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将军马上生包子 作者:太紫重玄
正文 第1节
将军马上生包子 作者:太紫重玄
第1节
文案
司幽乃大夏朝定国伯世子,最年轻的破阵将军,朝中第一美人。
一日接到圣旨,命其一年内务必怀胎生子。
圣旨只负责布置任务,却不负责分配夫君。
司幽很无奈,只好去相亲。
面对不敢看他的清嫩书生,本以为相亲百八十次都不会有下文,谁知第一回 就遇上了冤家。
同时,大夏男后、“天赐文将军”萧玉衡回到京城。
小时候被他牵在手里抱在怀里的呆蠢胖太子摇身一变成了他的皇帝夫君,看他的眼神总是别有深意,又要承圣宠孕皇嗣,萧玉衡很不适应。
腹黑书生攻潇洒将军受
莽撞怕老婆帝王攻严格讲规矩男后受
内容标签: 生子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司幽,顾重明 ┃ 配角:萧玉衡,元衍,窦将军,周文章 ┃ 其它:生子
第1章 未来夫君蠢且穷
红鸾阁小暖厅,上安城喜楼妙媒馆的相亲之所,司幽坐在里面,打量着对面的书生。
“听妙媒馆的人说,顾公子眼头高,只挑朝中四品以上世家子弟,为何如今一声不吭只看地面,莫非是……害羞了?公子倒是……挑一挑我啊。”
司幽调侃的语气含着笑意,顾重明不安地动了几下,缓缓抬眼——
善攻善谋,人如星月,天下一流。
三年前,十八岁的司幽受命领兵灭掉文国,大夏先帝如是赞道。
接着,大夏将都城迁至气候宜人土地肥沃的文国旧都上安,司幽受封破阵将军,回北境驻守。
文国灭后,大夏先帝有继续荡平南方的景、越、宪三国,不料却突然染疾驾崩,此事便搁置了。
今上承宣帝登基三载,行事一直稳妥,却于不久前下了一道令人十分看不懂的圣旨——
诏破阵将军司幽回京,一年之内,怀胎生子。
顾重明呆呆地望着司幽,仅仅一眼,便沉浸在“人如星月,天下一流”这八个字当中。
恰如其分,触手可及。
顾重明红了脸,再次垂下头。
司幽一笑,“呦,是个傻书生。”
顾重明登时羞愤,司幽眼角挂着薄笑,目不转睛地瞧他。
一身对襟墨色纱衣,衣上绣着莲花暗纹,手边一柄暖玉扇,喻君子之意。天生毛绒绒的黑发半束,额角两撮碎发实在梳不上去,形成两道向下倒挂的小小龙角,看得人想伸手撩拨。
脸圆,肤白,唇淡,眉漆,眼睛挺大。
是副不错的皮相,除了有点……嫩,让人瞧着以为是个娃娃,下不去手。
司幽心中暗自发笑,从怀中抽出一张描着胖鸳鸯的红纸,对着念道:“顾重明,二十四岁,今科同进士出身,授礼部主事,正六品,五月初一上任。独居顺乐坊,有宅契,无田产。过往以抄书代写、售卖字画、开设私塾为生。除要求四品以上世家子弟一条叫人瞠目外,可以一晤。”
旁侧附一小像。
“他们是怎么说我的?念给我听听?”司幽将红纸折好收回。
顾重明的手动了一下,但终究什么都没拿出来。
“你我同为男子,有话直说罢。”司幽逗他逗得起劲儿,不依不挠,“我身有皇命,得尽快找一个,但也不能蒙了眼瞎抓。故而我欲一问顾公子,你个头儿不如我,力气不如我,相貌不如我,官位俸禄也不如我,不知打算凭什么,让我心甘情愿雌伏于你呢?”
