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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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娼 作者:游人左姜姜姜姜姜

    正文 第23节

    道娼 作者:游人左姜姜姜姜姜

    第23节

    “真的,一定!”

    这一刻,齐明秀竟觉得那张无灾无难的笑脸却不那么讨厌了,不知不觉也跟着笑起来。

    至此后,每隔一两日,便会见到渊澄。

    一开始只生硬的问答,后来,渊澄提议教他学武。

    齐明秀很兴奋,一口应下。

    可是学武并不容易,一段时间下来,旧伤未愈又添新的淤青。

    齐明秀几度想放弃,可又开不了口。

    这天,渊澄来到密室,两只手交握藏在衣袖里,神神秘秘地冲他笑,“这几个月你辛苦啦,所以,要送你个东西作奖励,把手伸出来。”

    齐明秀很好奇,乖乖送出双手,倏忽手腕一暖,是只银光熠熠的手钏,他从未见过这般耀眼的银器,还能感受到丝丝暖温从手钏上传来,想必是被一路捂着。

    只是手钏偏大了些,吊在手腕上显得有些空荡。

    “大了点,没办法,只有这一个,不过你现在长得快,过两年就合适了。”

    渊澄抓住他的袖子往床边去,“过来,我再给你揉揉淤青。”

    齐明秀半拖着步子,犹豫不前。

    渊澄回看奇怪道,“怎么了?”

    齐明秀将手抬起晃了晃,难为情得说,“这个…谢谢…”

    渊澄朗笑道,“你要再说谢,我可不给你带好玩意了。”

    齐明秀低头赧笑,随即将上衣脱去。

    看着他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渊澄眉头蹙起,边把药酒倒掌心,边道,“你自己练习时,一定要注意力度,慢慢来,光靠蛮力不行,要摸索巧劲。”

    齐明秀嗯了声,忽然倒吸一口气,疼得眉毛拧成一团。

    渊澄忙松了些力,“疼就喊出来,不疼你这些伤好不了。”

    齐明秀微微点头,把注意力转移到手钏上,“这个,为什么这么亮?是银的吗?”

    渊澄回道,“许是银质非同寻常,我没问,我看上的是中间的同心结,雕刻师傅已经九十九岁高龄,这同心结他花了五年时间才刻好。你知道它的寓意吗?”

    齐明秀摇了摇头。

    那厢渊澄学老者的口气,晃着头说道,“同心是为,不离,不移,不弃。”

    齐明秀好似看不够,小心翼翼地抚摸同心结,渐渐淡粉的双唇抿成一线,银光映入他的眼里,像夜空安静的星辰,却又那般光华灵动。

    时间一晃而过。

    齐明秀十六,却才有六岁孩子的开朗,也有着悄然而生的倔强任性。

    这都是潜移默化间渊澄养出来惯出来宠出来的。

    因此当齐明秀四日未曾见到渊澄,他已经水米未进两日。

    这年的渊澄,早已把抄家问斩、暗杀焚戮做的得心应手,府中男宠来来往往多不胜数。

    “和叔说你两天没吃饭?为何?”

    渊澄从密道下来,满面笑容没心没肺。对于外头发生的事,他只讲一半,留的那一半,与杀戮有关。

    齐明秀见他来,随即翻进床榻,背对他,冷冷道,“反正我死了你也不会知道。”

    “这是什么话。我刚回府就来看你,水都没喝一口。”渊澄眉梢一跳,撩起衣摆坐床边。

    齐明秀往里挪了挪,怨气很重,冷嘲热讽道,“你做了王爷,是该给钟氏卖命,府里又这么多男宠等着你,分身乏术吧?还管我做甚。”

    渊澄扶额,看眼缩成一团的背影,默叹一记,俯身过去一把将他拉出床内,正色道,“你指的这些我跟你讲过,还拿出来说可就是胡闹了。”

    齐明秀低着头不语,一味地咬唇。

    渊澄攒眉,抬手划过他唇边,柔声道,“别咬出血,我答应你以后若不能来提早和你报备行不行?”

    齐明秀扬起脸,经年不见阳光的肤色异常的白皙,凝脂一般剔透,嘴唇被他咬得鲜红,双眼扑闪满是幽怨,活现一副楚楚可怜模样。

    渊澄暗暗失笑,别过头去扶膝轻叹,“那你要如何才好?”

