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一觉醒来怀了崽 作者:檐上樱
正文 第4节
一觉醒来怀了崽 作者:檐上樱
第4节
“两万两。”
陈生说:“两万一千两。”
幼清非得来凑热闹,“太少啦。”
薛白便缓声问他:“依王妃来看,本王应当再出多少?”
幼清稍微想了想,毫不客气地说:“四万两。”
薛白轻轻的“嗯”了一声,眸底带起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他对陈生说:“陈公子,四万黄金。”
陈生不想再跟,已生退却之心。
薛白似有所觉,意味不明地说:“本王无需陈公子的成人之美。”
沈栖鹤一肚子坏水,见状笑眯眯地说:“王爷有所不知,说不定是陈公子体恤王爷,省得王爷倾家荡产只换得来一个妓子,招来王妃不满。”
“原来如此。”薛白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是陈公子认为本王并无一争高下的实力,是以一再出让洛神。陈公子,本王说得可对?”
陈生无奈,“王爷,臣子并非……”
同行的书生压低声音,愤愤不平道:“咱们这皇城根下,谁人不知晓他从嘉王只是一介闲散王爷?既无皇恩傍身,又没用母族仰仗,无权无势,光是保全性命已是万中之幸,却还有心思来这万花楼拿腔作势。”
陈生一顿,他是陈家次子,上有兄长,已入宫做了当今圣上身边的禁卫军,陈老爷指着陈生日后子承父业,是以几乎对他有求必应。即便秋试在即,陈生未曾有一日静下心来温习,陈老爷也不置一词,毕竟以他们陈家的人脉,科举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只要入了翰林,不日即可名录内阁,他生来就有这条康庄大道。
至于那从嘉王,身份尊贵又如何?
不过是一个不得势的王爷而已。
思此及,陈生不屑一笑。
“你怎么还不出声?”幼清歪着头,兴冲冲地问道:“是不是拿不出来钱了?”
薛白望过来,抬眉道:“陈公子?”
幼清一门心思压过陈生,薛白却是刻意哄抬高价。沈栖鹤闲不住,早已看出几分门道,又忍不住出言挤兑陈生道:“这才多少两黄金?陈公子莫不是打肿脸来充胖子?若是当真手头上紧,与其磨磨蹭蹭这么久,抠抠索索地往上加,倒不如直言自己……”
幼清配合地说:“没钱!”
陈生好面子,平生最受不得激将法,他缓缓地开口道:“几万两黄金,我们陈家还是拿得出来的。”
幼清一脸认真地问他:“那十几万两黄金是不是就拿不出来了呀?”
少年眨巴着眼睛,神色倒是无辜又干净,只是他此刻越是显得无辜,陈生看得便越是憎恶,即使心知洛神并不值得这么多两黄金,他还是不愿让幼清得意,冷冷地说:“多少都拿得出来。”
幼清失望不已,“还不如我们打一架。”
陈生仿佛为了证实自己拿得出十几万两黄金,咬了咬牙,说:“我出黄金十一万两。”
只是话才说出口,陈生就后悔了,不过他安慰自己,薛白与幼清肯定会再度加价。
“陈公子果真是家财万贯。”薛白淡淡一笑,“用十几万两黄金换得美人一笑,本王甘拜下风。”
陈生的心里“咯噔”一声,有些不安。
薛白似笑非笑地说:“既然如此,本王不夺人所好,陈公子大可抱得美人归。”
陈生的身形一晃,不可置信地僵住,没有想到薛白会就此罢手。
幼清不太甘心,“我不……”
沈栖鹤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巴,“幼清清,你什么都不想。”
幼清推不开也挣脱不了,只好拧起眉心,暗自嘀咕道:“爹爹说的果然没错,这个王爷就是个穷光蛋。”
陈生心跳如鼓,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倘若只是十几万两白银,他们陈府尚可以轻松拿出,但这却是十一万两黄金,纵然陈家有祖上荫庇,世代累计的财富,库房里也存有大量的奇珍异宝与姨娘的嫁妆,即使凑得出来,陈家轻则活生生地蜕下几层皮,重则倾家荡产。
而起因只是他为了一个妓子争风吃醋而已。
陈生的面色苍白,此等有辱家门的事端,陈老爷绝不会轻饶自己。
“我们的洛神可真是好福气。”金九娘拍了拍洛神的手,洛神向陈生款款福身,“妾身见过陈公子。”
陈生勉强一笑。
见他久不出声,且神色有异,金九娘当即变色道:“难不成是一个只图嘴上快活的泼皮无赖?”