顾重明头顿时垂得更低,白皙的圆脸憋得通红,看来十分艰难。他接着突然起身,掏出钱袋往桌上一拍,抓起墨玉扇,向司幽拱手行了一礼后,转身走了。
动作行云流水。
司幽有些吃惊,有些无奈。
桌上钱袋乃最朴素的青粗布织就,半点纹饰也无,拿起掂一掂,大概只有两块碎银并几个铜板。
司幽略一思索,将钱袋放入怀中,一撩落在身前的发,结账走人。
暮春时节,烟柳拂风。
上安城中三道流水交错蜿蜒,过得几步就有石桥添趣,桥上卖糖葫芦、小挂件的三三两两,热闹非凡。
司幽不远不近地随着顾重明来到一家名为“锦绣庄”的店前。店门左边挂着块大圆牌,上写一个“卖”字,右边有块同样的牌,写的是“租”。顾重明走到右边窗下,递上一张纸,进了店。
不多时他走出来,穿着青灰布袍,斜背着个同样灰扑扑的小包,脚上登云履换了黑布靴,手上握的也变成了一柄普普通通的竹片扇。
司幽明白了。
他迎上去将钱袋递出。
顾重明看到他吃了一惊,满面局促羞愤,迅速取回钱袋后,仓皇逃窜。
人来人往中,司幽目送着他的背影,拔腿又追了上去。
顾重明憋着一口气,专挑小巷跑,最后登上偏僻拐角里一座石桥最高处,停了下来。
司幽怕他做傻事,准备劝劝,结果刚一靠近,顾重明突然转过身揪住司幽衣领,瞪着悲愤的眼,红着脸发着抖道:“的确,我家世不如你、官位俸禄不如你、容貌个头儿不如你、力气也不如你,但我发誓,一年之内我必定与你平起平坐,甚至压你一头,那时娶你,你便无话可说了吧?”
咬牙切齿,气喘吁吁。
纵然司幽见过许多大场面,此时也不禁要愣上一二,但愣完之后就很想笑。
如同被逗急了的小孩子发脾气,额上的小龙角刘海也凑热闹一般,跟着使劲儿晃。
于是司幽就弯了弯眉眼,笑了。
这一笑十分真诚,二人距离又极其近,心跳气息都应和着,朝中第一美人的威力顿时暴涨,顾重明的心“轰”一下燃了,他知道,若再不走,他定然就要晕了。
再次闷头逃跑,只见青灰布袍倏而一矮,巨响接连传来:下桥是台阶,顾重明没看到,就这么滚了下去,在地上趴成了一个“大”字,折扇微开,落在一旁。
司幽实在是没忍住,笑了好一会儿才施施然上前,蹲在他身侧。
“你走开。”顾重明把头往地下埋,白嫩的脸在地上摩擦,“我今日丢人丢尽了。”
司幽心说这是什么趣事,抓住他衣领向后一提,再往膝弯处一捞,起身站定,顾重明便被打横抱在了怀里。
“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顾重明的脸快烧着了。
“你磕伤了。”
“我贱命一条,无需司大将军劳神!”顾重明悲愤地扑腾。
“那好吧。”司幽语气轻飘飘的,双手冷不丁一松,顾重明“啊”地一声大叫,四肢本能地找依靠,赶紧像章鱼一般重新缠回司幽身上。
“嗯,很诚实。”
“你、你……”顾重明要气死了。
司幽终于满意,不再逗他,将人一拉一甩,牢牢地按在背上。
“这样总行了吧?”。
果然是大将军,抓个大活人跟抓小ji似的。
“你家在顺乐坊?”司幽茫然四顾,“我刚回京,有些认不清路。”
“那边,过三座桥,向北拐,再向西拐。”顾重明在司幽肩上朝前一指。
司幽刚要走,顾重明急切地攥住他的衣裳,小声说:“我的折扇……”
司幽明白过来,伸脚一勾,扇子被轻巧地挑到空中。他伸手接住,自然地推开,只见素白扇面上ji,ngji,ng神神地写着四个饱满刚劲的大字:力争上游。左下一小红印,是顾重明的名款。司幽吹了吹扇上的灰,反手将其cha/进顾重明领口。
“傻折扇配傻书生。”
顾重明趴在司幽肩头生气地抿唇,有点想勒一勒他的脖子。
京城上安屋舍重重,繁华热闹。
扎眼漂亮的世家公子背着狼狈穷困的书生,路人纷纷侧目,顾重明又不好意思起来。
“你放我下来,我能走。”
“你一瘸一拐,何时能到家?”
