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止水无为 作者:乜水兔
正文 第26节
止水无为 作者:乜水兔
第26节
哪个不长眼睛不长脑袋的贼，会来光顾林孤凉这家连蟑螂老鼠都不屑的长生镖局？？
“咳，咳！听说最近不太平，有那啥……采花贼出没！”
“采花贼？”
哪个不长眼睛不长脑袋的采花贼，要来领教十二笑浓妆艳抹的花容？！
林孤凉额上shi了一帕汗，“但也不必担心，我长生镖局卧虎藏龙，震煞四方，谅那些鼠贼也不敢冒然来犯，所以呃……总之，十二你没事就好！”
奇怪呀，露出可疑的是对方，他这边明摆是有道理的，怎会反倒被逼进窘境，最后还得给自己打圆场？！林孤凉越想越纳闷。
门板颤动着，隔在另一面的人似乎正在憋笑，“凉凉你不用担心，我没事。”
“噢，没事，那没事了……不，尚千水！！”
“啥！？”
林孤凉这突然大喊爆出的‘尚千水’把十二笑惊了个跳。
“对了，还有尚千水！”林孤凉急道，“高止弃那家伙又炸厨房了，我担心他有事。现在你没事，我要去看看他有没有事。”
闹什么神经病？！
“这样吗……”
房门打开了，十二笑穿了身半透的嫣色轻袍走出来，手里拿着套带蔷薇花香的红裙。因为没有灯火，在幽暗的走廊里，看不清他脸上是否抹过胭脂。
“十二你……”林孤凉咽了咽口水，只觉空气除了花香，还隐隐透着股薄寒……
“你来不是想来问我，为什么半夜三更脱衣服吗？”
“这？！”这么说，人家早发现他偷窥啦！如此一来，林孤凉整个像缩小了圈似的，弱弱道，“你为什么半夜三更脱衣服？”
等等，情况不对呀！他是质问对方的那个，怎么气势比被质问的还弱几截？！
“我脱衣服是因为醒来后感觉太热，再睡不着了，所以想去洗个澡。”
听出对方语气清淡，似乎在生气，却不知气什么……向来不放心思在察言观色上的林孤凉，姑且把罪名按到‘尚千水’这个名字头上，也不好再提了，只道，“那好，你留在这里慢慢洗，我去一趟百通客栈！”
十二笑别过脸，余光偷偷瞟回去，见他拔腿就跑还不回头，忍不住唤了声，“现在是半夜三更！”
“半夜三更去洗澡……”
？！！
这声音不是林孤凉的，也不是十二笑的。
那是谁？？
两人对看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转头望向走廊尽头，黑森森的风呼啸而过，卷起一串直透脊背的冷寒，随即……
“啊啊啊！！！！”
昏暗的火光在漆黑中幽曳，森森映出了两道人影，一个蓬头垢面，一个满身惨白！
“啊啊啊啊！！！！”
任林孤凉这人信了天上有神就不信地下有鬼的，此刻也扯开喉咙大叫，“有鬼啊啊！！！”
。。。
半夜三更去洗澡，此人必有神经病。
这么说过一句后，高止弃走了去洗澡。
洗去满身污垢，梳顺被炸乱的长发，换回干净的青灰长衣，高止弃回到二楼房间，以一副玉树临风的姿态，坐在光胳臂赤胸膛的林孤凉对面。
两人之间相隔一张破旧的木桌，木桌上堆满了高止弃从面粉袋里倒出的杂物，来看看这里面有什么：
吃剩的鱼头，带牙印的大骨，炒焦了的姜蒜，咬过一口的红椒，因发黄拔掉的菜头……诸如此类。
“这是什么？”林孤凉问。
高止弃随手拿起桌上放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举起问，“这是什么？”
“茶。”林孤凉答道。
高止弃仰头把杯中茶一饮而尽，又举起再问，“这个呢？”
林孤凉眯眼，“茶杯。”
高止弃点头，然后指向桌上的一堆剩菜残羹，咬出两个字，“暗器！”
林孤凉深起眉头，对高止弃卖的关子不耐烦，“重要事情直接说！”
“事情就是……”高止弃把手中茶杯放林孤凉跟前晃了晃，“你家什么时候多了茶杯和茶叶这两种东西？甚至还有洗澡用的大浴盆？？”
一言中的，林孤凉浑身僵硬，高止弃乘势逼问，“是那个‘女人’买回来讨好你的？”
