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七世浮图 作者:大罗神仙
正文 第26节
七世浮图 作者:大罗神仙
第26节
郭戎想也不想,惊呼了一声“玉儿!”
急急赶过去,险险将人接在怀里,郭戎慌得不行,一叠声问他:“玉儿!有没有伤到?”
李从嘉眨了眨大眼睛,讷讷地摇头:“你怎会知道我的小名?除了母妃,许多年不曾有人这样叫我了。”
郭戎仔细查看,确定李从嘉并未伤到,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将人揽在怀里护好,替他拢好狐裘,也不答话,将人好生扶着,送了回去。
国师大典的那一日,李从嘉内着一件紫绸绣桃花团寿镶貂锦袍,湖色素纺丝绸里,缀盘花扣一枚,福字币式铜扣四枚,紫色的素缎面上彩绣折枝桃花,用金线勾边,花卉熠熠生辉,间饰团寿字。
立领口镶貂皮出锋,领、袖边镶饰貂皮,胸前镶饰貂皮缝制的团寿字如意云纹,缘内衬元青寿字织金缎边,看上去端庄典雅,和谐雅致。
郭戎担心他冻着,给他外面又拢了一件月白江绸白狐皮端罩,上半白狐皮,光辉熠熠,下半是上等貂皮,毛尖洁白似银针,内衬月白色暗花江绸里。
这架势,郭戎怕是恨不能将整个皇室的富庶荣耀全堆在李从嘉一个人身上才甘心。
漫天的雪花飘下来,沸腾飞扬,李从嘉整个人裹在雪白的衣料里,只一双漆黑的眼睛明亮照人。
他就那么站在高高的礼台上,斜着眼觑着郭戎,那种与生俱来的尊贵冷清,令郭戎一时恍惚起来,他眼前似有模糊景象,也是一样的高台上,有人用冷清如冰霜的眼神睥睨着自己……
郭戎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最近可能是累着了。
可不是么,要堵住朝廷内外悠悠之口,自己可着实费了很大功夫的。
春去秋来,不知是北国的雪景慰藉人心,还是郭戎那一声“玉儿”令李从嘉觉得亲近,两人之间的隔阂也随着冰雪消融渐次消弭。
这一年的中秋家宴上,丝竹管弦,一片欢声笑语。
方博简走上前来,毕恭毕敬:“皇上,微臣府上女乐新编了一支歌舞,甚为曼妙,微臣斗胆请献于陛下。”
郭戎头也不抬,只淡淡说了声:“准。”
击掌三声,歌舞入阵。
方博简谨慎地说道:“皇上,薛姬自小养在府上,教习训导莫不尽心,皇上若是喜欢这支歌舞,恳请入宫常为皇上作演。”
郭戎脸上笑意浓重,偏了脑袋,看向李从嘉:“国师以为如何?”
李从嘉穿着月白色团荷花暗花绸衣,手上捏着一只孔雀绿釉酒杯,捏了半晌方冷冷回了声:“甚好。”
郭戎仍是笑着,这笑意却显得有些凉薄:“薛姬果然绝色,朕亦心动,一旦入宫,朕恐怕着意加宠,难以自持。”
李从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生气,不如说他也许还未意识到自己竟在生气,“啪”一声搁了酒杯,磕到桌沿上一声脆响,起身离席。
含笑看着李从嘉的身影,直到消失在夜色里再也看不见,郭戎忽然冷了神色:“薛姬,朕之所爱,但若因眷顾薛姬而延误朝政,朕该如何是好?”
方博简一身冷汗,惊惧得不能言语:“皇上,皇上圣明裁断,必,必以国事为先,薛姬技艺尤须ji,ng进,实在该回府多,多加锤炼。”
郭戎的话里带着三分戏谑,只是这戏谑此刻听来竟是彻骨的残酷:“不可,朕今日一见薛姬,断不能忘,舍不得她回去。”
方博简哆嗦着匍匐座下:“皇上的意思是?”
“只要薛姬活着,朕必定日思夜想不能忘怀,不如赐酒一杯,了却朕的念想。李常。”内侍应声上来。
群臣压低声音私议:“方博简为了讨好皇上,废了十三年的心血教养薛姬,今日一杯毒酒,前路尽断……咱们皇上好手段……”
薛姬凄惨的求饶声不断回响。
“皇上饶命!”
“方大人!方大人!”