“可是你挺累的。”
“我的金丝玄甲六十斤,斩风槊四十斤,随身的连心鸳鸯钺十五斤,如今背个你,小打小闹耳。”
顾重明皱眉:都是人,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本想垂下头作忧伤状,可如今人在司幽背上,若垂头,就成了埋首于司幽肩窝的依偎姿态,容易误会,便作罢了。
“今r,i你没带兵器?武将不是兵器不离身么?就算不是战时,那连心鸳鸯钺也是要带的吧……你也没骑马?”
“上安城我不熟悉,想步行看看风光,况且今日相亲,带杀敌之器不妥。”
司幽脚程轻快,二人隔三差五聊着,不多时就到了城南顺乐坊最深处——
简单的小院扫得十分干净,院里种了棵琼花,这时节素白满树,淡香扑鼻。堂屋桌椅朴实,卧房幔帐与铺盖整洁厚实。
司幽将顾重明放在床上,让他脱下摔脏的外袍。
顾重明忙道:“我还是自己来吧。”
他看着没方才那么炸毛了,司幽便不再坚持,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那我告辞了。此药一日一次,伤处莫要沾水。”
如星如月的含笑双目温柔地朝顾重明一眨。
顿时,顾重明今日所有的羞愤都散了,他回味起红鸾阁中的悸动及方才被抱着背着走了长长一段路的温暖,口中心头甜甜的。
“司将军,今次我们……”
司幽莞尔,展露无限风华。
“看缘分吧。”
司幽走后,顾重明从中衣胸口的夹层中取出妙媒馆描着胖鸳鸯的红纸,上面评价司幽的话仅只一句,却让人心向往之无限激荡——
“单凤冲霄,非梧桐不可栖之。”
顾重明勾了勾唇角。
这一笑狡黠、骄傲,与他之前的姿态全然不同,仿佛猎人嗅到猎物、渔夫放下钓钩。
狩猎的要诀是饵料,遇上清傲的凤凰,自己便投其所好,再给他筑个最温暖的巢。
五十日前。
大夏皇宫。
暮春的黄昏晚风中,年轻的承宣帝元衍由外朝赶往后宫。
厚实的帝王靴结结实实地踩着宫中的青砖,华贵的衣料发出簌簌的摩擦声,即便已经极为克制,但依然阻止不住越发焦急的心绪。
九华殿已在眼前,推门的手伸出一半,承宣帝突然愣了。
乍然见到离宫三年的正妻,他、他该说什么?是倾诉相思,还是、还是装作并不在意?
究竟哪一种,才会让那人刮目相看,觉得他好?
第2章 堂堂天子怕老婆
承宣帝没让下人通报,还特意屏退了他们,结果就是犹豫再犹豫,九华殿的门迟迟无法打开。最后他想了个招,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片刻后,殿中果然传来动静。
承宣帝心头一热,整整袖口及腰带。殿门打开,清雅俊秀的男子身着红色朝服,不经意向外一看,登时变了脸色。
“陛下?!”男子跪下叩头,“臣参见陛下,未得及时接驾,臣有罪。”
承宣帝低头深深望着他,这一身隆重的绣凤红衣,宛如三年前他们大婚的吉服。
三年了,他终于回来了。
承宣帝内心翻涌,缓了一时,道声“免礼”,将人扶了起来。
“三载不见,爱卿瘦了。”二人相扶着往殿中去,“可是在北境吃了苦?”
“臣在北境,吃住都是最好的,将士们不知比臣辛苦多少,臣心中唯有感激,绝不敢抱怨半分。”男子将承宣帝让到上首椅中,“臣方才屏退下人在此小憩,想着等陛下传了就去见驾。怎么陛下自己过来了?”
