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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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陵崩 作者:樓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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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陵崩 作者:楼非

    川刚想拒绝,就听到他说:“你送他们走吧,外面天寒地冻,赶紧回来。”他又转头对陈璞说:“此行一走,不要轻易信人。我找了乐玉过来,他在宫外等着你们,回川送你们出去,我也放心。”

    陈璞正想道谢,就被诺煦轻推了一下,“别嗦了,进去看看淮钧吧。”

    陈璞匆匆进了牢房,此时淮钧已被放下了,睡在一堆干草上,莫回川的外衣盖在他的身上。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淮钧身边,蹲下来,凝视着他被焦黑腐烂的眼睛。良久,他才举起淮钧冷冰冰的手,放到唇边呵了一口热气,低声说:“没事了,淮钧,以后我来照顾你。”

    莫回川推着一辆木头车过来,两人在车上铺了一层干草才将淮钧抱上去,用一块长布盖住他,再铺一层干草。等他们推着木头车出去时,诺煦已经不见人影了。

    走到半路,陈璞忍不住问道:“莫大哥,你说,为何他们都想做皇帝?”

    冷风拂来,树影婆娑,这里有无数个答案,但是莫回川一个都不说,沉默了一会,就转了个话题:“璞儿,这是我第二次送你了。”

    “对,好像昨日你才刚刚送我走。”

    “不过这次总算让你盼到了。”莫回川长吁了一口气,笑道:“真好。”

    陈璞却皱起眉来,“却是用淮钧一只眼换来的,我真宁愿不要。”

    “璞儿,只要你们能好好度过余生,一切就会值得的。”来到宫门前,莫回川放下木头车,又从怀里抽出一个大钱袋,塞到陈璞的手里,“这里的钱就当是大哥送你们的贺礼。”

    这一次陈璞没有推却,接过了钱,接着推起木头车就走了。莫回川远远地看着他走,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他才踏步回去。?

    ☆、第九十章(下)

    ?  木头车重,陈璞推了一会就感到吃力,但是为到淮钧,他一步都不敢停。但突然,他顿住了,宫墙后传来极响的一声――山陵崩!他几乎要跪下来,然而,宋乐玉与赵天宝出现了。此时他才想起扬州一遇,宋乐玉断了手,难怪当时赵天宝瞪着他,算起来,的确是他害了宋乐玉。

    赵天宝不耐烦地看着他们,但是当他看到陈璞一身狼狈,还有木头车中不知伤得如何的淮钧时,他就心软了,上前接过木头车的两边手柄,默默地推了起来。

    “阿璞,你没事吧?”宋乐玉满脸担心,下一刻又问:“你可记得我们?他是天宝、我是……”

    “乐玉,我都记起了。”陈璞打断道,然后身体一软,脚步抖了一抖,幸好宋乐玉扶着他。

    “走吧,我扶你。”

    陈璞点点头,彻底放松下来。宫外今晚的流水宴结束了,偌大的街上只有他们几个。陈璞整个人疲倦得很,加上心里有苦,便一言不发,只默默地走。

    他们走了好长的一段路,最后来到城北一座大宅。陈璞愕然地看着这座宅子,本以为他跟淮钧如今潦倒得如此,能有个地方住就好,没想到宋乐玉竟把他们带过来了。

    他正想跟宋乐玉道谢,就听宋乐玉说:“这里是望王安排的。”

    “望王到底还是好心肠。”陈璞点头道。

    淮钧醒来的时候浑身疼痛,意识还是模模糊糊的,等到他神志稍稍清醒,试图睁开眼睛,疼痛就全然集中在他的眼睛上,痛得他打了个激灵,在床上弹了一弹,吓得守在旁边的陈璞也跟着在椅子上跳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陈璞慌慌张张地坐到他的旁边,捉着他的手。

    “你、你、我……”淮钧断断续续的说了几个字,激动得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睛分明疼痛难耐,他还是拼命地将把它睁大,还甩开陈璞的手,打算拆下覆在眼上的布。

    陈璞连忙拦住他,喊道:“别,大夫刚刚看过,上了药,你别拆。”

    “璞儿?”淮钧叫了一声,双手在空中摸索着,陈璞见状,马上握着他的手,下一刻却又被他甩开了,“你走吧,免得牵连自己。”

    “不会、不会牵连,我们离开皇宫了。”

    “他们放了我?他们竟然放了我?”淮钧仰头张开嘴巴,朗声大笑,笑得右眼忽然留下一行血,凄厉恐怖,“难道他们就不怕我回去报复吗?他们就不怕我回去杀了他们吗?”

