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道娼 作者:游人左姜姜姜姜姜
正文 第10节
道娼 作者:游人左姜姜姜姜姜
第10节
‘情敌’朝夕相处,不知会是谁看谁膈应,反正文无隅不膈应,礼数之上,不卑不亢。
许是碍于王爷在场,除了不时收到几个不善的眼神之外,并无出格行为。王爷不在时,大家井水是井水河水是河水,互不相犯。
文无隅感到奇怪的是,这位曾经拔剑警告过他,怒在心头冲口而出的明秀公子,真可谓士别三日当刮目,居然能容忍王爷与他的亲密行为,虽不到同榻共枕的亲密,但王爷待他一如往昔,事事安排周到,全然不避讳此人。
可见能如此转变心性者,绝非凡夫。
“你又输了。”渊澄落下手中白子,眉梢一挑,戏笑道。
文无隅摇头叹息,把黑子扔棋笥,“吾不是王爷对手,连日来没赢过一局,着实丢人,不玩了。”
“棋艺有待长进是真,不过看不出你真是个不学无术的,琴棋书画无一你会。”渊澄坦诚嘲笑道。
文无隅一听,气叹得更凶,挪动身子要下榻,“王爷总结的是。不如换明秀公子与王爷对弈,好让吾观摩一番,长长棋艺。”
渊澄看向一旁,问道,“明秀可要来?”
齐明秀点头,从椅子上站起。
渊澄下榻走到双脚着地的文无隅面前,弯腰将人抱起换个方向又放回榻上,“伤没好全别下地。”
齐明秀暗暗剐他一眼,盘腿坐到棋盘边。
文无隅举着一双裹着纱布的手,由得王爷把衾被将他双腿盖严实。之细心足以羡煞旁人,那目光无需辨别从谁而来。
棋子收回棋笥,黑白分明。
屋里鸦雀无声,棋子落盘,仿若两军对峙,剑拔弩张。
文无隅作为一个合格的旁观者,不言不语,不时蹙眉深思,身子跟着轻微得前倾后仰,看起来十分之用心。
不知不觉后仰的幅度偏大,他忽地一惊,这才发现王爷的一只腿正曲膝护在他背后。
他扫了眼专注于博弈的二人,一样的气定神闲,或可说棋逢对手,乐在其中。
忽来人禀报,大理寺少卿徐大人求见。
渊澄于是收子,“胜负还未分,无隅来接着下。”
文无隅的阵地便换了位。对手不屑一顾的眼神,已然琢磨着如何捉弄他。没办法,硬着头皮上吧。
这厢顶风冒雪而来的徐靖云,在书房里候了一炷香时间不见王爷,方转念想到王爷可能在文无隅处,心里有那么点不是滋味。默默叹气之余,便走近暖炉烤火。
不料王爷没一会儿就到书房。
徐靖云慌忙下跪行礼,更显局促。
渊澄向来不爱为难无冤无仇之人,何况这段时间徐靖云确实辛苦,相关的嫌犯俱是由他一手审讯。
渊澄抬了抬手免礼,走到炉鼎旁边,示意徐靖云近前回话。
“王爷,犯人招供了。”
“怎么说?”
“他们和雇主未曾蒙面,只用一种名为竹雀的信鸟传递消息。”
渊澄讶异,“竹雀是什么鸟?你肯定他们不认得雇主?”
“应该是,买凶者为防身份败露,大都会留一手,亡命之徒非比心腹,能不见面就不见。竹雀这种鸟,和寻常林间鸟雀相似,不好分辨。但是要训练成信鸟,须得豢养两年以上。属下在犯人藏身地搜到一只,可惜……已经死了。”
门口随行侍从将一个简陋的竹鸟笼呈递上。
“就是这个。”徐靖云把鸟笼提高。
渊澄凑近细看,眉心紧蹙,目光渐显凌厉。
“王爷见过?”徐靖云疑问道。
渊澄嘴角撇起一抹深意的笑,“不曾。”
不曾见过的怕是徐靖云,否则他大约不会把竹雀送来,不定丢哪个y沟暗角毁尸灭迹。
这可不就是文无隅豢养在金笼子里的宝贝么!
棋盘局势呈一边倒的趋势,白子一方徒作困兽斗。
齐明秀戏谑得看着文无隅捏一棋子无从下手。
可表情却无半点苦恼。
猫耍老鼠无穷乐,殊不知老鼠却已将生死度外,苟活一刻是一刻。
“一手好棋,被你玩得稀烂,真行!”
