第28节
喵殿下养鱼记[重生] 作者:朝朝暮夕
正文 第28节
喵殿下养鱼记[重生] 作者:朝朝暮夕
第28节
之前对七皇子让家将争名而有些微词的勋贵见陛下点了徐少玄做二甲第一,多少都察觉到陛下偏爱七皇子的意思, 明面上不敢再有不满。
再加上忠勇侯世子被参被罚的危害更大,与之相比,徐少玄的事情反而不怎么重要了。
此时,九州已经悄悄进入又一个极寒的冬季,而且一天比一天冷。
安国公府给少玄安置的新身份姓徐,出身寻常,没什么特别之处,徐家原本就是从外乡搬到莱夷卫,后来就剩这么一人。
原本的徐姓少年在安国公的暗卫营里待过一段时间,后来因故没了,所以安国公也不算无中生有。
户籍上写的明显是个随意登的小名,如今顺理成章改成徐少玄,倒也叫人查无可查。
这事是安国公着心腹去办的,不要说俞昭仪了,就是京中的安国公府也没有得消息,所以非常隐秘。
从此,七皇子府多了一位徐大人,但真正亲近的人还是称他为少玄、少玄少爷,一切如常。
齐璟虽然平日里没个正形,但在这件事上从不拿平白来的“徐”姓来调侃,私底下倒是叫了他几次“少大人”,当作情趣,调戏一下鲛人。
授命之后,三鼎甲果然入了十六卫,二甲的武进士们则大部分被调入东境,少部分留京或者去往其它地方。
曾引起无数人关注的徐少玄不出意外地回到了七皇子府,只不过从过去默默无闻的随从,变成如今有朝廷封号的校尉。
只是,家将就是家将,此后晋升全靠七皇子请封,在众人心中,自然是前途晦暗。
他轻易不出皇子府,一出府就必然待在七皇子身边,旁人就算想离间,都没办法近身。
最后他们只能寄希望于徐少玄能够自己明白过来——跟着七皇子是没有前途可言的,早早另觅一位明主,方是正途。
可惜,新晋徐校尉此刻只看得到自己的俸禄,根本没功夫想其他。
九州文武官员的俸禄一般由禄米、仆从、职田、月杂给和其它一些年节赏赐、特殊赏赐组成。
以一个正三品的京官为例,每年可得四百石禄米,九顷职田,杂役名额三十人。
每日发常食料九盘,木橦春二分、冬三分五厘,炭春三斤、冬五斤,夏季增冰适量,供日常所用。
当值的京官每日可在官署用膳,每年元正、冬至各得赐绢五匹,金银器、杂彩不等,朝廷还会依据品级配发至少五种不同场合的服装,包括全套的衣帽、鞋、带等配饰。
在这些特定的场合上,官员不可随意穿配,若是出了错,还要被责罚。
除日常的配额和赏赐外,还有些特殊时候的赏赐。如本人,或其祖父母、父母亡故,安排营墓夫六十人,可役使十天,并按其品级配给丧葬所需一应器物,赠绢、布、绵等白段,粟百石。
遇有皇帝看重的臣子,还会有额外的赏赐,有多有寡,不一而足。
当然,文武官吏还有亲属免役、休沐的基本待遇,到六品以上还有恩荫。
不过,这些对于少玄来说,就没有太大意义了。
一来他没有实质的亲属,二来他是全年无休跟在七皇子身边,再加上无子侄,品级又不够,尚且谈不上恩荫。
算下来,少玄每年的俸禄中最显眼的是俸钱十六两,俸料五十五石,职田两百亩和仆役五人。
他在七皇子府,吃住都与齐璟一处,不比别人上有老下有小、真正要养家糊口的,其实谈不上什么消耗,如此算来,一年下来也能攒些财物。
少玄非常自觉,领到了俸禄第一时间上缴,只留下要给十一买糕点的二两银,装在荷包里,除此之外和过去并没什么差别。
虽然只有区区十六两,甚至拿到齐璟手里只有十四两,但七皇子捧着少玄的俸银还是爱不释手。
小十一撅着小屁股趴在罗汉榻的案几上,跟他一起数银子。
一两一个的小锭,放在案几上,可把小十一忙坏了:“一个,两个,三个……九个,十个,唔,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他每数一个数,小赤羽就在旁边点点头,仿佛在跟他一起数似的。
可惜小十一现在只会数十个数,超出这个数就只能从头再来,怎么数,少玄哥的俸禄都只有四两。
齐璟在旁边看得直乐,还故意问他:“怎么样,数清楚了吗?少玄哥的俸禄多吗,够养活你吗?”
