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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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陵崩 作者:樓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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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陵崩 作者:楼非

    把陈璞抱到床上。

    “璞儿。”他坐到床边,握起了陈璞冰凉的手,低声说:“你不会有事,你不会离开我的。”说罢,他就吻了吻陈璞的手,接着命人端一盘清水来。

    清水来之前,董靖先来了。她一眼望过去就是垂头丧气的淮钧,还有躺在床上死气沉沉的陈璞。她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径自坐到了一旁。

    良久,淮钧几乎以为用了他半辈子的时间,太医才来到,接着又再用半辈子的光阴来等待太医诊治。等到听到太医说:“幸好发现及时,没有大碍了。待陈公子醒来后,微臣再过来一趟”后,他整个人已经被紧张的汗水沾湿了一大半,他擦了擦满脸的汗,接着端起桌上的那盆水水,再次坐到陈璞身边。

    他先把干净的布浸到水里,再把布拧干,然后为陈璞抹去额头和脸色的血。他不敢用力,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抹着。一边抹,一边喃喃道:“璞儿,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只要你好好醒来,往后我都听你的。这次就算你要我和你走,我都听你的。”

    他一抹干净,旁边就有人接过水和布,端出去了。他却没有久坐,竟是走到了董靖面前。

    董靖马上站起来,低头喊道:“圣上。”

    “靖儿,你替我看着璞儿。”语罢,他竟走了,没有陪在陈璞身边,走了。

    董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没有一个回头,没有一下停步,似乎前方有一件比躺在床上的陈璞还重要的事。这个时候,她只勉强给到自己一个解释,就是淮钧被刺激得疯了,比之前的发狂更加恐怖。

    等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了,董靖就走到了陈璞身边,她凝视了陈璞青白的脸好一会儿,然后往他脸上啐了一口,骂道:“陈璞,你真该死。”

    寝宫中的人见了董靖这个举动都吃了一惊,却谁都心里舒爽了一点。

    淮钧离开寝宫后,就过去书殿了。一坐下,他就叫来南起,接着就下令道:“你去天牢放在莫回川吧。”

    “圣上?”南起惊异地抬头看着淮钧,只见他一脸疲态。

    “去吧,把他送回望王府。”淮钧苦笑道。

    见他这个模样,南起不好再说什么,道了声“是”就赶过去天牢,剩下淮钧独自一个人坐在书殿里。

    刚才在等待太医的时候,淮钧想了很多事,几乎想了大半辈子的事似的。从纭妃离开皇宫,到诺煦将陈璞送到他的身边,再到明珞那一晚在他与永霆面前撞墙自尽。那一幕从来没有如此的纠缠过他,他不敢留在寝宫,他一看到墙上的血迹他就会想起明珞是在他的“教导”下撞墙的。

    他当哥哥的,今辈子唯一教过明珞的竟然是自尽。

    那是为了什么呢?为到永霆端给纭妃的毒酒?为到他野心之中的权位?就为到那快意的报复,痛快的打沉永霆。但是这一切到了陈璞躺卧在他面前时,他才知道自己错了!这么多年来,他终于明确地明白一切的痛苦不是从纭妃逝世开始,而是从他决意将知兰指向永霆和明珞开始。

    如今陈璞自尽就是一个报应,对他的报应。

    如果从一开始他就愿意与陈璞远走高飞……他痛苦地抓乱了自己的头发,或许他没了权位,但是这一辈子,陈璞都会留在他的身边。他闭上眼睛就能想象到了,他们会走尽大江南北,陈璞脸色天天都会挂着笑容,他们就这样恩恩爱爱一辈子。

    啊!有什么比这样的幸福更重要呢?他却放弃了。甚至,他几乎亲手杀了陈璞,就等于当年是他亲手杀了明珞。

    他伏在桌上,痛痛快快地将心中的悲愤哭了出来。

    有那么一刻,他心底的毒蟒还想探头出来,但是那寝宫里沾了血的墙壁却化成一把利剑似的,狠狠地把砍了,砍了的头,再把他的身砍成几段。

    他已经坐到了高位,这个高位却原来半点都比不上陈璞。如今他只有一个心愿,只要陈璞好好醒来,他们就走吧。

    于是他走到窗前,庄严地跪了下来,双手合十,念道:“苍天在上,只要陈璞回到我的身边,我愿意失去拥有的这一切。”?