身后传来王爷嗤笑声,转眼文无隅手中的白子被捡去,落下棋盘格,自断后路的一步烂棋,彻底敲定胜负。
“吾自愧弗如,往后不敢再现眼了。”文无隅讪讪接了句。
渊澄侧身坐榻上,慢条斯理地收拾棋子,“人的心思若只专注用在一个地方,是非常可怕的事情。你的心思,想必从来不在诗书礼乐琴棋书画这些俗事上。”
文无隅注目棋盘,面露愧色,“吾散漫惯了,这辈子没什么追求。”
渊澄瞥了他一眼。
听文无隅又道,“再说,即便诗书满腹,富贵无尽,到头来还不是一把火的事。山高海阔,天下太平,不好好享受当下,费那ji,ng神做什么。”
渊澄笑而不语。
齐明秀冷眼看他,“这么说的话,我感觉你这种人活着没什么意思,你是打算在王府混吃混喝等死了。”
闻言渊澄两道眉抬了一抬,仍不吭声。
文无隅回道,“世间万物各行其道,死乃必然,说到底都是在等死。”
“可你活着没意义。”齐明秀呛话。
“呃…”文无隅想了想,道,“世上之人想活得有意义,无非纠结自己的死是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吾只愿作后者,孑然而来孑然而去,不留世上一粒尘。”
齐明秀鄙夷道,“你真伟大!”
渊澄无声笑着,收走棋盘最后一颗棋子,“下月便是元宵,也正临皇上大寿,我估摸着庆典将提早,直到元宵节后,必定热闹至极。游城还是泛舟,你们选。”
“可否都选?”两人意外得想到了一块儿去。
渊澄左右瞧了眼,“那就先游城,再泛舟。”
第35章
今儿是庆典头一日。
一大清早,西厢院里便开始热闹起来。
下人们忙得脚不沾地,伺候屋里三个主更衣洗漱。
文曲c,ao一把大锣嗓门挥斥方遒。
文公子司空见惯,但西厢虽说他们是主,真正的主人也在这,得顾及别人的感受。
于是便把文曲派去帮武曲换药,以免耽误行程。
文曲扭捏踌躇了会儿,才推开柴房的木门。
西厢主房加偏房本就不多,王爷要入住,他们只得腾出屋子搬去牛栏旁的小柴房。
房门忽然大开,文曲愣在门口,光着膀子的武曲也愣了住。
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文曲慌忙移开目光,盯着地板找蚂蚁,“那个……主子让我帮你换药。”
武曲裸着上身边走边打手势,“我不去。”
文曲呆呆看他走近,“为啥不去?”
武曲合上房门,舞手语,“你这么热心做什么。”
说完自顾往身上贴药膏。
文曲眉梢嘴角耷拉下来,一脸苦大愁深。王爷妥妥的恶人,三番两次虐待主子,他们两有骨气,打王爷住进西厢就没拿正眼待过,躲在屋里闭门不出,爱谁谁伺候。可自家主子偏爱犯贱,王爷说一他做一,折磨得不成人形,仍拿笑脸迎人。
“那我也不去了。”
文曲甩袖,坚定同仇敌忾的立场。
他走到武曲身后,帮忙剥背上够不着的药渣。
这事放以前再自然不过,可今日文曲很是不自然。
渐渐地呼吸变得短促,手指莫名开始颤抖。
褪下一层黑乎乎的药渣,新生的肌肤粉嫩光洁,蝴蝶骨,脊背,腰身……
“我、我还是去吧。”
急急慌慌一句话,文曲飞一般地逃离柴房。
昨夜,前夜,总归好几个夜,两个人住一起之后,文曲老做不可描述的春梦。
更甚者,今早起他发现自己躺在武曲怀里,那不可描述的地方正抵着武曲的大腿。
让他如此崩溃的是春梦的主角正是武曲。
“你有事?”
文无隅反复观察后,终于问了一句。
很显然繁华鼎沸的长街勾不起文曲的兴趣,小眼神除了发呆,分明欲言又止欲说还休,无助极了。
此言一出,加大豪华马车上的另两人齐刷刷扫眼过来,文曲黑眼珠子一翻,嘟囔道,“没,有也不给他们听。”
好像谁爱听似的,齐明秀冷淡转目,放眼窗外。
渊澄暗笑,阖眼假寐。
文无隅便道,“那…回去再说?”语气虽询问,注意力却已转移到前路串成帘的大红灯笼。这厮,心里有事绝对憋不住。
文曲见状,两条眉毛拧成波浪在脸上荡漾。
“主子…”一刻钟后,文曲嗡声开口。
文无隅扭头看着他。
“我可能……武曲……”
“什么,说清楚些。”文无隅竖起耳朵听。
文曲面色发红搔首弄耳半天,一下不注意嗓门没压住,
“我可能喜欢上武曲了!”
