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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陵崩 作者:樓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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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陵崩 作者:楼非
融了一半,三五只麻雀聚成一群跃在光秃的枝丫上,好精力地叫个不停。一早上宫廷里就纷纷攘攘的,太监和宫婢们捧着东西,熙来攘往地赶往华明园,布置今晚的宫宴。
所以把开年宴定在十五,除了欢迎新的一年,更是因为当年□□就是在正月十五登基为皇,对新帝而言,更是尤为重要。这一天没有朝会,不止宫里设宴,甚至在各地也会设流水宴,举国欢腾。
凤仪宫的人一早就往翠微宫送来了一件银色绣金龙华衣,这是董靖为淮钧量身定做的。然而淮钧只看了一眼,就放到一边,改而从柜里拿出一件手工精致、净蓝得像天空一样的罗衣。陈璞刚巧醒来,就看到淮钧拿着这衣服对着镜子,傻乎乎地笑着。
陈璞坐起来,轻咳了两声,清清嗓子,说:“这一大清早,你在傻笑什么?”
“璞儿,来,你来看。”淮钧把手上的罗衣举向陈璞,对他招着手。
陈璞裹着被子,赤足下床,来到淮钧身边。淮钧立刻把他推到铜镜前,拿着锦衣从后放在他的身前,比对着,兴奋地说:“你看,放在你身上多好看。”
“不就是一件普通的衣服。”陈璞白了淮钧一眼,却从他手上拿过那锦衣,爱不释手地摸着,看着,终于忍不住赞叹道:“这蓝染得太漂亮了。”
听罢,淮钧一脸自傲,从后搂着陈璞的腰,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凝视着镜里亲密的两人,耳鬓厮磨,“喜欢吗?你穿蓝色最好看了。”
陈璞连续点了好几个头:“喜欢,好看。”
“来,我替你换上。”说罢,淮钧就动手把陈璞裹在身上的被子脱下。
一脱,他□□的身体就在淮钧眼前表露无遗,两边屁股的红肿已经消退了,也不痛了,只是还有些深浅不一的痕迹;左肩上深陷的疤痕还是狰狞得很,不知道陈璞发现这条疤痕没有,只是他一直没有问过,甚至疼痛发作时也不曾问,淮钧也就没有说了。
淮钧忽而低头往他的疤痕一吻,接着像啃肉似的,从左肩一直啃到锁骨,再到脖子,咬着吮着。
陈璞推一推他,沙哑着嗓子问道:“你不是替我更衣吗?”
“不急不急。”淮钧口里如此说,下一刻就来到了陈璞面前,亲上了他的嘴,把他的唇咬进自己温热的口里,一边把他推往前面的桌子,直到顶到了桌边,才稍稍放开他,而后把他抱起放到桌上。
“还说不急。”陈璞红着脸笑了笑,手环绕在淮钧的双肩上,低着头,微侧,又是另一个吻,两条舌头交缠在一起,深入缠绵。
吻着吻着,两人就分别各起了反应,淮钧低头说:“我帮你。”
过了好一会,两人才喘着气放开彼此,淮钧浑身还是热的,陈璞也显然情意未退,微红着脸。淮钧低笑道:“真想这一辈子都跟你这样过。”
陈噗立刻甩手摇头,瞪大眼睛,惊恐似的说:“哪能一辈子都这样?你受得住,我可受不住。”
“受不住吗?不是挺舒服吗?”
“谁舒服?你就舒服!”
“当然舒服。”淮钧狡黠一笑,故意夸张地说:“璞儿的手势这么好。”
“哎!你、你、我不跟你说了。”陈璞羞得别开头去,跳下桌子,拾起地上的被子,重新裹上身,回到床上。
淮钧命人端来两桶热水,两人分别梳洗过了,他就为陈璞穿上那件净蓝罗衣,一看,果然适合十分,加上他澄明灵动的一双大眼睛,更见俊俏。淮钧看得心花怒放,既赞美着陈璞好看,又f赏着自己好眼光。
听到后来,陈璞终于受不了,问道:“你够了没有?你最好眼光了,行不行?”