    陈璞吓了一惊,仓皇地拿出手帕,抹去淮钧脸上的血,却越抹越厉害,半边脸都是红印。他忽而又哭了起来,哭得可怜,“我宁愿我来替你受,淮钧,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要骂就骂我,你想打我,我也不避。”

    一听陈璞哭了,淮钧就悲从中来,伸出手往前摸,一摸到陈璞就把他拉向前,紧紧地抱着他:“璞儿,我再抱抱你。”抱了一会,他就放开了陈璞,黯然道:“你走吧,我瞎了,再也照顾不了你。”

    “我来照顾你,我们一起好好生活。”

    “怎样好好生活!”淮钧狂躁地吼了一声,“我瞎了!他们怎么不干脆杀了我!他们就是看我过得潦倒,心里就得意!他们就是想看我像一条狗一样活下去,对他们摇尾乞怜,向人们讨生活,我不会如他们所愿!”

    “不要这样,淮钧,不要这样……”陈璞哽咽道:“你只是没了一只眼,我们还是能好好过的。”

    “只是没了一只眼?璞儿,你知道有多痛吗?”说罢,淮钧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拆下眼上的布,刚涂上了黑药浆的眼睛显得特别可怖,另一只则用力地睁开了,愤怒地瞪着陈璞,然而他一看到陈璞双眼通红,他立即愧疚了,双肩垮塌下来。

    这时候陈璞送饭菜过来的赵天宝进来了,他恰巧听到淮钧的说话,一边放下饭菜,冷嘲热讽道:“陈璞不明白,乐玉总算明白吧?他可没有对我说过这么重的话,还想着怎样与我好好过日子。你倒好了,一醒来就追究陈璞,我真替陈璞可怜,难为他照顾了一个晚上,晚饭也顾不上吃。”

    听他这么一说,淮钧连头都垂下了,觉得自己无颜见人,更无颜见陈璞。

    一旁的赵天宝则不放过他,将满腹的仇恨一吐而尽,“不是为了陈璞,我跟乐玉都不会过来。你以为只有你想自己死吗?我们都恨不得你死。大概都是看在陈璞份上,可不是为了看你活得多惨,都是想对陈璞好一点而已。”

    “天宝,别说了。”陈璞惨白着脸制止赵天宝。

    “好、好,我走就是。”赵天宝把饭菜放好就走了。

    等他走了,淮钧才稍稍抬起头来,低声道:“璞儿,你也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你眼睛不能见光,我替你包扎,好吧。”陈璞柔声问,得到淮钧准许后,就将那块他拆下的布重新包上他的眼睛,“你好好休息,我待会再来看你。”说罢,陈璞就走了,走三步,回头一次,最后不放心地关上门。

    恰巧宋乐玉经过看到意志消沉的陈璞,便问:“喝酒消愁,喝一杯吧?”

    “酒入愁肠愁更愁。”陈璞苦涩地说:“不过喝一杯也好。”

    宋乐玉拿了一壶酒过来,坐在庭院中,为对面的陈璞倒了一杯。

    陈璞立刻一饮而尽,抹抹嘴,问道:“你的手还痛吗?”

    “不痛了,他的伤也总有一天不痛的。”

    “可是我能等到那天吗?”他肿胀的眼睛又流下泪来,汨汨流着,不作声地喝了一杯接一杯,忽而又抢过整壶酒,仰头大口大口地喝。

    见底以后,陈璞才放下酒瓶,打了一个酒嗝,说:“乐玉,他多爱我啊,他说傻璞儿,有什么你就躲在我身后,没事的。因为他会护着我,他从来都只是护着我……”话未完,他就伏在桌上,嚎啕大哭。?

