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将军马上生包子 作者:太紫重玄
正文 第4节
将军马上生包子 作者:太紫重玄
第4节
第11章 老丈人他不好惹
绑走顾重明的是定国伯司行。
定国伯没有丝毫避忌,在顾重明刚一被粗暴地扔进暗室将四肢反剪缚成寒鸦凫水式时就出现了。
满面威严,气势汹汹。
顾重明仅靠上身撑着地板,别扭地抬头望,定国伯的身影更显雄壮。
“一个末流小进士,也敢打定国伯世子的主意,胆子挺大。”司行负手睨视,鼻孔里出气。
顾重明扯开嘴角,“定国伯谬赞,下官不敢当。”
“老夫听说过你的事。短短时日就博得萧使君的欢心,又在夏祭上有那等作为,你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老夫请你来的意图。”
“知道。请大人明言,下官才好思量。”
“爽快。”司行负手踱步,“两条路,要么同幽儿断干净,要么就哄着他,一切行事听老夫的。作为报偿,今后朝中老夫为你撑腰。两年之内,许你入机要司部,官升三级。金银财帛之类,你尽管提。”
顾重明嘴角缓缓一勾,“若下官想要定国伯府全部家产,可以吗?”
司行脚步一顿。
顾重明冷笑,“我若司幽成了亲,等到大人您一薨,府中一切就都是我的,我还坐拥朝中第一美人,如此算来,两年三级实在不入眼,紧贴司幽才是更明智的选择。大人,您说是吗?”
“你耍弄老夫?”司行猛地捏住顾重明的脖子。
顾重明梗着脖子喘息,“堂堂定国伯将儿子的终身大事当作生意来谈,可笑。”猛地甩头脱出司行手掌,“不必多费唇舌,出招吧。”
司行盯着他片刻,忽而不甚介意地讥笑了一声,转身出门,侍卫首领立刻跟上。
“老爷,是否通知世子?”
“不急,让那小子先尝尝苦头。”
顾重明早料到有今日,只是不想竟来得如此之快,但这时机倒也刚刚好。
为了找个稳妥的放火人,他花了不少银两;先前被司幽拆穿他租衣裳相亲,丢脸极了,一气之下买了许多新衣,又赶上罚俸,本来还发愁日子怎么过,如今可好,一切迎刃而解。只是……哎。
他那些新衣尚未怎么穿,司幽都没看到。
他是朝廷命官,又在承宣帝及萧玉衡面前露了脸,定国伯断然不敢私下发落了他,亦不敢直接用刑拷打。
那么,他会怎么折磨自己?
沉重的铁门吱呀一声推开,暗淡的月光吝啬地跑进来,正被困意席卷却又碍于尴尬的姿势无法入睡的顾重明眯起眼,只见两条腿不断靠近,危险的气息越来越浓重。
他被捏住下巴,扯过脑袋抠开嘴。
气味诡异的液体对着喉咙直接灌了下来,甫一入腹便是翻江倒海,一阵难言的不适之后,腹中仿佛有个阀门被打开了,强烈的倒抽之力令他本能地张开嘴,任凭秽物涌出。
来人在一旁静静地看,等顾重明呕完了这轮,刚一滚离地上的秽物,就又抠开他的嘴,再一碗灌下去。
顾重明这才看清,那人一手端着碗一手拎着壶,看来是要长期作战。
那药很猛,第一碗已经让他呕尽了腹中之物,再一碗下去呕出的就是酸水,到了第三第四碗,他已然什么都呕不出,仅能在腹中和胸口不上不下的憋闷痛苦中半张着嘴,恨不得以头抢地。
看守他的人自然不会让他如愿。
每过半个时辰,在他即将力竭昏过去之时便灌一碗,整整一夜,他浑身的虚汗出了又干干了又出,最后双目涣散面色灰白,连哼唧的力气都没有了。
有这么狠的老爹,司幽从前的日子该多难过,哎。
晨光熹微。
他如一滩烂泥窝在角落里,看守的人问:“你可愿听定国伯大人的话?”