小十一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四锭银银……多……能养活……”
对于小家伙来说,已经多到他数不过来了,那就真的算多了。
至于少玄哥的俸禄养不养得活他的问题,小家伙没什么概念,但他想到自己吃得少(雾),应当是养得活的,于是给了积极向上的答案。
孩子的亲哥心道:能养活个鬼,你这小东西吃一次蓬莱阁的点心就是二百文,少玄那点俸银给你买点心都嫌不够……不过,对于小十一来说,点心才是最好的吧。
齐璟把小家伙搂过来,轻轻拍拍他的小屁股:“那敢情好,现在少玄哥养活你,你长大后记得孝顺,给他养老呗。”
小十一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马上乖乖地表示,以后得了俸禄给少玄哥养老。
齐璟亲了他脑门一口:“嗯,孺子可教也。”
小赤羽听他们的话听了半年,有些词会认,今日却明显超过它的认知范围,所以从头到尾都用好奇地眼神看过来,此时见七舅舅亲了小舅舅,也蹦蹦跳跳地过来凑热闹。
一领到俸银就跑来献宝、职田的地契也一并上交的仁勇校尉在旁看得十分眼热,暗戳戳期待自己也有奖励。
可惜七皇子亲了这个亲那个,就是不亲他,叫人好生失望。
不过仁勇校尉知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道理,趁着小十一又开始埋头数银子、小赤羽陪他数的时候,自己把人带到了一旁,直接讨要了奖励。
等齐璟气喘吁吁地推开他,两人都有些情_动。
最近这段日子,武举已经结束了,少玄花在练武场的时辰自然没有前几个月那么多,他有更多的ji,ng力和时间与齐璟相处。
眼前是彼此心中所属,日日相对哪里有不心猿意马的时候,只是碍于在小十一和小赤羽面前不能太过越礼,所以不能尽兴妄为……不过,私下里的小动作还是多了起来。
七皇子贪图对方美色,有时候嘴上说着“不可”,待那张俊美脸庞一凑近,自己就先迷了眼,哪里还知道推拒。
一来二去的,三次倒能让对方得逞两次,有时候兴致来了,还得缠绵一下,才分得开。
再过个年,两人就是十九,别说旁的皇子、勋贵子弟,就是稍微富庶些的家里,有少爷到了这个年纪,也已经通晓人事了。
偏偏齐璟两辈子都没尝过真正的甜头,到了少玄这里,有时候心急火燎的,却始终得不到章法。
上辈子他为了讨俞昭仪的欢心,一门心思都扑在崇文馆、东校场,直到后来借着安国公府的人在外面做事,殚ji,ng竭虑,哪里有时间管这些风花雪月之事。
哪怕到了后来,俞昭仪有利用他婚事的意思,齐璟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再加上婚事还没有一撇,他就一命呜呼了,什么洞房花烛夜,自然也没得机会想。
重新活过,他最初的追求只是活下去,后来是要带小十一和身边的人好好活下去,后来在莱夷卫遇到了心仪的美人,从此再看不上其他人,愈加没有这些心思。
随着两人相处时间增长,当初的初遇美人得的惊喜和新鲜劲儿一点没减,反倒多了更多不同的乐趣。
现在这种“我的银子就是你的银子”的感觉,更好。
七皇子暗自琢磨:都说男人有了银钱就容易学坏,既然少玄把俸银都交了,当不怕他变坏了吧?
但他很快就把这种天真想法抛之脑后。
——以少玄的样貌才干,不要银子也会扑上来的男女怕也不会少,还是天天看着比较放心!
就这样看着看着,越看越喜欢,有时候少玄一个眼神望过来,都能勾得七皇子想入非非。
可某人有了贼心,却没有足够的贼胆。
尤其是偷偷摸摸淘了些东西,看了半天开始担心自己没有经验,真要做什么,恐怕会让少玄受罪,所以迟迟没有付诸行动。
还没等他想个万全之策,宫里传来的消息,让他彻底没了旖旎的心思。
“父皇有恙,这几日我会在宫中侍疾,你们莫要等我,早些歇息。”
第九十八章 年节
皇帝小恙, 诸位皇子在宫中侍疾。
自六皇子和七皇子出宫建府,十一皇子跟着七皇子住, 宫里极少这么齐整过。
如今人都聚齐了, 却是因为这个原因, 实在令人唏嘘。
眼看床榻那边有几个兄长忙前忙后、现在正伺候着父皇吃药, 齐璟和老六没地儿cha手,只能站在稍后的地方, 默默注视。
小十一也跟着齐璟入了宫,整个小身体倚着自己的七哥, 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
原本就有些畏惧皇帝的他, 此刻全然不似往日笑容满满,而是满脸不安, 看起来如一只受惊的小猫崽, 绒毛都炸了起来, 想往大猫的怀里藏。
齐璟不动声色地摸了摸他的后颈,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不要说十一了, 就是他站在这里, 也感到一丝压抑和紧张……算算看,他有多少年, 没有入父皇寝殿了?