“十二说想喝茶……不对！”意识到问题不在此处，林孤凉立即转回话锋，“你问的跟这堆……这堆‘暗器’有什么关系！？”
高止弃接着道，“她在这里一直给你煮饭洗衣？”
这话听着不是味儿，林孤凉淡然道，“继续说。”
“若我猜的不错，这堆‘暗器’就是你们昨晚吃剩的饭菜！”
昨晚高止弃带尚千水来长生镖局时，只瞥过一眼饭桌，已将那摆的每一道菜都清晰记下，绝无错漏！
林孤凉凑过去仔细观察了一番，那颗红椒上的牙印确实有几分眼熟……
“就说这‘女人’身份可疑，让你看好她的。”高止弃盯向林孤凉。
“能看的都看了，但也不是什么都能看呀……”林孤凉摊手无奈状。
“她昨晚跑来我百通客栈。”
“对你做了什么？”
“她拿‘暗器’扔我！”高止弃指着桌上一堆玩意，咬牙切齿。
“唔……”林孤凉埋头沉思了片刻，然后看向高止弃，“不懂。”
“这人身法诡秘，能在黑暗中游走自如，一手点x,ue技巧ji,ng准犀利，百发百中。”高止弃以二指夹起一颗蒜头，挥手击向林孤凉右肩静x,ue，“所以，我怀疑她是蔷薇楼里养的杀手。”
林孤凉聚气至肩膀x,ue道处，一发内力蹦出，把蒜头反弹回去，“为什么蔷薇楼的杀手要向你扔蒜头？”
“这么说，暗器最大的优点就是可以乘人不备，直取要害。但最大的缺点就是，东西使出去了多大不可能再捡回来，所以一定会在场留下证物！”高止弃又夹了那颗红椒，指间运风，以更快的速度击去。
然而还是不够快，林孤凉闪手接住了，“用这些东西代替暗器，是为了掩饰身份？”
“但她低估了我……”高止弃不放弃，又挑了块菜头，再试一次！
这次速度快得几乎无影，林孤凉没来及看清就被砸中了脸额，可惜不是高止弃目标的抽舌x,ue。强求速度就会失去ji,ng准，隔空点x,ue的绝技非能一日而就，如此看来，对方也是个根基深厚的人……
礼尚往来，林孤凉抄了条鱼骨扔回去，正中高止弃脑门，“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把鱼骨扫开，高止弃一字一顿，咬出三个字，“尚。千。水！”
他道，“还记得当日在烟池庄，跟我抢了尚千水走的四个女人？她们身法极致，且跟十二笑一样，肩背有蔷薇刺印，必定都是蔷薇楼的人。”
“你在蔷薇楼嫖吃赖账，得罪她们了？”
高止弃挑了根骨头扔去，“很明显，是来警告我的。”
“警告？”林孤凉接过骨头细看。
高止弃劈掉那骨头，扯开胸前衣襟，露出上身矫健的肌r_ou_。
“你要做什么？”林孤凉不为所动的看着他。
“看这里！”高止弃两指并合，对准胸口右下方运力一点，一丝墨绿浮现在浅麦的皮肤上。
林孤凉凑近一看，眼睛瞪开，“毒针！”
“虽然手段y险，但也是杀手惯用的一招，”高止弃道，“她在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混了这根毒刺，也是我疏忽大意，被针刺入了要脉，若要再运功，毒针即刻直灌心脏。”
林孤凉倒吸一气，想到使出这种毒招的人是十二笑，心里极不舒服。
“怎么就一定是她？”林孤凉不肯认定，神色摇摆，“昨晚的剩饭骨头都倒掉了，没准是哪个女
人看你人品不顺眼，捡了去扔你？”
高止弃挑眉，“我在她大腿上留了道剑伤，愈合至少还得两三天，你有空不防去揭她裙底看看。”
这话使脑中浮出一幕又好又不好的画面，林孤凉故作镇定的咳了声，“万一发现什么都没有呢？”
“那就当看看吧，她不是也看过你的了？”高止弃随口反问，漫不经心。
林孤凉脸上半红半青，咬牙稳住声音，“无凭无据，怎可以拿这种玩笑毁人家清白？！”
高止弃轻笑，不慌不忙，两指按住自个胸膛内的那根幽绿毒针，“来百通客栈里打过架的人少说占了武林七八成，我爹捡回收藏的暗器也不下千种，只需把这根针取出后对照细查，这个‘十二笑’的来龙去脉便教一清二楚。”
喉咙噎住，林孤凉猛咽几口，心里忐忑难安，“就算真的看到了又能怎样，把她抓起来盘问？”