承宣帝自然没有说自己是想他想得发疯一刻都等不了,一时亦想不到其他说辞,便避而不答,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男子犹豫了一下,在距离龙体三寸以外的地方坐了。
姿态端正恭谨,头谦卑地垂着。
他很见外。
承宣帝叹了口气。
一时无言,气氛有些冷,承宣帝的手放在腿上搓了搓,鼓足勇气道:“爱卿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你。”
男子一愣,勉为其难抬了头,但视线依旧向下。
“爱卿,你看看朕。”承宣帝索性执起男子的手。
男子立刻有点受惊,但无法违抗圣命,便硬着头皮望了过去。
眼波如水,澄澈深邃。
承宣帝的心被狠狠地戳了一下。
这,是大夏朝的使君,是他后宫中的唯一,是他的正妻,萧玉衡。
萧玉衡出身大夏最具名望的士族——曲阳萧氏。其族训称“必诵诗书,必追圣贤。入仕必优,为官必廉。克己慎独,忠君敢谏。挺拔如笔,性温如墨,坚贞如砚,澄净如宣”。大夏历代朝廷要员从来少不了他们的身影,而今年刚满而立的萧玉衡更乃萧氏百年来最优秀的人才。
八岁时,萧玉衡的诗文被认定为状元之作,先帝准其成年后不必参试直入朝廷。十岁时他入宫教引太子,也就是如今的承宣帝,堪称半师。
萧玉衡还刻苦修习兵法,尤擅布阵,十五岁随军出征,虽不亲自杀敌,但运筹帷幄屡立奇功,多年老将亦不能及,人送绰号“天赐文将军”。
大夏军中许多年轻将领皆受过他的指点,司幽更是跟随他十多年,敬之如兄长师尊。三年前灭文国,萧玉衡担任督师,当居首功。
太子元衍登基后,下的第一道圣旨便与萧玉衡有关,然而出人意表的是,萧玉衡获封的不是丞相太尉、不是兵部尚书,而是使君。
大夏律例,母仪天下者,立女子,称皇后,立男子,称使君,巡九寺五监,可参政议政。
朝野震惊,天下震惊。
最震惊的,当属萧氏。
曲阳萧氏为国尽忠为民请命,自诩清流风骨,从未出过以身色侍君的后宫之人,不少萧氏子弟对新帝行事颇有微词。然萧玉衡当机立断,将自己的名字划出三族之外,领旨受命,与承宣帝完婚。
可大婚礼毕尚未洞房,萧玉衡便奉旨前往北境,督管边境十营。他淡然地脱下喜服换上轻甲驾马而去,甚至连他的皇帝夫君长什么模样都没看仔细。
印象中的,仍是幼年时那个又顽皮又呆蠢的胖太子。
他们曾相伴五载,又分别十数年,一朝结为连理,却是今日才真正有了好好说话的机会。
凝眸相望间,过往仿佛重新经历了一遍,承宣帝再也按捺不住情动,紧紧抱住萧玉衡的肩,红着脸倾身上前。
“陛下……”萧玉衡紧张地伸出双手挡着。
承宣帝的心顿时冷了下来,他这是做什么?他不愿与自己亲近?!
萧玉衡亦发觉自己本能的反应不妥,强自镇定道:“陛下可否给臣几日时间……缓缓?”
“缓缓?!”承宣帝一脸匪夷所思,“你要缓什么?你是朕的使君,朕娶你三年,连碰都没碰过一下,如今你好不容易回来了,却还要缓缓?!”
萧玉衡也有点慌了,“臣……一路奔波,实在辛劳,怕服侍陛下不当,所以……”
承宣帝一点儿也不相信他,失望地看了一会儿他受惊推拒的模样,压着怒气,起身负手在房内踱步。萧玉衡跟着站起来,担忧地望着承宣帝暴躁的身影。
“……你说,你此番请旨回京,究竟是为什么?三年前跪在朕面前,让朕答应放你回北境驻守才肯成婚时你何等果决,怎么如今却自己跑回来了?你说你一刻不敢忘先帝南征之遗愿,要回北境训练将士军阵,那你现在回来,是把先帝的遗愿忘了么?”
萧玉衡扑通一跪,“先帝遗愿,臣绝不曾忘,臣今次回来是因为……”
“是因为朕诏回了司幽,你担心他,提前回来为他打点保他平安!你刚才不让朕亲近,也是因为司幽吧?你对他就那般好吗?!”