毕竟是十一万两黄金,金九娘来回踱几步,忽而心生一计,对龟公说:“快,找几个人把消息散布出去,就说陈公子为与万花楼的洛神共度春宵,不惜砸上十一万两黄金,一定要闹得众人皆知,让他和他们陈家人想不认都不成。”
说完,金九娘提起裙摆急忙上楼。
“陈公子怎的还杵在这儿?”金九娘掩唇笑道:“洛神可还候着您呢。”
陈生迟疑道:“……金九娘。”
“陈公子这就生份了。”金九娘一笑,殷勤备至道:“九娘即可。”
“九娘。”陈生闭了闭眼,思及陈老爷的滔天怒火,再无暇顾及自己的脸面,“我才知晓这竞的是给洛神梳拢的价,只此一夜要十一万两黄金,怕是稍有不妥。”
“陈公子。”金九娘闻言收起脸上的笑:“这一金一两,可都是陈公子你自个儿叫出来的,我金九娘一句都没有多说。至于不知这是给洛神梳拢的价……”
金九娘冷笑道:“说得这般冠冕堂皇,可别是想赖账。”
陈生窘迫道:“在下只是想知道九娘可否宽限几日。”
“宽限几日?”金九娘的眉头一皱,她生性泼辣,又见惯这等推脱说辞,当下便怒不可遏道:“没钱你来逛什么窑子?还有脸说宽限几日,老娘看你压根儿就不打算给。宽限几日,你倒是说说看是几日?说不定你下半辈子还能记得给我烧几张纸,老娘就要谢天谢地了,睡个姑娘还连根毛都舍不得拔。”
金九娘半句不带脏字,仍旧不堪入耳,把人骂得抬不起头。陈生推开金九娘,尽量忍气吞声道:“九娘,我……”
“你居然推我?”
陈生的力道过大,金九娘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她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居然敢推我?”
金九娘怒极,扑身而上。
她的手指尖利,对着陈生又是掐又是挠,而陈生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少爷,自然细皮嫩r_ou_,于是没几下陈生的脸上、脖子上就被划出道道血痕。金九娘一想到那十一万两黄金,尤不解恨,一把扯散陈生的发冠,拽住陈生的头发怒骂道:“你也不问问我金九娘是什么人,我撒野的时候,你小子还没生出来。”
“你这疯婆娘,你怎么敢、怎么敢……”
两人披头散发地扑做一团,状若疯癫。
“陈公子。”
龟公忙把人分开,薛白的神色寡淡,又半阖着眼帘,对陈生的狼狈模样视若无睹。他的余光掠过在旁睁大眼、从未见过这等场面的的幼清,停顿了几秒后,终于嗓音平稳道:“既然洛神事毕,至于你妄议后宫、欺辱王妃,又该当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幼清清:吃了太耿直的亏。
第13章
“妄议后宫、欺辱王妃?”
陈生瘫倒在地,脸上的抓痕渗出汩汩血珠,闻言他动了动眼珠子,猛然回过神来。他急忙翻身而起,只是这个动作又牵动到身上的伤口,陈生不由得“嘶”了一声,迟疑了片刻,他求饶道:“王爷恕罪。”
“恕罪?”薛白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侧眸望向幼清,随即语气放缓了几分,开口问他:“清清,你可想原谅陈公子?”
幼清记仇,巴不得陈生倒大霉,忙不迭地摇头说:“不原谅。”
薛白便平静道:“既然如此,本王恕不得你的罪。”
“你一身书生打扮,又佩戴抹额,想必不日参加秋闱。”薛白垂眼盯着陈生,目光无波无澜,“依本王所言见,陈公子妄议后宫、欺辱王妃,不若除去参加秋闱的资格,且永不得录用。”
陈生一呆。
薛白问他:“你可知所为何故?”
陈生茫然道:“小人……实在是不知。”
“其一,你目无尊卑、以下犯上;其二,你品性卑劣、德行有损;其三,你贪慕美色、好大喜功。”薛白字字珠玑,眸底生出一片寒意,“品行如此不端,又怎能入朝为官,祸害百姓苍生?”
陈生动了动嘴唇,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王爷,臣子冤枉。”
“冤枉?”
薛白冷声问道:“你可曾与人谈论过幼贵妃?”
“……谈论过。”
薛白撩起眼帘,又沉声问他:“你可曾对本王的王妃有过大不敬?”