“行了行了,我就等你这一句。”淮钧爽朗地笑了两声,而后凝视着陈璞,说:“璞儿,今晚的宫宴我们一起去吧。”
听罢,陈璞赶紧摇头道:“不去不去,我不想去。”
“为什么不想?”淮钧叹息道:“就陪我一次吧。”
“我、我……”陈璞望着淮钧赤诚的双眼,终于把多年来的郁结低声说了出来:“我怕丢人,好像前年、不是、就十四岁那年害你让人笑话了。”
淮钧想了再想,这才想起当年陈璞跟着他过去宴会,不知礼数,跟着淮钧坐在他的旁边,然后被几个礼官呵斥了几句。淮钧只是嫌那些礼官多事,倒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想不到陈璞一直记了这么多年。
他伸手将陈璞搂进怀里,柔声道:“没事,现在还是我说了算,没有人敢笑话我,也不会有人说你丢人,你就跟我一起去吧。”
陈璞犹豫再三,这才点头说:“好吧,你可要护着我。”
“傻璞儿,有什么你就躲在我身后,没事的。”
傍晚,华明园已经张灯结彩,摆好了一张张酒席,大臣们也陆陆续续来了。等到开席前一刻,身穿银色绣金龙华衣的淮钧才带着董靖与陈璞过来了。那时陈璞望着上座并排的三个位置,才懂得淮钧为他安排的一番苦心。
至于底下的众臣则是另一番滋味。他们早就听说了淮钧身边有个男宠,想不到今日宫宴能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更想不到他竟与董靖各坐淮钧一边,这就明白了他于淮钧,分量极重。下边的f轩望着陈璞,叹了一口气。
众人都不敢多言,恭恭敬敬地见过淮钧与董靖后就安分地坐下。等到淮钧说了几句话,一声令下,宴会就正式开始了,他们随之松了一口气,乐在其中。
宴会开始不久,久未露面的诺煦竟然带着莫回川来了,却不见他的王妃。他脸黄肌瘦,身体瘦弱了很多,步履不稳,外间一直流传望王卧病在床,人们本来都不相信,今晚一见,才都不得不相信了。
诺煦踏上台阶,来到淮钧面前,咳了几声,才弯腰道:“微臣参见圣上,见过皇后娘娘。”
“平身。”淮钧抬手到,“望王身体抱恙,应该留在府中休息。”
“谢圣上关心,只是今日宫宴,臣不得不来。”答后,诺煦就走下台阶,坐到f轩旁边,一坐下他就端起酒杯,举向f轩:“五皇弟,新一年新开始,值得祝贺吧?”
f轩举起酒杯,敬道:“值得。”
一旁的莫回川低头叮嘱道:“王爷,不要多饮。”
“嗯。”诺煦顺从地放下杯子,望向前方轻歌曼舞的舞姬,心思却不知飘到哪里去,看到最后,连眼神都散漫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应道:“回川,本王都听你们的。”
上座的淮钧却笑得开心,与陈璞低头细语着。他为陈璞倒了一杯酒后,又问:“璞儿,这些表演你还喜欢吗?”
陈璞没有细想,就点头道:”喜欢。“
”待会还有烟花,今晚天色好,肯定漂亮极了。“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今晚的第一炮烟花就升到黑夜中,像是一朵五彩斑斓的花,盛开在半空中。陈璞望着夜空,眼睛睁得极大,一边拉着淮钧的衣袖,一边望着烟火骤然逝去,叹道:“没了。”
“还有呢。”淮钧笑道,马上就响起了第二记“砰”的一声,一条银龙升到半开,再绽放开来,陈璞兴奋地指着上空,淮钧望着他,就把天上的烟火都抛诸脑后了。
这时候底下诺煦伸出手,让莫回川扶起他,轻声说:“走吧。”
等到第三记“砰”的一声,夜空被烧红似的,一道银光掠过淮钧眼梢,却见南起拿着一把长剑,指着他。?
☆、第八十九章(下)
? 众人都不敢多言,恭恭敬敬地见过淮钧与董靖后就安分地坐下。等到淮钧说了几句话,一声令下,宴会就正式开始了,他们随之松了一口气,乐在其中。
宴会开始不久,久未露面的诺煦竟然带着莫回川来了,却不见他的王妃。他脸黄肌瘦,身体瘦弱了很多,步履不稳,外间一直流传望王卧病在床,人们本来都不相信,今晚一见,才都不得不相信了。
诺煦踏上台阶,来到淮钧面前,咳了几声,才弯腰道:“微臣参见圣上,见过皇后娘娘。”
“平身。”淮钧抬手到,“望王身体抱恙,应该留在府中休息。”
“谢圣上关心,只是今日宫宴,臣不得不来。”答后,诺煦就走下台阶,坐到f轩旁边,一坐下他就端起酒杯,举向f轩:“五皇弟,新一年新开始,值得祝贺吧?”
