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一觉醒来怀了崽 作者:檐上樱
正文 第6节
一觉醒来怀了崽 作者:檐上樱
第6节
幼清得意洋洋地说:“我读不完,但是可以去茶馆里听说书人讲。”
说完,他又眨巴着眼睛,一脸天真地问道:“阿姊是不是也觉得天好热,可以不用出门的话,做梦都要笑醒了?”
幼枝没有答话,只是笑着摸了摸幼清的头,“小机灵鬼儿。”
幼清纠结地瞄了几眼波斯猫,半天终于忍不住了,他睁圆眼睛不满地埋怨道:“阿姊摸它和摸我的姿势是一样的。”
他补充道:“我们根本就不像,我、我睡得才没有它这么丑!”
幼清这副气鼓鼓的模样把幼枝逗乐,她正弯着眼笑,门外的宫人却在此时高声喊道:“庄妃娘娘驾到。”
作者有话要说: 幼清清:今天又被抱了,好生气。
薛白:给,荔枝。
幼清清(大度):暂停生气吃一个荔枝的时间。
第22章
不多时,庄絮照款款走来,“臣妾参见贵妃娘娘。”
话音刚落,她的眼神一瞟,意外地在此处见到幼清,又轻轻地笑了,“臣妾怎么说见到了王府的轿子,原来是王妃也在这里。”
幼清跟她不熟,不想理人,倒是幼枝放下手里的书卷,微微点了点头,却也只是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庄妃。”
她从美人塌上坐起,又把打盹儿的小狸奴抱到怀里,轻轻抚摸着它的后脑勺。庄絮照打量了几眼,走近来问道:“姐姐,这可是前几日波斯使臣献给陛下的狸奴?”
幼枝“嗯”了一声。
“真是可爱。”庄絮照欲伸手来碰,她的手腕从衣袖里露出一小截,晶莹剔透的翡翠镯子衬得肤色白皙不已,“波斯使臣就带来了这么一只,陛下立即给姐姐送来了。”
幼枝瞟了一眼,手捂住波斯猫的脑袋,弯着眼睛笑道:“它不爱别人摸。”
庄絮照状似疑惑地问道:“为何?”
“因为脾气太坏了。”一旁的点翠挽起衣袖,胳膊上有几道结痂的挠痕,“都是逗它玩,让这个小家伙给挠的。”
“这样呀。”庄絮照垂下眸,柔柔地说:“臣妾还以为是姐姐不愿让别人碰,毕竟这只小狸奴是陛下亲自抱来给姐姐打发时间的。”
稍微停顿片刻,她又道:“陛下一有什么稀奇玩意儿,都会往姐姐这边送,好生让人羡慕。”
“是吗。”
幼枝云淡风轻地说:“不过是一只波斯狸奴罢了,有什么好羡慕的?”
庄絮照向来最恨幼枝这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闻言眉眼里的笑意淡了些,“羡慕的是陛下处处念着姐姐。”
说到这里,她蹙起了眉,终于道明了自己的来意:“陛下对姐姐一片真心,姐姐怎能如此糊涂,竟同那下人行了此等苟且之事,让陛下颜面无光。”
幼清不太开心地咕哝道:“阿姊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才不要你管。”
“清清。”幼枝抬起眼,示意他不要出声,而后自己笑吟吟地问道:“何等苟且之事?”
“自然是……”
庄絮照的声音很轻,她望着幼清,似是有些犹豫,过了许久才很是为难地说:“姐姐,小公子怕是听不得这些。”
“清清的性子再天真,我们把他护得再好,这几年也还是见到了不少腌臜事。”幼枝直直觑向庄絮照,“庄妃但说无妨。”
庄絮照听到这里,幽幽问道:“姐姐心里可是还对臣妾有所怨怼?”
说着,她抓住幼枝的手,“臣妾是不得已才会这般。那时候臣妾险些被卖入青楼,是小公子救下臣妾,臣妾也知晓姐姐与小公子姐弟情深,只是、只是……”
庄絮照无奈道:“爹娘常年卧病在床,只得出此下策。”
这两年的事情,幼清全部都忘得一干二净,他连薛白都毫无印象,更别提是庄絮照。听庄絮照这样说,幼清扭过头来悄悄地问幼枝:“阿姊,我什么时候救过这个人呀?”