“王爷,我没有!”陈生冷汗涔涔,他急于辩解,慌忙间看见跪在自己身旁的两个书生,便指着其中一人说:“王爷,是他。他们都曾出言嘲笑过王妃,甚至、甚至还用污言秽语脏了王妃的耳。”
被指认的蓝衫立即书生矢口否认:“陈公子,我们何时用污言秽语脏了王妃的耳?你不能自己做错了事,王爷决意除去你参加秋试资格以示惩戒,就一门心思拉我们下水。”
另一个书生也接口道:“只有陈公子你一人出言侮辱幼贵妃,并道她出身低贱,连同王妃一道骂了去,与我们何干?”
“明明是陈公子自己做错了事,却来责怪于我们。”
这两人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再不是往日以陈生马首是瞻的恭维模样,陈生怒道:“祝元勋、尤开宇,你们怎么敢、怎么敢……”
薛白向他们三人投去冰冷的目光,“你们三人无需谦让,欺辱过清清的,本王一个也不会放过。”
“更何况本王足够闲散,有时间同你们一个一个地来算账。”
另二人闻言连连磕头求饶:“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薛白没有搭腔,面上的神色冷淡不已,没有丝毫动容。
倒是他的话将陈生提醒,陈生费力地爬到幼清身前,“王妃,是臣子有眼无珠,饶过臣子。”
他的仕途坦坦,决不能断送在今日!
想到这里,陈生狠下心来,自己给自己掌掴。他的脸上本就被金九娘挠得满是伤痕,这会又落下一个又一个巴掌,不多时,脸颊高高肿起,而陈生则披头散发地跪在幼清面前,形容狼狈不堪,宛如一条落水狗,他颤声道:“臣子知错了,王妃,臣子知错了。”
幼清吓了一跳,薛白留意到他睁圆的眼瞳,顺手把人拉进怀里,低下头安慰说:“他们不值得你看,只有本王值得。”
幼清推了推薛白,疑惑地问道:“你又不能给我看热闹,但是他们可以,为什么是你值得?”
“……”
薛白的动作一顿,“因为本王是你的夫君。”
幼清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不要了可不可以?”
薛白眉梢轻抬,捏住幼清的脸说:“想都别想。”
压根儿都无人理会求饶的陈生。
他兀自跪在地上,心里万念俱灰,一边是无法拿出的万两黄金,一边是自此断送的仕途,饶是后悔也无济于事。陈生双手握拳,才止住掌掴,一条长鞭就挟着风声向他甩来,陈老爷尚未换下官服就冲进了这万花楼,他指着陈生,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个孽子、孽子,今日不若打死你算了!”
长鞭甩上皮r_ou_,瞬间皮开r_ou_绽,陈生疼得满地打滚,涕泪满面,“爹,我错了,爹,我再也不来万花楼了,你不要再打我了。”
书香门第向来要脸面,陈老爷辛苦维系十几年,一朝全然毁在陈生的手里,自然怒不可遏,“我非得打死你这个逆子不可!”
陈生浑身伤痕累累,无处可躲,不禁哭爹喊娘,“娘!娘!”
“今日就算是你祖奶奶来了也没用。”陈老爷盯着满地滚的陈生,“啪”的甩下一鞭,“这一鞭是打你毁掉我陈家百年名誉,使我们颜面无存。”
陈老爷停顿几秒,再甩下一鞭,“这一鞭是打你为妓子争风吃醋,挥霍无度!”
他气喘吁吁地瞪着陈生,又重重甩下一鞭,“这一鞭是打你——不自量力、目中无人!”
陈生越是求饶,陈老爷就鞭打得更为用力,另外二人闪避不及,也被一同牵连,一时之间尽是鞭响声与求饶声。
薛白无意再让幼清看下去,把人带出万花楼,结果幼清恨不得一步三回头,好几回差点绊倒,薛白扣住他的手指,漫不经心地问道:“气消了?”
幼清摇了摇头说:“当然没有!”
薛白瞥一眼幼清,“怎么。”
幼清皱着脸不满地咕哝:“他只给我道歉,还没有给阿姊道歉,我才不消气。”
薛白捏住幼清的脸,指腹蹭过少年的下颔,垂眸轻声道:“过不了几天,他们陈家人会亲自前去向幼贵妃道歉的。”
幼清狐疑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薛白不答,只是意味深长道:“既然已经和那几人算完了账,现下……轮到你了。”
幼清一脸无辜,打算开溜:“娘亲给我做了松鼠桂鱼,我得走了。”
薛白俯下身来,望入一对乌溜溜、水汪汪的眼瞳,他似笑非笑地问幼清:“为什么来这万花楼?”