f轩举起酒杯,敬道:“值得。”
一旁的莫回川低头叮嘱道:“王爷,不要多饮。”
“嗯。”诺煦顺从地放下杯子,望向前方轻歌曼舞的舞姬,心思却不知飘到哪里去,看到最后,连眼神都散漫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应道:“回川,本王都听你们的。”
上座的淮钧却笑得开心,与陈璞低头细语着。他为陈璞倒了一杯酒后,又问:“璞儿,这些表演你还喜欢吗?”
陈璞没有细想,就点头道:”喜欢。“
”待会还有烟花,今晚天色好,肯定漂亮极了。“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今晚的第一炮烟花就升到黑夜中,像是一朵五彩斑斓的花,盛开在半空中。陈璞望着夜空,眼睛睁得极大,一边拉着淮钧的衣袖,一边望着烟火骤然逝去,叹道:“没了。”
“还有呢。”淮钧笑道,马上就响起了第二记“砰”的一声,一条银龙升到半开,再绽放开来,陈璞兴奋地指着上空,淮钧望着他,就把天上的烟火都抛诸脑后了。
这时候底下诺煦伸出手,让莫回川扶起他,轻声说:“走吧。”
等到第三记“砰”的一声,夜空被烧红似的,一道银光掠过淮钧眼梢,却见南起拿着一把长剑,指着他。
众人皆是一愣,直到剑身亮晃晃的一抖,底下的人才回过神来,大惊,女眷们尖声一喊,大臣们则踉踉跄跄地起来退后,凌乱之中,有些还摔倒在地,狼狈地向后爬退。只有几个从一开始就效忠于淮钧的臣子站立而出,f轩一个奋身,自旁边的侍卫腰间抽出一把剑,冲向前,用力地劈下南起的剑,护在淮钧身前。
他凌厉地横扫场中一番,大喊道:“护驾!”
一群侍卫这才亮出了剑,皆指向南起。面对众剑所指,南起只是仰天长笑,然后将剑指向了天,这时第四道烟火砰发而上,明亮了半空,入口处的侍卫们竟然分开了一条路,万籁俱寂,只有铿铿锵锵的兵器声夹着整齐的步伐声沉重而来。
百来个兵士列阵而来,为首的是诺煦,他的两边站了莫回川还有一身盔甲的永霆。
f轩和淮钧脸色一白,这放走的老虎,终于归来了,还是拿着重剑归来。淮钧深明永霆仇恨之深,心里虽然惆怅,却只是默默伸出手,将陈璞和董靖护在身后。
顿时又陷入了一片沉默,诺煦等人只站在原地不动,董靖紧紧捉着淮钧的手,陈璞的手则撑在桌上,凝视着这几张熟悉的脸,渗人得可怕,好像有血一点一滴落在他心上,越来越沉重。
过了一会,淮钧才哑着嗓子,望向了南起,“南起,朕对你不薄。”
“圣上的确对臣不薄。”南起放下了剑,退到一边,“只是臣只能忠于一主。”
只这一句话,淮钧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明了一半,至少宋乐玉断去的左手,得到了一个答案。想及此,他就扬起一个嘲讽的笑容,看向了瘦削的诺煦。
“望王,你养的好手下。”淮钧低声道,笑容在寂静的黑夜中分外的苍白,“多久了?你处心积虑这么多年都不放弃,就是为了这个帝位。”他浑身抖着,涨红了脸,指着诺煦,冲他一吼:“你可对得起父皇!你想想你是什么身份!”说罢,他就对底下道:“擒拿望王者,不论生死,重酬!”
这句话果然起了效用,本来因为怯怕而放下剑的侍卫皆举起剑来,然而永霆带来的定安军都是久经沙场,齐齐抽出剑来,一个个怒眼龇牙,灯影下就像是阴间来的厉鬼,侍卫们的气势顿时弱了一大半。
“进。”诺煦发号令道。
一些大臣被隔到一边,惶惶不安;定安军与侍卫们张刀舞剑,后者却是节节败退,紧急过来的救兵全都被挡在外面;台阶上的f轩与十来个侍卫立刻围成一圆,掩护淮钧,淮钧则往后握着一只手,逐步突破重围。
走了十来步,他才戛然惊起自己空下来的一只手,慌忙往后看,跟在他身后的是青白着脸的董靖,刀光剑影中已经不见了陈璞。
他往后一喊:“璞儿!”