“不记得便不记得了。”
幼清不记得,幼枝却是知道得清清楚楚,毕竟幼清进京以后,不止幼老爷和赵氏放不下心,连幼枝也唯恐幼清让人欺负了去。得了薛白的首肯以后,幼枝亲自给幼清挑了几个老实本分的侍女,并让人事无巨细地向自己回报幼清的日常琐事。
打从一开始,幼枝就让人盯紧了庄絮照,防着她接近薛白。
当年的庄絮照尚不是庄絮照,只是一个姿容出挑,唤做温娘的采茶女。她因着双亲病重,抓药的途中让牙婆盯上,从云泽乡带来京城,牙婆本已与鸨母谈好了价格,却让幼清一通搅合,庄絮照这才并未被卖入青楼。
不过幼清压根儿就不在乎买下庄絮照的那几十两银子,他嫌弃庄絮照追着自己,像条小尾巴一样,要庄絮照走开,庄絮照却跪下来泣道:“小女子无以为报,只求能够跟在公子身边伺候一二。”
在幼清的眼里,伺候只是端茶送水而已,况且庄絮照识得几个字,幼清一琢磨,把人带回王府,让她替自己誊写向太后祝寿用的《无量寿经》,并且打算往后每一年都要庄絮照来写。
至于他自个儿,又可以美滋滋地偷懒了。
幼枝收回自己的手,缓缓起身,她淡淡地问庄絮照:“你可知何为升米恩、斗米仇?”
庄絮照泪盈盈地说:“姐姐果然是在怪臣妾。”
“为何要怪?”幼枝抿着唇笑,“只是觉得你可怜罢了。”
说完,幼枝轻飘飘地问道:“陛下可是对着你唤枝枝?”
庄絮照的眼睫一颤。
“本宫从不在意你,毕竟你学到的只有皮毛而已。”幼枝若有所思地望一眼庄絮照的手腕,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妆容无须浓,却不是不施粉黛;衣着似是淡雅,衣襟要挑着银丝花,而衣摆的绣花与时令一致,踏花而行;至于一颦一笑,也都有讲究,眼神要点到即止,勾得人心痒,笑得要淡,若即若离。更何况……”
“于陛下来说,你是千依百顺的,他无须用心,而本宫却让他求而不得,念念不忘。”
庄絮照强笑道:“姐姐在说什么?臣妾怎么听不懂?”
幼清这会儿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他忍不住多瞟了几眼庄絮照,然后脆生生地对点翠说:“难怪上回我看她总觉得好眼熟。”
稍微想了想,幼清补充道:“但是没有阿姊好看!”
点翠低着头说:“小公子,毕竟美人在骨不在皮。”
“骨头美?”幼清眨了眨眼睛,傻乎乎地说:“可是我看不见骨头呀。”
点翠说:“小公子还是这么不解风情。”
幼清理直气壮地说:“风情又不能吃,我才不要解。”
幼枝闻言望过来,她觑向少年,那漂亮的眉眼里尚存几分懵懂与天真。葱白的指尖点上幼清的额头,幼枝忍俊不禁道:“只可惜王爷好不容易要你开窍,看来又得重新再来一遍了。”
而被撂在一边的庄絮照则攥紧了手,指甲深陷皮r_ou_。
她面无表情地望向点翠系在腰间的妃色香囊,自己既然能让幼枝被禁足,也能让她自此再无翻身之日。
……还有总是装傻充愣的幼清。
幼家的每一个人,她都不会放过。
作者有话要说: 幼清清:我是真的傻qaq
第23章
“姐姐生来就是掌上明珠,享尽娇宠,不似臣妾这般命途多舛。”
庄絮照微微闭上眼,轻抚着自己的腹部,稍微定了定神,又恢复了往日的柔弱无骨。她轻轻柔柔地说:“只是如今姐姐又整日被困在这瑶华宫,纵容陛下心里挂记着您,定然还是待不惯的,不若就让臣妾去为姐姐求情,偶尔能够出去走一走,也是好的。”
幼枝慵懒地说:“本宫不需要有人求情。”
“你可信不出五日,陛下自会前来,求本宫出去散心?”她偏过头来,杏眼微眯,妩媚而诱人,“只可惜有人费尽心思,设下这么一个天衣无缝的局,注定要付之东流水。”
庄絮照故作茫然道:“什么?姐姐是受了冤屈?”
幼枝并未搭腔,只是无声地笑。
当日瑶华宫走水,幼枝尚不知情的时候,在御书房与大臣商讨政事的薛蔚却已经得了消息,匆忙赶过来。所幸走水的并非是主殿,也无宫人居住在此,只是薛蔚始终不见幼枝,干脆到卧房寻人,见到的却是将将转醒的幼枝与躺在床上的下人。
天子震怒,这才有了幼枝被禁足三月的处罚。
至于那名太监,被几个巴掌生生打醒,他痛哭流涕地喊冤,声称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在床上。
幼清一听,幸灾乐祸地说:“爹爹今晚又要睡不着觉了。”
他说得没头没尾,幼枝却是听明白了,毕竟幼老爷不止是同幼清说薛白的不是,他在暗地里,连当今圣上都敢出言埋怨,更何况眼下又闹出这一遭,幼老爷定然满腹牢s_ao,恨不得立即把自己带回金陵。幼枝思忖片刻,对幼清说:“你闹一闹他便是了。”
幼清睁大眼睛,“为什么要闹他?”