    ☆、第九十一章(上)

    ?  京城上下从喜庆的红换成了绵延的白,年轻的帝皇一夜间暴毙,皇宫里乱了套,城里的流水宴也撤去了,所有的生计玩乐都停了,街上只有寥寥几个人,加上忽然而下的大雪,显得更加冷清寂寥。

    两个人却在宫门前踱来踱去,已经第三天了,他们就在这里等了三天,每天一清早就过来,等到深夜。他们摩擦着手,不断往手里呼着热气,眼睛却不敢离开宫门一刻,生怕错过人从里面出来,然而这几天,他们一个人都没有见过。

    长着花白胡子的那个跟年轻的那个说:“姚公子,王爷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不会。”姚子余安慰老管家,也安慰自己:“大概是里面忙得翻天,王爷自顾不暇。”

    “可是听说望王和艺王也回宫了,王爷一个人……”老管家叹了一口起气,再也说不出话,只能睁大老迈的眼睛,继续守在宫门前。

    姚子余一腹疑惑和忧虑,疑的是淮钧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暴毙;忧的是f轩与诺煦交恶,如今淮钧不在,他怕诺煦会对f轩不利。然而他只能站在外头干巴巴地等着,哪怕第一时间得知什么消息也好。

    冷落已久的上阳殿却在这个时候吵得翻天覆地。一个盘着高髻,身穿素服的妇人坐在高座上,仪态高雅,神情倨傲,冷声道:“煦儿,杀了他们。”

    站在她面前的诺煦微弯着腰,却抬着头,坚定地说:“不能杀!”

    那妇人长了一双与诺煦如出一辙的单凤眼,稍稍一扬,已见凌厉,”不杀?他们只会坏了我们大事!煦儿,不要妇人之仁,都给我杀掉!”

    “娘。”诺煦轻声喊道,语气却是决然的,“儿子一个都不会杀。”

    那妇人拍案而起,厉声问:“为什么?”

    诺煦别过头,不作回应。

    “说!”她喝道,脸容扭曲,诺煦一眼都不敢看她。

    “f轩是我的弟弟,不能杀。”诺煦低声说,暗地握了握拳头,再说:“靖儿已经有了我的孩子。”

    话音一落,他就被狠狠地抽了一巴掌,只见她愤然地站在他面前,瞪着眼,斥起细幼的眉,青筋暴现,骂道:“当年乌梓桓杀了你舅舅,陷害你爹,害得我们家散人亡,这些仇怨你还记不记得?现在你还要包庇他的儿子,还要与他的儿媳……你要不要脸!”

    诺煦摸着被打得发红生疼的脸,忽然冷笑了一声,沉声问:“娘,当年果真是父皇害死爹的?”

    “不要喊他父皇!”像是被问到痛处,她狰狞着脸,还举起手想再抽诺煦一巴掌。

    诺煦没有闪避,任她一巴掌下来,过后他猛喝了一声:“当年父皇到底有没有救爹!”不等她回答,他又笑了两声,答道:“他有,他一定会救爹。”

    “他没有!是他害了我们一家!”

    “娘,够了。”诺煦退后了两步,“你苦心积虑了这么多年,父皇崩天了,淮钧也没了帝位,我这一生也赔上了,还不够吗?”

    她摇摇头,冷森森地说:“你把他们都杀了。”

    “你恨父皇,可是你有念过纭娘娘对我们的恩情吗?不是她的话,你我都死了!结果我们恩将仇报!”

    “我早就劝过她不要嫁给乌梓桓,她傻,才害了自己一生。”

    望着面前脸容扭曲,满脑海里只有仇恨的妇人,诺煦心里一凉,更觉自己可悲。早知道是这么一潭恶水,当初就该装作懵然不知。

    “娘,如果f轩和靖儿有一根毛发的损伤,这个皇位儿子就不要了。”说罢,他就转个身径自走了。

    一开门,莫回川已经在外面等他。莫回川一脸忧忡,诺煦笑了笑,低声道:“没关系,我们过去怀仁殿吧。”

    “王爷,夫人她会愿意吗?”