这次父皇的病,似乎是个药引子,让他慢慢想起了不少上辈子的事情, 但这些事情并未能给他带来安心。
上辈子九州沿岸海事频频,甚至年后还有一场更大的浩劫来雪上加霜, 会让原本就艰难度冬的莱夷半岛情况愈加严峻。
齐璟甚至怀疑,正是那场海事,直接导致少海的鲛人受难,损失惨重后不得不求助于青州和冀州。
而父皇为了与少海鲛人交好,以便之后海域的情况平稳之后,莱夷半岛的海民能够不受鲛人影响,平稳地重建家园,所以才答应了鲛人的请求。
但父皇并不知道,他的苦心筹谋,因儿子殒命海上的消息,化为乌有。
齐璟明明记起了灾难的发生,却无能为力。
——他是可以预见的事情,但那是天灾,岂是人力可以扭转的?
这就好比坐在一艘即将触礁的巨舰之上,齐璟无法掌舵,只能眼看着它遇险,心中是满满的无能为力和挫败感。
不用七皇子提醒,如今已经鲜少有海民敢出海了,因为连护卫海岸的莱夷海军也回到港口内,无人可以为普通老百姓保驾护航。
再加上海岸边的船了不知损毁了多少,就算海民想出海,还得有人先修补船只。
现在到处都是逃难的人,谁还有心思去修补一艘出海就可能让人葬身海底的船,那不是自己上赶着去送命吗?
现在朝廷增兵,一方面是为了抵御从徒太荒原穿过海域上空到青州的妖魔,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流民发生□□。
为了赈灾,中部的粮仓已然快到极限,连富庶的中部郡县,竟然也出现了无粮可供的情况。再这么下去,内陆也要乱起来的。
除了等朝廷想办法继续从别处调粮、调物资,能“未卜先知”的七皇子也无法无中生有,变出粮食来。
齐璟原本想做点什么,哪怕不是为了查贪污一案,至少为赈灾的事情出点力也好。
只是父皇如今这个样子,恐怕要开口跟他说出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大概是因为武举殿试的时候在校场吹了冷风,皇帝这段日子偶有身体不适的时候。
直到最近入冬,眼看着是个比去岁还要寒冷的冬天,想到已经受灾严重的沿海地区,皇帝殚ji,ng竭虑,哪里可能休养得好。
这样一拖再拖,小恙也积成了病症,所以在某日早朝之后,正与众臣议事的皇帝就这样昏厥了过去,把一干朝臣、内官吓得三魂没了七魄。
望着床榻上的父皇,齐璟突然意识到,不管他经历几次人世,父皇终究年纪大了。
再威武的人,总有迟暮的一天,谁也逃不开这命运的终点,哪怕是父皇。
他还隐约记得,父皇在得知二皇兄死在少海以后,悲痛欲绝,也是缠绵病榻了一段时间。
后来父皇如何好的,可能因为太靠近他死时,齐璟的印象十分模糊。
但他可以想象,自己的死对于父皇来说,绝对是雪上加霜,怕是叫他伤心又伤身。
想想父皇前半生如此顺遂,到了老时却未必能继续事事顺心如意,那所谓的万岁万岁万万岁,不过是人们的痴心妄想……九州历史上,似乎连活过百岁的帝王都没有。
上辈子,齐璟这些兄弟们,有人早夭,有的殒命,有的也许能做太子、做皇帝,但也不过是早些归于尘土和晚些归于尘土的区别。
大概是感受到了齐璟身上溢出的伤感之意,小十一在意之下,反倒没有刚刚那么惶恐了。
他松开一只抓着齐璟衣襟的手,悄咪咪地摸了摸哥哥的手,只觉得那里冰凉凉的,比在没有炭火的屋外还要冷。
齐璟低头看了小十一一眼,正好看到他黑白分明、天真无邪的眼眸,只觉得暖意从他的小手传了过来。
——就算他自己经历沧桑,小十一可还小,他还有大把享受生命ji,ng彩的时间,可不能因为终点一样,就忘记了过程的区别……活得好,和活得不好,差别可大了。
父皇正生着病,齐璟不能对十一笑,只是握住了他的小手,兄弟俩在宽敞的帝王寝殿里,相互支撑。
……
齐钧被三个成年的儿子伺候着喝了药,虽然还是没什么ji,ng神,但看着他们孝顺恭敬,心里还是欣慰满意的。
他的目光往后面移动,就看到了老六、老七和小十一。
老六和老七之间隔着点距离,但离得不算太远,小十一则一如既往地黏着老七,挨着他站不说,还要牵着手。