“陛下!此话从何说起……”
“哼!”承宣帝气得甩袖,背过身不看萧玉衡。
殿中寂静,唯余承宣帝粗重的喘息。
萧玉衡思索片刻,尝试道:“司幽乃百年难遇的将才,手下玄甲突骑营乃我大夏最ji,ng锐的队伍,日后南征非他不可。陛下突然以莫名的理由诏他回京,已引起了许多猜疑。此事关乎先帝遗愿、大夏国运与陛下的声誉,臣不得不回来。至于陛下之后说的那些,臣实在是摸不着头脑,不知该从何处分辨。”
承宣帝回过头,因为萧玉衡最后那些话,他突然没那么气了。可是、可是他也不能轻易将此事放下,但……萧玉衡这会儿看着,似乎有些……动怒。
他动怒起来就是如此,不会发火,而是摆出一副不想理你的样子。
承宣帝心中抓挠,犹犹豫豫道:“那、那你证明给朕看,你不是单单为了司幽。”
萧玉衡惊讶地抬起头。
承宣帝扶他起来,“你就用洞房证明给朕看,你我早该洞房了,这三年来,朕从没有沾过旁人,朕一直等着你……”
震惊中,萧玉衡身体一空,竟是被承宣帝打横抱了起来。承宣帝甚至连走去内殿都嫌麻烦,就直接将人放在方才坐过的椅中,开始宽衣。
“陛下、陛下不可……容臣……绝不可在此处……陛下!”
承宣帝蛮劲发作,萧玉衡再急再推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
被迫接受后,浑身只有疼,很疼,疼得他一看见承宣帝的眼睛就有些害怕。
二十年前,他最担心的就是大夏朝的胖太子一直呆蠢淘气下去,会长坏。
如今看来,他担心的没错,确实是坏了。
承宣帝要再抱他,萧玉衡几近绝望,浑身发着抖,突然眼前一晃,晕了过去。
高烧昏迷,太医院出动会诊,承宣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错事了。
萧玉衡身子单薄,性子却强,一口气憋在那里,万一……哎。他怎么就、就一时激愤,做了禽兽呢?!以后他有何脸面去见萧玉衡?!
承宣帝悔得使劲儿抽了自己几耳光,吓得侍从们纷纷跪倒,磕头不止。
萧玉衡的病需慢慢将养,便顺势请太医告知承宣帝,担心过了病气,让承宣帝千万不要来探病。承宣帝便心灰意冷了,果然,萧玉衡真动怒了,真地讨厌他、不想看见他了。
可巧不久后,萧玉衡被查出有了身孕,还是双胎,不过刚出一个月,他的肚子就挺了起来。
承宣帝喜不自胜大赦天下、赐金银补品无数,可单单没有去看过萧玉衡。
因为萧玉衡说病未好全,不让他来。他只好乖乖听话,不敢再惹他生气,不敢再违抗半分。
明明他回了宫的,却依旧像分别时一样。
喜不自胜的承宣帝又很伤感。
其时正当科举,新进士们授了官职,礼部尚书江覃拿着新名单,微微皱眉。
“圣上现下有意重整朝中司部,太常寺首当其冲面临裁汰,原本与我等无干。可圣上偏要我们派人过去修习,这是修习个什么?!”
下属道:“大人,圣上是有意将太常寺并入咱们礼部啊,派人过去,估计是为了将太常寺的门道理顺,到时并起来方便。”
“烫手山芋。”江覃将新入礼部的名单撂下,“太常寺卿窦将军虽然年轻没脾气,可他是平南侯世子,平南侯手握兵权一身功勋,是我等惹得起的吗?!”