f轩吓了一惊,连忙腾出一只手挟着淮钧,“圣上,顾不上了,走吧。”
这时的陈璞还在台阶上,在一片掠过扬去的厮杀中,他的头疼发作了,倚着桌子的身体节节下退,连淮钧走了也恍然无知。一声一声铿锵好像刺着他的头颅,他浑身虚弱,流着冷汗,往事零零碎碎的浮起,好像勒着他的脖子,让他喘不过气。他只能解开近脖子的纽扣,却得不到一丝缓解,慢慢就抱着脑袋,瑟缩一团。
淮钧失去了陈璞,整个人就变得虚浮,步履难稳,似乎他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也早已不在乎帝位,只有失去陈璞,才是真正把他的心挖了出来。当时陈璞出逃,他已是痛彻心扉,倘若他保了全身却放弃了陈璞,这条命,又有什么用?
他倏然停住了脚步,跟在他身后的人皆是一顿。
那时永霆拿上了弓箭,正想往淮钧射去,诺煦却按住了他,将他的手移向了台阶上,眼神一黯,冷然道:“向陈璞。”
永霆只犹豫了一下,就手夹着箭,拉紧了弓。
彼时淮钧已经看到永霆把弓箭对准了陈璞,不容思考,他就用力地分开了护在他身后的几个侍卫,而后冲过所有人,跑上了台阶,扑向了瑟缩在地上的陈璞,避过了飞射过来的一支箭。
陈璞紧紧握着淮钧的手臂,低喊道:“淮钧,我头疼,我害怕。”
淮钧紧拥着他,摸着他半湿的头发,哄道:“别怕、我在呢。”
永霆接过另一支箭,拉紧放松,笔直地射向了护着陈璞的淮钧。
正想回头护驾的f轩却慢了一步,眼睁睁望着箭插进了淮钧的背,而淮钧依然没有放开陈璞。那时候他双腿一软,跪了在地上,他知道这一局,淮钧输得彻底,不为别的,就是为了陈璞。
他恨起了自己当日没有杀掉陈璞,却又想起了当日庞湛已同样的姿态护着自己。
永霆再接过一箭,一箭射向了淮钧,这一瞬间所有的侍卫或被拦下,或主动放下的兵器投降,成王败寇,已是一个定局。
董靖声嘶力竭地大喊了一句:“圣上!”
这一声刺破陈璞的耳朵,他蓦然回过神来,脸上黏糊糊的,映入眼帘的是淮钧半开着嘴,满嘴是血,血沫一点一点沾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睛似张还闭,瞳孔收缩,但是手却依然一下接一下的摸着陈璞的头发。
终于,记忆撕裂而开,万事如潮水重新灌进了陈璞的脑海里,一切一切,最后只剩下若干年前,淮钧质问他的两句话。
――是不是他们安然离开了,然后父皇处罚于我、甚至要我去死,你才觉得我是对的?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他颤抖着手,回抱淮钧,猛然长大了嘴,仰着头看向了似乎还有一点烟花末梢的夜空,凄厉地喊道:“淮钧啊!”
底下的人浑身一凛,看着脸容哀伤的陈璞。董靖和f轩眼睛一红,前者腹中突然疼痛,跪倒在地,后者闭了眼,视死如归。诺煦垂着嘴角,眼神却冷到了底,心事难测。他一个摆手,莫回川就领着两个人,往陈璞与淮钧走去。?
☆、第九十章(上)
? 淮钧在穿心火热的疼痛中醒过来,他艰难地动手踢脚,却浑身乏力,动弹不得,似乎被锁扣扣住了。他痛苦地睁开眼睛,微弱的一丝黄光已经刺得他眼睛生疼,只能垂下头来。
他喉咙干涩,却沙哑着嗓子,低喊道:“璞儿。”
他一心念着陈璞,只担心着陈璞安危,自己的处境倒被排到最后。忽而转念一想,莫非他已到了幽冥地狱,等待阎王审判?那么陈璞呢?他是生是死?他们是阴阳相隔,还是同生共死?
想及此,他的脑袋终于在疼痛中清醒过来,便忍受着刺眼的光,抬起头,只见满室刑具,一旁还有个炭炉,上头放了一堆烧红的铁,而他的手脚被分开锁在木架上。
――天牢,这是皇宫的天牢。
他没有死,那么陈璞呢?