顾重明嘴角艰难地动了动,吐出两个字:“……做梦。”
这两个字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甫一说完,他便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了。
看守一愣,抬腿踢他一脚,顾重明骨碌碌滚了几滚,肚皮微微起伏。
看守放了心,转身出门。
不多时定国伯前来,颐指气使道:“你还挺有骨气。但老夫告诉你,你若不配合,幽儿也会跟着遭殃,你最好想清楚。”
“呵……”听到司幽的名字,顾重明又找回了一丝气力,他从齿缝中挤出低低的冷笑,回想着司幽嘲笑他逗弄他的模样,断断续续道,“他那么厉害,就凭你们,能奈何得了么?呵呵……你这个当老子的,就是因为……管不住他,才会拿我下手吧?我若上钩……才是可笑……”
司行双目怒瞪,“不识抬举?好。接着灌。”
暗室中又只剩下了顾重明及看守二人,催吐的药物照旧半个时辰一碗,顾重明拼命吊着一口气,守着最后一丝清明的意志。
他想看到司幽前来救他时,那潇洒英勇的模样。
那一定就像三年前,文国都城上安被破,国灭之际,他不知该何去何从,唯愿一死了却残生,却在喧闹的人群中蓦然看到领兵入城的司幽时一样。
那时,大夏的玄甲军威风凛凛,司幽当先跨于战马之上,面容如月清冷,身姿如日辉煌。
那便是他最渴望的模样。
然后他改变了主意,他不想死了,因为他找到了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顾重明露出苍白的浅笑。
他的司幽,就快来了吧。
司幽抱着小虎站在定国伯府门外,心中亦喜亦忧。
今日一早,太常寺无故不见顾重明应卯,探查家中是一夜未归的模样,他以为仍是夏祭上的刺客报复,担心顾重明有生命危险。如今看来生命危险不会有,但被定国伯府绑走的事实,远比刺客更能激出他心中的恨意。
司幽蹲下身,将小虎放在地上。
小虎抬起脑袋急切地嗷呜,司幽轻声安抚:“你先回家,他不会有事,稍后我带他去看你。”
小虎便又嗷呜一声,“嗖”地跑了。
司幽站起身,腰悬鸳鸯钺,倒提斩风槊,径直步向那扇他许久都未沾过的自家大门。
利器加身,司幽仿佛黑暗中走出的阎罗,冷月寒星般的双眸压抑着杀气。
定国伯府的家丁侍卫不敢反抗、不敢询问,甚至不敢上前,仓皇打开大门后就惊恐地连连后退。
司幽浑身煞气,从前院通过回廊,步入内院。
这个地方他一刻也不想来,他唯有不断去想顾重明才能勉强阻挡心中的痛苦。
司行带着护卫从正厢急急赶来,一看司幽的模样,大怒道:“兵刃在手,你心里还有没有规矩二字?”
司幽停下脚步,“我奉使君之命代巡九寺五监,顾重明身在太常寺,他的事,我必须管。定国伯无故抓人,心中又是否有规矩二字?”
“放肆!你在跟谁说话?!”