幼枝笑眯眯地答道:“清清闹一些,爹爹便只顾着揍你,自然记不起别的糟心事,打完就睡下了。”
幼清不干,垮下脸抱怨说:“阿姊总是想着要我挨揍。”
庄絮照轻声说:“幼老爷那么宠爱小公子,怎么会舍得动手?”
“他舍得,而且总是喜欢打我脑袋。”幼清回答完,反应过来这个人他不喜欢,又歪着头问道:“你怎么还不走呀?”
“臣妾的确该走了。”庄絮照一笑,“臣妾本是担心姐姐会……”
“你走开。”幼清压根儿不等她说完就脆生生地说:“阿姊才不要你担心。”
他胡搅蛮缠的功夫一流,况且忍了好久,这会儿终于憋不住了,“你不许乱叫阿姊,爹爹和娘亲只生了我和阿姊,只有我才可以这样叫她,别人都不行。”
“小公子……罢了。”
庄絮照望着幼清咬了咬唇,似是欲言又止,又带着几分泫然欲泣的委屈,她向着幼枝行了一个礼,而后很轻很轻地说:“贵妃娘娘,臣妾该走了。”
幼枝视若无睹,“慢走。”
庄絮照推开门的一刹,面上的柔顺与哀愁尽数褪去,雪生上前来搀扶,她们坐上轿后,庄絮照恨声道:“本宫告诉过陈文翰,除非死无对证,否则陛下定会轻饶她。”
“……娘娘,小贵子还在受审,奴婢以为现在设法让人以为小贵子畏罪自尽,也还来得及。”
雪生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既然梅妆能买通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更何况她换了点翠的香囊,那么她现在就和就咱们一条蚂蚱上的人了,只要陈大公子解决掉小贵子,再让梅妆偷拿来贵妃娘娘的簪子,塞进小贵子的房里,就应当万无一失了。”
庄絮照想了想,垂下眸冷冷地说:“只能如此了。”
而瑶华宫里,幼清不太开心地说:“阿姊,我不喜欢她。”
幼枝想着事情,心不在焉地问道:“为什么不喜欢?”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为什么还要有理由?”幼清认真地想了一下,“说不定是因为她以前也惹过我不开心。”
说完,幼清又异想天开地说:“以后我要把仇都记到纸上,谁惹我了就写下来,这样再失忆,也不会忘记。”
“心眼儿这么小。”幼枝捏住他的脸,“大概你写下来的,全部都是爹爹的名字。”
幼清纠正道:“除了爹爹,从嘉王也讨厌。”
幼枝笑了笑,侧眸望向点翠,若有所思地问道:“点翠,你说可是她?”
“奴婢不确定。”点翠斟酌道:“那日小姐的胃口不好,整日只吃了几口点心,喝了些水,早早便睡下了,没有让奴婢伺候。奴婢后来想过,水只经过奴婢一人之手,陈太医也说点心没有问题,但是小姐的确当天格外嗜睡,并且一整天都是昏昏沉沉的,若是往常,定然不会连小贵子躺上床也不知道。”
“至于走水一事……有几个宫人当日行踪可疑。”
“你且查着。”幼枝撑着脸,气定神闲道:“若是庄絮照,今日来过这一趟,她肯定会沉不住气。”
说着,幼枝似笑非笑道:“只是这般的天衣无缝,倘若真是她所设计,便是往日我太小瞧她了。”
她们两个人说话就和打哑谜一样,幼清听不大懂,不过这不妨碍他捣乱。幼清眨了眨眼睛,“爹爹说我怀孕以后只晓得睡觉,阿姊是不是也怀孕了?”
点翠的眼神一闪,重新低下了头,幼枝倒是神色不变,只轻轻地摸着幼清的肚子,笑吟吟地说:“爹爹又在逗你。我们家清清不论怀孕没怀孕,都是成日只晓得吃和睡。”
幼清瞟向幼枝,委屈巴巴地说:“我还会生气!”
一脸要人哄的表情。
他的肚皮软,幼枝摸了几下,爱不释手,又顺手喂给幼清吃了两颗葡萄,当真是在哄小狸奴似的。幼枝说:”清清肚子里的这个都已经两个月了,自己却还是一副长不大的模样。”
幼清振振有词地说:“我失忆了!”