文无隅愣住一瞬,喜道,“这是好事,有什么可害臊的。”
渊澄乍然睁眼,随后道句,“恭喜。”
齐明秀自然事不关己,懒得cha嘴。
文无隅又接着说,“你不嫌弃他,浑身的药味,还毁了容。”
文曲闷闷道,“嫌弃啥啊,他喜不喜欢我还不知道呢。”
文无隅却脸上乐开花,“这你放心,有人喜欢他不错了,城外那房子就当贺礼了,你两搬过去住,还能一道打理点翠楼,小日子过得美滋滋,王爷说是么?”
渊澄冷不丁被询问意见,扬了扬眉毛,回道,“那是,你主子可是好主子,都给你们谋划好了下半辈子,我双手赞成。”
文曲很茫然,“好是好,可是不是太快了,八字还没一撇呢吧?”
“这个八字,吾保准替你搞定!”文无隅拍拍胸脯,成竹在内。
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为文曲爱慕武曲一事,文无隅不急。
一边教育文曲耐住性子,一边旁敲侧击得开导武曲。
几日云雾里下来,武曲总算领悟到他家主子真意,难怪文曲总避着他,死活要赖在主子厢房打地铺。
蹲在牛栏里玩干草的文曲,时刻留意那边动静。
突然眼前一片黑影压来,他惊得一屁股坐草垛上,抬头一看立马舌头打结,“咋…咋了?”
“跟我进来。”武曲打了个手势扭头便走。
大冷天的,文曲脊背狂跑汗,shi哒哒的手掌猛搓裤腿,十足小媳妇模样,
“主子、跟你说啥…”
“明知故问。”武曲一双眼睛雪亮。
晃得文曲心急如焚,“这么说你同意?”
“我考虑一下。”武曲既没拒绝也没同意。
在文曲想来就是拒绝的意思,立时失望透顶,“强扭的瓜不甜,你不愿意算了,别为难自己。”
武曲摇头暗叹,“我没说不愿意,思量思量总可以吧?”
文曲一看,有戏,又立马咧嘴笑,“好好,你思量,思量,我、喂牛去!”
“等等,”武曲拉住他,“你回来睡吧,和主子同屋不像话。”
“行,听你的,回屋睡,嘿嘿…”
文曲喜出望外,跟打了ji血似的连连点头,出门时被门槛绊了下,险些人仰马翻。
人逢喜事ji,ng神爽。都同床共枕了,思不思量没多大所谓。
人一ji,ng神,当然闲不住,文曲便又活络开。
他和武曲下半生能否幸福快乐全靠点翠楼盈利多少。有钱可以为所欲为。
这天文曲哼着不着调的音律,走路带风地从点翠楼回来。
门口侍卫交给他一封信函。
他左看右看认出几个字:师弟无隅亲启。
跟主子多年,没听主子提起什么师兄师弟。
好奇心使他一路飞奔,隔一个大院便嚷道,“主子,有你的信!”
正屋里三主,埋头斗蛐蛐,被他一嚷,桌上三只肥蟋蟀丢兵卸甲各奔东西。
文无隅看完书信内容,随手呈递给了王爷,
“吾师兄,上元节那日整好路过此地,约吾去城隍庙斋醮进香。”
渊澄送还信函,发问,“你的那些同门师兄弟,这么久没见你提过他们。”
文无隅解释道,“吾下山时日已久,和脱离师门没两样,吾这位师兄,早在十年前便下山云游,是个散人,吾与他性子颇像,偶有书信往来却也不多。”
“既然难得一见,请他进府来好好款待。”
“这…”
王爷一番好意,文无隅却犹豫着,
“怕是不大方便,吾现在的身份……”
渊澄摆他一眼,“不便让你师兄知道?”
文无隅略显羞愧地垂下头,“好歹算半个出家人嘛…”
此君还有脸提出家人三个字。
渊澄冥思片晌,方道,“你早去早回,也替我祈个福,祈求来年万事顺意。”
说罢又惋惜地一阵摇头,
“今年元宵不同往年,皇上命工匠耗时两个月雕刻的万里江山冰画,还有番邦进贡的九龙腾云烟花,都将在寄语江畔展示,你怕是无福得见了。”
那两样玩意,光听名字便知趣味十足,文无隅瞳孔逐渐放大,“王爷泛舟能不能改日?”