老七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正牵着十一看过来,眼中俱是关切。
他心中一送,忍着咳嗽对他们道:“站那么远做甚,过来让朕瞧瞧。”
听到父皇的吩咐,齐璟他们当然立刻向前。
七皇子要牵着小皇子,走得稍慢,六皇子步子大,很快就走到了前面,先几步到了榻边。
先到的人自然可以先跟父皇说说话,多些时候表达自己对父亲的思念之情、孺慕之情。
刚刚跟老七一起被撇在后面不能近身,齐琢心中颇有不满。
他和老七、小十一不一样,他可是觉醒了神武的皇子。
虽然还没有及冠,但也已经建府,按照惯例,明年就可能封王、领事,跟几个皇兄一样参与朝政了。
他的生母只是个婕妤,但养母却是四夫人之首的贵妃,论出身,不比二哥、五哥差,比大哥那更是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凭何他们能在父皇面前献殷勤,他却只能站在后面看着!
不过,心中纵然有再多不满,他也不会表现在脸上,父皇问什么,齐琢就老老实实答什么,偶尔看看五哥,与平时无异。
齐璟牵着小十一,并没有着急跟皇帝说话,等父皇问完了老六,转过头看向他们,他才叫十一再跟父皇行了一礼。
小家伙不到三岁,又是齐璟好生照看、宠爱着长大的,但是一点不娇气,该学的礼节更是学得分毫不差。
一套拜礼做下来,有些动作虽还显得有些稚嫩,但也已经初具端正的风范,只让人觉得这孩子又可爱又乖巧。
皇帝见了,心中默默称赞,开口却道:“朕只是偶感风寒,岂需你们这般大张旗鼓?天气冷,明日莫要十一入宫了。”
“十一也有段时间未进宫给皇祖母、给父皇请安了,父皇若是想他,儿臣就再带他入宫。”
老七没有立刻表示反对他,但也没有马上顺着他的话应下,这让皇帝感到熨帖。
父母心疼孩子,但孝道不可荒废。做不做是一回事,想不想做又是另一回事。
“你们几个都有差事,也不要天天守在紫宸殿了,当下解决什么问题最重要,可不要忘记。”
“是,父皇。”几个成年的皇子齐声应和道。
他们不像老六、老七这么悠闲,若真丢了差事不管,那不仅讨好不了父皇,还要受罚。
“今年冬天,看着比去年还要冷,你们也要注意身体,莫仗着年轻就恣意妄为……需知养生之法,等年纪大时再来注意,就已经迟了。”
他毕竟是病着,中气不足,说了几句又咳嗽起来。
诸皇子不敢打扰他养病,很快齐齐行了礼退出了寝殿。
相比于在殿内的默契和有条不紊,出了皇帝的寝殿,几个皇子都无话可聊,随即散去。
只是封王的几个皇子一路,年纪小的三个又是另外一路,并不完全同路。
几顶小轿就这样往不同的方向分开而去,好像预示着什么。
……
皇帝的病情一直有反复,几个皇子虽不是每天陪伴,但日日都会去紫宸殿侍疾。
京里离莱夷半岛虽远,受到海事的影响有限,但可怕的寒冬还是叫人心生怯意。
年关将至,城中那种迎接新年的喜意明显不如往年来得浓烈。
整个京师仿佛被入冬之后的几场大雪压住喘不过气来,再加上皇帝的病也带来了一丝y霾,总让人觉得忧心忡忡。
就在这个时候,珩亲王妃身怀有孕的消息传进了宫里,给皇宫带来了一丝慰藉。
由于坠马受伤,上柱国高家的长孙女未能嫁入二皇子府,齐珩的正妃和齐璟上辈子的记忆一致,依然是太常卿杜坚大人的爱女。
王妃杜氏花容月貌,知书达理,大婚后与二皇子举案齐眉,甚是和睦。
如今她即将为青州皇族添丁进口,别说二皇子和皇太后有多高兴了,就是皇帝,连喝药都有了更多劲儿似的。
小十一被齐璟带着去珩亲王府看望皇嫂,从进了门开始,眼睛就止不住往王妃的肚子上瞧。
——小侄子和小外甥,真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第九十九章 喜事
杜氏怀相不错, 吃得好睡得好,气色也不错。
她见小十一偷偷打量自己的肚子, 多少还是有些羞意。
但对方是个三岁不到的孩子, 仔细想想不过是出于好奇才打量自己, 没什么恶意, 于是杜氏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温婉地问道:“十一殿下, 要吃糕点吗?”