    ☆、第八十二章(下)

    ?  陈璞很久没有这么平静过了。他似乎走在一片白茫茫之间,脑袋不再吵闹,没有纷争,没有矛盾,他不必再去强迫自己归顺爱,又或者恨。恍若失去了快乐,却又没了痛苦。就是为了这个宁静,他放弃了一切。

    如果当时他的内心不是争吵得极其混乱,他也不至于选择这条路。

    淮钧起得早,他一起床,浅眠的陈璞也跟着醒了。陈璞却没有张开眼睛,而是翻了个身,抱着被子佯睡。所以淮钧上朝之前,在他脸上落下的那个吻的柔软、温暖,他是清晰地感觉到的。却是因为这个清晰,加剧了困扰了他几乎一个晚上的头疼。淮钧一走,他就踢开被子,坐了起来。

    他按着两额,疲惫地看着空荡荡的寝宫,好宁静,静得他只听到自己的粗重的呼吸,静得他感觉到自己头颅裂开的声音,静得他听到自己内心的争吵,清清楚楚。

    一个说:“淮钧爱你,既然你已经回来了,为何不留下来好好爱他呢?扪心自问吧,淮钧对你的好,你果真半分都看不见吗?只要是你要放的人,他哪个没有放了?都是因为他在意你,爱你。他求什么呢?不过是要你一点的爱。贪心吗?过分吗?陈璞啊陈璞,贪心过分的是你,你利用了他的爱,却不愿意回报一点给他。”

    陈璞便在内心呐喊:“不是的!不是的!”

    另一个说:“荒谬!他爱你的话会伤害你吗?醒醒吧!他把你囚禁在昭和殿里,如今就把你关在翠微宫中,为什么?因为别人看不住你,他就唯有自己来监视你,他就能日日夜夜对你予取予求。他对你的甜言蜜语都是虚情假意的,来掩盖他犯的错而已!你要他放的人,其实都是他害的人,他后来施舍一点小恩小惠,就把你迷得糊涂了吗?他在把你强行按压在床上时,就该想到他是爱你的。但是他抛诸脑后了。又或者他所谓的爱就是如此的蛮横!”

    “荒谬的是你!”一个强烈的反驳:“他已经知道错了,也诚心悔改了。他对你的伤害,正如你对他的伤害,你们彼此都发过心疯,为了什么?因为你们相爱,才连一颗沙石都容不下,你们只是因为相爱才走了歧途。你回过来吧,好好爱他,你们就不会越走越远。想想望王的话,相爱的人最好是相爱下去。这个道理,你还不明白吗?”

    “哈哈!”另一个张狂地笑道:“他悔改了吗?悔改了吗?他真有悔改的话,就不该利用姚子余的性命来威胁你回来!他就是清楚你,才会用你的弱点来胁迫你。你多可怜,被这么个狠心的人爱上了,就能以爱为名伤害你。”

    再有一个说:“该悔改的何止是他,你也该悔改!被他所害的人,与你都脱不了关系。你所受的伤害还及不上他们一半呢!这是你的报应,你必须承受的报应!”

    陈璞痛苦地抱着自己,颤抖着,低喃道:“对,都是我的报应,都是我的报应……”

    “你想想吧。”一个说:“那夜他的手抚摸着你,你也是有反应的,你就逐渐沉沦了。你不是打从心底抗拒他,你却真是爱他的,你只是不敢承认才逼迫自己抗拒他。可是,难道恨他,互相折磨,会比得上爱好吗?”

    “哎!你竟然有反应了!你难道就把他对你的伤害都忘记了吗?你就把别人受的伤害都忘记吗?你怎么有这个面目承欢在他的身下?这么说来,他残酷无情,你不知羞耻,倒是绝配的一对。”

    “胡说!别听他说,你只是被迫而已……”

    陈璞摔下床了。几把声音无休止的争论似是要把他的脑袋炸了,又把他的胃翻转,使他恶心得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他快要被逼得疯了。到了这个节头,爱与恨还重要吗?他只想安静下来,只想让自己喘一口气。

    他的目光就盯住在前方的墙壁,那道墙壁竟成了他唯一的欲望,而后他手撑着地,用膝盖爬到墙前,再跪起来,用毕生的力将头撞墙,一下又一下……

    这件事好像离他已经好远了,远得头不再痛了,仿佛成了上辈子的事。他依然在一片白茫茫之中走着,似乎要把余生都走完。然而他越走越茫然了,心里越发空虚,这就是他渴望的宁静吗?余生就在这片空白中过了,他愿意吗?