郭戎摆摆手,李常着人将薛姬带下去。
郭戎扫了眼方才李从嘉的座位,空空的,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空了起来。
带着三分酒意回了碧洗宫,李从嘉坐在大殿门口赏月,脚边搁着一壶“一色秋”,香飘十里。
郭戎默默抬脚走到他身边坐下,两人不言不语,一同仰头看月,直看到银霜满地,月影西斜,郭戎撑不住酒意睡倒在地,整个人虾子一样缩在李从嘉脚边,看上去倒十分和睦。
第二天,毫不意外,两个人齐齐病倒了,风寒蕴结,涕泗交流。郭戎自己尚且病着呢,就跑前跑后照看着李从嘉,等李从嘉病愈,郭戎却救不回来了。
御医说是南征北战、西进东征,连年辛劳,沉疴已久,不着意疗养,反心力煎熬,此次风寒爆发引出旧疾,药石罔效。
李从嘉坐在床前,看着昏睡的郭戎发呆,一发呆就是一整天。
夜里好歹醒了一回,瞧见李从嘉眼底的青影,郭戎的心就一阵阵疼起来,压住呛到嘴边的咳嗽,郭戎喘喘气,带着笑意说着:“你可知我平生夙愿?”
李从嘉眼睛眨也不眨看着他,轻轻摇头。
郭戎还是笑着:“十年开天下,十年安百姓,十年致太平,可惜了……我没有时间了……”
抬手拭去李从嘉脸上的清泪,他拿手指不停摩挲着他的脸颊:“但是最最可惜的是,从此以后,我的玉儿该怎么办才好呢……”
李从嘉双眼无神,木然呆立,只脸上的泪无声流下来,怎样拂也拂不尽,模糊的视线里整个世界都开始动荡,只耳边悲声一片,越来越远……
“玉儿,玉儿……”呼声不停,杨玉琳挣扎着,应声睁开眼睛,恍惚了几息,视线终于清明起来。
三步外良辅拿着小手绢抹眼泪,“嘤嘤嘤”地哭诉:“国师大人得是有多喜欢咱们皇上啊,哭了一宿,喊了一宿皇上,真是太可怜了……太可怜了……”
杨玉琳偏了头,身后是景福临的怀抱。
景福临脸上还带着三分紧张担心,抬手为他拭泪。
杨玉琳没来由心里一阵突突乱跳,抽痛得钻心。
景福临连忙揽了人在怀里,温声抚慰:“莫怕。只是梦罢了。”
杨玉琳心口痛得麻木,窝在景福临怀里,一丝一毫想记不起自己方才所梦为何。
第47章 烹鲫
良辅早缠着傅达礼将来龙去脉问了个一清二楚,这会儿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埋怨云影:“都怪小五,发什么急令啊,害得咱们皇上离了国师身边儿。”
云笺翻了个白眼:“人家都说了,那是记错了,你们四长一短三长二短的哨子声儿,磨磨唧唧的,一准儿记错。就该换个法子,急呢,就用哨子,不急呢,就用箫,不然琵琶啊鼓啊筝啊锣啊,不都挺好的么,好记。”
良辅气得跳脚:“哦,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不中用,弄得那么狼狈,小五能急得吹哨子么?还不是想叫人给你帮忙,早知道还不如我跟着去呢,没用的人就该留在家里。”
被云笺架在火上烤的旧账还没算,现在两个人一搭腔就开始掐架,好赖良辅都快大了云笺有一轮岁数了,真真是为老不尊。
这几人闹腾起来,简直沸反盈天,景福临一见杨玉琳皱了眉头,把扇子一收,冷声说了句:“出去。”
一室的冷寂,几个上蹿下跳的家伙全蹑手蹑脚做贼一样溜出去了,找正在外院劈柴的知书玩儿去了。
贾凉被云影救回来,眼下也安置妥当。