高止弃玩味地摸下巴，“听闻杀手这行首要奉主忠心，一旦身份暴露或者被人抓到，通常会自尽保节。”
林孤凉听得一震，更是纠结，“既然抓了也问不出话，那不如留着继续看！”
来回摸着胸内毒针，高止弃有些心思，暗自喃喃，“留着就留着……蔷薇楼给我警告，我就偏带着尚千水不放，看那些人接下来如何打算。”
一个不染世尘的尚水宫，一个烟花浮华的蔷薇楼，这两个地方与尚千水之间定然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但为什么会是这两个天差地别的地方？
尚千水，他到底是什么人！
留着露出白光的一根线头，追踪潜伏于暗处的举动，让对方每走一步，那幕后的秘密便能知得更深一层！
既然决定了要坠深渊，那便挑个最深最刺激的来坠！
林孤凉瞧向高止弃右胸，“这根玩意你打算留着？”
“当然要尽快取出，不然真要彻底废尽了。”高止弃回神轻笑，“这一针所在的脉络清晰却藏得颇深，而你气功强劲，正好助我逼出它。”说着，他走到床前，盘膝坐定，闭目调息。
林孤凉走过去，从手臂运气至掌心，最后盘聚在指端，按在那一丝幽绿上，正要凝神运起内力时，突然问出一句，“高止弃，你是认真的？”
“什么？”高止弃抬起眼睑。
“细想看，其实……这整件事情从头到尾，与你根本无关。”
“什么意思？”意思他明白，但仍这么问了回去。
“他是尚水宫的少主，出生武林大户，身上牵扯的关系多是在所必然……”
“我多管闲事？”高止弃平静道。
“确实是多管闲事！”
见林孤凉停着手不动，高止弃只道，“你先专心帮我把针推出来。”
看着指腹下的这根毒针，林孤凉神色混了些复杂，“为了跟他打场架，把下半身陷进去，真有必要？”
高止弃眯眼，眸光转沉，“不知道。”
“你认真的？”林孤凉再问一遍。
“嗯……”
感觉毒针在气功的推动下，逐渐被逼出了封闭的经脉，高止弃阖目沉思……
第33章 三十三
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个在半夜三更洗澡的人，正准备洗澡……
脱下沾满面粉的水蓝衣裳，散开同样沾满面粉的蓬松长辫，尚千水走到盛满清水的浴盆前，低头看了看手里永凝珠，鼓起勇气，抬脚伸入水里，把半身缓缓浸了进去……
水是从地井取上来的，又冷又寒，与他此身浑然一体。散发着凛冽寒气的永凝珠以一双霜白的手捧住，尚千水站立在浴盆水中，犹豫了片刻，决定一试！
他小心地盘膝坐下，两手抬高，使永凝珠不沾到水面。深呼吸一气，待身心都放松后，他闭阖双目，专心致志的运起功体内力。
心脉内的寒y二气静静沉伏，没有窜乱。属于他自身的寒性内力缓缓流过经脉，汇聚至掌心，与永凝珠的凛寒完全相融。浴盆水面平静，尚千水又再深吸一气，全神贯注，尝试着，将手中永凝珠一点一点的置入水中……
晶莹剔透的球面触碰到了平静如镜的水面，一圈涟漪均匀漾开，撞到盆边反荡回来，泛起的水蓝色莹光，环索着水中冰寒白皙的躯体。尚千水凝神闭目，感觉肌肤吸收了这波水浪后，带了shi润的眼眸再次张开，只见一切平静依然，止水无澜。
永凝珠在水中幽幽散发莹光，尚千水脸上浮出一笑，这次他总算是做到了。
稳定体内的寒气后，尚千水缓缓站起，半身越出水面，冰冷的水珠从光洁的脊背串串滑下，他持永凝珠再度运功，施展出神秘的止水心法……
寒霜很快充斥满室，空气中弥漫起白雾，无数细碎的冰粒漂浮在霜雾中，碧蓝水色莹莹发亮，一点一点，每一点都附着了极致的凌冷。
此刻，一切踏入这片寒域的事物，都会被瞬间彻底冰封。
永凝珠的凛寒源源不绝地散发而出，尚千水的酮体逐渐泛起了一层薄薄的光雾，气息越发冰寒。浸在他身下的寒水流转起来，竟不可思议的，一层又一层的升起，盘绕在他身躯之上，凝结成几不可见的冰膜。冰膜之内，那如水剔透的人儿，纯洁无瑕……
尚千水呼出一声轻吟，光洁的双脚盈盈站于水面之上，长长的发丝逶迤在水中，寒水柔和地淌过他全身每寸肌肤。尚千水怀抱着永凝珠，止心无澜，任其与之交融在一起，亲切紧密……