    这个念头一起,他就觉得这空白越来越使人难受,他逃出了一个地方,就被困在另一处了。他想停下,双脚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走着。

    忽然,一团云雾包围了他。过了不知多少,云雾散了,眼前的空白成了几颗树上的一朵白花。是玉兰花,长得茂盛得很。他终于停下脚步了,凝视着飘香纯净的玉兰,突然一阵痛心。好像他在很久以前,亲自把这片纯净摧毁了。

    一段箫音凭空而来,缓解了他的痛心。他回头一看,只见那吹箫的是身穿蓝衣的男子,他站在玉兰树下,旁边坐了一个紫衣的男子。他不自觉地往他们走近。

    箫音一落,便听到那紫衣的说:“璞儿吹的箫真好听。”

    蓝衣的也坐了下来,紫衣的把他一拉,就紧紧地把他搂在怀中。

    明明是极为简单的一个场景,陈璞却看得眼睛都红了。如果现在有一个人把树底的人分开,那就实在是罪过,陈璞肯定会冲上前护住他们,就为了他们可以长长久久的坐在这玉兰树下,就为了他们可以永永远远的拥抱在一起。

    他就站在他们身后,望了很久,很久,直到他把蓝衣的笑容想象了出来,把紫衣的温柔刻画在脑海里;直到他想到了蓝衣澄明的一双眼睛,也想到了紫衣上扬的薄唇;直到他从久远的记忆中翻出了这一幕。

    直到他能在心底默念出紫衣的人往下的话:“璞儿啊,我们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好吗?”他替蓝衣的答道:“好。”

    陈璞蓦然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弹坐起来,映入眼帘的却是陌生的宫殿,还有一个板着脸女子。他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却牵连到额上的疼痛。

    “陈璞?”那女子又吩咐身后的宫婢道:“传太医,马上告诉圣上陈璞醒来了。”

    一听,陈璞就惊异地瞪着她,问道:“为什么要告诉圣上?”

    那女子冷哼了一声,就坐回椅上。

    淮钧一得知陈璞醒来,整个人就清醒了,他下了决心后就快步往寝宫过去。一进去,就看到陈璞与董靖正双双瞪着眼,他就气起自己来,怎么会让董靖看着陈璞呢?

    他慌慌张张地走到床边,低声对董靖说:“靖儿,今晚麻烦你了,你先回……”话到此处戛然而止,他惊讶的看了看抓住自己的手,再顺着手往上看,最后定睛看着床上的人。

    陈璞眨了眨眼,眼睛清澈得很,然后他对淮钧灿烂一笑,兴奋地说:“三皇子,你终于来了!”

    听罢,跟在淮钧身后的老公公立即喝道:“放肆!”

    淮钧抬手拦止了老公公,难以置信的看着陈璞,结巴着说:“你、你再说一遍?”

    “怎么了,三皇子?”陈璞的兴奋好像被一盘冷水浇下,使他皱起了眉。

    “你、你……”叫了几声后,淮钧终于明白了怎么一回事,他一伸手,就把陈璞整个人抱在怀里,紧紧地,到死也不愿意放手似的。

    此时,千言万语都及不上一个拥抱。

    一旁的董靖却看得眼都红了,她紧抓着自己的下o,抓的皱了,她就愤然站起,带着宫婢走了。

    陈璞回抱淮钧,依靠在他的胸膛上,再小声问:“淮钧,到底怎么了?”

    “没事没事,没事就好!”淮钧笑道,阴霾全然不见,总算老天爷听到了他的愿求,把陈璞送回给他了。他想起自己立下的誓言,于是柔声对陈璞说:“璞儿,过几天,我们就走吧。”

    “走?”陈璞疑惑地问:“走到哪里?”