“方才所言乃是于公,于私……”司幽目光一暗,“父亲大人,请不要cha手我的私事。”
语毕提步上前,司行左右的护卫欲加阻拦,被司幽一挥斩风槊轻松挡开。
虽然常年在外,但他依然清晰地记得这个府苑里的每一间房、每一座廊、甚至每一块石头每一株花草。哪里惯于囚人,他也清楚得很。深埋在血液中的铭记让他痛苦,越是痛苦就越发清醒,越是清醒就会迸发出越多的恨意。
后院角落里,他一脚踹开暗室的门。
盛夏正午刺目的阳光下,顾重明颤抖的身体、蓬乱的头发、蜡黄的脸,明明委屈无助却努力露出希望与笑意的目光,以及在见到他之后终于放心晕过去的样子,全都暴露无遗,无所遁形。
司幽胸口窒息,愤怒几乎灭顶,手抖得连斩风槊都差点滑落。
他拼命克制,弯腰抱起顾重明,臂弯中的重量与几日前救他抱他时截然不同,这便是这一夜的后果。
“这是最后一次。”
司幽凝视着站在他面前的父亲。
“我再说一遍,这,是最后一次。”
目光冰冷,面色煞白。
定国伯府阖府注视之下,他抱着顾重明一步一步走出去,缓慢,却无半点迟疑。
如同十三年前,年仅八岁的他离开时一模一样。
跨上守候在府门外的小黄,颠簸中,顾重明有些转醒,他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怀抱自己的人,接着踏实地合上呆滞的双目,缩进那坚实而温暖的胸膛。
“司将军……”
“叫我阿幽。”司幽轻声道。
“不要。”顾重明闭着眼睛含糊地嘟囔,“窦大人就叫你阿幽,我不要跟他一样。”
司幽宠溺地微笑起来,“那你打算叫我什么?”
“嗯……萧使君叫你什么?”
“平时喊名字,偶尔会喊小幽。”
“都给他们喊完了……”半睡半醒的顾重明面露不快,固执道,“我要跟他们都不同。”
“好。”司幽眉眼温柔,仿佛春风吹起湖面,暖玉捂在心尖,“你慢慢想。你方才要说什么?”
“我要说……”顾重明在司幽怀里动了动,手指轻轻攀上他的腰带,语气极尽依赖,“我要说,我好累啊……”
司幽将顾重明的脑袋按在胸口,“睡吧。醒来就到家了。”
第12章 这种事还能后悔
小虎历来是无视门锁直入院墙的,但这回它却没有一头扎回自己的小窝,而是始终蹲在院外,焦急地等待着。
司幽带着顾重明一出现,快要蹲成一尊石像的小虎立刻蹿了上去,啃住顾重明衣角,眼巴巴望着司幽。
司幽说顾重明没事,小虎却不放心,全程围观了司幽搂着顾重明沐浴更衣、又将他安置在自己的床上,漱口喂水喂清粥的过程。
小虎跳上床,叼着顾重明中衣的袖口给司幽看。
司幽笑道:“他比我矮,穿我的自然是大一些。好了,今日辛苦了你,去睡吧。等他醒了,你再来找他玩。”
毛茸茸的小虎不情愿地“呜呜”两声,依依不舍地将黑黄花皮脑袋努进中衣袖口里,蹭了蹭顾重明的手心,跳下床跑了。
司幽安安静静地看顾重明的睡颜。
白净的少年面庞,即便虚弱亦不失鲜活,两条倒挂的小龙角刘海在洗过头后依然不肯屈服,招摇地独立在外,让人想拨弄一二。
司幽笑起来,这家伙为自己受了委屈,此时就让他安心睡吧,不过……
司幽笑意更浓,此时此刻,大概无论自己做什么,他都不会知道。
于是他俯下身细细端详,顾重明的肤色是浅嫩的白,脸颊上有近身相贴时才能发觉的粉红,自带一股盎然暖意。
睫与眉仿佛写意笔法浅墨晕染,镶嵌在这张脸上恰恰刚好。
双耳是元宝形,此时刚从水里泡出来,又像煮熟的饺子;耳垂不小,是有福之相。
方才沐浴之时也顺势看了他的身子,应有尽有,大小胖瘦亦不丢人。不该长r_ou_的地方挺瘦劲,该长r_ou_的地方不含糊。总之摸着还算舒服,冬天取暖之类的事亦可胜任。
司幽笑了出来。
他从未对一个人的身体感过兴趣,更从不曾像犯了疯病一般对着一个睡着的男人想这些没头没尾的事情。
何况还是个傻书生。
但也正是这个傻书生,让他感受到了过去许多年里都不曾有过的轻松与快乐。
司幽凝视顾重明的目光变得深沉,近在咫尺的脸让他突然产生了一种极为陌生又极为强烈的冲动,他敛起笑意,不自觉地靠近。
大概是目光过于灼灼,大概是压力过于强烈,顾重明突然就睁开双眼,醒了。
司幽急急停住,此番四目相接,顾重明没有脸红,反而是司幽无知无觉地浑身烧得滚烫。
他本能地后退,顾重明立刻扯住他衣袖,眼巴巴看着他,轻声道:“你知道为何从前我看到你的眼睛就会脸红吗?上次我说改日告诉你,就是现在,我告诉你。”
司幽局促起来。
顾重明双目一眨不眨,露牙一笑,“我每次看着你的眼睛,都想做你现在要对我做的事。当时不能做,就只好脸红喽。”
司幽一愣,没绕过这个弯。
顾重明深情地用双手搂住司幽的脖子,“但现在可以做了,你说是吗?”