下属立刻紧张地低声:“这便是圣意所在啊。平南侯、定国伯那等权贵,圣上能容得了吗?放了三年,该动手了。否则怎会借故诏司幽回京?司幽可是定国伯世子……”
“圣意不可揣测,我等做好分内之事即可。”江覃谨慎道,“派去太常寺的人,必定是个挨刀枪的靶子,派谁去呢?”目光在名单上巡视一圈,忽而ji,ng光一闪,将其中一个名字划出,捋须笑起来,“就他吧。他在科试中做出那等惊人之举,若不是本官惜才,他就落榜了,如今正是要磨练磨练。”
毛笔圈出的地方,赫然写着“顾重明”三个字。
那一边,刚刚拿到授官文书,开心得不得了的顾重明打了个喷嚏。
第3章 敢背着我去约会
顾重明被借调至太常寺后,被派去衙门西南角的知返阁抄录刚刚为文国修毕的史书。寺中同僚对他说,每日只抄两个时辰,还可迟来早退,因为他的名字不在太常寺典册上,太常寺如今面临裁汰,寺卿整日忧心,根本顾不上他。
顾重明嘴上“嗯嗯”应着,心里连连喊“呸”:这群人,看他是新来的,就将他当傻子哄。
太常寺面临裁汰,寺中人最看不惯的就是职责相当的礼部,他被礼部派来修习,必定是众矢之的。这群人虽不明面上排挤,却暗地里喂他裹着糖衣的毒/药:
不让参与寺中公务,只做抄写体力活。
劝他偷懒、迟来早退,就是要等他懈怠犯错,到时反咬礼部一口,以期以小闹大,改变圣意。
太j,i,an诈了。
他将计就计,凭着清嫩无害的娃娃脸减了众人的戒心,再故意偷懒一二,让他们以为他上了勾。期间寺卿窦将军的确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来此事多半就是他授意或默许的。
顾重明心中愤愤,朝廷果然脏。
那就等着吧,反噬的时候到了!他可不好惹!
萧玉衡身体刚一好,便开始巡视九寺五监,还特意请了圣旨,让司幽陪同辅佐。
巡太常寺那日,萧玉衡坐在辇上,浅金色的宫装在腹部微微隆起,通身文墨之气,仿佛谪仙临凡。
窦将军率部迎接,跪得恭敬谨慎一丝不苟,仿佛一部方正规矩的典籍。待萧玉衡进入衙门便随在一侧,温声讲着公务,目光偶尔往另一侧的司幽身上飘去。
“太常寺中有品级的,都在此处了?”巡了一时,趁着奉茶休息,萧玉衡问。
窦将军回头迅速一数,躬身道:“禀君上,正是。”
“不是有个礼部过来的新进士么?叫……顾重明?”
司幽神色一紧,望向窦将军,窦将军道:“是有此人,只是方才君上问太常寺中人,微臣便没算他,君上恕罪。”
“无妨。”萧玉衡端起茶盏,“唤他过来吧,司部官员借调乃圣上的新法,本君正好替圣上先看一看。”
突然外间响动,承宣帝身边的大太监急匆匆奔进来跪倒,“君上,圣上到了九华殿,请您回宫。”
萧玉衡放下茶盏,“本君今日巡九寺五监,这才刚出来,恐怕还需两三个时辰。”
“可、可是圣上这会儿办完了朝务,正好得闲……”
萧玉衡缓缓道:“你回去传本君的话,叫他们拿仙露饮给圣上品尝。那是北境最珍贵的五种名花所制,需经一冬春,初夏方能饮用,有清心通体、焕颜凝神之效。今日刚好到日子,本君想着公务做完就给圣上送去,如今圣上来了,正好。”
“可、可是……”大太监一脸艰难。
“去吧,本君还有正事。”
大太监嘴角一撇,哭丧着脸退下。
心想萧使君也真是的,闹了这么久,今日陛下拉下脸给了台阶,他居然还不顺着下来。
仅只一位正妻,做了三年和尚,陛下苦啊。
那边窦将军接着道:“君上,顾重明此时恐怕不能前来。”
“为何?”