    “你喜欢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皇宫就很好啊,走的话,我也不知道去哪里。”陈璞从淮钧的怀里出来,不明所以的望着他,再问:“我们一定要走吗?”

    那一刻,淮钧脑海里都空白了。还有比他愿意走了,陈璞却忘记了一切更荒谬的事吗?难道他要把这些年发生的事都给陈璞说一遍吗?可是现在的这个陈璞,不记得明珞了,也没有了宋乐玉姚子余等人,只记得他们之间最好的时光,他不好好护在掌心,莫非要他想起过去不堪的一切吗?

    他犹豫了一下,笑道:“没有,就是你前几天说想出去玩。”

    “出去玩,太好了!”

    淮钧看着兴奋得拍掌的陈璞,笑容越来越灿烂,就把内心的愧疚不安都抛诸脑后了。

    还有比陈璞忘记一切更好的事吗??

    ☆、第八十三章(上)

    ?  秋风起兮白云飞。那时入秋还不觉得秋来,昨夜下了半晚细雨,一朝醒来,才惊觉凉了,带寒的凉,最后一抹炎夏都被雨洗去了。

    淮钧亲自为熟睡的陈璞加了一条被子才安心上朝去,可是当他坐到龙椅上,却又无法安定下来,怎样都集中不到。已经连续几天了,一旦陈璞不在他的身边,他就总觉得陈璞会忽然记起一切,他还是会再次失去他。

    他偷偷问过太医,有没有一种药能让陈璞永远都记不起这几年的事。

    太医犹豫了一下,才答道:“有,但都是使人神志不清的毒药。”医者仁心,治人向来都是往好的治,哪有想过淮钧会情愿陈璞一辈子都记不起?

    毒药,自是不能用的,淮钧遣走了太医后就再也没有提过这回事。只是一旦他的视线不见了陈璞,他又会想,还是用吧,用了他才能安心,才不必如此患得患失。但他真用了的话,莫说陈璞,他也会原谅不了自己。

    他已经做错了这么多,难道还要用毒药来毒害自己的爱人吗?还不如用在自己身上。

    淮钧恍恍惚惚地听着下头的大臣左一句禀报,右一句禀报,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自从范绍谦与诺煦分别告病退下朝堂后,这天下好像忽然安定下来了。江怀风镇守西边,再没有人说一字不好,匈国几次被打得落花流水后,也不敢再有什么动作;赈灾的银两送到了鹿邑等地,灾情也稍稍控制住了。

    再听了一会儿,淮钧就再也坐不住了,他打了个眼色给身旁的老公公,老公公就代为说道:“若然没有要事,就此退朝吧!”

    大臣们纷纷低下头,分开两边让淮钧离开。等他走了,众人皆叹了一口气,有几个走到f轩身边,低声说:“庆王,请你去劝劝圣上吧。”

    f轩挑起眉,问:“劝什么?”

    几个人你眼看我眼,其中一个靠近f轩耳边,答道:“朝中上下都有一些微言……”

    “什么微言?”

    “望王忽然称病不上朝……”

    “那是望王的事。”f轩打断道:“莫非杨大人要本王亲自架着望王来上朝?”

    另一个官职较高的接话道:“听说望王不上朝是因为得罪了圣上身边的那个红人?”

    “叶大人,本王与望王的关系不用本王再多说吧?你要想知道望王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你该去望王府。”说罢,f轩就动身走了。

    叶大人连忙追上去,拦住了f轩,“庆王,不能让美色误国啊!”话音刚落,他就看了看四周,唯恐被人听到,抓住话柄。

    f轩变了脸色,却不自然地笑道:“叶大人,谣言不要尽信,这些话也不要再说了。”他瞥了瞥叶大人拦他的手,叶大人一收手,他就走了。

    走的时候,他勉强扬起的嘴角立刻弯了下来,板着一张脸,他难道不清楚叶大人的意思吗?可是他能够承认淮钧的确是被美色所累,以致君不似君吗?但他又能否认得到多久?淮钧全副心思压根儿都在陈璞身上,竟然连半分都不愿意分出来!