跟过来的沈栖鹤脚步一顿,又赶紧退回了万花楼里。
真他娘的要回老家种红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塑料兄弟情!
第14章
幼清毫不犹豫地说:“是沈栖鹤把我骗过来的。”
“又是他。”
薛白闻言并不意外。幼清跟着薛白来到京城以后,幼枝身为宫中后妃,不可随意外出,而幼清自己又不爱进宫,毕竟规矩太多,他不喜欢,于是只剩下沈栖鹤这一个熟识,是以薛白默许沈栖鹤时常找来王府,结果沈栖鹤却是三番五次把幼清往那秦楼楚馆与赌坊里带。
想到这里,薛白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跑得倒是快。”
幼清后知后觉地往后瞄了几眼,真的没有看见沈栖鹤,还以为是他背着自己偷偷溜走了,忍不住同仇敌忾道:“不要脸!”
薛白看着幼清气鼓鼓地回过头来,少年红扑扑的面色越发衬得他瞳眸乌黑,而不知何时落下的几缕头发紧贴着白皙的脖颈,薛白抬起手摸了摸幼清的头,到底暂时放过了他,只是缓声道:“回府。”
幼清心存希望,歪着头问他:“回哪个府呀?”
薛白答道:“自然是回王府。”
幼清不想跟这个王爷独处,生怕自己会露馅回不去金陵,他忙不迭地摇头拒绝:“可是我想吃娘亲给我做的松鼠桂鱼。”
稍微想了想,幼清又补充道:“我得早一点回去,不然爹爹肯定会全部吃光,一口都不给我留的。”
薛白盯着他看了几眼,眸色深深地问道:“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前几日说过什么?”
鬼才记得!
幼清眨了眨眼睛,支支吾吾地说:“当、当然记得。”
“既然还记得……”薛白把人扯进怀里,下颔抵在幼清的头顶上,修长的手又按住他的肚子,低低地笑了一声,“不肯回王府,你要怎么给本王生一个小世子?嗯?”
幼清吓得睁圆眼睛,一把捂住自己的肚子,不肯让薛白碰,然后又试探性地向薛白提议道:“要不然我们就都当不记得了。”
薛白的眉头一动,“嗯?”
幼清偷瞄他一眼,有点心虚,他胡乱找了一个借口,理直气壮地说:“你不让我回去吃松鼠桂鱼,我才生不出来。”
薛白闻言似笑非笑地问他:“本王还比不过一只鱼?”
“是松鼠桂鱼。”幼清一脸认真地纠正完,又对他说:“松鼠桂鱼不是天天都吃得到,但是你说不定就可以天天都见到了。”
他的歪理向来都多,薛白见怪不怪地低下头,亲了亲幼清的额头,眼底的冷意在此刻彻底融化开来,神色也柔和了许多。薛白哑声道:“你生不生得出来,和吃不吃得到松鼠桂鱼安没有关系,只能怪本王还不够卖力。”
天气太热,幼清讨厌有人凑太近,他不太高兴地鼓起脸,犹豫着要不要推开薛白,最后思来想去,还是忍住了。
夏天不和离,真的会热死人的。
薛白又同幼清待了一会儿,幼清还是不肯回王府,薛白见状倒没有把人强行带走,而是赶在宵禁前,亲自把他送到幼宅。
少年没心没肺惯了,招呼都不打一声,跳下马车就跑。薛白对此倒不甚在意,只是一手掀开车帘,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望了许久,直到幼清走入宅子内,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语气沉沉地开口道:“西洲。”
侍卫跪到他的面前,“属下在。”
“派几个人守在这里。”
往日幼清尚在金陵待着时,幼老爷与赵氏护他尤甚,以至于幼清自始至终都不知世事、不谙风月,整日只知嬉闹玩耍,生生便宜了薛白。那时候的幼清哄倒是好哄,薛白本可以直接将他拐来京城,但却终究不愿如此行事,是以为了让幼清开窍,薛白几乎费尽心机。
回想着幼清望向自己的眼神,薛白轻微地皱了皱眉。
太过于懵懂,分明是不懂情事。
“你去盯住陈家。”过了许久,薛白抬起眼,眸底一片深黑,“倘若他们拿得出来那些黄金,就让李御史上奏折弹劾陈侍郎,倘若拿不出来,便私下授意金九娘前去闹事。”
他的眼眸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宫里的那一位也该知道,到底什么是祸从口出、杀ji儆猴了”
“啪”的一声,一只玉镯摔得粉碎。
这厢的幼老爷与赵氏尚未睡下,正候着幼清归来。幼老爷见赵氏失手摔碎了一只镯子,嘴里赶紧开始念叨:“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清清怎么还没有回来?”赵氏招来侍女,几个侍女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断成几截儿的玉镯,而她则望着窗外皱眉说:“我见他成日待在家里睡觉,才撵他跟沈栖鹤一起出去走几步,结果这会儿都还不着家。”
“管他做什么。”幼老爷一听,不以为然地说:“他还能被人给拐走了?”