一用力,他将身经百战却在此刻呆若木ji的司幽大将军翻身压倒,埋头于唇上轻轻一吻。
司幽登时僵住,浑身酥麻。
他、这个傻书生,他居然……亲了自己。
顾重明清嫩的脸上露出苦恼,他轻轻抚摸起司幽的脑顶,又珍惜地吻了几下,委屈道:“我是认真的,你还不愿意么?”
“我……”
“司大幽,我喜欢你,是想娶你的那种。”
“我决定了,就叫你大幽,就跟你叫小虎小黄一样,你觉得难听也没用。谁让你总叫我傻书生。”
“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是有本事娶你的!”
顾重明压在司幽身上,“你、你愿意吗?”
司幽的目光窘迫、慌乱而犹豫,半天都没说话,顾重明心中顿时堵得不得了,难过得几乎发疯。
他抬手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悔恨道:“我是混蛋!我色令智昏!我不该这样对你的!我、我这就走!”说着就爬了起来。
“等等!”
司幽攥住顾重明的手腕,将半个身子都逃到床外的人拉回来,在他那懵懂、悔恨而委屈的神色中认输似地叹了口气,继而笑得皎如皓月明空。
“我怕疼,你轻点儿。”
顾重明的双眼张大。
司幽抬手捏捏他的圆脸,“圣旨上的重任,我交给你了。”
夏日静夜,虫鸣清浅,月影入云,遮过几片薄衫。
司幽看着瘦,脱掉衣裳却可见武人的结实健壮,肩头脊背上的伤痕诉说着一身的荣光。
司幽拧眉攥紧床褥,顾重明搂着他渴求道:“抱着我,抱着我就不疼了。”
司幽这才发现,近在咫尺的顾重明双目通红shi润,竟是在强忍泪水。
“你说你怕疼……”顾重明几乎心碎,小心翼翼地亲吻司幽身上的伤痕,“你说你怕疼,却要去当将军,却要去上战场。”
司幽忍痛笑着将顾重明搂紧,“所以我会练好武艺,不让别人伤我。”
“大幽,我要保护你……”
顾重明埋首于司幽颈间,情绪翻滚,恨不得将他揉碎在自己身体里。
……
弯月转过晴空,素纱帐中,司幽仰面躺着。激情褪去,热汗消散衣衫凉薄,头脑也跟着清醒了。
身边的书生穿着手脚长出一截的中衣,摆出一个张牙舞爪的姿势呼呼大睡,时而打几个轻酣,时而磨几下牙,一脸满足舒适,仿佛一只偷腥成功的大猫。
不、是、仿、佛。
司幽切齿念道。
他是真地睡了自己,而且,还是自己同意的、配合的、主动邀请的。
自己是疯了么?!
方才的一切都像一场梦,太不真实了。
可那的的确确是真的,因为自己身下正狠狠地痛着。
顾重明这傻书生,他居然、居然有那么大,还……那么拼命那么用力,好像一生就仅这一回似的那么用力,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司幽悲愤地下床,将整整一壶凉茶一饮而尽,若非这是在自己屋里,他真要怀疑是顾重明给他下了药,否则他怎么可能做出如此反常之事?!