    他也想劝,可是他能吗?他一点都不清楚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淮钧本来还斗志昂昂地要收回上和城,才一天,就变了个模样。他根本就劝不了,他只能每天带着这口闷气回府。

    淮钧却已经完全不在意那朝堂上的是非纷争,一下朝,就立刻回到寝宫。那时陈璞还没有睡醒,翻了个身,熟睡的脸就完完全全的落在淮钧的眼里。

    淮钧坐到床边,打了个眼色给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人,他们旋即退去了。他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陈璞的脸颊,享受着这一刻宁静的甜蜜,不由来地扬起了笑容。

    见到陈璞,触碰到他,他才能完完全全地放心下来。

    陈璞忘记一切后,纵然淮钧有心隐瞒,现状到底还是不同了。这几个晚上,陈璞都问了淮钧好多问题,诸如:“淮钧,你怎么当了圣上?我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要惊动圣上来看我!”又比如:“那晚我醒来看到的那个女子是什么人?他们说她是皇后,那她是你妻子吗?”

    淮钧一个个问题回答,避重就轻地答,把往日他做的错事都隐瞒下来。得到答案的陈璞就眨了眨眼,问道:“那你会赶我走吗?”

    “不会!”淮钧确凿地回答,下一刻笑道:“璞儿,你都跟我住一起了,你说我可能不要你吗?”

    听罢,陈璞就嘻嘻的笑起来,一把抱住淮钧,埋首在他的胸膛前说:“你不能不要我!”

    想及此,淮钧心中竟是半甜半酸,甜的是陈璞回到了十五岁,两人没有别的,只有彼此,所以陈璞会怕失去他;酸的是他既要背负着沉重的往事,又要怕陈璞一朝醒来离他而去,最可恨的大约就是他没有跟着陈璞一起回到那美好的时光。

    他低下头,吻了吻陈璞的眉心,又从眉心往下吻他的嘴。只是一个轻吻,他正想离开,嘴唇就忽然被咬了一口,然后就看到陈璞睁开了眼,澄明的眼底尽是笑意。

    陈璞得意洋洋地说:“我早就醒了!”

    “醒来还装睡?”淮钧摸摸自己被咬疼的嘴唇,佯装委屈地说:“还咬我。”

    “谁让你偷偷地亲我?”陈璞坐起来,笑嘻嘻地说:“咬你一口就便宜你了。”

    “便宜我,可是不便宜你。来,我让你亲回一口。”

    “你想得美!”陈璞把他推开,下床更衣,淮钧立刻命人把梳洗的用具端来,一直跟着他,侍候在他的左右,又是洗脸,又是梳头,还抹了抹身。

    一连串功夫下来,坐在铜镜前的陈璞不得不感叹道:“圣上。”

    淮钧心中一惊,应道:“嗯?”

    “你对我这么好,你不怕吗?”

    “怕什么?”他看见陈璞弯着的眼睛只有笑意,顿时松了一口气。

    “怕我狐假虎威啊!你想想,别人侍候你,你却侍候我,我的面子岂不是比你更大吗?我怕我会仗着你对我好,出去欺负人。”陈璞转个头来,真诚地凝视着淮钧,“你说过不能欺负人的,那时候我欺负阿福,你还把我骂了一顿!”

    淮钧神色一变,连忙拥抱着陈璞,说道:“不怕,你不会;就算你会,我也不骂你。”

    “是你说的!圣上不能骗人,你以后也不准骂我。”顿了顿,陈璞又问:“对了,阿福呢?他还在昭和殿吗?”

    “嗯。”淮钧立即答道,接着笑了两声,柔声说:“殿里那几棵玉兰树总得有人照料。”

    “对,纭娘娘最喜欢玉兰花,等到开花我们就能带去永宁寺看她,娘娘一定很高兴。”

    “嗯。”淮钧眼睛一黯,不再说话。

    甚至连纭妃的死,他都没有告诉陈璞,一切可能牵连起陈璞记忆的事,他都不愿意多谈。于是陈璞以为纭妃尚在世,他只愿意陈璞记得所有美好。

    他轻抚着陈璞的背,笑道:“母后一定会高兴,她见到你就更加高兴。”

    忽然,陈璞拉开了淮钧,低着头,绞着手指问:“那个,纭娘娘她知道吗?就是我和你、我和你……”

    淮钧握着他的手,捏了捏他几乎没肉的脸颊,笑道:“知道,母后都知道,还叮嘱我要好好对你。要是她看到你这个模样,肯定会骂我。璞儿,以后多吃一点,胖一点儿就好。”

    “可我就是没有胃口……”陈璞对上了淮钧殷切的眼神,立刻垂下肩膀,说:“好吧,我们去用膳吧。”?