“你只不记得这两年的事情罢了,往前还有十七年呢。”幼枝慢悠悠地问道:“说起来你失忆和怀孕的事,爹和娘应当还瞒着王爷?”
当然得瞒着了!
幼清忙不迭地点头。
幼枝盯着少年打量了几眼,轻飘飘地提议道:“若是你们瞒得住王爷,不如生下来以后,过继给我。”
幼清狐疑地问道:“阿姊为什么不自己生?”
幼枝笑眼弯弯,“当然是因为生不出来你这么好玩的。一逗就跳脚,成日就爱蹭在怀里撒娇,吃一口你的零嘴儿,能抽抽噎噎地哭上半天。”
幼清低下头戳了戳自己的肚子,小声地咕哝:“说不定他根本就和我不一样,和那个王爷像一点。”
稍微想了想,幼清决定下来了,“要是他以后像从嘉王,我就把他过继给阿姊,和我一样的话,还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王爷:?本王不在,本王的王妃连儿子都敢往外送:)
第24章
幼枝忍不住笑,“和你一样,岂不是要烦死人了?”
“阿姊方才还说我好玩儿。”幼清鼓起脸,不满地说:“阿姊和娘亲一样,嘴巴都是骗人的鬼,说完就反悔。”
幼枝瞟他一眼,“这么不老实,看来还是揍得少了。”
幼清得意洋洋地说:“爹爹才不敢揍我,他就只能想一想。”
他在幼枝这边待了大半天,又是蹭吃蹭喝,又是欺负幼枝的小狸奴,薛白都还没有来接人。幼枝见他上蹿下跳,甚至蹲到门口跟一只猫吵架,头疼不已地唤来点翠把幼清带出去逛一逛,说不定回来就蔫巴了。
结果才踏出去一步,幼清就皱起了脸,“阿姊,好热。”
“出去。”幼枝躺回美人榻上,安抚着被幼清气坏的小狸奴,“吵得我头疼,让我清静一会儿。”
幼清不情不愿地说,“那我要把你的莲子全部都吃完!”
幼枝凉凉地说:“你把池塘吃干净都行。”
幼清眨了眨眼睛,突然记起来自己好久都没有吃鱼,立即美滋滋地说:“阿姊,今晚我要吃烤鱼!”
“……”
他说完就溜,生怕幼枝不肯留自己,幼枝轻轻揉着波斯猫的肚皮,笑眯眯地说:“真是一个小无赖,对不对?”
“喵。”
幼枝把小狸奴从怀里放下来,“去玩。”
波斯猫仰头看了她几眼,从美人榻的一侧踱步到另一侧,趴下来接着打盹儿了。
幼枝失笑,“你们还真是一模一样。”
而让她赶了出去的幼清,自然也是一步路都不肯多走的。少年耍赖要坐轿,点翠吩咐下去以后,又笑嘻嘻地说:“小公子再这样偷懒,往后到了五六个月肚子显怀的时候,就省了想一个理由给王爷,可以直接告诉他是胖了。”
幼清赶紧捂住自己的肚子,脆生生地说:“这才不是r_ou_,是娘亲和爹爹的银两!”
点翠捂着嘴笑,“原来小公子也知道自己是吃银两的呀。”
幼清自小就挑嘴,春时要吃桑葚,春末得吃樱桃,夏时要岭南来的荔枝,秋季又喜欢石榴,冬季便咬着山楂想桑葚。他爱吃的,大多是些皮薄汁多的花果,只能采摘以后尽快送来金陵,是以沈栖鹤时常打趣说要不是养了一个幼清,幼家大概就不仅仅只是江南首富了。
完了他还给幼清算了一笔账,大概是把幼清卖了,都不够他这些年吃下的钱。
道理幼清都懂,他瞪着沈栖鹤问道:“为什么我是按斤卖的?”
沈栖鹤一本正经地回答:“活的买回去,没人养得起啊。”
幼清怕热,再者宫里也没有什么别的好去处,点翠便交待轿夫把他们送到池塘边,只是幼清才坐上轿,途经御花园时,却让宫人给拦住了。
点翠稍微掀开帘子望了一眼,“是太后娘娘。”
既然遇见了自然得打声招呼,不然会落人口实,她便又回头来哄着幼清说:“小公子,我们得下轿向他们问好。”
幼清点了点头。
御花园里,薛剪萝亲昵地挽住太后的胳膊,撒着娇说:“皇祖母,剪萝才进宫呢,您就别数落我了。”
这样的大夏天,她身着一身红色的裙衫,烈烈似火,同来的宣王妃笑道:“剪萝又在瞎说。母后疼你都来不及,怎么会上赶着数落你?若非这回你实在是过分……”
“是那姓庄的背信弃义在先。”
薛剪萝瞥了宣王妃一眼,“本郡主一早就告诉过他,倘若同本郡主定了亲,往后休想再在外拈花惹草,否则绝不会轻易饶过他。”
“你这倔脾气也该改一改了。”宣王妃似是不知晓薛剪萝素来对自己不满,苦口婆心道:“你可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你?堂堂明善郡主,善嫉又骄纵,如同山野泼妇一样,当街把自己的未婚夫打得鲜血横流。”
薛剪萝道:“他该打。”
“母后,您劝一劝剪萝。”宣王妃“噗通”一声,跪到太后的面前,言辞诚恳道:“姐姐与王爷去得早,剪萝只同您一人亲近,臣妾说得再多,她也听不进去一句话。再这样闹下去,即使贵为郡主,有哪一家人敢娶她进门?”