今年开始,承宣帝有意打压功臣武将,重组朝中格局,平南侯、定国伯等手握兵权的王公首当其冲,他这等冒尖的儿辈亦不能幸免。
萧玉衡对他说稍安勿躁,劝他莫要生怨,说圣上年轻行事难免冒进草率,还着急地立刻请旨回京规劝。
其实他没有贰心,没有野心,也没有怨。
自打八岁母亲过世,除了家中那些恩怨旧事,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什么能真正左右他了。驻守北境练兵也好、大破文国立功也好,皆是因为行军作战是他唯一可做能做之事,于是他一直专心于此,ji,ng益求ji,ng。
要说还有其他,也就是萧玉衡与窦将军,让他真正放在了心上。
所以奉诏之后,他也就老老实实不怨不怒地回了京,打算看看形势再说。
圣旨上说要他怀胎生子,他知道那是借口托词,但私下自己想着,却觉得有点可笑,又有点有趣。
反正抗不得旨,又正好得闲,就玩耍一般试试也未尝不可。
所以他去妙媒馆报了名,心想就当见见生人结交结交,结果第一次相亲,就遇上了顾重明这个冤家。
然后糊里糊涂地就到了今日。
为什么看见他就想笑,为什么明明挺嫌弃的却还总是忍不住逗一逗,为什么小虎也亲近他,为什么他遇到危险自己会着急会生气、会什么都不考虑就前去救他,为什么……不久前看着他那委屈的模样听着他那蹩脚的情话就心软了、还放纵了他的兽行?!
这一切简直,一点儿也不像真正发生了的。
萧玉衡一回京就有孕了,窦将军同旁人颠鸾倒凤后也有了,万一、万一这回他也……何况今后他们……
司幽第一次觉得有点头大。
他第一次觉得圣旨上那四个字居然那样可怕。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如今就躺在他方才趁虚行凶的地方甜睡!
不、可、忍、受。
司幽捏紧拳头,提起斩风槊,扯过衣架上的外袍出了屋。
顾重明因在定国伯那里受了好一顿折磨,又在司幽的床上雄姿英发了一回,相当疲累,又因为一朝抱得美人归心中极为满足欢喜,这一觉睡得很死很沉,直到第二日快正午,小虎在外面挠门挠个不停,他才终于懒洋洋地翻了几个身,哼哼唧唧地醒了。
“虎将军……”听着门外的哀嚎,顾重明躺在床上一边伸懒腰一边含糊地嘟囔,“大幽,什么时辰了?虎将军是饿了吗……”
伸脚踢了踢,什么都没踢到,他这才有些清醒,赶紧一咕噜爬起来。
床边空着,日头火红。
“糟了!迟到了!”
顾重明跳下床,心想司幽居然自己走了不喊他,太过分了。他急急忙忙地穿衣,突见桌上茶杯下压着一张信纸,拾起一看,他脸色一白,浑身抖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
顾重明攥着信纸悲愤地撞开门径直飞奔而去,饥饿的小虎“嗷呜”一声追上。
信纸上,是司幽潇洒的笔迹——
我有点后悔,先冷静冷静。
第13章 做坏事当场被抓
中午,司幽约窦将军去酒楼用饭,询问他与周文章的事。
无论如何试探劝说,窦将军始终微笑道,他是真心与周文章成亲,没有人逼他,更没有破罐子破摔。
接着话锋一转,低头望了一眼小腹,说若真有什么诱因,大概就是因为这个。
司幽一愣。
窦将军刻板的面容温和起来。
“我冠服齐整,是以你看不出来,其实它已经有点凸了,而且还会动。从前是我颠三倒四才有了它,但既然有了,就不能再颠三倒四。我想好好抚养它,做个让它敬佩依赖的爹爹。”自嘲一笑,“我一直没什么成就,所以总想做到些什么,你明白的吧?”