    “你看着我。”

    渊澄于是转回目光。

    “我比你那些男宠长得丑吗?”齐明秀凝视着他。

    渊澄心里一震,犹疑片刻,他道,“自然是你好看,我都没正眼看过他们。”

    齐明秀闻言嘴畔浅浅勾起,眸光闪了闪,一抹红晕爬上双颊,微仰着脸,盯住他,“那若是有了我,你可不可以不和那些人纠缠?”

    渊澄一时无话,只顾吞咽口水,他从没肖想过齐明秀,可此刻齐明秀话说得如此直白,拿一副俊俏可爱的模样巴巴望着他,他实在很难把持住不见色起意,

    “可你得知道,那些人是带着目的进府,免不了要和他们逢场作戏。”思忖一会儿他没立马答应。

    齐明秀黯然垂首,想了想,把心意退让一步,“不要假戏真做总可以吧?”

    渊澄听得这委屈求全的一句,心陡然揪紧,下一刻他将人拥入怀中,轻抚着他的后背,“以后按时吃饭,别亏待自己。”

    齐明秀脸埋在他胸口,嗓音软糯地应了声。

    第90章

    过去的一天,像场大戏。

    文无隅睡了一夜硬床,腰杆子疼,早早起床搬把椅子坐门外,感受清晨难得的凉爽,边自个儿捶腰。

    草上初露渐晞。

    阳光即将游进屋子,文无隅才挪脚。

    一起身看见王爷耷着张脸从房间出来。

    文无隅极快地掠一眼,将椅子搬回桌前,按捺着幸灾乐祸的心情,问候道,“王爷早。”

    随即假装才发现他脸上的淤痕,诧异地睁大眼,“哟,王爷挂彩啦,谁下手这般狠!”话完还唯恐天下不乱似的配合着摇头连声啧啧。

    渊澄冷眼斜他,“给我找点冰块来。”

    “现在冰敷恐怕没法消肿,再者这地方上哪找冰块,”文无隅走到门口抱手倚墙,望着大片绿草地,“晨露倒还算凉,可是王爷起的太晚。”

    渊澄脸上指印已变浅,嘴角肿起一块,里头紧贴牙齿的地方应是破了口子,隐隐作痛,他倒吸一口凉气,立门口另一边,不满道,“你不能说点好听的。”

    文无隅侧目浅笑,“莫非王爷觉得委屈?”

    渊澄哑口,自觉敛声。

    这屋子能遮风挡雨已是大用,隔音是不可能的。

    文无隅自是将昨夜的对话只字不漏尽收耳中。

    “王爷是最不该委屈的,那一耳光您当受该受,还是轻的呢。”沉默一段,文无隅哪壶不开提哪壶。

    渊澄兀自默声不应。听文无隅的语气,他现下显然两头不是人,自然避其锋芒为妙。

    那厢文无隅却趁热打铁似的,闲闲开口又道,“王爷得亏不是权臣,也可惜没生在乱世。”

    渊澄看他一眼,不明白他此话何意,却也不问。

    “如此擅长拿捏人心,是幸,还是不幸呢。”

    看似漫不经心,可言语之中别有深意,莫测难懂,渊澄只好接过话头,“你未免过分解读,我不如你想的工于心计。”

    文无隅撇了下嘴,满不在意。

    昨晚齐明秀众目之下咄咄逼人,到底是谁怕谁难堪。

    被冠以不知廉耻的名头,还能巍然端坐面不改色,谁知不是笃定齐玦始终避忌上下之别,必会出面安抚戾气当头的齐明秀。

    而齐明秀少经历练心智不熟,也就只有借酒发泄这一招可使。酒醒之后,依然是那个爱深情切的痴心人,面对沉稳持重的王爷,或许从未赢过。

    沉吟片刻,文无隅面朝如茵绿地,款款然开口,

    “明秀公子相思成疾,王爷却避重就轻,深知他心性未定容易折服,将重责大任悉数强压于他,如此一来,他在家国与私情之间的权衡此长彼消,王爷弃约背信的理由名正言顺。”

    渊澄闻此言眉头愈加蹙紧,他凝眸回望,眼神之冷亦同心冷,“我在你眼里如此攻于算计,才是大不幸。”

    言罢拂袖出了门去。

    齐明秀一时气极之言无需计较,当时的情形如若他多说一句极可能一发不可收。他了解齐明秀,也知他并非倔强难训冥顽不灵之人。大义在先,只是因为他知道,如若一开口就绝情绝意,齐明秀定然情绪激愤而再度失控,那之后无论他说什么,也是空费口舌。