    ☆、第八十三章(中)

    ?  这一边在团圆,那一边的范绍谦却经已背上了包袱,只差辞别。他来到望王府打算跟诺煦和莫回川说一声就走,却碰上诺煦正在接客,只好在前堂等着。

    良久,诺煦还没有出来,彭梓瑶却过来了,他连忙起来说:“小人见过望王妃。”

    “范公子来到,有失远迎,请见谅。请坐。”彭梓瑶坐到邻座,笑说:“你与王爷情比兄弟,我该尊称你一句大哥才对。”

    范绍谦喝了一口茶,点点头,却只笑不言。他与彭梓瑶本来就没有见上几面,只是中间有个诺煦,才不至于是陌路人,也是因为中间有个诺煦,此时他才多看了她几眼。

    端庄美丽,多好的女子,诺煦有她真好。

    “这几天府上的客人一个接一个,大哥来得恐怕不是时候。”彭梓瑶忽然瞥到范绍谦放到一边的包袱,竟脸色一变,问:“大哥要走?”

    “嗯,现在无官一身轻,京城就待不下了。”

    听罢,彭梓瑶叫来一个婢女,低声道:“王爷见完那个客人,就告诉他范公子来了,让他赶紧过来见一面。其余还在等的人,就请他们明日再来吧。”婢女得令退去后,她就对范绍谦说:“王爷这几天心情不好,待会王爷要是说话重了,请大哥不要放在心上。”

    “都是小事而已。”

    彭梓瑶望着范绍谦脸上云淡风轻的微笑,心里一动,被揪紧了。她分明知道他一走就是对诺煦一下重击,可是她什么挽留的话都说不出,也不愿意说,她只是扬起眉,说道:“到了这个时候,王爷是不可能抽身的。”

    “我懂。”范绍谦脸色微变,举杯喝茶的手轻抖着,“今后有劳王妃照顾他了。”

    “分内事,不足挂齿。”话音一落,就传来沉重的步伐声,下一刻门就被推开了。她站起来,对范绍谦微微欠身,说:“王爷来了,你们好好聊。”

    她走的时候与诺煦擦身而过,她看了诺煦一眼,诺煦眼中却只有范绍谦。她摇了摇头,跨出门槛,顺带为二人关上了门。

    诺煦走上前,不出意料地看到范绍谦放在一旁的包袱,却冷淡地问道:“走了?辞别来的?”一见范绍谦点头,他就嘲讽一笑,而后摊开手,指着门说:“那就走吧。”

    范绍谦愣愣地看着他,显然想不到他这个无所谓的反应,那些辞别的话竟然一句也用不上。还以为会离愁别绪,料不到是说走就走,无足轻重。

    见他站在原地不动,诺煦就扬声道:“走吧,不是要走吗?”

    范绍谦还是迟疑,他喊了一声:“诺煦……”却忽然被人扯着往前走。

    诺煦打开了门,强硬地将他推了出去,压抑不住的脾气迸发而出,他吼道:“你要走我不会留,你现在就走,不用多话,马上给我走,滚得越远越好!”

    “你、”范绍谦抿了抿嘴,指着里头说:“我的包袱。”

    诺煦瞪了他一眼,转身进去替他把包袱拿来。然而包袱还没有拿到,就忽然听到了砰的一声。他回过头来,门经已被关上了,只见范绍谦站在他的后头,气上心头,就拿起包袱就往范绍谦扔。

    范绍谦一手接着包袱,叹气道:“诺煦,有话好好说。”

    “没有话。”

    “那我走了,定了下来之后就给你和回川写信……”

    “不用写了。”诺煦打断道,一说完,呼吸忽然急促起来,那些勉强压住的悲愤在体内横冲直撞,他握了握拳头,蓦然把桌上的一套茶具扫落地,双手撑在桌上,从背后看来双肩都是抖的。