“可不一定非要……”
窦将军摆摆手,示意司幽莫要再劝。
“前阵子事情太多,我心中确实很乱,你一回来,我就更乱了。现在想来,我对你……大体只是不甘心罢了。现在我想清楚了,周文章才是命定的那个人。”
“他对你好么?”司幽不放心地问。
窦将军道:“从前我俩在一起不过是纵酒享乐,哪里谈得上好与不好。婚后……重新开始便是。”
司幽无法再说什么,只得劝他不可勉强,接着又问他怀孕后是否不适。
窦将军略一思索,认真地说,怀孕后略有惫懒,晨起欲呕,有些荤腥不太能闻,但并非不可忍受。如今月份小,尚无其他不便。
说着说着,窦将军突然反应过来,惊讶地看着司幽,“阿幽,难道你……”
司幽不由地联想起昨夜,脸唰地红了,“没、没有,你别乱想,我只是……关心一下你。”
“哦。”窦将军半信半疑,有心想问问他与顾重明进展到哪一步了,但他素来规矩,即使亲近的好友,亦羞于启齿房中事。
其实司幽今日约窦将军,除了询问他与周文章,还有那么一丁点儿,是想打听打听顾重明有无异常。
他做事一向坦荡,从不拐弯抹角,窦将军半天不提那茬,他实在是没辙了。
也或许是因为顾重明今日一切正常,窦将军没什么好说的。
思及此,司幽内心有些空落。
空落着空落着,便不由自主地将放在心头的名字说了出来,恰好窦将军也在酝酿,心想司幽都问自己的婚事了,那自己问问他应也没什么,于是二人几乎异口同声道:“顾重明……”
气氛登时尴尬。
“你、你先说。”司幽掩饰道。
窦将军从未见过如此优柔的司幽,心想果然只有顾重明才能让他这样,心中略略伤感遗憾。
“哦,他上午没来衙门,就想问问你。”
原来他没还去。
司幽心中的石头放下了,接着又提起来:是睡过了还是伤情了?
司幽心中有些抓挠,便只简单说了顾重明被他爹请去威胁受了些轻伤,需休养几日的事。
二人分别后。窦将军回到衙门翻开告假名册,刚准备写上顾重明的名字,那家伙便浑身丧气地出现了,蔫蔫地行了个礼后,默默地挪到角落去了。
却说司幽下午在城中四处转悠,逛了好几家店铺看了好几场卖艺,时辰依旧离晚饭还早。
好容易挨到日落,他在家和客栈二者中犹豫了一阵,最终选择了回家。
小虎虽能自己觅食,但总不照看它也不好。
一路上,司幽一边这样劝慰自己,一边忐忑不安。果然距离自家院门还有几十步时,他听到了动静,运起轻功上树,居高临下一看,心中再次抓挠起来。
顾重明搬了个马扎坐在院门口,小虎在他脚边蹲着,一人一兽相依为命。
“虎将军,你不知道我今日有多忙乱!”顾重明委屈而愤愤,“本来就起晚了,官服还在顺乐坊,等我回去穿戴好了再去衙门,都已经晌午了!我滴水未进粒米未沾!都怪司大幽那个讨人厌的家伙!”哼哧哼哧喘气,“今日在宫中没看到他,平时他都会来的,他故意躲着我!”
顾重明将小虎抱起放在膝头,使劲儿揉脑袋,又牵起它两只毛茸茸的爪子,大眼瞪小眼。
“他不光不要我,连你也不要了……”
“我顾重明不是好欺负的,我就坐在这里等他,不信他不出现。”
“等我见到他,我要问他,为何对我始乱终弃!”
司幽坐在树上静静地瞧,顾重明一会儿张牙舞爪一会儿唉声叹气一会儿揉捏小虎一会儿自言自语,活像个疯子。
其实他也很难受。可如果他现在下去,他该如何回答那个始乱终弃的问题?
他能确定跟顾重明一辈子在一起吗?