“这……”
萧玉衡微笑,“本君面前,尽可直言。”
司幽垂下双目,神色严肃,心中盘算起来。
窦将军身后的少卿一步跨上前,十分郑重地行了个礼,“禀君上,顾重明从礼部借调而来,趾高气昂,日日晚来早走游手好闲,仿佛逛菜市场,对寺卿大人及我等爱搭不理,此时他恐怕还在家睡觉呢。”
“竟有此事?”萧玉衡询问地望向窦将军,司幽也跟着望过去。
窦将军深深一躬,“顾大人初上任,不懂规矩在所难免。因他是礼部的人,故而微臣未多加规劝。微臣亦有错处。”
萧玉衡沉思片刻,终究未置可否,又饮了一时茶便继续巡视。
太常寺第三进院落中,西南角知返阁大门紧锁,内里却有响动。萧玉衡觉得奇怪,命人开锁,踏入一看,空空的书案整齐地分布在屋子两侧,唯有最深处的案上摆满文房四宝,坐在那里的人朝他们一望,随即抖擞ji,ng神,一整青色的官服,上前跪倒。
一时间,太常寺众人无比尴尬。
“你是……”
“微臣礼部顾重明。”
“哦?”萧玉衡讶道,“你就是顾重明?抬起头来。”
顾重明听话地抬起头,疲态的双目温和平静,额角两道倒挂的小龙角刘海在官帽下轻轻翘着。
司幽勾起嘴角,暗道有趣。
“你为何在此?为何外间上着锁?”萧玉衡问。
顾重明道:“微臣被借调至太常寺十日,奉命誊写文国国史。太常寺的诸位大人对微臣关怀备至,怕微臣累着,又怕微臣休息不好抄错了字,便要微臣每日只抄两个时辰,迟来早退。但微臣以为舔食俸禄不妥,且自信不会抄错,就瞒着大伙儿寻机多抄。昨夜抄得入神,又因坐在角落,外头人没注意,稀里糊涂地就上了锁。微臣在此抄了一夜,本想着今晨能出去,可巧君上过来,大伙儿一忙,就又把这里忘了。”
语气不亢不卑,坦然中还有三分委屈。
司幽忍不住笑了一下,熟悉的声音与气息令顾重明一惊,他飞速挑起眼皮,只见司幽眉目轻弯,笑盈盈望着他。他连忙又垂下眼,脸颊飞上一抹羞红。
司幽笑得更开心了。
窦将军斜眼偷瞄了司幽一下,面色十分难看。
萧玉衡并未点破,只是将蔫得仿佛老旧书本的窦将军淡淡看了一眼,然后命顾重明起身,上前看了看他案上的稿纸。
“字不错。”萧玉衡从华衣宽袖中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拂纸上的字迹,“当年先帝将编修文国国史的重任交予本君,可惜只修了一半,本君便奉圣上之命守北境去了。剩余一半中,本君只寥寥作了几篇传记。如今看到完本,亦十分感慨。”
顾重明垂首道:“微臣昨夜誊写《鲁将军传》,只觉文辞流简而内蕴奇崛,看似容易却笔笔ji,ng深,想必是君上手笔。”
萧玉衡欣慰地浅浅一笑,“《鲁将军传》的确与本君平日文风不同,也的确是本君相当中意的。听你此言,当可引为知音。”
“君上谬赞,微臣愧不敢当。”
顾重明笑着再拜。
窦将军脸色更加难看。
司幽唇边笑意更浓。
突然,先前那位大太监再次撞了进来,匍匐在地连连叩首。
“君、君上,圣上说了,见不到您,别说仙露饮,就算是真仙丹也不吃!这会儿龙颜大怒,君上千万担待啊!”
萧玉衡的脸色立刻冷了,垂目片刻后叹了口气,“罢了,容本君将此处安排一二,就回宫。”
大太监几乎喜极而泣,“多谢、多谢君上开恩!”
使君仪仗离开,司幽奉命代巡。
小半个时辰后,太常寺巡察完毕,司幽站在衙门口,与单独来送他的窦将军感慨地对望了一阵,道:“许久不见,稍后可有闲暇吃个晚饭?”
窦将军面上依旧是菜色,用宛如死水的双目望着司幽,“你有话同我说?”
司幽一愣再一笑,“算是吧。”
这一笑堪比冬日的暖阳夏日的清风,窦将军脸上的菜色略有褪去,努力挤出一个像是硬生生画出来的笑容,“好吧。你刚回来,我做东。城南曲水边放江亭,酉时见。”
“好,一言为定,不见不散。”司幽一抱拳,潇洒地转身离开。
窦将军站在衙门口呆望了一会儿那道英挺的背影,然后郁郁地挪回衙门里,明明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却透着如老者一般的沉沉颓气。
他行过长廊,全然没发觉最粗壮的那根柱子后头,顾重明正猫腰躲着,盯着方才他与司幽所站的地方,如临大敌。
许久不见,共约晚饭、不见不散……
必有j,i,an/情!
顾重明双拳握紧,小龙角刘海在官帽的压制下愤怒地颤抖。
他要跟去!
最好是知己知彼,最差也得搅黄了他们!