赵氏瞪他一眼,幼老爷一拍脑门儿,回过神来了,他讪笑道:“还真给人拐过。”
“反正再过段时日,清清和他肚子里的那个都要一起带回金陵了,就当是姓薛的拐走了清清两年,又白给赔我们一个孙子。”幼老爷想得开,他喜滋滋地说:“况且金陵是我们的地盘。把清清带回去以后,若是能和离,还可以再重新给他找一个会疼人上门女婿。”
赵氏叹了一口气,“只是往后枝枝又得一人留在这京城,平日里也没个伴儿。”
幼老爷不吭声了。
姓薛的真真没一个是好东西。
幼老爷暗自诽谤完,赵氏一抬眼见着幼清,连忙起身迎上,“怎么热成这样了?”
少年穿着身藕荷色的衣衫,肤色倒是衬得白净,只是几绺头发落下,又紧贴在脖颈处,发了一身薄汗。赵氏连忙拿来团扇给他摇了几下,幼清愁眉苦脸地说:“娘亲,我们快点回金陵。”
赵氏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了?”
幼清拧起眉心,小声地说:“天好热,那个王爷老是抱我,而且他还要我给他生一个小世子。”
赵氏的手一顿,回头去看幼老爷,结果幼老爷净添乱:“回去,明天就回去!”
“你少说几句。”幼老爷完全指望不上,赵氏把手里的团扇扔给他,自己又开始询问幼清:“你又碰见从嘉王了?”
幼清老老实实地点头。
赵氏问他:“王爷知不知道你怀孕了?”
幼清摇了摇头,“不知道。”
赵氏稍微放下心来,“那他知不知道你失忆了?”
幼清脆生生地回答:“也不知道。”
说完,他得意洋洋地补充道:“我都没有露过怯,假装和他很熟,他肯定不知道其实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第15章
幼老爷是个没主意的,唯赵氏马首是瞻,“夫人,走还是不走?”
“事出反常即是妖,倘若我们走得太突然,王爷想必也会起疑,更何况下山前,我们答应让清清拜祭完太妃,再来商量此事。”赵氏处事一向周到,不免尚留几分顾虑,她皱着眉说:“先别着急,让我再想想、让我再想想……”
幼清乖乖地点了点头。
当天夜里,瑶华宫那头儿好不热闹。
“娘娘。”挑开鎏金香炉,雪生清出炉底的灰烬,放入安神的香料。她抿着唇笑说:“方才来时,听说陈侍郎去了瑶华宫,向贵妃娘娘赔不是,但是贵妃娘娘压根儿都不见,连她身边的点翠都不曾打发出来过。”
庄絮照坐在镜台前,支着脸回头问道:“怎么回事?”
“陈二公子说了几句贵妃娘娘的不是,偏偏让王妃那个混不吝的碰上了,不依不饶的。”雪生放下玉炉顶,走来庄絮照身边给她捏起了肩,“后来两人起了几句争执,王爷也过来了,陈二公子满身是伤,挨打的是他,过来给贵妃娘娘赔不是的还有他。”
庄絮照抚摸着自己的肚腹,“毕竟姐弟情深。”
“不说陈侍郎,就连陈大公子也受到牵连,堂堂禁卫军副统领,在瑶华宫外跪了几个时辰。”陈文翰素来对她们多有照顾,雪生不忿地说:“真是不知分寸。自己是什么身份,陈大公子又是什么身份,整日拿腔作势,作践别人。”
此时没有外人,庄絮照倒没有再拦着雪生发牢s_ao,只是一笑,“都说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贵妃娘娘进宫已六年有余,却始终荣宠不衰。”
“可是肚子却不争气呀。”雪生笑嘻嘻地说:“比不上我们娘娘分毫。”
庄絮照垂下眼,“是吗。”
“娘娘自然比贵妃好上千百倍。”雪生想了想,又说:“贵妃自己日日纵着王妃,难道陈大公子与陈二公子就不是兄弟情深了?娘娘,你不晓得那陈二公子今日瞧来是有多惨,跪不住还昏倒在外面,陈大公子要请太医,陈侍郎却不许,只说既然贵妃娘娘不见,那么就让陈二公子以死谢罪。”
庄絮照问道:“最后呢?”