“要她静下心来读女四书,她偷偷读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本,未出阁的姑娘整日在街头抛头露面,简直不成体统,甚至连那花街柳巷都敢去。”宣王妃无奈道:“再说那庄家的少爷,相貌与家世都一等一的好,他现下不肯收心,完婚后只要剪萝贤良淑德些,自会晓得她的好,她却只道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否则宁愿不出阁。”
“当真是糊涂!”
宣王妃皱眉道:“臣妾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管教她,有愧于母后的托付。”
薛剪萝憋不住火,却又碍于太后,不得已只能翻几个白眼。
太后听罢,缓声问她:“剪萝,可有此事?”
“有是有,不过……”
宣王妃太过迂腐这等话,自然是说不得的,薛剪萝正绞尽脑汁地想理由,清清亮亮的少年音已然响起:“见、见过母后。”
此刻走得近了,点翠才看见还有明善郡主与宣王妃,她捂住嘴小声地提醒幼清:“还有宣王妃。”
幼清没有听清楚,忙不迭地追问:“什么王妃?”
“宣王妃。”
幼清依葫芦画瓢地说:“薛王妃!”
点翠低下了头,只得暗自庆幸太后向来懒得搭理他们。
“弟媳呀。”见到幼清,宣王妃缓了缓语气,起身笑了笑,“有些时日未曾见过了。”
太后不冷不热地扫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幼清自以为蒙混过关,悄悄松了一口气。
倒是站在旁边的薛剪萝听得一清二楚,只觉得有趣,再加上她又看见幼清吐了吐舌头,这会儿终于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来。
幼清茫然地抬起头。
薛剪萝对着他眨了眨眼睛,打算走近一些时,淡淡的茶香味倏然入鼻,认得这个味道的薛剪萝蹙了蹙眉。
那是十年红的味道。
十年方才开花,色泽艳丽,磨制成粉可做香囊,如有不慎洒出,遇水即溶,饮下便会沉睡不醒。
作者有话要说: 幼清清:说出来你们不信,我能以一己之力吃穷我爹爹。
第25章
宫里谁人不晓得瑶华宫出的那档子事?
薛剪萝不爱多管闲事,却喜欢凑热闹,她的心思一动,不动声色地找了许久,滴溜溜的眼光从幼清脸上掠过,最终落至点翠系在腰间的那个妃色香囊。薛剪萝指着香囊,娇娇俏俏地问道:“你这香囊里装的是什么?味道还挺好闻的。”
点翠恭恭敬敬地回答:“回禀郡主,奴婢随意塞了些白芷、菖蒲和苍术。”
“这样呀。”薛剪萝笑吟吟地说:“不若送给本郡主。”
点翠略有为难,“这……”
薛剪萝问她:“怎么啦?”
“这个香囊奴婢已经贴身用过几月,半旧不新的,再送给郡主怕是太过寒酸了。”点翠想了想,低着头说:“既然郡主喜欢,不若奴婢回去以后,再为郡主缝制一个一模一样的香囊。”
“本郡主不在意。”
点翠犹豫了一会儿,这个香囊是她进京前,母亲所缝制的。手指抚过细密的针脚,点翠带着幼清出来,到底不想得罪薛剪萝,生怕她会迁怒到幼清的身上,便要从腰间把香囊取下来,“承蒙明善郡主厚爱。”
“算了。”薛剪萝不过试探一二,并没有真的想要走香囊。她笑嘻嘻地说:“我怎么还闻到有淡淡的茶香味?莫不是白芷、菖蒲和苍术混在一起,便是这个味道了?”