第4章 原来当年有私情
黄昏晚霞铺满长天,层层红光投入江水,绽开一波火焰。
白石亭中置着酒水果品,司幽着月白箭袖,长发垂在肩上,宛如快意恩仇的江湖侠客;窦将军着文士衫,头发束起,是个地
地道道的读书人。
“何时回来的?”窦将军语带关切,面上仍是一丝不苟地绷着。
“半月前吧,回来就是闲着,日子都不大记得了。”
“一直没回家?”
司幽执杯的手顿住,“回去也不被待见,何必呢。”
窦将军低声叹息,“外头若住不惯,就到我家里来。”
“多谢。我被圣上以这等莫名的理由召回,朝中诸人都退避三舍,你却主动沾染,不怕被我连累?”司幽拧眉望着杯中的酒。
窦将军的神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劝起人来也如念书一般:“圣意非你我所能揣测,莫要太忧心。”
“那你呢?”司幽抬起眼,“若非圣上有意裁汰太常寺,你忧思过重,否则规矩如你,怎会做出坑害那顾重明的蠢事?”
窦将军登时羞愧,别开头掩饰道:“近日衙门里怨声载道,正赶上礼部派人来,又是个新鲜的后排进士,他们就想戏弄戏弄,出出气。我……不想让他们太憋屈,就……默许了。是我糊涂,是我不对,如今东窗事发是活该。”
“我不信。”司幽淡淡一语斩钉截铁,窦将军刻板的脸上终于露出慌张的神情。
“你素来稳重,此等龌龊行径,你头一个不齿。说,究竟是什么事,令你乱了方寸?”
窦将军犹犹豫豫垂下头,“没、没有的事。”
“快说。”司幽目光坚决。
窦将军抬眼望着司幽,隐忍中竟有些痴痴的意思,艰难片刻后低下头,沉痛道:“你不爱听。”
司幽一愣,眼角往白玉亭外的茂盛草丛里一瞟,想了想道:“说吧。既然与我有关,我自当直面。”
笃定的模样令人安心,星月般的容颜叫人迷醉。
于是,窦将军像少年时一样,努力克制着心中喷薄而出的希冀,却依旧止不住兴奋地说:“自打圣上下旨让你回来,我便一直关注着,因此我知道,那个顾重明同你相过亲。所以我顺水推舟,想试试他究竟有什么本事。”认真地捏了捏拳头,“若、若你当真要成亲生子,五年前我说过的话,你可否……再考虑一下?”
五年前,他十六岁,整日被关在屋子里读书,可同岁的司幽却已从军八载身经百战。府中巧遇,司幽又漂亮又挺拔又潇洒,瞬间晃花了他的眼。
一向沉默寡言的他破天荒地主动求相识,从头到脚都别扭极了,好在司幽性情爽利,真就把他当成了朋友,时常来找他聊天,邀他玩耍。
可惜仅仅过了一个多月,司幽就要随军离开,他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竟就向司幽告了白,说了喜欢。司幽的眼神瞬间错愕,他心道完了完了,司幽定是生气了不会理他了,然而结果却没有。
城外山坡上,司幽很好看地笑着,说他从未生过情/爱之心,只愿不负朋友之义。
温柔的语气仿佛不是拒绝,但已然疏离不再随性的笑容,窦将军看得很清楚。
司幽上马走了,窦将军捏着手中的折扇,双目发酸。
未打开的扇面上,是他亲自写给司幽的诗句,那准备了许久的信物、吃饭睡觉都在斟酌的语句,可惜至今也未能送出。
放江亭中,窦将军认真地站起身,认真地望着司幽,更加难得的,在他典章制度一般平整的面上,挤出一抹饱含希冀的笑意。
晚霞携着云气卷来,但霞光终究只可停留片刻,璀璨的星即将挂起。
司幽又瞥了一下身后的草丛,然后来到窦将军面前,深邃的眉眼一下便洞穿了五年。
“当日所言,犹在心间。”
窦将军的脸倏尔紧绷,又迅速平静下来,他常年惯于敛着神色,因此露在外面的错愕失望便就不那么明显。
“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了。”
“你……”司幽要扯他衣袖的手停在半空。
窦将军转身行了几步,侧身垂头,“你别多想,今晚我爹那里有事,与你相约原本也就只能到这时候,改日……再约不迟。”缓缓步出石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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