    而非他避重就轻,为一己之私煞费苦心地寻找托词。让涉世未深的齐明秀能真正开悟何为重何为轻,才是非同小可迫在眉睫。

    然而文无隅枉自揣测,言词之淡漠,实在令他寒心。

    渊澄漫无目的地走着,不觉走出一大段路,回头已看不见屋舍。

    虽然阳光照在身上渐渐灼热,可此刻心还寒着,不愿见文无隅,便又往前去。

    果真这片草原方圆十里内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遮阳的地方都没有,热得他浑身跑汗。

    远处一辆马车驶来。

    赶车的正是连齐,天刚亮就去城里买早膳。

    见主子自一人在野外晃悠,连齐很是吃惊。

    没等他停稳,渊澄一个阔步跃上马车。

    连齐侧头偷觑一眼,主子神色极差,此刻最好闭嘴,便连问候也省了,拽下马缰继续回程。

    没一会儿听主子闷闷不乐的声音,“慢点。”

    连齐领命,于是两匹马以慢步的速度龟速前进。

    接着听他问,“有什么法子可以消肿?”

    连齐想了一下,有些自责,他把去暑用的冰块给忘了,“属下送主子回去再去城里取些冰块…”

    “罢了。”声音实在很忧郁。

    连齐忙又道,“煮熟的ji蛋可以。”

    “那你买了吗?”

    “买了。”

    之后一路默默无声。

    回到屋舍却文无隅文公子不知去向。

    屋前屋后寻个遍仍不见人,连齐试探地问道,“属下去找找文公子?”

    渊澄大手一挥免了,坐在家徒四壁的厅堂里翘腿打扇,“煮ji蛋去。”眼睛却一直望着屋外。

    连齐只好退下,转到屋后逼仄的小厨房生火烧水。

    话说文公子一大早惹得王爷不快忿然离家出走,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兴奋。

    难得一个人自由自在,他也出了门去,头顶骄阳脚踩绿茵,施施而行。

    目的地便是那万绿丛中一片蓝的平湖。

    四顾无人,文无隅开始宽衣解带,脱得只剩里衣底裤,他纵身一跳扑进了湛蓝的湖水中。

    炎炎夏日,没有冰块就只有水讨喜了。

    深潜浅游一人戏水不亦乐乎。

    正是酣畅时,突然瞥见湖边有个人影,文无隅连忙冒出水面,定睛一看,竟是齐明秀。

    湖岸齐明秀双手抱在胸前,冷眼看着他,y森一笑,“水里有毒蛇。”

    文无隅蓦地浑身一震,似乎有活物溜进了里衣,轻轻地一下一下嘬着他的皮肤。

    那齐明秀见他呆愣,y笑得越发明显。

    文无隅一身寒毛齐齐叫嚣,急忙将手伸到水下,揪着衣裳一顿猛扯,几只手指大小的青鱼从里衣下一哄而散。

    他浮在湖中央,有些进退两难。荒郊野外天时地利,齐明秀若想杀人灭口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可湖里真有毒蛇还是齐明秀故意诈他?

    左右寻思了会儿,文无隅划开水波往湖岸游。

    齐明秀就在一堆衣裳旁边等着。

    “吾正想和明秀公子谈一谈。”

    文无隅从水中上来,shi透的里衣紧紧贴着身子,将他的身形勾勒得一览无余。齐明秀很是嫌恶得翻眼撇开脸。

    文无隅暗暗笑了声,接着居然把上衣给脱了,大喇喇往草地上一坐,慢条斯理地将上衣摊开晒太阳。

    齐明秀回过头,瞬间暴怒,一脚踹他胸口欺身扼住他的咽喉,手劲逐渐加重,恶狠狠道,“你是真不怕死!”

    文无隅双手并用死命把住齐明秀的手腕,尽可能让自己有说话的机会,可齐明秀虽未下死手,但到底练武出身,他拼尽全力才断断续续蹦出几个字眼,“…有办法…让、王爷…回心转意…”

    齐明秀听得半清不楚,手劲却松了些,“你说什么?”

    文无隅脸色憋得通红,拼命拍打齐明秀的手臂,嗓子眼挤出破漏嘶哑的声音,“放…”

    作者有话说

    提一句,前面那些所谓的造反的筹谋,太过理想化,望勿细究。

    第91章

    齐明秀松开手,居高临下满腹狐疑得盯紧他,这才发现文无隅身上伤痕交错触目惊心,像一张织乱的蛛网。

    文无隅双手捂着脖颈大口喘息,咽喉生疼生疼,血管在皮肤下突突地跳。这齐明秀和王爷真是同道中人,喜欢人掐脖子。

    不及他气息平顺,齐明秀抬脚便踹向他小腿,一脸轻蔑,“你这伤是谁打的?”