点翠倏然抬起头。
薛剪萝又说:“以往从来都没有闻到过这个味道,倒是稀奇。”
“剪萝。”
她在这边暗自提醒点翠,几个宫人匆忙跑来附在太后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太后望向薛剪萝,语气像是带着几分责怪,“哀家瞧着,兰芷说得不错,你这丫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索性庄丞相候在慈宁宫,哀家去同他说清楚,这样的糊涂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否则这桩婚事就作罢了。”
薛剪萝说:“不如直接就……”
宣太妃抢先道:“多谢母后。”
太后似是知道薛剪萝有所不满,她摇了摇头,轻声叹道:“你和你皇叔,没一个让哀家省心的。”
说罢,太后的余光望向幼清,尽管她向来不喜薛白,却不至于当面给幼清难堪,毕竟这个瞧起来就是个不成气候,又上不得台面的,是以太后只不咸不淡地说:“老三家的就自便。”
太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去,幼清也想开溜,一对乌溜溜的眼瞳瞄了几眼薛剪萝,又瞟向宣王妃,“我……”
宣王妃却问他:“弟媳可是进宫来陪贵妃?”
幼清点了点头。
“在这宫里,有个照应就是不一样。”宣王妃极为羡慕,她本是宣王从江北带回来的侧室,后又因宣王与原宣王妃意外去世,太后怜惜薛剪萝年纪小,便挑了没有改嫁的她来照顾薛剪萝,并将她抬为正室,这才成了现今的宣王妃,以慰辛劳,只可惜这偌大的宣王府,她从来都没有一个说话的人。
宣王妃算了算日子,“说来弟媳与三弟成亲,已将近两年了。”
幼清不知道她说这个做什么,眨了眨眼睛。
“前些日子波斯使臣来访,陛下本要将使臣带来的波斯美人赏给三弟,三弟却回绝了。”宣王妃皱了皱眉,不赞同地说:“弟媳本就不易受孕,更何况成亲一两年,肚子都还没有动静,应当多劝王爷几句的,毕竟子嗣为重。”
幼清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里纳闷不已。
它怎么就有动静了!
幼清苦着脸问道:“劝、劝什么?”
“自然是让王爷多纳些侧室。”
“纳那么多做什么呀?”归功于幼老爷连日来坚持不懈,这会儿在幼清的眼里,薛白就是一个长得跟神仙似的穷光蛋王爷,一个自己就要吃掉好多钱,再来几个人,肯定把王府卖了都不够的。
幼清歪着头补充道:“他又养不起。”
压根儿没意识到只有他一个人是难养的。
宣王妃错愕道:“养不起?”
薛剪萝往日没有跟幼清打过交道,只知道她的三皇叔从江南娶了一个王妃,而且这个王妃还是幼贵妃的亲弟弟,眼下一见,越发觉得幼清好玩,“三皇婶,你的意思是三皇叔养不起别人,只养得起你一个?”
幼清稍微想了想,决定给薛白留点面子,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这在宣王妃看来,便是幼清不愿让薛白纳妾,她又出言劝道:“弟媳,你怎么和剪萝一样拎不清?王爷如今越是爱护你,你越是不能恃宠而骄,应该放大度一点,若是外面的人进王府不放心,自己挑几个知根知底的做通房也好,王爷被伺候舒服了,才会越发念着你的好。”
幼清有点懵,他莫名其妙地说:“我才不要他念着我的好。”
宣王妃没想到幼清会这样冥顽不灵,“都说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弟媳这样,往后王爷厌弃你了可怎么办?总得早些为自己做打算。”
幼清喜滋滋地说:“我打算好了,我要回金陵!”
宣王妃让他堵得一时说不出话,只能摇头道:“糊涂,真是糊涂。”
薛剪萝却在旁听得乐不可支,平日她同宣王妃讲道理,宣王妃满口都是不成体统、于理不合,没意思极了,薛剪萝真心实意地说:“三皇婶可真是个妙人。”
宣王妃见状,暗忖往后决不能让薛剪萝同幼清接触太多,性子本就足够离经叛道,再同这从嘉王妃相处几日,也不知会成什么样自。她兀自找了个借口,正欲携薛剪萝与幼清辞行,来御花园寻幼清的薛白开口唤道:“清清。”
走过来的薛白面容俊美,身姿挺拔如鹤,一身白衫衬得他清冷而疏远。他向宣王妃微微颔首,而后又淡淡地开口道:“皇嫂。”
宣王妃一顿,缓缓笑道:“才和弟媳说到三弟呢。”
幼清扭过头来,迫不及待地问薛白:“我不许你纳妾,你会不会厌弃我?”
薛白眉梢微抬,“怎么了?”
“皇嫂说我生不出来小世子,得给你纳几个侧房才行,不然你就会讨厌我。”幼清瞟向自己的肚子,假装很有底气。他充满期待地问道:“是不是这样的?”