    “轮不到她不愿意了。”

    f轩被关了在怀仁殿三天,这三天送来的饭菜他都没有吃,素来整洁的脸上长出了一堆粗硬的胡茬。他一直坐在前堂里,面色灰败,心知肚明诺煦不会放过他,只等他派人过来罢了。

    没料到,最后竟是诺煦带着莫回川亲自来了,更想不到的是,此刻的诺煦也是一脸惨淡,胜也胜不出一点精神来。

    “成王败寇,你杀了我吧。”一见到诺煦,f轩就说:“有人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却不这么认为。”

    “我不杀你。”

    f轩就夸张地笑起来,笑罢就说:“望王,你骗谁也骗不过我,我知道那么多事情,不死行吗?你既然早就想杀我,我也避了这么多年,如今栽在你手上只怪我们当时没有斩草除根,我就不怨你了。”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杀你。”诺煦腰身挺直,目光坚定,看得f轩几乎都要相信他了。

    然而,下一刻f轩笑得更加夸张,跺着地,拍着自己的胸口笑,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他抬手抹一抹眼,好不容易停下来,缓一缓气,才说:“你怎能不杀我?你不杀我,我就会把你的身世抖出来,让天下人知道你根本就没有资格坐上那个皇位。”

    “你就抖吧,但那又如何?”说罢,只见f轩面色一变,诺煦才继续说道:“你可有想过,就算当年你抖了出来又会有多少人相信?有父皇在,他们敢相信吗?让你现在揭穿我的身世,但你也清楚,我的亲娘是大公主,舅舅是前太子,谁敢出来说我没有这个资格呢?f轩,我从来也没有怕过,我怎么要杀你呢?”

    f轩凝视着他,过了一会,他忽然冲到诺煦面前,扯着他的衣服,大喊道:“我不相信!”

    诺煦却没有拍下他的手,只是轻声说了句:“庞湛是我派去的。”

    “我不相信!”f轩狂怒地看着他,把他整个人扯起,吼道:“不是你的话,我用得躲来躲去?我用得日日夜夜匿藏,活得那么小心翼翼,活得没有一个人陪在我身边吗?不是你的话又会是谁?父皇吗!”说罢,他就把诺煦用力一推,接着拍着胸膛喘着气。

    莫回川赶紧接着诺煦,正想诺煦说话,诺煦却按住他。

    几个人沉默好一会儿,诺煦才叹道:“都已经过去了,何必再追究。”

    f轩跄跄踉踉地退了两步,抬起头,眼睛往上不断眨着,咬着下唇。良久,他才释放下唇,向诺煦咆哮:“你装什么菩萨!”

    “你恨我,我也不怪你,毕竟算到底事情也是因我而起。”

    “那你就滚出去!”他伸出手,指向门,又反手指向自己手却抖得厉害,“要不然就杀了我!”

    “我说了,我不会杀你,我来是想劝你留在朝堂,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我们走了。”

    语罢,诺煦就跟莫回川走了,然而踏出门前,就听到f轩疲弱地问了一句:“圣上呢?”

    “走了。”诺煦简单地答道。

    他们走了之后,f轩就摔坐在地上,满脑海里都是前事重重,最后定了在庞湛扑身为他挡箭的那一天,然后他就抱着双膝,埋首低泣起来,喃喃道:“庞大哥,我该留下来吗?”?

    ☆、第九十一章(下)

    ?  诺煦离开怀仁殿后就过去凤仪宫,那时董靖正躺在床上,抚着肚子,双眼却空洞无神。小翠抱着念玉一边跟她说着话,她却一字不应,连诺煦进来她也毫无反应,只有小翠护主地挡在床前。

    “孩子保得住吗?”诺煦一来就问,却看到念玉咧着嘴巴,睁着一对又圆又黑的眼珠子对着他笑,这些天来的阴霾还忽然一扫而尽。

    小翠却戒备地将念玉抱紧,呛到:“孩子保不保得住,与你何干?”

    “娘娘,你能坐起来吗?”诺煦略过小翠,直接对董靖说:“本王有几句话跟你说。””娘娘正在休养……”小翠说到一半,就见董靖坐起来了,只好闭上嘴巴,退到一边。

    “小翠,你带念玉在外面等吧。”董靖幽幽地说,久未开口的她连声音都是无力的。

    小翠退下之后,诺煦就坐到远处看着脸色苍白的董靖,不知该从何说起。这沉默无声却不难受,他们似乎都在逃避着开口,以为这样就能逃避一切。

    到最后是董靖先开口:“望王,你尽管说,事已至此,还有什么要避忌?”