    明知故问文无隅不能不答,坐起身深喘一气,他怨忿道,“当然是王爷所赐。”

    齐明秀越发鄙夷他,嗤笑一声,冷着脸道,“你刚才说什么,不想死的话你最好老实一点。”

    其实文无隅无法完全笃定齐明秀是否真会要了他性命,犹记得当初将笼中鸟雀穿成串的一剑,尽可直接杀了他,那时候齐明秀的恨意不亚于今时,但肯定的是眼下一顿折磨绝对少不了,情急之中只能出此下策。

    又上岸之后脱掉里衣,让他看见自己一身的伤痕,或多或少能博取一星半点同情,从而心平气和相待。现在看来,这法子没能奏效,只是让他更加鄙薄,不过至少使他的妒忌心稍稍淡了些,也算是异途同归。

    “明秀公子九五之尊,在下不敢造次。”文无隅也有见风使舵的本事,“不妨坐下细说如何?”

    齐明秀不屑地抬了抬下巴,掀飞衣裾坐在他干净的衣裳上,继而转头看着他,目光锐利好似豺狼。

    文无隅清咳几声松松嗓,才道,“在下以为王爷所言有理,家国是当为重。”

    此言一出齐明秀立马目露凶光。

    “但是,”文无隅连忙接道,“方法得当,鱼和熊掌或可兼得。”

    齐明秀这才神色见缓,疑惑道,“怎么说?”

    文无隅沉吟片刻,“这个法子可能委屈了你和王爷,八个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你将来是一国之君,无可避免要为皇家开枝散叶,且也不能拒绝。私底下,只要瞒住朝官世人的耳目,你依然可以和王爷花好月圆啊。”

    齐明秀听罢,还是面色凝重,眼底又生怒火,“你说的这些我会不知?可他一心向你,你才是祸端!”

    文无隅讪然一笑,忙接道,“关于这点在下也有法子。”

    齐明秀冷声道,“什么?”

    “不过在此之前有一个条件。”见他勃然变色,文无隅镇定道,“这个条件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且是显声扬名的好事。”

    “说来听听。”齐明秀生硬道。

    “他日功成后昭告天下,恩赐在下的父母归隐故里颐养天年,你亲自指派下属护送,不可假手王爷。”

    “好。”齐明秀毫不犹豫应下,盯着他等后话。

    文无隅心里仍犹疑,可也只能赌一把,又道,“在那之后,再下一道圣旨,将在下流放边疆。在下保证只要出了城此生再不踏入京城百里之内。”

    齐明秀不可思议地打量他一会儿,将疑惑道出,“你是文大人之子,流放你,世人如何评说,渊澄又岂肯。”

    文无隅粲然一笑,“流放在下的圣旨不必公之于众,只传王府即可,你是皇帝,当立威时则立威,至于罪名随便安个就成。”

    齐明秀听罢沉思不语。

    文无隅坐一旁耐心等着。

    从下山已好些年头,丑行恶事见得不少,世态炎凉也好,人心不古也罢,皆非他力所能及。他是好清净之人,虽说解救计划多生变故,但重回白云观抑或游历山川本就是之后的打算。何况齐明秀和王爷的关系理不清楚,且这其中的漩涡将越来越大,若不想办法脱身,恐怕后半辈子不得安生。

    “倘若渊澄执意抗旨呢?”沉默一段齐明秀问道。

    “吾自当竭尽全力说服王爷,再者地远路遥,天高海阔,你也不必担心他找到在下。”

    两人相视间,齐明秀忽而轻笑,欣然道,“这么说来,你连后路都想好了。”

    文无隅微顿,问,“此话何意?总不会是想知道在下的逃走路径吧?”

    齐明秀恍然正色,“我若下旨杀你,你也对策,不是么。”

    “那是自然。”文无隅直言不讳,“在下既能说服王爷遵旨,也能让王爷抗旨,只不过君臣相背于国不利。你新继位,三年五载之内少不得倚重王爷。”

    齐明秀哼笑一声,已然认同这个交易,却忍不住又问,“你当真对渊澄无意?你们之间只是他枉自多情?”