“贵妃娘娘决意要作践人,还是陈大公子自己寻了太医过来。”雪生不满地说:“他们商贾人家,就爱这般斤斤计较,依奴婢见呀,日后这宫里不若禁了“商贾”二字,省得贵妃娘娘成日向陛下哭诉。”
庄絮照却若有所思地说:“陈夫人去得早,大公子素来疼宠二公子,更何况……”
陈文翰心悦于她。
略微思索一阵,庄絮照的目光瞥向青烟袅袅的鎏金香炉,推开了雪生放在自己肩上的手,“雪生,请陈公子过来一趟,不要让人看见了。”
“是,娘娘。”
雪生似有几分疑惑,但还是应下,从门内退出。她不经意地抬起眼,只见得坐在镜台前的庄絮照穿着一身淡色的裙衫,不施粉黛、蛾眉轻敛,而轻抬的玉臂上戴着一只玉镯,在纤细的腕子上晃晃荡荡,她的穿着与神韵无一不像极瑶华宫里的那位。
至于赵氏,那一琢磨就琢磨到了拜祭魏太妃的日子。
一大清早,王府那边就来了人接幼清过去。
薛白倒是提前知会过,结果幼清怀孕两个月都没有过反应,今晨却突然有了孕吐,这会儿正蔫巴巴地捂住肚子说难受。赵氏见状心疼不已,轻拍着幼清的背安慰道:“过几日就没事了。”
“爹爹以前说娘亲生我的时候就吐了好几个月。”幼清分明不信,他苦着脸说:“还有十个月,这么麻烦,不想要了。”
“又在胡说。”赵氏给幼清喂了几口水,“闹得人几个月不得安宁,还不是因为你淘气,在肚子里不安生,出来了也是个小祖宗。”
“娘亲方才哄我的时候还说我乖,哄完立刻就变了。”幼清咕哝道:“娘亲的嘴,骗人的鬼。”
赵氏忍俊不禁,“太久没收拾你了?”
幼老爷倒是干脆,直接把这笔账记在薛白身上,“若不是那什么狗屁王爷,我们家清清哪里会受这份罪?”
幼清很是认同地点点头,扭头问赵氏:“娘亲,他是不是真的给我下蛊了?”
赵氏哭笑不得,她戳着幼清的额头说:“你傻成这个样子,哪里用得着来下蛊?不到几句话的功夫就能骗走了。”
幼清不满地捂住脑门儿。
有他早晨这出,赵氏与幼老爷自然放心不下幼清,便一同跟来王府。
快到时幼清趴在窗边张望,远远地就看见薛白候在府外,白衫胜雪,身姿挺拔,一派霞姿月韵。他忍不住多望了两眼,结果幼老爷连忙把幼清的头摆正,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不就长了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至于让你瞅得眼睛都不舍得眨?”
幼清认真地说:“他好看。”
幼老爷颇为不屑,“好看有什么用?”
幼清想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好看能把我骗来京城!”
“……”
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岳丈、岳母。”
幼清一跳下马车,薛白就抬脚走来,赵氏却把人往后一拉,状若无事地笑道:“清清近日缠人,偏要闹着要我们一同过来,只能不请自来了。”
“无妨。”薛白眉梢轻抬,“岳丈、岳母大可在此多住几日。”
赵氏意味不明道:“待不了太久,我同老爷已经定下回金陵的日子了。”
幼清从赵氏背后探出脑袋,连忙提醒道:“还有我还有我。”
“王爷舍不得让你回金陵。”赵氏笑吟吟地觑一眼薛白,摸着幼清的头说:“想要回去,你还得自己同王爷商量。”
“我……”
幼清从来都不知道商量为何物,他瞄着薛白才要张口,薛白却已经向他伸来一只手,平静地说:“先去见一见母妃。”
这只手莹白修长、骨节分明,漂亮到极致。幼清低下头,罕见地纠结了一小会儿,慢吞吞地把自己的手交给薛白。
在幼老爷的眼里,这是薛白当着他与自家夫人的面占幼清的便宜,便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清清。”
幼清回过头,下意识要缩回手,薛白却紧握住不放。
“清清,我们去见母妃。”薛白淡淡地开口说完,又向管家吩咐道:“邹安,你先带岳丈与岳母进屋稍作歇息。”
邹安答道:“是,王爷。”
赵氏的眉头一皱,不想让薛白与幼清单独相处,她不着痕迹地说:“王爷,今日赶得巧,不若一同前去为太妃上几炷香,到底是亲家。”
“岳母有这个心意便够了。”
“只有心意自然是不够的。”赵氏笑道:“莫不是是清清在家待了些日子,王爷想他得紧,所以想跟清清单独说些话?”