将养了几日,待杨玉琳恢复ji,ng神,一行人便上了路,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许是自出宫起这一路上就没消停过,难得的宁静反而叫人忽然不习惯了。
入了湖广地界,江河湖泊一发多起来。
这一日,到得江边,眼见水色秀丽,风物宜人,良辅跃跃欲试,叫嚷着要泛舟湖上,赏一赏江上好景。
虽离着杨家甚远,但好说已进了湖广地界,杨玉琳少不得尽一尽地主之谊。
即便一向不识水性且又才沉过一回河底,到底还是弄来几个筏子,陪着他们三三两两坐了筏子到了江上,真有什么事,抓着景福临便是了。
不比花容和元霸走南闯北,良辅并傅达礼是自小在宫中长大的,随侍景福临身边,出来得少,自然见什么都是稀奇。
良辅一双眼睛猫子一样亮,探出脑袋贼兮兮地四下里张望,拿两个胳膊作桨,奋力划着,这般毫无章法,自然顾头不顾尾,没留神撞到另一个筏子上。
那青年的筏子被撞得东倒西歪,急忙忙拿手将一个陶罐护在胸前护好:“好险,好险。”
良辅这才看见自己撞了人,就去作揖赔罪。
那青年还不待还礼,水面冒出一个脑袋,一身黑衣,左手拎着的一个竹篓,轻手轻脚幽灵一般上了那个青年的竹筏。
躬身向青年见了礼,清冷的嗓音恭敬地喊了声:“老爷。”意思是“我回来了”。
那青年点点头,黑衣人便取了两个石筒,将石筒中的清水倒入筏子上准备好的锅里,拿枯叶烧了,再从竹篓里取出一尾一尾活蹦乱跳的江鲫来。
拿了一把细长的柳叶银刀,动作麻利地开膛破肚,就着江水清洗干净,扔进锅里,少时,水沸,黑衣人轻喊了声“老爷”,意思是“把东西给我”。
抱着陶罐的青年便将罐子递过去,黑衣人恭敬接过,开罐取了两滴,滴入锅中,锅内清水已熬成ru白,每一息翻滚间都将鲜鱼的香气滚开来,良辅闻得口水都要掉进江里了。
仔细看着火候,黑衣人取了一副碗筷,就着鱼汤,将鲜鱼捞起来,递到那青年手边,温声喊“老爷”,意思是“可以吃了”。
那青年接过碗筷,慢慢咽了一口鱼汤,良辅眼巴巴地看着,满脑子就是一个“鲜”字。
拿了筷拈起一块鱼r_ou_,色白如玉,凝而不散,看上去就满口弹牙,青年咬了一口,良辅整个人都忧伤了,满心满眼都在呼唤“好鲜好鲜,看上去好好吃好好吃……”
青年细嚼慢咽吃完一碗鱼,心满意足,抬眼看见自己的筏子边围了一圈筏子,筏子上的人俱是眼巴巴瞅着自己,不免有些羞赧且讶然:“诸位这是……”
良辅直勾勾地盯着锅,青年露出一个恍然的神情:“江里的鱼,可以捉的。”
黑衣人轻声喊了一句:“老爷。”青年应声看过去,随即回头对良辅他们解释说:“眠风说,虽然江里有鱼,但是你们捉不到……”
“哼!看我捉它个一百条!”元霸一跺脚,差点直接将自己的筏子跺进江里,连累得良辅半个身子都泡在水里。
“咕咚”一声,元霸已经下了水。
良辅眼巴巴地问:“此话怎讲?”
那青年为人和气,好言好语答他:“三月江鲫最盛的时候,满江鲜鱼活蹦乱跳,恨不得伸手出去就能捞到,可眼下已入了秋,仅剩的江鲫全潜进了深水,若非深谙水性且又对本地水域极为熟稔,急切是捉不到鱼的。”
说着又现出几分羞涩神情:“我嘛,是因为贪嘴,素日里最好吃鱼,就拖累眠风大冷天的下水给我捉鱼。”
杨玉琳惯常跟在陶丞身边,于吃食一事上多少更讲究些,看着那个陶罐问:“那陶罐里装的是什么?”