薛剪萝笑眯眯地说:“不过三皇婶不答应,说皇叔你只养得起他一个人,若是讨厌他了,就要回金陵。”
薛白闻言,垂下眸盯着幼清,倒没有立即搭腔。少年这会儿已经做起回金陵的美梦了,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薛白略微思索几秒,自然晓得幼清在打什么鬼主意,便低声笑道:“本王的确只养得起他一个人,不需要再有别人,也不会放他回金陵。”
幼清一听,当即就笑不出来了,他愁眉苦脸地问薛白:“为什么你会这么穷?”
作者有话要说: 幼清清:我给你打钱养小老婆qaq求求你放我回金陵好不好。
第26章
薛白神色不变地说:“为了养你。”
“王爷一点儿也不好当。”幼清认真地思考了几秒,嘟囔着说:“还不如做我们家的上门女婿,躺着就有钱花。”
“是么。”
薛白自然而然地揽过幼清,眸色一片深黑,“那么过些日子,本王便陪你回金陵,做你们的上门女婿。”
幼清只是随口一说,才不打算带薛白回金陵,他如临大敌地说:“不行不行不行。”
薛白低下头,淡漠的眉眼稍显柔和,“嗯?”
幼清心不在焉地瞟着薛白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还是不喜欢有人碰自己,稍微想了一下,他从小荷包里翻出一片金叶子,企图用金钱来收买薛白。幼清软着声音说:“金叶子给你,你不要再碰我。”
薛白却一把反握住那只白生生的小手,嗓音沉沉道:“本王不要你的金叶子,只想要你。”
幼清眨了眨眼睛,努力地劝说道:“你那么穷,还是要金叶子。”
“……”
薛白的动作一顿,许久才似笑非笑地开口道:“该走了。”
他向宣王妃与薛剪萝辞别,本欲直接领着幼清回府,但是幼清却偏要先去瑶华宫,吃完烤鱼再走。
临近傍晚,天色殊丽不已,一派云蒸霞蔚。庭院里的莹白的琼花似是沾上几点胭脂,无端变得妩媚起来,幼清手痒,把一只手探到轿外,弄得花瓣扑簌簌地往下落,他自个儿玩得开心,又见到薛白望过来,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阿姊养了一只波斯来的小狸奴,喜欢吃花瓣,我帮它弄下来。”
点翠毫不留情地拆穿他,“小少爷,小姐养的狸奴只爱吃鱼的。”
幼清不讲理,“我说喜欢吃花瓣就是喜欢吃花瓣。”
薛白拂去他衣袖上的花瓣,不经意地抬眼,只见得少年的脸庞白净而漂亮,黑白分明的眼瞳shi漉漉的,那娇气又不爱动的性子倒真与狸奴有几分相似。他的心思微动,随即低笑道:“贵妃养的狸奴爱吃鱼,本王养的小狸奴却是贪玩的。”
幼清好奇地问他:“你也养了一只狸奴?”
薛白深深地望了他几眼,过了许久才“嗯”了一声。
点翠向来机灵,一听就晓得薛白说的是幼清,她见状捂住嘴直笑,“要奴婢来说,我们的小少爷呀,哪里都好,就是不解风情了点。”
幼清对着她做了一个鬼脸,从轿里跳出去,欺负幼枝的小狸奴去了。
薛白没有跟进去,“本王在这里候他。”
点翠犹豫了一会儿,王爷的确没有进入后宫的理,况且她尚惦记着薛剪萝的提点,便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回到瑶华宫,向幼枝全盘托出。
幼枝沉吟片刻,立即命人请了太医院的人过来,而匆匆赶来的陈太医从香囊里取出一些粉末,先是凑近嗅了嗅,又喂入口中尝了味道,他反复辨认几个时辰,终于恍然大悟道:“回禀贵妃娘娘,这是十年红。”
“生长于岭南沼地,十年才得以开花,倘若碾碎成粉,遇水即溶,且无色无味,难以察觉,若是不慎服用过多,怕是自此再也无法苏醒,幸而香囊里的粉末不多,至多只会让人昏睡一日,所以……”
点翠立即明白过来,她喃喃道:“奴婢的香囊让人换了,给小姐斟茶的时候,粉末从香囊的针脚里洒落,小姐才会遭人诬陷。”
说完,她不安地捏住手指,自责不已地说:“小姐,是奴婢连累了你。”
幼枝偏过头笑了一下,“你又不知情。”
点翠低头说:“这香囊奴婢日日贴身带着,竟未发现异常,也没有察觉它的味道与往日有所不同。”
幼枝云淡风轻道:“日日饮茶,这味道早已习惯,自然难以发现。”
点翠点了点头,心里却仍是愧疚,她逐一思索着碰过自己这香囊的人,良久以后,轻轻地说:“……是梅妆。”
幼枝托着腮,并不意外自己这里有内鬼,她暗自忖度片刻,把事情的始末在心里过了一遍,正欲派人把这个给她梳发的侍女带过来,忽而有一个宫人推开门,慌慌张张地说:“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
那宫人焦急地说:“小贵子、小贵子他失踪了!”