她看着漂亮的小皇子,心里也在期待自己能为珩亲王添一个长子, 若是孩子也这般乖巧可爱、讨人喜欢, 那就再好不过了。
问完十一,她转头看向齐璟, 解释道:“这是荆州来的糕点方子, 东西倒常见, 不过吃法挺新奇的。”
杜氏长在京师,自然知道十一皇子是自小就跟着七皇子殿下在宫外住着的, 要让十一殿下做什么, 自然得经过七皇子的同意。
至于解释那糕点的来历、用料,则是怕七皇子误以为自己仗着有孕行事奢靡。
眼下朝廷增兵赈灾, 皇太后为给陛下分忧,主动减少了慈安宫的用度。
由于中宫多年空悬,后宫嫔妃素来以皇太后看齐, 自然也跟着节俭起来,此后京城权贵也纷纷效仿, 连那些看着显眼的贵重衣料都给收了起来,生怕旁人抓自己把柄。
忠勇侯世子被除了差事,其中有一条就是骄奢无度。
灾民还在受苦,陛下为了调粮赈灾一事煞费苦心,你却好好在京里享受,原本没什么的事也变成有什么了。
这样好的前车之鉴摆在面前,还有谁会轻易去惹陛下不喜。
作为珩亲王的王妃,杜氏c,ao持王府内务,自然也让王府与宫中保持一致,尽可能节缩用度。
即便是身怀有孕,宫中赏赐不断,她也没有因此娇气起来,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朴素,府里备的吃食不能往贵重走,自然要突出一个巧。
二皇子和七皇子的生母皆是出自安国公府,关系最为亲近,小皇子在七殿下身边,将来长大了,多半也会向着二哥和七哥。
杜氏对齐璟和小十一热情,除了是招呼客人,也是想与丈夫嫡亲的兄弟好好相处。
齐璟一听就明白了杜氏的意思,他早就知道自己这位皇嫂蕙质兰心,此刻更有领会。
虽然二哥大婚之后,他从未与杜氏深交,顶多是在太后的慈安宫见到对方,但齐璟对这位两辈子都是他嫂子的女子十分尊敬。
对方连准备个糕点都要考虑一番,在齐璟看来并非矫情,而是谨慎周到,为大家着想。
他实在是为二皇兄得此贤妻而感到高兴。
对方表达了自己的亲近之意,齐璟大大方方地接受:“那也是难得了,劳烦嫂嫂费心。”
杜氏见齐璟愿意回应自己的好意,知道对方并不排斥她这个嫂子,笑得愈发温柔。
其实,齐璟看杜氏,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因为随着上辈子的记忆逐渐恢复,他记起,杜氏这一胎,怀得并不顺心。
由于海事影响,宫中都缩减了用度作为表率,再加上陛下病了,原本属于珩亲王府的大喜事,如今也只能压着些,不好高调庆贺。
宫中的赏赐虽然不断,但太后和陛下也不好在减少用度之后再对王妃大加赏赐,所以珩亲王妃得的东西,还不如琅亲王妃当年怀长子得的东西多。
更糟糕的是,上辈子二皇子到少海,就这样一去不复返,珩王府上下遭受致命的打击,王妃差点因为悲痛欲绝而没能保住孩子。
后来几经波折,她总算是生下了二皇子的遗腹子,给齐珩留下了一个生而觉醒的子嗣。
也正是记起了这件事,齐璟才意识到,为何有人要向魂魄残缺的自己出手。
照理说,上辈子他的魂魄有异,继承不了皇位,二皇兄死后,他们这一系算是彻底断了念头。
可对方还是要赶尽杀绝,费尽心思对他下毒,显然是依旧忌惮着二皇子一系残存的力量。
是什么令他们如此放心不下?