青年温声回他:“那是眠风酿的醋。”
青年只简单说了一句,背后却不知道花了多少的心思和功夫。
新鲜采回来的葡萄,去梗、破皮,熬煮葡萄汁,放凉,然后装桶。
八个大小不一的木桶,按照从小到大编号,最小的是一号木桶,最大的是八号木桶,每个木桶只装大半满,留一部分空余,露天静置,水分蒸发掉,醋的味道就会变得香醇。
然后将二号木桶的醋倒进一号木桶,将一号木桶装满,再将三号木桶的醋倒进二号木桶,将二号木桶装满,依次处理剩余的木桶,等每个木桶再度蒸发掉水分后,再重复一次,如此循环往复。
十二年之后,就可以从一号木桶里取醋食用。
“我手上这一罐,是二十五年的老醋,比我的年纪还大呢。煮鱼用的水是眠风从山上汲的活泉,再取一滴老醋放在汤里,搭配现煮的江中活鱼,最是合宜。”
青年长养在江边,对鱼有天然的钟爱。
“每一季进给宫里的鱼,纵是再想法子保鲜,等到了御膳房,到底不剩下几分活气,哪比得上筏子里就地取材烹煮的新鲜呢。”
说着忍不住满足地叹息一声:“就为了这口鲜鱼汤,让我去宫里当皇上我都不愿意的。”
杨玉琳没忍住笑出了声,抬眼去看景福临。
景福临不以为忤,随即似是忽然想起什么,淡淡问了一句:“你是谢子猷?”旋即又十分生疏地补了一句:“谢大人?”
那青年颇有些意外:“公子客气了,眼下不在衙署,叫我子猷就好。”
湖广总督谢子猷,开国以来年纪最小的一位封疆大臣,他小小年纪身居如此高位,中间细说起来还有一桩故事。
三年前,湖广总督出缺,内阁拟定的人选里,景福临原是属意程闻道的,可程闻道上表陈情,称“日月既出,爝火当息”。
他自比爝火而推谢子猷为日月,恳请景福临收回成命,改任谢子猷。程闻道既然铁了心举贤,景福临也没有理由拒绝,自此存了心要仔细瞧瞧这个所谓的少年天才是如何非同凡响。
孰料随后几年,不论是进京述职亦或是定期朝会,谢子猷总能寻着由头躲过去,折子里倒是铁齿铜牙忠心耿耿,三年来却连个人影也见不着。
所幸这三年里湖广也算是政通人和,政绩斐然,景福临也懒得计较,就听之任之了,现下回过味儿来,这谢子猷怕不是被江上的鱼迷了心窍……
良辅同傅达礼俱是知道根底的,跟景福临一般,今日才算是初见这鼎鼎大名的“少年天才谢子猷”,真是哭不得笑不得,难怪那黑衣人一口一个“老爷”的,竟是这么一号人物。
不等二人好生感慨一番,元霸已经一头撞到了筏子上,天生一股子蛮力也不知道收敛几分,良辅狠抓住筏子边才没被元霸一头撞到江里去,恼得他伸了爪子就去拍元霸的脑袋:“鱼呢!”
元霸显见是沮丧的,甚至有几分气闷了:“这鱼太滑!真是气死我!饿得我肚子咕咕叫!一条都逮不到!”
良辅气乐了:“行了行了,你个没用的,一会儿抓上来鱼,可没有你的份儿。”
元霸不乐意了,人泡在江里,手扒在筏子沿上就拿手去晃,边晃边撒娇:“不嘛不嘛,我要吃鱼,三哥,你帮我逮鱼嘛,三哥!”
傅达礼被他晃得没法子:“好了好了,停手,我给你捉鱼还不成么。”
傅达礼刚扎进水里,知书就紧紧在后面跟,生怕差错了一丁点。
不一会儿,两个人四手空空就上来了……
良辅:“……”
云笺看不下去了:“一群废物!”
利落地下了水,不消片刻,几乎是哭着上了筏子:“呜呜呜呜呜,这鱼太坏了,我都攥在手里了,攥在手里又跑掉了,呜呜呜呜……”莫名熟悉的挫败感,让云笺很是心塞。
谢子猷很有些不好意思:“眠风的竹篓里还有几条活鱼,你们若是不介意——”话音未落,良辅、元霸几人俱是齐齐摇头:“不介意!不介意!”
眠风一身黑衣,显出几分冷峻的神色,不打算动手,全程袖手旁观。
他们少不得自己动手,烹煮起这几尾小鱼来。
虽然粗制滥造了些,不比谢子猷吃得ji,ng细,但鱼r_ou_实在鲜美,一口汤滚滚地吞下去,满肚子里都觉得有小鱼乱窜,鲜嫩得跳脚。
眼看着下水的几个人衣衫尽shi,到底天气不算暖和,谢子猷便提议去总督府安置,换身干净衣裳,他们原就想着要去总督府偷快船看灯,人都撞上门来了,岂有不去的道理?