司幽心中长叹,使劲儿敲了敲混乱的额头。
今夜只好委屈他了。
墨蓝的天幕降下,云形随意交替变换,将弯月遮掩。
顾重明最初是挺直腰背坐在马扎上,渐渐地他开始弓腰,最后实在受不住累,便将马扎搬到墙根下靠坐着。
其间有一回困极了,他闭着眼睛张着嘴睡了过去,抱着小虎的双手渐渐垂下,接着身子一歪,整个人从马扎上滚下去,摔了个大马趴。
但他揉着胳膊腿呲牙咧嘴爬起来的时候却没有抱怨半句,而是首先安抚了同样摔了个跟头的小虎,还不忘关注周围是否有司幽回来过的痕迹。
空中树影里,司幽心里越发难受。
说他是傻书生,他还真傻。明明有千百种选择,他为何就偏偏要选这最折磨的一种?
而自己,到底在犹豫什么?
整整一天两夜,司幽没想明白,可朝霞初现日光熹微之时,树下的顾重明却清醒而淡定了。
他的脸带着彻夜未眠的疲倦,眼神饱含被狠狠伤透后终于死心的绝望。
他将小虎放在地上,收好马扎抱在怀里,起身自言自语道:“我等了他一天一夜,他没有来,我以后不会再找他了。”
司幽心中猛地一收,浑身被凉意袭卷。
“我比他强,我至少不是缩头乌龟。”顾重明从袖中取出“傻折扇”,弯腰交给小虎叼着,十分不舍地摸摸它的脑顶,道:“虎将军,如果他一直不回来,你就来找我,我照顾你。信物在此,一言为定。”
说完,顾重明转过身,将马扎抱在胸前,凄凉地走了。
小虎叼着折扇,蹲在院门口连连发出悲戚的“嗷呜”。
顾重明单薄的身影消失在小巷尽头熙攘的人群里,司幽看不见了,唯有一颗心仿佛被放在了油锅上,翻来覆去地煎。
皇城。
萧玉衡站在勤思殿外,见贴身服侍承宣帝的太监侍从皆在,不禁疑惑。
“陛下在里面么?”
首领太监躬身,“回君上的话,圣上正在殿中议事,不让奴才们近前伺候。”
“哦?”萧玉衡更疑,“陛下在与哪位大人议事?”
“这……”首领太监艰难尬笑,将身子躬得更低,“是周相家的小公子。”
萧玉衡一愣,沉思片刻后,径直向前。
首领太监上前一步,“君上恕罪,圣上有命……”
“陛下不让你等伺候,但可曾专门吩咐,本君亦不得入内?”
“这倒没有,只是……”
“那便是了。”
萧玉衡一拂宽大的袍袖,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在宫中时日又短,一贯恭谨温和的外表下不知藏着怎样的脾性,首领太监不敢再拦,只得退后一步。
萧玉衡吩咐自己的仪仗暂候,独自步入殿门,厚重的锦衣拖行于光滑的石板路上。
他放轻脚步靠近正堂,最后站在侧窗下,静听其中动静。
殿内唯有承宣帝与周文章,承宣帝靠坐于案后宽椅中,周文章侍立于侧,君臣之间似乎挺熟。
承宣帝道:“你的婚事办得如何了?”
“谢陛下关怀。”周文章道,“婚期定在下月初七,两府管事正在安排,草民并未c,ao什么心。”
“七夕佳节?应景。”承宣帝抿了口茶,“待你婚后,朕安排你入朝廷,到时你爹就会对你刮目相看。”
“多谢陛下。”
承宣帝执起茶盏,“夏祭上那些人处理干净了?”
萧玉衡心中咯噔一下。
周文章袖手垂目,“陛下放心,都已妥当了,草民的爹近日正督促刑部查,什么都没查到。”
“那便好。”承宣帝放下茶盏,“对了,听说司幽与那个顾重明好上了?”