不是魂魄缺憾的七皇子,不是外戚俞家、杜家……那就只有二皇子拥有神武的长子。
在皇宫里面,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历史上不是没有出现过立皇太孙为继承人的情况。
为了防止安国公府和七皇子借着二皇子培植的势力扶持这个小世子,继续剪断二皇子的羽翼就十分有必要了。
安国公远在天边,再加上手握重兵,轻易近不了身。相比之下,俞昭仪和七皇子这边,反而容易下手。
正好陛下因为二皇子的死悲痛欲绝,半年了依旧缠绵病榻,那时动手,是最合适的时候。
齐璟虽没有死后的记忆,但也可以想象,自己殒命,对于二殿下一系会是多么大的打击。
无论是安国公府,俞昭仪,还是珩亲王府,之后也必定会越来越艰难。
安国公府还有镇守东境的安国公,不至于立刻败落,俞昭仪是宫妃,能得皇太后庇护。
相比之下,独自养育幼子的杜氏,年轻的珩亲王遗孀,恐怕会是最艰难的。
他们都是这场争斗的失败者,牺牲品,等待他们的不是死亡,就是痛苦。
虽然这一次齐璟会阻止二哥齐珩去少海,尽自己可能避免这场祸事,但他看着杜氏,心里还是有几分上辈子记忆带来的同情,也有些同病相怜的意思。
所以寻常的相处中,他不自觉对杜氏也多了几分耐心。
人的真心,有时候藏得深,但有时候却很容易被人察觉。
珩亲王妃可不仅仅是凭借家世和容貌得到这桩姻缘的……察言观色,对她来说已是稀松寻常。
杜氏把七殿下的举止看在眼里,只当齐璟是因为二皇子的原因对自己这般友善,为自己高兴的同时,也为他们兄弟和睦齐心而感到高兴。
——都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谁不希望这条艰难险阻的路上,有人与自己并肩作战?
七皇子虽然没有觉醒神武,但杜氏听她父亲说过,眼下若论哪个皇子最讨陛下的喜欢,恐怕要数七殿下。
如果不是镇守边境,也不一定非需要神武,陛下若是一直这般喜欢七皇子,以后对他的安排必定十分妥帖。
在宫里,俞昭仪的位分比不得姚贵妃和方淑妃,但光因为她是先德妃的亲妹妹,就足够她在宫里站稳脚跟。
俞昭仪和七皇子对于二殿下,是非常重要的,甚至比安国公府还要来得重要。
他们都要对彼此更信任,才能助珩亲王成事。
……
小十一从听说自己要有小侄子了,就非常好奇。
这次亲眼看到了皇嫂,发现杜氏看起来和皇长姐刚回青州的时候没什么区别,虽然有些着急,但想着家里的小赤羽,又放了心。
——看来小侄子和小外甥一样调皮,总是喜欢和大人们玩躲猫猫,害羞得很!
从皇长姐那里知道,要当母亲的女子都是很甘贵的,所以他进了屋动作都变得小心了许多,轻手轻脚地跟在齐璟身边,生怕惊到了皇嫂和小侄子。
杜氏见他小心翼翼,还以为是到了陌生地方小家伙拘谨起来,所以才主动提及糕点。
她在太后殿里见到十一殿下,知道孩子喜欢吃甜食,所以才想用新奇的点心,讨他欢心。
小十一听到糕点二字,果然看了过来,漂亮的眼睛亮亮的,宛若星辰。
不过他没有马上应声,而是躲回到七皇子身边,露出一半小脸蛋看自己的二皇嫂。
杜家也有小孩子,杜氏知道这不是小皇子不喜欢糕点的意思,而正是因为喜欢才有点不好意思开口回答。
她又征求齐璟的同意,得到肯定的答复,就叫人把早就准备好的茶点端了上来。
小十一非常有礼貌,杜氏亲自拿帕子给他洗了手,小家伙拿到糕点,立刻跟皇嫂道谢,奶声奶气地一本正经,显得格外有意思。
杜氏看他小大人一般的模样,啧啧称奇。
——七殿下素来是个活泼外向的,也不知道小皇子这突如其来的端庄是跟谁学的,真是可爱至极!