    “淮钧死了。”诺煦吐出了四个字,突然站起来,冲到床前,扶起倒下在床边的董靖,下一刻就被董靖用力地抓着手臂。

    董靖的双唇全无血色,仿佛所有的红都集中到双眼。这个消息使她差点昏厥,但她还是硬挺着,气若柔丝地问:“那么陈璞呢?他是不是跟着一起去了?”

    诺煦不忍回答,只好别过头去。

    “对,他们肯定一起去了。”董靖苦笑了两声,第一声是嘲人,第二声便是自嘲,“他们去了都不带我,总是这样,他就只会护着陈璞。唉,真嫉妒陈璞。”两行泪自她眼中滑下,她哽咽着说:“陈璞只用怀疑自己爱不爱他,却从来不用质疑他爱不爱他。”

    “你不要做傻事。”诺煦拙劣地安慰,“当是为了孩子。”

    “事已至此,还轮得到我自己来决定做不做傻事吗?”董靖松开了诺煦的手,求道:“看在幼儿无辜的份上,望王,你放过他们吧。”

    “没有什么放不放过,我并不打算杀了你们。”诺煦望着董靖,犹豫了一下就伸出手,将董靖紧紧地搂在怀里,将她的发丝撩到耳后,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你继续做皇后,只是做我的皇后。”

    董靖本该推开诺煦,然而却在他的怀抱痛哭起来。他的手、他的脸、他的整个人都是冷的,正如她也是,他们身上都有一种凄切悲凉的冷,此时相拥在一起才有了一点暖。诺煦一直摸着她的头发,无言地安慰着她,她便越哭越放肆,把他的衣服沾了一块湿。

    哭够了,董靖才从他的怀抱中出来,抹去眼泪,说:“为什么?不要跟我说什么爱不爱,望王,我不会爱你,我这里……”她指着自己的胸口,“已经跟着淮钧死了。”

    “不爱就好。”诺煦笑了笑,拿下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膛:“我这里也已经半死不活了。”

    手心下是诺煦平稳起伏的心跳,董靖抬起头,凝视着他,突然之间也平静下来了。她问道:“念玉还有我腹中的孩子呢?”

    “都是我的孩子。”

    诺煦答得诚恳,董靖却随即抽走了手,嘲笑道:“望王你是真好心还是假装好心?如果只是想愚弄我就不必了,人都不在了,你还想得到什么?”

    “我不讲假话。”诺煦拍拍床,动身起来,“你好好想想,这对你、对孩子都好。”

    诺煦走了,小翠就抱着念玉进来,念玉睡得正熟,董靖轻手轻脚地把她抱了过来。她问小翠:“你怕死吗?”

    “不怕!要是死了,小翠就到阴间侍奉娘娘。”

    董靖轻笑了一声,轻晃着念玉,“我们都不会死,念玉还是小公主。”

    那时的小翠以为董靖疯了,却不敢多言,只默默地站在一边,到后来才明白董靖为了两个孩子,做了一个多么大的决定。

    诺煦出了凤仪宫就在华清亭与莫回川会合,却见莫回川领着一个人过来,他突然有一点紧张,手脚都无措起来,但眉眼却是上扬的。等到他们走近了,他才发现原来是姚子余,双眸就黯淡下来了。

    “王爷,姚公子已经在宫外等了庆王几天。”

    “你带他去看看f轩吧。”诺煦宽容一笑,将满腔失望压到心底。

    ――他已经不会回来了。

    “是。”莫回川应了一声,而后靠到诺煦耳边,低声说:“王妃已经平安出宫,她有一言托我交给王爷。”顿了顿,莫回川的语气忽然变得温柔,“她说,诺煦,好好过,多给自己二十年吧。”

    “二十年。”诺煦无奈一笑,但是听了这话,心情就放松了一点,或者多等二十年就好了,“你送他过去怀仁殿吧。”

    淮钧是在噩梦中醒来的,时值正午,但因为冬末下雪,还是冷得令人发颤,然而他满额大汗,心跳得极快,连带眼睛的疼痛蔓延全身,以致他压根儿就不觉得冷。

    说是噩梦呢,其实只是梦回四年前他在地牢里砍了明珞一根指头,后来又怂恿明珞撞墙寻死,这个梦已经纠缠了他几天,反反复复地煎熬着他的内心,以前刻意压下的愧疚感全都爆发出来,加上现在的结局,真是教他悔不当初。