“不改,就定在元宵。”言罢渊澄才恍然,转身敲文无隅一记爆栗,“你傻了,泛舟可改日,圣意能改吗?”
言毕他摩挲着下巴施然提步,
“而且据我所知,那冰画现世便开始融化,寓意不好,因此其中又暗藏关窍,很是令人期待啊。”
第36章
“主子,要我陪你去吗?”
烟花爆竹声此起彼伏,身处王府内院仍依稀可闻。
“不用,你若想凑热闹,跟在王爷身前伺候。”文无隅洗漱完毕,准备出发。
王爷方起,下人正围在他身边端茶递水,
“这就走?”渊澄随口问了句。辰时不到,天色还未大亮,文公子穿戴齐整,看样子是来告辞的。
“是,”文无隅拱手作揖,“吉时误不得,早些去好和高士们打声招呼,未免显得唐突。”
“成,回得早去江边找我们。”渊澄眼半眯,双臂横伸,让下人伺候更衣。
文无隅喏声应下,徐徐后退,今日的言行格外一本正经。
城隍庙。
青烟袅燃,早早地人潮人海。
其实文无隅压根不确定他的那位师兄谢晚成到底来不来城隍庙碰头。
但此人十数年云游四海是真,行踪不定极少来往亦是真。文无隅常常怀疑他不过是借云游之名逍遥山水间。因他实则比自己更无心向道。
庙前高坛,法衣老道领一众星冠道士诵唱经文。
文无隅身着一袭不伦不类的白袍,只远远站在人群边缘观望。
约摸半个时辰后,祈福法会告落,善男信女们陆续进庙奉香。
文无隅左右等不到谢晚成,便随人流而行。
三礼三叩奉上清香,他从怀中取了张千两银票塞入功德箱,多少也算是把王爷的祈愿带到。
刚出庙门,一个布衣小童,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蹦跳到文无隅身边,往他怀里丢了张纸条。
是谢晚成亲笔写下的碰面地点。
文无隅无奈地撕碎字条,往寄语江走去。
沿江边走了许久,行人愈少,愈冷清,方见一只乌篷小舟停靠水中。
而上游处的半月形湖泊停满了大大小小的游览船只。岸上人头攒动,乌泱泱一片。
“无隅!”
乌篷船里走出个人,银灰澜衫,额前一缕长发轻飘,剑眉浓黑,一双睡凤眼忧郁迷离,腰间系一个酒葫芦,手中抓着个酒坛。
文无隅定睛看去,不禁露齿笑起,时隔多年未见,这位师兄竟游历出了一身豪情侠义。
谢晚成笑看岸上人,仰首灌一口酒,忽地手腕发力,酒坛子朝文无隅径直飞去。
文无隅有惊无险地接了住,这时瞥见人影欺近,一回头便被堵住了嘴唇,带着凉意的烈酒从对方口中度来。
寥寥几个行人发出几声惊呼,纷纷绕跑走开。
却见肆无忌惮拥吻的两人,眨眼间飘到空中,稳稳当当地落在乌篷船上。
爱玩的性子依然没变,文无隅轻推了一把,蹙眉佯怒,“师兄,莫忘师父教诲,处世当慎行。”
谢晚成皱了下眉,笑言道,“慎什么行,你又不是不知,我从小就喜欢你。”
文无隅走进船中落座,暖炉上温着一壶酒,他自斟一杯,边说道,“所以你这回又要吾跟你去浪迹天涯?”
“你肯吗?”谢晚成半真半假地问,他早不指望文无隅会和他走,只是话说到这仍想问一句。
文无隅笑而不答。
谢晚成不再追问,默了片刻,他故作轻松地开口,“我听说,你住在王府?”
文无隅抬眼看他,心里已有数,“师兄是今天才到京城?”
两人相顾,了然一笑。
“你爹娘可有下落了?”