薛白的神色不变道:“本王的确很想他。”
“……”
赵氏沉了下脸。
檐角边飞来几只大雁,幼清自个儿睁大眼睛找乐子,还没过多久,他忽然一把夺回自己的手,紧紧地捂住了嘴巴。
好想吐。
作者有话要说: 幼老爷记仇:
太元年八月廿四,夏,
姓薛的居然敢摸我们家清清的手,还意图跟清清单独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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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怎么了?”
“清清。”
幼清不太舒服,薛白才要把他拉进怀里,赵氏却抢先一步揽过人来。她轻拍着幼清的背,故意数落了几句给薛白听:“昨夜要你别贪凉,少喝几口冰镇酸梅汤,答应得倒是干脆,结果等我们走了又偷着喝。”
赵氏假意责怪道:“早晨吐了几次不说,这会儿又难受起来,看你以后还长不长记性。”
幼清说不出来话,幼老爷摸了摸他的头,和赵氏交换了一个眼神,也跟着配合地说:“长,怎么不长记性,喝冰镇酸梅汤会让胃着凉,清清说不定往后就干脆抱着冰块睡一觉了。”
幼清抱住赵氏蹭了几下,病恹恹地说:“想吐,吐不出来。”
“没事。”赵氏摸了摸他的额头,并没有发烫,便又哄着幼清说:“先和王爷一同去给太妃上几柱香,晚些时候再稍微睡一觉就好了。”
幼清往日时常因着夏日贪凉,吃坏肚子,是以薛白并未多想,只是皱眉道:“不若请个太医过来。”
“早晨已经请过郎中了,只是胃受了些凉。”赵氏笑了笑,“王爷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清清夏日怕热又贪凉,毫无自觉,偏得有人在身边盯着,否则不知节制,三天两头闹肚子。”
薛白闻言倒未多想,“清清,过来。”
幼清望一眼赵氏,赵氏点头首肯以后,他才慢吞吞地回到薛白那边,然后背着自己的两只手,拧着眉如临大敌道:“不要牵我的手,好热。”
薛白的眉头一动,眸间掠过几分笑意,“走。”
幼清亦步亦趋地跟上。
尚在四方山上时,薛白已经拜祭过魏太妃,是以此次只要给牌位上几柱香便足矣。幼清以往没有拜过,自然来了兴趣,他举着香烛有样学样地叩头,结果“哎呀”一声,老老实实地磕在地上,香烛都顾不上了,眼泪汪汪地捂住脑门儿。
幼清小声地说:“好疼。”
薛白望向少年shi漉漉的眼,给他揉了几下额头,“母妃若是能见到你,一定会喜欢。”
幼清美滋滋地说:“没有人会不喜欢我。”
想了想,他又添了一句:“除非是瞎的。”
薛白低笑一声。
“王爷、王爷!”
小厮急匆匆地冲进来,“噗通”一声跪下禀告道:“太后身边儿的张嬷嬷来了。邹总管道王爷不得闲,要她等一等,张嬷嬷问清楚王爷在祠堂以后,偏说往日伺候过太妃几日,也要来这边给太妃上几炷香,邹总管拦都拦不住。”
话音才落下,便听见外面的邹安道:“王爷交待过不许有人来打扰。”
张嬷嬷却置若罔闻,她一把推开邹安,执意闯入祠堂,而后站在门口环顾四周,不卑不亢道:“老身见过王爷、王妃。”
薛白淡淡扫去一眼,“邹安,本王说过不见闲杂人等。”
邹安苦不堪言,“王爷,小人、小人……”
“今日老身传的是太后娘娘的懿旨,老身算是闲杂人等,可太后娘娘却万万算不得闲人。”张嬷嬷抬了抬下巴,“王爷,这狗奴才一通阻挠,心里是认定了太后娘娘于王府来说,也是闲杂人等,简直其心可诛!”
薛白似笑非笑地问道:“其心可诛?”