    文无隅目光沉滞一瞬,旋即展眉施笑,扭身捞起半干的里衣,空中抖了两抖,“文家一门三十余口无辜惨死,长姐丧生大火,父母八载牢狱,还有这一身的疤痕,都是王爷所为。慈乌尚懂反哺,在下若还腆着脸往上贴,岂非牲畜不如。”

    齐明秀审视他,对这番话将信将疑,好一会儿他站起身,神色颇为微妙,“我姑且信你,你要是跟我玩花样,出尔反尔,就算渊澄袒护你,迟早有一天会落我手上。”

    文无隅淡然一笑,反身目视他,“在下斗胆回敬一句,明秀公子倘若暗中使诈,非但情深终归梦,江山亦倾覆。”

    话说得轻描淡写,齐明秀眸光一闪倏然凌厉,“口出狂言…”

    文无隅这厢抱拳弯腰,行了个大礼,万分诚挚,“恕不能远送。”

    齐明秀哼一声,握了握拳甩袖而去。

    文无隅目送他走远,长舒一口气,把半干的里衣穿上。又坐了会儿,才整衣束带,往回路走去。

    这边连齐把煮熟的ji蛋去壳,拿一块布包裹住,打结,拎着一撮布头走到渊澄身旁,递上,“主子。”

    渊澄瞥了眼,脸一仰,意思很明显。

    连齐只好握紧布结,将隔着一层薄布的白煮蛋往他脸上去,顺口提醒道,“可能有点烫…”

    话音未落,渊澄浑身一激灵差点跳脚,眉毛眼睛拧到一块儿,“太烫了!”

    连齐后退一步,举着双手不知所措,解释说,“就是、要烫些才有用。”

    渊澄本来胸中堵着一口恶气上不来下不去,这一下更焦躁了,他把椅子往墙边重重一放,人也坐下,后脑抵墙,壮士断腕般昂头闭眼,“来吧。”

    连齐提着ji蛋仿佛提着胆,这种给主子祛瘀活血的差事,不怪他没做过,实在是追溯到他进府起,从没见过主子一点磕碰。

    “您忍一忍?”连齐探问道。

    渊澄点了下头。

    于是连齐又拿ji蛋凑近,就快贴上渊澄的脸时,这主儿睁开眼,从他手中抢走ji蛋,“我自己来。”

    连齐如释重负,急忙抬脚走人,“那属下去找文公子。”

    渊澄没说不许,独自靠着墙,手中ji蛋一点一点试探,每碰一下眉头就皱一下,克服自我的路程颇为艰难。

    连齐刚到门口,便见文公子神色平常,已走进小院。

    看见他,文无隅点头有礼笑了笑。

    走进屋他简直要乐开怀,“王爷自个儿疗伤呐!”

    渊澄冷扫了眼他,没搭茬,可对自己迟迟下不了狠手。

    文无隅立一旁饶有兴致,见此情形哭笑不得,“ji蛋冷了可就没效果。”

    说着开始把袖管 上手臂。

    渊澄呆愣的一刻手里一轻,ji蛋已被文无隅抢去,紧接额头被粗鲁地按住,抵在墙壁。那颗滚烫的ji蛋就贴上了嘴角,下手没一点留情,似要把他往死里烫。

    渊澄连连直呼,“疼疼疼…”

    文无隅却没停下的意思,使了劲地在他红肿的嘴角滚ji蛋,“忍忍就过去了。”

    那可是刚熟刚剥壳的新鲜ji蛋,有多烫只有试过的人才知道。

    从辣手无情的举动中可见,文无隅大概没试过。

    又疼又烫让人心颤,渊澄眼泪要出来,一颗脑袋左右扭动从文无隅手里挣脱,迎面扎进文无隅胸前,双手搂住那把细腰发泄一般箍得死紧,语气隐隐有些埋怨又怒不敢发,“你轻一点,轻一点行不行!”

    文无隅举着双手很无奈,翻天一个白眼,“行行行,把脸抬起来。”

    渊澄于是抬头,手却还扶他的腰两侧。

    文无隅嫌高度不够,猛地往他下巴掂一拳,一手圈住他脖子,将渊澄的脑袋兜在胸前卡死,另一只手握着ji蛋在伤患处打圈。

    渊澄起先全身绷得像根木头,却也不挣扎,渐渐地没感觉疼痛难忍,便放松下来,眼睑半阖也不知是看哪里。

    文无隅不见得手劲轻了多少,只还那般揉圈,忽而嘴角斜勾,冷笑一声,絮絮道,“想出用盐水洗泡伤口给人剥皮的得有多恶毒,又是诡火,又是鞭刺,手段之凶残叫人闻风丧胆,谁知竟连这点小疼都受不了,这等自私自利的人想必世间仅有。”