“还没有。”
“你既猜到我早几日便已到京城,有什么好瞒着我的。”
“这事师兄若cha手,只怕更加节外生枝。”
谢晚成一时无语,他有心相帮,却也担心扰乱文无隅既定的计划。京城发生的事这几日他亦有所耳闻。
许是被谢晚成大侠的气韵感染,文无隅破天荒地多饮了几杯。
静默一些时间,谢晚成思量了许多,他不能作壁上观,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少。”
听得这一句,文无隅诧异万分,继而笑道,“不妨说来听听。”
谢晚成两只掂酒杯,轻晃,目光炯然,“这不难猜,把你进王府之后发生的事串联起来,可不就显而易见了吗?我想,你爹娘不在王府,更不可能在大理寺天牢。”
“怎么说?”文无隅来了兴致,一口干尽杯中酒。
“那位王爷连自家府中都不敢藏人,大理寺人多眼杂,他做不到一手遮天,毕竟只是个外姓王,故此也不敢藏在大理寺。我猜你应是求证过,对吧。”
文无隅低笑道,“对,还有呢?”
谢晚成眉梢跳了跳,露出个看吧我多懂你的笑容,
“据说那个王爷经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进,他也有惧怕的事情,到底在惧怕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看,他和刑部尚书的关系,倒不像外间传言的不睦,至少朝官之中王爷和他来往的算多了。”片刻的停顿,谢晚成俯身挨近文无隅,放低了声音,“很有可能,你爹娘在刑部大牢。”
一席话让文无隅不住地点头。自他下山,寥寥无多的书信中,他从未提及半字有关爹娘之事,他不得不赞叹,
“师兄果然不同常人,短短几日便已知颇多。”
谢晚成举杯,笑道,“所以让我帮你是正确的,你还担心什么。”
文无隅虚晃酒杯不与他相碰,“罢了,稍有差池万劫不复,王爷的手段远非你能想象。”
谢晚成无谓道,“怕什么,我一定替你杀了他。”
文无隅抿笑。
“怎么?”谢晚成倏地收敛笑意,“你不会未曾想过杀了他吧?”
“没想过。”文无隅有些微醺,双手后撑躺下甲板,“杀了他,姐姐也不可能死而复生,爹娘身陷囹圄,救得回最好,救不了…罪魁祸首不当是他。”
过会儿又听文无隅半眯着眼说道,“他也是身不由己啊!”
谢晚成不由地冷哼,“你反倒同情他,真叫人佩服。”
文无隅看他一眼,平静得垂下眼睑,“师父曾说,万物皆有灵。我等是修道之人,相信天道轮回。举头三尺有神明,掘地三尺有魂灵。何须将你我清白之手染上人血。”
乌篷船轻轻摇晃。
爆竹声铺天盖地,惊动湖心一江游船,水波晕化,涟漪万千。
江岸枯枝偷偷发了绿芽。
第37章
湖岸,冰画现世,山川河海栩栩如生。
一声爆响刺破天际,九道火光窜天,在绵绵浮云中绽放。
湖光山色,水天相接,龙腾苍穹啸九霄。
场面叹为观止,无以复加。
可惜文公子无缘得见。
寄语江畔吵翻了天,那只乌篷船中的二人仍旧泰然安于内。
是同门师兄,还是情之所钟,渊澄无心再辨。
迄今为止,文无隅对他撒下的慌,恐怕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楚。
何为真,何为假,处心积虑的不止文公子一人。
渊澄只是有些不甘。不甘心被一个无名小卒玩弄于股掌。偏偏手握证据,却不忍将他一刀毙命,以致于他益发明目张胆。
可渊澄明白,自己的确不想杀他。
或许文无隅真人不露相,身怀绝技能窥伺人心。
听得众人倒气惊叹,渊澄抬头,见环湖冰雕乍然融化,水声淅沥,如瀑雾一般流淌。
金丝银线勾勒出别样的画作,一幅锦绣江山图跃然眼前。
这厢文无隅和师兄久别重逢,不免多贪了几杯,听他讲天南地北的奇闻轶事,不知不觉入了睡。
醒来已是五更天,天际微亮,露深霜重。
文无隅摇醒沉睡的谢晚成,道过别匆匆赶回王府。
府内悄寂无声。
文无隅摸回西厢,进门看见自己卧房烛火通明,两边厢房无灯,房门紧闭。
莫不是都在等他?文无隅心里狐疑。
走至房门口,他伸长脖子往里探,只有文曲一人,拖着额头打瞌睡,脑袋一抖一抖地随时要磕桌上。
文无隅安心步入房中,拍拍文曲肩膀。
文曲居然没被吓到,睁着迷糊的双眼,说话吐字不清,“主子,你回来了。”
“不睡觉守这儿作甚?”