    他走下床,摸索着路走出房,正好碰到赵天宝。

    “你出来干什么?”赵天宝斥了一声,对着失势的淮钧,他再也不用讲究情面,反倒是宋乐玉的断手使他耿耿于怀,说话就怎样都不好。

    “璞儿呢?”他的嗓子沙哑,语气疲惫,全然没了当日的精神。

    “出去为你拿药了。”赵天宝哼了一声,“大雪天的,他不去拿,难道让乐玉去吗?乐玉本来愿意帮你,可是断了一只手,还拿什么药?”

    “出去了?”淮钧喃喃道,然后转过身,关上门,回到厢房里去。

    他弯着身摸索,好不容易才摸到一张椅子,正想坐下,却不知踩到什么,摔了一跤,倒在地上。一股愤怒涌上,他伸手将眼上的布狠狠一扯,接着逼迫自己把左眼睁开,也不管这一睁开就会牵连到右眼,疼痛立时钻入心肺。

    眼睛几天没有见光,幸好陈璞也把房里的窗都封好了,只有一点点光透得进来,这一开眼才不至于那么难受。

    淮钧却愤然而起,将封纸都一一拆下,任由正午的阳光刺痛他的眼,一阵昏眩,他坐到地上,仰天大喊了一声。

    外头马上传来赵天宝的声音:“你有完没完?”

    “完了。”淮钧低应了一声,马上想起了明珞那根被自己砍下的手指,终于明白了这切肤之痛。

    ――报应。这是报应。

    他靠着墙,低笑了两声,又想起永霆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的眼神,随即心里就萌生了一个念头。为到陈璞他不能死,但是明珞因他而死,他就该还永霆一条命。他无声地笑了起来,似是找到了解脱之道,笑得浑身抖着,疼痛都在刹那间被抛到脑后。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打开门一看,赵天宝已经不在,他就迈出房门,悄悄走了。离开宅子的一路上,他都没有遇到一个人,似乎连上天都在鼓励他过去艺王府。

    出了大宅就发现外头是一片白,有雪有白缎,但只看到一两个人,格外的冷清,也是因为如此这份他才敢阔步而行,往城西的艺王府过去。

    要说冷清,艺王府才是真正的冷清,里面的奴仆早就被辞去了,永霆正坐在庭院里拿着一大壶酒灌进口里,而桌上已有几壶空了。倏然听到外头有人敲门,一双醉眼看过去,他竟然咧嘴笑了。

    “明珞。”他叫了一声,立刻过去开门。

    门一开,他顿时清醒了七八分,冷声问:“为什么过来?送死吗?”

    “对,我来将这条命还你了。”

    “哈哈哈!”永霆猛然大笑,扫了他一眼,奚落道:“奇了怪了,他们个个为你说情,说得多动人啊!你不卧在温柔乡里,倒跑过来送死,怎么了?终于知道自己作恶多端了?也对,像你这样的人还活着干什么?自己的江山都保不住,恐怕你死了也无颜见父皇吧?”

    淮钧不反驳,往日的锐气全在那一晚被消磨掉了,只说:“你要杀就杀吧。”

    “好!”永霆应了一声,侧过身,让淮钧进入府中。

    他让淮钧坐在庭院里,自己则拿着酒跑到厨房,好一会儿才出来,出来的时候还捧着两杯酒过来。他把酒放下,坐到淮钧对面。

    “你死了,不怕陈璞伤心吗?”此时永霆已清醒了十分,眼睛透亮,不知怎么的,看起来好像换了个人,充满了生气。下一刻,他有自己答道:“你面对不了陈璞。”

    淮钧点一点头,没有回话。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能跟陈璞好好地过?”他嗤笑了一声,“你与陈璞有白首的机会,你不要,可怜我与明珞生死相隔。”

    “你为何喜欢明珞?”淮钧问道。

    “你是想问我为何爱上自己的弟弟吧?”永霆笑了笑,答道:“他笑起来可好看了,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他天天都过得开心,可惜还是栽在你的手上。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我到现在还记得明珞被你一根手指,我却救不了他。”