杜氏莞尔,面上故作认真地对他道:“十一慢些。”说完还拿帕子给他接漏下来的点心渣子。
小十一身边有若璃和娟娘照顾,还因为老在哥哥身边,叫秋夕也叫的多,除此之外看到的女眷就是皇祖母和两个皇姐,偶尔也见见俞昭仪。
不过像杜氏这样的大家闺秀,对于小十一来说还是很不一样的。
她既不会皇祖母那样慈祥又威严,也不是秋夕她们那般小心翼翼,更不会与皇家、俞昭仪一般看他可有可无……这种感觉新奇,但不叫人不舒服。
有哥哥在旁,杜氏看起来也不凶,所以小家伙并不太害怕。
对方要给自己擦嘴,他还大大方方地撅起来让她擦。
小十一吃一块,啃了半天给哥哥递半块,这在七皇子府里不是什么难见的一件事。
但在杜氏看来,却是为他们兄弟之间的深厚情意触动。
只见七皇子一脸嫌弃地把小十一递的糕点吃下去,还嚷嚷“你怎么把有馅的地方啃完了,就给我吃点边边啊”,语气里竟然有点撒娇的意思。
杜氏不禁怀疑自己的感觉:七皇子怎么可能跟小皇子撒娇呢。
两兄弟小小腻歪了一阵,齐璟对杜氏道:“皇嫂要多注意身体,若是觉得闷了,就到宫里陪陪太后。”
无论是出于孝顺,还是长远考虑,在父皇没有立皇后之前,太后就如宫中的定海神针,杜氏自然不会松懈。
想想七皇子提醒,杜氏点点头。
——难怪七皇子这么讨陛下的喜欢……如此真诚坦率的人,与人为善,放在那个看上去深不见底的地方,总归是与众不同的。
第一百章 男后
这个年关, 几个皇子中最忙的,恐怕要数大皇子和五皇子。
一来, 他们分领着户部和兵部, 在朝廷增兵、赈灾的当口, 即便是在过年, 也少不了忙碌的事;二来,陛下派钦差到莱夷卫, 五皇子年前已经跟着去了一趟,查了一段时间的事, 后来因着严冬灾情严重, 年节他又去了一趟东境。
虽然没有领事,也没能跟钦差一同去莱夷半岛, 但七皇子在京中没有闲着。
他正在以自己的方式, 想办法了解户部官员贪墨一案。
经过这么久的经营, 他在父皇、二皇兄和俞昭仪看不到的地方积蓄自己的力量,除了在四个暗卫和原本亲卫的基础上培植了自己的暗卫营、亲卫营, 也在暗中接触朝臣。
安国公本就是武将, 齐璟有得天独厚的条件,一开始借着外祖之名进行试探, 再加上后来刻意与上柱国府高家交好,他认识的武将相对文官来说,要多些。
没有领事的皇子, 若与朝中大员来往过密,很容易引起旁人注意的, 所以齐璟并没有大张旗鼓地查探,而是凭借不断恢复的记忆,从自己记起的那些被定罪的朝臣开始,反向去看。
这种顺藤摸瓜的方式显然更加直接,让齐璟发现了许多上辈子绝对注意不到的事情。
他担心的是,一直引而不发的五皇兄并非没有查到东西,而是在蓄势待发。
毕竟他们想要父皇斥责大皇子、争户部的差事,就必须一击即中,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大动作。
但齐璟不可能去给贪墨的官员通风报信,叫这些鱼r_ou_百姓、欺上瞒下、胆大妄为的贪官污吏有机会逃脱责罚。
说到底,五皇兄对户部发难,随即牵扯了一批贪墨的官员,这些害群之马被摘了帽子甚至被摘了脑袋,对于朝廷、对于青州百姓来说,其实是好事。
所以齐璟绝对不能因为怕大皇兄被牵连,就投鼠忌器。
思前想后,很是筹谋了一段时间,他只能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想办法将这些事情透露给原本就领着户部差事的大皇兄。
可是这样一来,效果肯定不如直接掀开来得好。
就在户部没什么动静、齐璟考虑着要不要再揭露出一些证据的时候,青州的邻国冀州,又发生了不亚于少海海啸的大事。
去岁才继位的冀州少帝刘荃,因身体羸弱,不堪重负,选择退位让贤,其皇叔摄政王刘煜继位。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众人的第一反应是,这位摄政王终于动手了。
自冀州前朝厉皇帝驾崩后,这位摄政王就始终是压在冀承皇帝和少帝心中的巨石。
如今冀承皇帝已死,无能的少帝没有先帝保驾护航,即便是有顾命大臣相辅,还是没能抗衡得了摄政王,如今看来是服了软,主动退位,搬到行宫去养病,以求保命。
只不过,等冀州新帝竟然是先祖返魂的消息传了过来,众人的心理又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冀州摄政王刘煜出身高贵,文武兼修,立阳三郡在他的治理下成为冀州最富饶的亲王属地,立阳水师更是在少海称霸。
他有如此能力,又是先祖返魂,比起暴虐成性的厉皇帝、被外戚牵制多年的承皇帝,以及年少无能的少皇帝,显然更具有实力。
无论少帝退位是主动还是被动,冀州百姓和官员,怕是早就等着这样一位明主出现。