第48章 千丝网
在总督府宽敞的客房里舒舒服服沐浴更衣,用罢丰盛的晚膳,差不多也该直奔主题了。
良辅上了年纪脸皮就格外厚实些,为了套近乎还觍着脸直呼总督之名:“子猷贤弟啊,听闻总督府上有几艘如意艇啊,眼下酒足饭饱,不如带我们去见识见识?”
先帝南巡时,三百七十里湖广水路分了八站,御舟名翔凤艇,前引船两对,出两边行走,船旁备人骑马走河路以供差遣,另有拉船帮纤民兵无数。
凡大臣船、侍卫船及载御马船,以有事承办,俱在前行走,两岸各安卡兵,禁民舟出入。纤道每里安设围兵,令村镇民妇跪伏瞻仰。
马头大营五十丈,居住船上备三丈四方账房、二丈圆顶账房、一丈五尺正房账房及耳房账房若干。牛羊船系京城备带,茶房所用ru牛三十五头,膳房所用牛三百只。
传宣接递用快船,即“如意艇”,又名“水上飞”,极言其快。
后来,这次南下途中,先帝一时兴起,弃了御舟,微服游湖,被人一脚踹下画舫,那人后来进了宫,成了端仁皇后,也就是当今太后。
彼时还是皇后的她怒斥南巡奢侈无度,先帝于是安分老实,毕生再未劳师动众大肆南巡。如意艇便安置在总督府,经年不再动用。
谢子猷换了一件蓝地云鹤纹妆花绸衣,以五色纬线加金线织出四合如意彩云和白色翔鹤,料子色沉,轻易显得老气,却因谢子猷肤白,反倒把人衬得娇嫩稚朴,天真可喜。
他手上端着一杯采花毛尖,条索细秀匀直显毫,色泽翠绿油润,香气高而持久,鲜醇回甘,汤色清澈明亮,叶底嫩绿匀齐。
抿了两口茶,谢子猷有些遗憾地回良辅的话:“如意艇已经被人借,呃,被人偷走了……”
这是怎么说的呢?
谢子猷有些无可奈何。
“原是定亲王带着阮家的小公子南归,打我这儿路过,阮家的小公子大约也是兴起,看上了如意艇,我想着,既然喜欢,借他一用无妨,不料第二日发现人和船都不见踪影,想来,是被偷走了吧……其实想要的话可以问我借的啊……”
良辅:“……”
其实他也是预备偷来着,只是没想到被别人抢了先……
没了如意艇,一行人多少有些兴致阙然,景福临看上了谢子猷手上的好茶,同他去书房鉴茶。
傅达礼随行,知书死活要跟,傅达礼差点拔刀削了他,还是景福临拦住了,仔细瞅了知书一回,让他跟了。
余下的,除了云笺和元霸ji,ng力旺盛,在总督府里上蹿下跳之外,皆是早早地歇下了。
第二日天明,客客气气辞行。收敛了游山玩水的闲心,一行人专心赶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赶在年节前到杨家。
可惜前脚刚踏出总督府,后脚就撞上了一个意外,而且是一个大大的意外。
元霸当初离京的时候,同兰桡一起托运兵器。
兰桡使的是飞霜绿艳刀,刀头阔长,形似半弦月,普通钢刀动辄百八十斤,因怕刀身沉重压着兰桡的手,俞镇西上鸣鹿山,请重宝阁的老阁主亲自动手锻造,一锻一轻,铸成百炼钢刀,身长九尺,重二十二斤八两。
元霸使的是三星锤,索长一丈八,锤三寸,据说是花容从无刹海找来的寒铁,每一颗三寸铁锤重达八十斤,三个流星铁锤抡在手上,拢共是二百四十斤,亏得元霸天生神力,软兵器被他生生用成了硬兵器,不管到哪儿先把锤子亮出来抡一圈,真是有辱暗器的品格……
唯恐走漏了风声,京中有十大镖门不用,偏偏拉着兰桡找了个犄角旮旯的小典当行,将兵器托运到湖广。这会儿一起人在街上问了个遍也找不到那个叫什么“有朋自远方来”的典当行。
良辅十分气恼:“我说呢!给你们时间收拾行李,任什么银两细软都不拿,就拉着老四出去找了个不靠谱的典当行,八成是r_ou_包子打狗了。”
元霸委屈巴啦地不作声,傅达礼到底护着小的,从旁调解:“没准儿转过街角就撞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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