点翠不可置信道:“什么?”
在他们眼里,小贵子是失踪,可在旁人眼里,小贵子只会是畏罪潜逃,毕竟这后宫里的诸多嫔妃,没有一个不把幼枝视为眼中钉、r_ou_中刺,她挡了太多人的路,此番必会有人大做文章。想到这里,点翠捏住香囊,强自镇定地说:“娘娘,有人要致你于死地,决意把通j,i,an的这盆脏水泼到你身上。”
幼枝抬起眼,似是并不在意小贵子的失踪,她把目光从自己染着蔻丹红的指甲上挪开,又瞟向恨不得竖起耳朵来偷听的幼清,轻飘飘地问道:“王爷又把清清送过来,自己已经回了王府?”
点翠摇了摇头,“还没有,王爷在等小公子。”
幼枝便笑吟吟地说:“把清清喂饱还给他的时候,顺便再问一问王爷,白日他把清清丢在这里,自己是去到了哪里。”
点翠对上她的笑眼,忽而心神领会,“……是王爷?”
“畏罪潜逃自然比不过畏罪自尽,倘若王爷没有出手,小贵子这会儿应该只是一具尸体了。”幼枝笑了笑,饶有兴趣地说:“兴许还留有一封认罪书,让我百口莫辩,不得不担下这罪名。”
点翠想了想,“而且王爷不会无缘无故地带走小贵子的。”
幼枝把一颗荔枝喂给幼清吃,笑眼弯弯地说:“既然王爷帮了这么大一个忙,不如我们就拿清清来还债。”
幼清茫然地问道:“还什么债?”
幼枝笑眯眯地回答:“把你卖给从嘉王,还了我们的人情债。”
幼清压根儿就不担心,“他才买不起。”
幼枝轻轻地捏了几下幼清的脸,逗弄他道:“买你哪里用得着花钱?天天只会招人烦,简直是个烦人ji,ng,有人要你,当然是立即给你收拾好包袱,白白送过去,省得过几日人家反应过来,我们家还得倒贴钱。”
幼清鼓起脸,“阿姊才是烦人ji,ng。”
吃饱喝足以后,点翠把幼清送出去,她正要按照幼枝交待的那样开口询问,薛白一个眼神瞥过来,目光无波无澜,“小贵子在本王手里。”
他的余光从少年身上掠过,见幼清疑惑地睁大了眼睛,又平静地说:“本王闲来无事,在大理寺走动时恰巧碰见有人意图谋害小贵子,便命人将他们一同带走了。”
这世上哪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还不是说来哄小公子玩儿的。
点翠忍不住笑,“是庄妃的人?”
薛白微微颔首,而后语气淡淡道:“贵妃若是不便,可交由本王处理。”
“多谢王爷出手相助。”点翠婉言回绝道:“小姐说了,既然庄妃娘娘不自量力,她便要让庄妃娘娘知道,纵然污名在身,只要有小姐在一日,庄妃娘娘想要的,永远都只是镜中花、水中月。”
“她日思夜想的,陛下早已捧在小姐的面前,可小姐却弃之如敝履。”
既然幼枝已有打算,薛白便不再多言语,与幼清一同坐上返回王府的马车。
幼清把手心摊开,低头摆弄起点翠的妃色香囊,这是他盯了好久,临走时从桌上摸过来的。幼清玩了一小会儿,又扯住薛白的衣袖,献宝似的给他看完,脆生生地说:“太医说这个可以让人睡一整天,爹爹老是怪我害他睡不着觉,以后他再说我,我就悄悄把这个给他喝下去,这样他就可以睡一整天的觉,不能再追着我念一整天的经了。”
说完,幼清沾沾自喜道:“爹爹肯定要感动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幼老爷:???亲儿子。
第27章
薛白的眉头一动,自然不能让幼清乱来,他从幼清的手里拿走香囊,半阖着眼帘说:“我来替你保管。”
幼清不肯,伸手去够,“我要自己保管,你把它还给我。”
他为了抢回香囊,几乎整个人都扑在薛白的身上,并且在薛白的怀里动来动去。薛白没有让他碰到香囊,只顺势把人按坐下来,不过即使幼清被按住动不了,也依旧不死心,他不满地说:“你再不还给我,我就、我就……”
幼清凶巴巴地威胁道:“我就让爹爹来揍你。”
薛白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幼清指责道:“你连香囊都要和我抢。”
薛白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毕竟本王太穷了。”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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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