如此一来,冀州经历改朝换代,对于九州诸国来说,就既是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了。
连齐钧听闻此消息,也只是在考虑要派哪个儿子代表皇室去冀州祝贺才是。
如今赈灾的事未完,再加上他下暗旨叫五皇子查探的事未结,大皇子和五皇子显然出不得青州。
老六太年轻,没经过事,性子也不够沉稳,还不能代表皇室承担这等重要的差事。老七倒是经过事,但可惜没有神武,无法独自去冀州。
齐钧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让齐珩去一趟冀州。
这一年中老二最忙碌的时候,要属去岁春秋两季文举、武举之时,领吏部的齐珩有段时日甚至忙到不着王府。
但随着新科进士、武进士得到授命,陆续入朝为官,他要忙的事也转为日常,虽然繁琐但还是可以抽出空来。
正好阿珩的正妃怀了身孕,趁着让老二去冀州办差,等他回来就可以借此多加赏赐,算是弥补了之前不能大张旗鼓庆贺喜事的遗憾。
冀州少帝退位、新帝继位来得突然,贺礼可以从行宫调运,但皇子却不能。
好在有镇魔营,大大缩短了行程时间,也叫二皇子不用离开太久。
二皇子正是见老五在赈灾一时上得力而焦心的时候,得了这差事也不嫌辛苦,很快就按照计划的时候出发。
此刻的他,还不知道自己会在冀州见证更加惊人的时刻。
……
对于七皇子齐璟来说,自从冀州承皇帝驾崩,少皇帝继位,邻国的朝局就已经完全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所以初听闻这些消息的时候,齐璟跟所有人一样觉得惊讶,后来又一样觉得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只是他少不得在心中感叹:青州跟冀州接壤,又都临海,这两年还真算得是难兄难弟,各自经历了不少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
冀州如今眼看就要有一位强势的君主,除了c,ao心海事带来的影响,也没什么皇族、外戚能够出来搅弄朝局,算是在经历三次改元之后,终于有了稳定之势。
相比之下,齐璟想到上辈子数月之后在青州发生的事情,就忧心不已。
少玄听过齐璟说过自己的一个“梦”,知道对方现在心里担心什么,原本是打算不去镇国寺的,好多陪陪他。
但齐璟不希望少玄耽搁好好的机会,也不想叫他失信于洪畴大师,于是还是让少玄准备好去琼宁。
不过这一次,少玄在镇国寺待的时间短了些,往返只一个多月就回到了天京。
等他回到天京的时候,才知道冀州皇帝登基的时候,发生了让整个九州侧目的事情。
冀州皇帝竟然在登基祭天之时,立了一位男后。
“这位男后,正是为他治好魇症的简姓大夫……有人道,冀州新帝正是为此,才许其后位。”
齐璟跟少玄说这件事时,还没有彻底从震惊中走出来,但他对广为流传的这种说法,并不赞同:“答谢的方式千万,若非心意相通,又何来白首之约。”
比起其他人,齐璟知道上辈子刘煜后来的病情,所以更加清楚,治好了魇症对于这位摄政王有多么重要的意义。
这位简大夫对于摄政王,说是救命之恩,一点都不为过。
但刘煜可以许对方高官厚禄,可以赐金银珠宝,甚至可以封其侯爵之位、荫泽其家族,又何必像这般“以身相许”,还要昭告天地。
要知道,一国的皇后作为后宫之首,对于皇族和朝廷来说,不仅仅是一个人,而且是一种身份、势力的象征,册封岂能儿戏。
对于皇帝个人来说,元皇后就是自己的结发妻子,若是长辈指婚、父母之命,那自然无话可说,可若是像冀州新帝这般自己选择,怎么可能不包含内心真正喜好。
齐璟虽然没有见过他们,但却因此备受触动。
荆州和梁州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男性王妃,但那毕竟都是史书上记载的一段段文字,委实比不过近在眼前的事实给他带来的冲击大。
——无论过程多么困难,无论外界如何看待和议论,这位冀州的皇帝都坚持与自己相爱的人相守……不管未来如何,至少他现在做到了!
说来也是奇怪,与旁人之间巨大的差距原本可能给人带来沮丧和气馁的负面情绪,但齐璟自听到这个消息后,受到更多的是鼓舞。
齐璟想,既然有人成功于眼前,自己也该有这份信心,去排除万难,选择自己所爱。
……
即便一般人不相信冀州帝后之间的感情,也不相信冀州皇帝以后只有男后、没有妃嫔,但对于他强势的性格,已经有了非常深刻的领悟。
能够克制住朝堂的异议,在立后一事上独断专行……无论如何,刘煜都表现了强者才有的魄力。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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