周文章道:“八九不离十。”
承宣帝靠进椅中叹了口气,“朕有时也不知这么做究竟对不对。”
“司幽身在京城,又沉溺于儿女私情,陛下会很放心。”
“这倒是。”
承宣帝抽出案上的一份折子,“说起顾重明,朕原本以为他只是有些小聪明,会闹闹笑话而已,可如今看来,此人颇不简单。此折谏停裁太常寺,议内廷外廷之辨、道革新缓急之别、论典仪章事之重,还委婉提及朝中众臣牵连,格局眼光非同一般,言语措辞又恰到好处,难怪说他是状元之才。他要真跟司幽好上了,一文一武岂不是……但是如果朕能……”
突然,紧闭的门扇轰然推开,一身玄色宫装的萧玉衡逆光站着,殿外远方战战兢兢跪了一地仆从。
第14章 被你气到动胎气
承宣帝立刻站了起来,周文章快步来到案下,跪倒叩首。
萧玉衡从逆光y影里走进来,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周文章,“陛下,臣有话说,请屏退旁人。”
承宣帝吸了口气,“……好。”
周文章退出后,门扇紧闭,承宣帝迎上萧玉衡,急急道:“爱卿,你听朕解……”
萧玉衡坚决退了一步,“当日刺客突袭,陛下面不改色,臣还为您高兴……”失望苦笑,“夏祭重典,陛下竟也任意妄为?!那些刺客是为打探众臣虚实,还是为引出陛下心中所想的不轨之人?又或者仅仅是为了对付司幽?混乱中,司幽无论受伤或殒命,都是很不错的结果,对吗?”
“爱卿,此事与你所想不尽相同,你先别急,当心身子……”
承宣帝再次靠近,萧玉衡仍是躲避。
他怀着双胎,腹部隆起迅速,宫装宽袍大带,勉强能将腹形遮掩一二,可一但频繁行动起来,姿态的不便就十分明显了。
“给窦将军与周文章赐婚是为相府与侯府互相牵制,顾重明也是陛下安排的吧?被刺客掳走,是为了让司幽去救,然后增进感情,监视司幽?陛下,您是一国之君,行事却如此荒诞……”
“没有!朕没有!朕怎么可能……”承宣帝惊慌地解释。
“从前臣以为,陛下只是年少顽皮,又仓皇登基,难免忧思过重行事有失偏颇,可如今陛下却……”
萧玉衡仿佛受到了天下最大的欺骗,目光饱含失望与自责。他难过地闭眼片刻,继而扶着已然十分凸出的肚子屈膝跪倒。
“陛下,臣在外偷听,又罔顾礼仪,罪当犯上。臣身怀龙嗣,无法即时就刑,自请褫夺封号,发往永宁殿居住。”
承宣帝惊了,“你说什么?”
永宁殿乃皇城冷宫,废弃多年,荒芜破败。
萧玉衡扶着肚子再叩首,“使君有错不罚,何以正宫纪?何以示英明?底下人都看着呢,此事更关联周文章,一旦周相知道,就不仅仅是后宫之事,所以……”
“不可能!”
承宣帝本就有点懵,如今萧玉衡半点情分都不讲,他更加暴躁,慌乱地踱了几步便喊起来。
“你不要以为你搬出这些所谓顾全大局的规矩道理朕就会听你的!朕告诉你,你永远只能待在九华殿,做朕的使君,其他任何地方都别想去!任何念头都不许有!”
愤怒地喘了几口,承宣帝继续抖着声音道:“朕不会罚你,若你担心影响朕的英明,就乖乖听话,不要总同朕对着干!”
“陛下!”萧玉衡震惊地抬头。
承宣帝冷哼一声,扭过脸不去看他。
萧玉衡的眉头紧紧拧起,“陛下为何会变得如此蛮横,如此不讲道理……”
“朕是天子,朕为何不能蛮横?!若是连你都擒不住,朕还要什么天下!”
“你……”
萧玉衡突然语塞,面容随之变得极为痛苦。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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