“太后娘娘一番苦心,险些付之东流水,岂不是其心可诛?”张嬷嬷笑了笑,“昨夜太后娘娘辗转反侧,招来老身问了日子,才记起到了太妃娘娘的忌辰,便要老身前来上几炷香,临走前太后娘娘又把一支蝴蝶玉簪交给老身,叮嘱老身定要亲手交予王爷。”
说着,她从衣袖中拿出一支白玉蝴蝶簪,望着薛白要笑不笑地说:“本该是双蝶飞花,如今却只剩下这一支了。”
当年魏太妃深受先皇偏宠,只可惜魏太妃命薄,无福消受,不过是到归元寺祈福而已,归来的前一日在夜间失手打翻烛台,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再加之先皇曾屡次意图废后并改立太子,最终在太后的授意下,魏太妃唯能在四方山留下一座衣冠冢,而几寸黄土之下,埋的是一支白玉蝴蝶簪。
张嬷嬷在宫里待了几十年,心知无论是魏太妃,亦或是薛白,都已经成了太后的心病,此行不过是太后要她来扎薛白的心,锥薛白的肺:
魏太妃生不上玉牒,死不入皇陵,孤魂野鬼,只得永世游荡!
薛白不咸不淡道:“有劳母后挂念。”
“太后日日念叨着王爷,只可惜王爷鲜少进宫,见也见不了几面。”薛白不接玉簪,张嬷嬷提醒道:“王爷,这是太后的一片拳拳心意,切不要辜负。”
“本王心领即可。”
张嬷嬷正欲不依不挠,只是一侧眼,又见到好奇的幼清,转而从幼清下手,“王妃。”
幼清疑惑地抬起眼,“怎么了?”
“老身一早便听闻王妃心善,想必方才那狗奴才已经在王府作威作福惯了。”张嬷嬷指桑骂槐道:“眼下没有外人,老身不得已和王妃说些掏心窝子的话,这王府的奴仆毕竟代表的是王府的脸面,他们不把太后娘娘放在眼里,王妃断不能不作为,这可是大罪。依老身来看,不若王妃今日直接把这个狗奴才拖出去杖毙了,以儆效尤!”
幼清歪着头问她:“没有外人?”
张嬷嬷点头道:“自然是没有外人。”
“娘亲说不可以让下人骑到自己的头上,我得自己学会收拾他们。”幼清托着脸想了一下,掰着手指头开始和张嬷嬷算账:“那你也算是王府里的下人了。说不要你进祠堂你还闯进祠堂,吵死人了,而且我是王妃,你说我不作为、还想使唤我,让我把这个人拖出去杖毙了。”
幼清气鼓鼓地问她:“你是不是想累死我?”
张嬷嬷一怔,摸不透幼清这是不是在扮猪吃老虎。
白生生的小手扯了扯薛白的衣袖,幼清眨巴着眼睛对薛白说:“有人说我坏话,你管不管呀?”
薛白握住他的手,缓缓地开口道:“有本王在,没人欺负得了你。”
幼清晃了晃手,忍不住垮下脸,他的手又夺不回来了。
“张嬷嬷,即使皇兄念你劳苦功高,特许你见了他、见了本王不必再行跪拜礼,但是母后只是让你前来王府传达懿旨,并非是要你来折辱本王的母妃与王妃。”薛白的神色冷淡,黑沉沉的眼眸里毫无温度:“你为何见了他们也不跪?”
“更何况本王的王妃何时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第17章
“王爷,王妃治家不严,倘若长此以往下去,祸害的是整个王府!”张嬷嬷自知理亏,连忙跪下,痛心疾首道:“太妃去得早,王妃又无人点拨,老身看着王爷长大,此举乃是为了王爷与王妃好,并非指手画脚。”
自打入宫以来,张嬷嬷就在跟在太后身边伺候着,而她又曾喂养过当今圣上,在宫中俨然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连当今圣上见了她都得给几分薄面,更别提公主、郡主之流。打狗还要看主人,张嬷嬷并不信薛白当真敢得罪太后,发落自己。
她苦口婆心地劝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王爷、王妃,你们就听一听老身的劝。”
俨然把自己从中摘得干干净净。
幼清讨厌有人在自己耳边嗡嗡嗡不停,而且还全都是说自己的坏话,他脆生生地说:“你这么会做治家,那你来做王妃好了。”
反正他也不想做了!
幼清这样的胡搅蛮缠,张嬷嬷往日从未见过,只觉这从江南娶来的王妃果然上不得台面,“王妃可是在同老身说笑?”
薛白掀起眼帘,“难不成张嬷嬷还当了真?”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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