文曲揉揉眼睛,样子清醒了些,“等你啊。”
文无隅失笑,这厮何时对自家主子这般上心过,“多谢多谢,你可以回去了。”
文曲忽然面色变得凝重,如梦方醒道,“我想起来了,我等你是想告诉你,你和你那个师兄,亲嘴,我们、王爷全看见了!”
他焦虑地两只脚无处安放,不停地跺地,简直要把地板跺穿,“你怎么能干这种事,王爷一回来就呆在书房,怕是一宿都没睡!”
这回文无隅笑不出来了。
拿贼拿赃捉j,i,an捉双,和徐靖云见面,他一直谨守礼仪未曾逾矩,因此心中坦荡。这次虽然只是亲了下嘴,且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别的啥也没干,他也无可心虚。可隔着人山人海怎么偏叫王爷给瞧见了。
“老实讲,你有没有和你师兄那啥,那啥的?”文曲掩饰不住地为主子担心,眉毛鼻子快拧成一块儿。
文无隅轻叹,“没有。”说完他把拂尘放桌上往门口走。
文曲急忙问,“你干啥去?”
“给王爷赔罪。”文无隅轻描淡写回一句。
“我和你一起。”
文无隅脚下一顿,转身道,“你这张嘴什么样心里没点数?别火上浇油不错了。”
文曲怔住,主子语气有些重,貌似极不耐烦。
文无隅说罢施施然而去。左右逃不过一顿打,王爷的手段不外乎如此,难道不觉得腻味么。
书房烛火摇曳,空气中弥漫着丝丝蜡炬燃烧的气味。
无人把守。
天色将明未明,y郁沉重。
“王爷。”文无隅躬身。
渊澄空对书案一宿,眼睛酸涩,他抬手揉山根,边道,“法会举行得如何?”
文无隅低着头,他早瞥见书房一角架着的一个木驴,
“师兄误时未到,吾替王爷进奉一千两香火钱便去江边和师兄会面,多聊了几句,这才晚归,并非有意欺瞒王爷。”
渊澄冷眼扫去,“只是聊天?”
“只聊天。”文无隅浅浅赔笑。
“我不信。”
王爷口中三字掷地有声,文无隅愣了片刻只好眨眼问,“王爷要如何才信?”
渊澄皮笑r_ou_不笑,指指木驴,“除非你自己骑上去。”
文无隅犯难了。
这玩意儿非比一般木驴,背上一根朝天木棍足有一尺长,周身遍布倒刺。坐上去死不死事小,下半辈子肯定生不如死。
“王爷,这是惩处犯下私通重罪的妇人所用。”
渊澄冷哼一声,“正适合你。”
文无隅鲜见得沉下脸来,话却回得平心静气,“王爷既已认定,又何必相问,处刑手段多不胜数,是鞭是火都无妨。只这一样,恕难从命。”
一向面对酷刑逆来顺受的文公子,竟学会抗命不尊。
渊澄面色铁青。
刑荆棘木驴之罚的后果他当然知道。倘若文公子毫不迟疑地奉命,或可饶过。
可现下,拒不从命的理由,绝对值得细细推敲。
“我一定要你行此罚呢?”渊澄目不转睛,斜睨着他。
文无隅掀眼看向王爷,漫不经心的一笑叫人如坠云雾,“那么王爷为何一定要行此罚?王爷处世谨慎常怀戒心,这无可厚非。吾虽不懂武功,却也知当初在涟漪阁,王爷无故掐在下的脉门,便是试探。你的疑心从未消除,为何不任吾自去?”
渊澄霍然抚掌大笑,笑中无限倘恍,
“问得好!你敢不敢对天发誓,说你文无隅自进王府,所言句句真心绝无虚假!”
文无隅当真举手指天,侃然正色道,“吾,白云观居静山人座下弟子文无隅,对天起誓,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害人之心!”
“放屁!”
啪地一声,渊澄挥手扫下文无隅高举的手臂。
文无隅一下子脚步趔趄,踉跄着坐倒在木驴旁,他一瞬失神,反手撑地又利落站直。
因一夜未眠,渊澄眼里爬满血丝,动气之后越发血红,“做戏你最拿手!避重就轻发的什么破誓!”
他一步步欺近文无隅,像蛰伏已久的猛兽,獠牙利爪蓄势待发,
“目的达成就想全身而退?休想!今天你要不躺着出这道门,我有千百个法子,让你求着受刑!”
文无隅垂下眼,默默半刻,无声发笑,心中悲觉凄怆,
“辩解无益,王爷随便臆想,不必动怒,伤了身子可不好,吾听命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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