心脉深处，那一股‘寒’的力量悄然涌出，却没有牵动任何痛楚。它如水般温柔地流动着，融入他血液之中，与他化作一体，是尚千水早已熟悉的感觉。
每当运启止水心法时，这股潜藏在他体内的强大力量便会出现，就像得到某种守护一样，平静而安心的感觉，令他眷恋不舍。
什么是止水心法？
止水心法，就是尚千水……
“爹……”
当这一声被不由自主地唤出时，尚千水浑身一颤，竟连自己也不明白到底为什么？！
他甩了甩头，霜气依然环绕在身周，漂浮的碎冰幽幽闪烁着碧蓝色的光芒，他愣愣地凝望着，伸手轻触……
突然！
心脉内的另一股‘y’的力量竟也涌了出来，在他猝不及防之下，强行冲破了止水心法的功体，猛烈撞向那股正缓缓流淌在他血液里的‘寒’的力量，两道强力不相上下，激缠抗衡间，撕心裂肺的剧痛汹涌暴发！
不啊啊！！！
尚千水五指紧抓在心脏处，白皙的皮肤被指甲抓出去一道道鲜红的血印，却是徒劳无助，怎么也阻止不了烈痛的肆侵。
他蹲身蜷缩起来，艰难地大口喘息着，两额细汗涔涔，已然无法再站稳。只觉脚下一沉，颓然没入水中，永凝珠触及水面的瞬间，凝结出一层寒冰，把他牢牢封锁在了寒水内。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会这样……这次运功他并没有触动任何情绪，也没有产生任何感情，心脏为什么会突然绞痛起来！？
从未试过这样……怎么办……
……啊！！
他在水中无力地痛呼出一声，感觉体内‘寒’与‘y’的两股力量异常厉害，正在他虚弱的心脉里猛烈的冲击与相撞，如同一场残酷至极的激斗！
尚千水不知怎样才能阻止这场他一无所知，却被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惨战，除了承受，别无他法。被禁锢在寒水的身体失控似的抽搐颤抖，殷血一口接一口的吐出，染红了一盆寒水。尚千水在剧痛中逐渐感觉虚脱，眼前景象已开始朦胧……
他以为自己会像以往一样，当终于熬到无法再承受的极限时，就可以死去，从而解脱痛苦。
然而……但并没有……这一次并没有！
他没有死去，不管心脉已多么倦弱，意识已多么溃碎，但他就是死不去，烈痛在无边无际的扩张肆虐，只有不断的加深加重，无穷无尽，仿佛永无止境……
白蒙蒙的雾气占据了所有空间，寒霜凛冽且沉重无比，四面八方都在滋长出尖锐的冷刺，欲将整片凌寒之境封锁起来。
在恍然无措中被逼入绝境的尚千水，已无任何选择，只能倔强的咬住嘴唇，运起功体内属于自身的寒气，抵抗四周越来越厚的冰霜！
如此强烈的内力溢出，早已引起守在门外的十二笑察觉，他想闯进来看，却蓦地发现一抹皎白雪衣飘逸在天月之上，酒香满溢的身影如梦似幻。一眼望去，目光再不能移转，意识仿佛被牵进了迷境之中，不知所向……
“救命……”
微弱的呼救声，把迷失在幻觉中的十二笑唤醒回来，这次他不再去看那天月中的身影了，只果断出掌击碎凝满冰霜的木门，冲进澡间里！
此时，尚千水已从倾翻的浴盆里爬出，倒在shi淋淋的石地上，体内持续不休的剧痛使他浑身不住地痉挛颤抖。
“千水！”
十二笑跑过去，扯了边上的长袍给他裹住酮体。尚千水一手抱着永凝珠，另一手紧抓在胸口处，五根指骨白得几乎透明，恨不得把r_ou_里那颗心脏挖出体外！
“振作点，千水！”
十二笑给他点了几处镇痛的x,ue道，却没有任何作用，甚至连睡x,ue和晕x,ue都不见效。
剧痛仍在肆狂，早已脱离了极限，尚千水拼命张动着嘴唇，即使颤抖再厉害，也要让自己发出声音，“想……想个办法……让我，我……死过去……快……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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