    渊澄眉心一抽,默默闭上了眼,光辉事迹不提也罢,何况受害者不计前嫌宽宏大量,他身为施暴者还有什么可说的。

    门口傻眼半晌的连齐已悄悄消失,又回到小厨房着手准备午膳,暗忖这地方应是待不了两天,连他都嫌烦琐,主子势必更加。

    第92章

    齐玦照常前去军校场c,ao练兵卒。远远看见齐明秀和十队队长之一张喧一番交谈后分道。

    他本不做多想,但看张喧郑重其事模样和平素大不一样,便心生疑惑,高声叫住了齐明秀。

    齐明秀回头等在原地。

    齐玦留意到他情绪稳定,全不见颓丧模样,心底自是喜悦。想他和王爷相处十来年,即便那份情意不在,兄弟之情总不是说舍弃就舍弃的。再者眼下正是不成功便为寇的要紧时刻,相信他能暂且放下私心,着眼于大局。

    齐明秀目前的表现,就他看来,确如他所愿。

    “你和张喧说什么呢?”齐玦走近,笑问。

    齐明秀微微一笑,“我让他吩咐下去,做好准备。离九月初九还有大半个月,但若不是日夜兼程赶路,需得十五日左右才能到京城。我想渊澄许这两日该启程了。”

    这番话合情合理,齐玦不疑有他,转而脸上多了几分惆怅,“我和你自小无父无母也没有兄弟姐妹,但你比我好,有王爷护你,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不该因此而生芥蒂。”

    “我想了一夜,舅舅和渊澄用心良苦,是我太过偏执,往后一定改正。”齐明秀回得诚恳,又道,“在王府那时因为文无隅我和渊澄争吵过多次,其实我心里早有预感,只是不愿意承认。事已至此,我何必作践自己。”

    齐玦侧眼,拍拍他的肩膀,心疼的同时亦觉欣慰。

    却不见齐明秀微垂的眼眸深处,游荡着y冷的暗流。

    这厢潦草对付过午膳后,厨艺堪忧的连齐被主子一顿嫌弃,只好奉命又进城打点晚膳,这回是他在幼年被渊澄捡回王府后第二次真切体会到民以食为天这五字真言。

    木屋里二人相对而坐。中间一张由木板和两把长椅搭起的桌子,因为不够高,不知打哪搜寻来的两只一尺见方小的可怜的交杌,坐姿不雅另说,还十分的难受。

    尽管如此,二人仍心无旁骛,专注桌板上一堆错叠的小棍子。

    此乃文无隅提议的名为挑棍的游戏。

    这游戏没啥技术可言,纯粹打发时间。

    具体拿数十枝小木棍握成一把,放桌上然后撒开手,接着另一方开始用木棍挑捡局内的木棍,同时不可触动其他的,否则便重掷,如此交换,直到桌上木棍全部拿完,最后谁斩获的筹码多谁便是赢家。

    单单找这三十来枝合手的木棍就花了小半个时辰。

    所以赌注很大,事关今晚能否同房。

    一开始还算和谐,进入后半程时,气氛难免有些剑拔弩张,一堆交缠的竹签仿佛临阵列队的千军万马,两人眼神如出一辙的能迸出刀光来,生怕一不留神对方触动了木棍而蒙混过关。

    渊澄对着一枝四面楚歌的木棍已经消磨一盏茶的功夫。

    文无隅许是一只眼容易疲累,终于扭了扭脖子放松ji,ng神,坐直腰舒展僵硬的筋骨,

    “王爷…”

    忽然而来一声称唤,渊澄抬了一眼以示回应,手中挑棍稳如泰山。

    文无隅问,“咱们何时启程回京?重阳快到了,路上还需费些时日。皇帝前往泰山祭祖,王爷不用随行?”

    渊澄头也不抬回道,“我一无官职在身,二未与百官结善,跟去岂非讨嫌。不过是要提早回京,后天吧,这地方没法呆。”

    文无隅见他手里还捏着挑棍一动不动,大概是卡在那进退不得,于是一边窃笑,一边慢慢踱步,“确实没法呆,竟比京城还热,吾给王爷扇扇风。”

    文无隅说着压下腰贴近,手中蒲扇一阵猛摇,直将渊澄扇得眯了眼,不出意外挑动了旁的木棍。

    “该你了。”