    “这几晚我也梦到了明珞。”

    听罢,永霆并没有动怒,也没有说什么“你不配梦到明珞”之类的话,只是平静地说:“陈璞说如果你只在乎自己就不会为他挡那一箭,可是你要是心里果真有他,就不会走这一趟。白首难得,你却放弃了。”

    “没了我,璞儿会过得更好。”

    “只是你来了,我放了你一次,就不可能放你第二次,对吧?”永霆摇摇头,再把两杯酒推到淮钧面前,“这里两杯酒,一杯放了迷药,一杯是□□,喝过之后,你我的恩怨两清,生生世世再没有拖欠。”

    “再没有拖欠。”淮钧抽走了一杯酒,正想喝时却被永霆拦住。

    永霆问:“你相不相信地府有十八层地狱。”

    “相信。”

    “那你说我能不下地狱吗?”问罢,他就拿起另一杯酒,一喝而尽。

    淮钧也随之仰头把酒喝尽。?

    ☆、第九十二章(终章)

    ?  二十年后

    南华山上的花草开得正茂,春风轻拂,一只只麻雀在枝头上叫个不停,好像山下的麻雀正把京城里的大事跟山上的麻雀说着似的。新帝今日登基,却是个刚及冠礼的小男子,虽是聪慧,但毕竟太过年轻。幸好景德帝这二十年来将天下治理得好,只要新帝不做一些出格的事,江山还是能长治久安的。

    两个约莫五十岁的男子相扶来到山上,站在两个墓碑前,鞠了一躬。其中一个白发参差,眼尾有了皱纹,一双单凤眼因此失色了不少。旁边的那个发上只夹杂了几根银丝,面目温和,看起来倒是年轻。

    “永霆明珞,最后这次来看你们了。”白发参差的那个笑道:“不过我想,你们早就投胎再续前缘了。回川,是吗?”

    “对。”莫回川应道。

    “好了,那我们走吧。”另一个就是诺煦,他精神爽利地迈开脚步,步伐轻快,看起来并不亚于年轻力壮的男子。

    “你好歹等等我!”莫回川在他身后喊道,随即追了上去,念念不休地说:“我们先去苏州看绍谦,到了他家,见了他夫人还有孩子,你的面色好看一点。然后我们就去金陵,我已经在那里买了房子……”

    诺煦一直听着回川说,一边默默地走,这些年来莫回川越来越嗦,政事家事什么都长篇大论的,从前在宫里不觉得他烦,现在到了外头,看着满山的好景色,才觉得都被他的念念不休坏了兴致。

    忽而,诺煦拔腿就跑,莫回川在后头喊道:“g!东君,你等等我!”说罢,他就马上追上去,问道:“你怎么跑了?”

    “你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把你扔回皇宫,以你的才能应该留在皇宫里好好辅助鸿儿。”

    莫回川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恐怕鸿儿也不留我。”

    “你知道就好,鸿儿玉儿哪个不烦你?”

    “所以还是请你收留我吧。”

    他们嘻嘻闹闹地下山,离开了皇宫,两个人好像都年轻了好多年似的,不是年轻了二十年,而是回到十四十五岁的光阴,无忧无虑,愁的大概就只有到哪儿游玩。

    庆王府里,两个孩子一早就等在门口,站了一个早上,任老管家怎么叫都不愿意过去吃午饭。今日新帝登基,f轩天还没亮就进宫了,老管家便管不住两个小少爷,只能跟着他们站在一边。

    看了看猛烈的阳光,老管家又劝道:“大少爷,二少爷,你们先用午饭吧。”

    二少爷扭过头,说道:“不要,姚叔叔说过今天过来,看不到他,我们就不吃饭。”

    “姚公子说今天来就今天来,你们就先吃饭,不要饿坏了。”

    这次连大少爷也别过头,“不要,姚叔叔说过会带好吃的给我们吃。”

    到了寅时,三个人都饿了,外头才有人敲门。老管家连忙过去开门,f轩先跨进来,姚子余跟在后头。二少爷一看到,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见状,f轩就皱着眉,喝道:“铭儿!”

    姚子余却马上将手中包好的烧鸡交给老管家,抱起二少爷,哄道:“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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