    “对不起,诺煦、我……”范绍谦顿时手足无措了,心里一阵发疼,却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勇气多踏前一步。

    “唉。”诺煦叹了一口气,勉强平静下来后,坐到椅上,垂着头说:“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可有问过我们愿不愿意?算了,不用再多说了,走了也好、走了也好。”

    “我对不住你,本来应该留到……至少等到你成了大事、现在一句留不下来就要走,只是诺煦,我多留一天就觉得对爹娘不住,璞儿就在皇宫里,我却什么都做不到。你们生气也是对的,往后你好好照顾自己,答应我,什么都不要紧,你们的命才是最重要。”一口气说完,范绍谦倒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

    诺煦按着发疼的额角,这几天府上的人一个接一个,临睡前送走一个,一觉醒来又来人了,使得他睡也睡得不安稳,梦里都是这些人的请求,有的请他回朝,有的求他不要在这个时候抽身离开。

    是的,他也想走。

    他瞥了范绍谦一眼,本来想跟他远走高飞,结果他没有等到他把事情安排妥当就先他一步走了,于是他的坚决被打散了,重新回到他身上的是一堆又一堆的责任。

    比如彭梓瑶昨夜对他说的:“王爷,你不能让我爹枉死。”

    想及此,诺煦就悲从中来,凝视着范绍谦作最后的挣扎,“绍谦,你再等我几天,到时候我们一起走。”

    只要范绍谦说一个好字,或者点一下头,就什么人都不会留得住诺煦。

    范绍谦却眼睛一黯,嘴角微垂,说:“诺煦,你抽身不了。”

    听罢,诺煦顿时明白过来,了然地问:“她找过你了?”

    “嗯。”

    “都说了什么,还是什么都说了?”诺煦自嘲一笑,无奈地问:“所以你今天走一半是为了璞儿,另一半是为她的话?你该知道我最想就是离开这里,然后你就宁愿为了她的话,又把我留下来?”

    “诺煦,扪心自问,你抽身得了吗?”

    天地之间,突然沉默了。所有人的请求,胁迫,都及不上范绍谦一句“你抽身不了”,就这样把他最后一点希望掐灭了。他把希望给予给范绍谦,不过是因为范绍谦是唯一一个能让他不顾一切逃走的人,结果什么希望都没了。

    他不过想要一句:“诺煦,我们走吧。”

    还是没有。

    于是他认命了,他对范绍谦摇摇头,黯然道:“不要重操故业了,找个山明水秀的好地方,好好过日子,将来我与回川有机会,就去看望你。”顿了顿,不等范绍谦回话,他又说:“你也是时候成家了,找个好姑娘,让她照顾你,再为你生几个娃。”

    他的希望被掐灭了,他就把他们二人心中崦敛幻鞯囊凰苛凉庖财灭了。

    范绍谦勉强一笑,应了一声:“好。”

    “走吧你。”说罢,他就凝神看着范绍谦转身走了,好像当年一样。今天一别,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

    范绍谦走了,他一直坐在前堂对着紧闭的门,整个人低落得很,连晚膳都没有用,仿佛整个人的生气都被一并带走了。他苦心经营多年的东西不是他想要的,最想要的,走过一次,又走了,终究是留不住。

    莫回川回来时就看到地上碎裂的茶具,还有诺煦意志消沉地僵坐着。

    他正想把汇报什么,就听诺煦说:“回川,什么都不必做了,绍谦已经走了,我们做什么都没有用了。”

    “什么时候走的?”莫回川讶异地问,立刻将诺煦的低落明白过来。

    “今个下午。”诺煦叹了一口气,再说:“随的他走吧,你照他们安排的去做、不对,回川,或许你也该走。”

    莫回川却坚定地盯着诺煦,说:“我不会走。”

    “你真傻。”诺煦嘴角微扬,积压了一个下午的阴霾竟被扫去了一点,他微笑道:“谢谢。”?

    ☆、第八十三章(下)

    ?  淮钧和陈璞好的这几天,董靖一直在凤仪宫拿着针线绣花,不去探问陈璞,也不追究淮钧几天没有过来。一旁的小翠却没有她的好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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