    明知文无隅有意为之,渊澄却不恼,顺走蒲扇,打扇打出一副丧气样,又将剩余十来枝木棍掷散。

    文无隅便猫下腰去,打眼一瞧,他不禁笑开,余下的十来枝木棍交叠累高,能成功取出的不超过三支。

    他哼唧一声,干脆一支不取,“放弃。”说着将木棍收回,离桌板一拳距离散下,摆明了放水。

    渊澄看一眼,立马喜上眉梢,凑到桌前。这回他定能一举拿下。

    文无隅眉目含笑垂手身侧。

    起先提议玩挑棍游戏不过为了打发时间,相持这久,耗费不少ji,ng神,新鲜劲过了人就跟着松懈下来。且所谓的赌注,其实只有王爷较真,他本身并没有多抗拒。

    似是打那夜月下告白起,王爷就开始很是较真。若将在那之前做个比方,两人就是各持一杆长矛,互相虚晃试探互相避其锋芒,结果很明显,他输了。而现下,他手中还是长矛,王爷却举着盾,只是防而不攻,有时还会因为他的攻击而伤神,比如离家出走。又会因他的示好而独自偷乐。

    或许正应齐明秀所说的,‘有恃无恐’。

    可他不愿意往更深处去思量,即便他未曾想过要王爷以命相抵文家含冤而死的亡魂,可被囚禁天牢的父母,又能否放下这八载的冤屈耻辱,从那一把大火开始,这份仇就结下了,即使无力与之为敌,也断无可能与之为友。

    圣人训,以德报怨。世人若皆从,何来浑世的污浊与肮脏。

    “我赢了!”渊澄炫耀手中筹码,目光迥然,“你认不认?”

    “愿赌服输,”文无隅将手中木棍放下,走去斟茶两杯,自取一杯,“朝迁市变在即,难得王爷如此闲情逸致,吾若不认,岂非败了王爷的兴。”

    渊澄端起一杯茶,斜眼看他,“你不愿意,也不勉强。”

    文无隅低眉一笑,未言可否,转足贴墙而坐,“成败在此一举,王爷似乎已经胜券在握了?”

    渊澄听他一说,悦色有所收敛,端起茶壶走起去往他手中空杯倒水,“我知道你挂心你父母的安危。”

    文无隅定定看着他。

    渊澄将茶壶放下,才又道,“你放心吧,若有万一,我必拼尽全力保文大人周全。”

    文无隅浅浅一笑,“有王爷这话没什么可担心的。只不过满朝文武之中,心向大齐的所剩寥寥,王爷当朝逼宫,只怕不易。”

    钟武篡位,改国号康。昔年大齐朝的三公九卿,非死即隐,仕宦官吏也几乎革旧换新。但说到底,大康不过二十年,朝中百官无一例外不是大齐生人。

    渊澄低眉沉吟,道,

    “天下熙攘皆为利,钟氏弄权窃国的罪行一旦大白天下,必然人心混乱。朝臣们在二者之间摇摆不定,这时候只需要高举正义之名,再不济施加一点威胁利诱,他们便会偏向你拥护你,即便有少数持中不言作壁上观的也无妨,大势所趋,他们迟早跪服。”

    文无隅轻笑一声,对王爷的真知灼见已经叹无可叹了,转而道,“那王爷为何不自己做皇帝?”

    渊澄神色一滞,微沉了脸,默一会儿才短叹一气,说道,“我做不了皇帝。”

    文无隅不禁深看他一眼,似乎不信他竟就如此承认了。

    未等相问,渊澄又道,“人人皆知我是大康钟氏文皇亲封的怀敬王,我若称帝,势必和钟武窃国同罪,人所不齿遗臭万年。”

    文无隅道,“可王爷才是真正的遗皇子,把江山拱手他人,大齐宗祖泉下有知恐怕不安吧。”

    渊澄哼笑一声,“前人田地后人取,荣枯兴亡罄墨笔。商替夏立,周代商而分,英雄非只出吾辈,吾辈之后复有之。帝王者,岂不知天道如此。为名,青史淡墨一笔书,平白让后世评论,我不稀罕。为利,富在知足,我不贪。既尽己之力,我无愧于心。苍生万民自会有先天下之忧的能人异士为其c,ao劳,少我一个不少,多我一个也不见得山河永固。”

    文无隅听罢,默然无语,不知该夸王爷深明大义还是该说他自私。

    “你呢?”隔了会儿,渊澄有些迟疑得问道,“你有何打算?”

    文无隅动作稍一滞,旋即展笑,“安顿好父母之后,自然听王爷安排。”

    渊澄眸光倏然晶亮,望着他的侧脸笑道,“你若不愿住王府,和文曲他们同住也行,不出三年,待稳定时局,我便请辞。”

    文无隅没搭话,笑着看去一眼,又低下头,似点头默许一般。

    方才一番话王爷明说了没有君临天下之志,那么他手握的秘密必要之时尚堪一用,如此,他至少无后顾之忧。

    只是王爷全然未觉,自己设想的将来和他的所念所想已是背道而驰。

    文无隅无声暗叹,复又看了眼渊澄,一时间百感萦怀难以名状。

    第93章

    翌日齐玦明秀二人再次到访,渊澄又将皇城外的要责细细嘱咐一遍。

    从京城到岱山来回三日,齐玦引一干士卒便衣装扮潜匿邻县,待皇帝祭祖回京之后,分兵埋伏官道上各个来往边塞的驿站,继围守城门防止消息走漏的第二重保障。

    齐明秀则一同回京。

    一辆马车半月的路程,人手一书,万分和睦。该是敌对的二人相安无事,半字不言半字不语,眼里都没对方这么个人。夹在中间的渊澄,倒不是左右为难,只怕说了一句,无端讨来不快,因而识相得沉默了一路,勉强也算得清闲。

    皇帝御驾出行,仪仗车队浩浩荡荡,旌旗猎猎威风凛凛。

    渊澄三人不早不晚,恰在尘土飞扬中缓行进入城关。

    王爷离府游玩月余方回,府中上下事宜皆由掌管王府财务的许管家c,ao持。

    得知主子归来,许管家便把府内外近况简要报述,又说和叔因病过世,是曲大人帮忙打理的后事,将随驾前留下的一封信递交于他。

    信上称,他此前飞鸽传书交托之事已打点妥当,邻城总兵也有密信互通过消息。但有一事可算棘手,禁军现左护卫原是屈居卢克之下的右护卫,肖何落马卢克上任,其心不服,暗中纠集了一帮禁军处处和卢克作对。

    渊澄阅罢,一时拿不出有效的解决办法,但那情形原也在意料之中,且时间紧迫,此刻若对禁军内部动手,才将是乱生不测。故而对此未予多思,只心底有个准备罢。

    歇不到半个时辰,连齐领了差事出府。

    渊澄至西厢,知会齐明秀自己要出去次,齐明秀应好,他又去文无隅屋里。

    文无隅见他到来,忙不迭上前,“王爷,吾有一请可否与王爷商量?”

    渊澄稍一愣,又听文无隅略显犹豫地说道,“…在下母亲,一个老妇人,该是不在王爷计划之中,能不能,先迎回…”

    渊澄思虑片刻,道,“可以,但要等夜里,白天人多眼杂,就今晚吧。”

    文无隅欣喜万分,忙鞠了个大躬,“多谢王爷!”随即抬脸露齿仍弓着背,十足一副谄媚相,“那反正在这帮不上王爷什么忙,不如准了在下回点翠楼去,也好为母亲置备些物用。”

    渊澄笑脸一沉,眸光转肃睨视他,却文无隅细眼弯眉笑得越发逢迎,竟勾住他衣袖一角发讪撒娇,身子左右轻晃扭捏作态,“一来母亲恐住不惯王府,二来王府也人多,万一生出什么岔子可就坏事了。吾就在点翠楼,哪也不去,随传随到。”

    渊澄扫他一眼,无奈轻吐一气,就知道文公子无利不殷勤,但一想文夫人累年下来必然怀忿在心,住王府其实不妥,便道,“依你,等我回来送你过去。”

    文无隅松了手连声道谢,一路奔波倦色难掩,却把笑容拉扯得灿烂无比。

    渊澄被眼前笑靥晃得扶额苦笑,长臂一勾把人带入怀里低头吻上他的嘴唇,掠夺一番后,泄愤似的狠咬他下唇。

    文无隅冷嘶一声,那边渊澄拉开距离,笑盈盈说等他回来便提步离去。

    咬得不重也不轻,留下三两个牙印。

    文无隅目送渊澄走出西厢,转去收拾包袱,翻来翻去只装了几件衣裳,什么金笼明珠宝玉一样没拿。

    收拾停当后他便坐堂中饮茶,忽然门口光线一暗,他转眼看去,齐明秀负手而立,神色寡淡,背光之下整个人显得y沉沉的。

    文无隅露齿一笑,起身相迎,“明秀公子请进。”

    齐明秀迈进门,周身一股冷气,越过他径直落坐。

    文无隅因为方才王爷的咬吻心底有点发虚,但想齐明秀又没蹲墙角偷听,两屋隔得远,也不至于有穿墙的眼力,且半月路程他都自觉回避未与王爷同寝同住,估摸着现下这副深仇大恨的冰冷模样,不过是记念着陈年旧账,这么想着便松了口气。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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