“璞儿。”他又喊了一声,还是一室静谧。
突然之间,陈璞的声音划空而来,凄厉哀痛,“艺王,我求求你,你放过淮钧,你放过他吧。”
陈璞拉扯着经已脱下盔甲的永霆,跪在地上,满脸是泪。见永霆沉默不应,他又跪走到莫回川身边,抱着他的腿,哽咽道:“莫大哥,我求你劝劝望王,放我们走吧,我带他走,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回来。”
莫回川不忍地扶起陈璞,陈璞却甩开他的手,只说:“莫大哥,你若然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
如今的他一无所有,除了这仅有的尊严和一条命,他再没有东西能换回淮钧的安危。
“陈璞。”永霆终于开口,眼神冷冽,“你可记得当年你曾经为了纭娘娘跪在我面前,我当时给了你们什么?然而当年我为了明珞跪在乌淮钧跟前,他又给我什么了?”
“他错了,他知道错了,他……”
“够了!”永霆吼了一声,“他知道错又如何?能将明珞的命还给我吗?陈璞,你求我,不如下地府求阎罗王让明珞复生。你能吗?”
“艺王,你答应过王爷不为难璞儿的。”莫回川看不过眼,出言劝止,又弯腰对陈璞说:“璞儿,你先起来,万事好谈。”
“别求他们!”里面的淮钧竭力一喊,外头的三个人皆是一愣。
永霆先是冷笑,“听到了?”
他解开锁头,拉开牢门。这时陈璞才看到淮钧的境况,一套本来雍容的银白华衣沾满了血,头发散乱,他马上起来,踉踉跄跄地冲到淮钧身前,而后大张开手,对永霆吼道:“倘若你要动他一根毛发,你就先杀了我吧。”
“陈璞,如果我杀了你,就是便宜了他。”昏黄的烛光将阴沉的脸照得格外恐怖,他低笑了两声,说:“所以当年他只要明珞死,对不对?我痛了几乎四年,他呢?他快活了四年!现在你为他求情,你对得起明珞吗?”
“艺王。”莫回川伸手拦着他,“王爷说过,万事等他过来再说。”
永霆的确答应过诺煦先不行刑,但是这一刻他看着淮钧如此潦倒,心里痛快,只想将他折磨得不似人形,以慰明珞在天之灵。于是他一股蛮力,推开了莫回川,继而推开陈璞,自旁边的刑具架抽起一根鞭子,就往淮钧挥去。
“霍”的一声,那银白华衣连带里头的肉裂开了,血肉模糊,淮钧只咬着下唇,不允许自己喊一声痛。陈璞正想从地上起来,却被永霆一个伸腿,又扑倒在地。
幸得莫回川及时从后捉着永霆的手,说道:“王爷快来了,到时候自会给艺王一个公道。”
“我的公道,我自己来要!”永霆瞪着莫回川,想甩开他的手,但是两相角力,他竟不占上风。
陈璞从地上起来,忽然灵机一动,嚷道:“艺王,你可记得你答应过去我往后的日子里,你会答应我一个请求。”
“不可能。”永霆立刻回绝:“这不是我能够做到的事。”
“为什么不能?难道四皇子希望你杀人吗?”陈璞一吼而出。
“璞儿。”淮钧勉强抬起头来,盯着陈璞,一身的疼痛都及不上此刻的悲凉,“你都记得了。”
永霆把事情弄明白过来后,冷声一笑,“你当然希望他永远都不记得!陈璞,我说过,他不是好人,他宁愿你不记得,就是为了欺骗你,囚禁你,这样的人你为何还要护着他?他只在乎他自己,你呢?大皇兄要我们放过你,你现在走吧,我们谁都不拦你。”
“璞儿,你应该恨我,你走吧。”淮钧违心地说,倘若陈璞恨他,生死与否,都已经不重要了,可是此刻就算陈璞原谅了他,他还是情愿陈璞恨他,一走了之。
凭他这个阶下囚,往后又怎样给予陈璞幸福呢?
陈璞含泪望了他一眼,摇摇头,神色坚定,回过头来跟永霆说:“如果他只在乎自己,艺王,你向着我射的那几支箭就不会如愿。你们都知道他在乎我!只有我到那一刻才懂得。我现在会走吗?艺王,那么你当日为何不走?”
“不要拿你们跟我与明珞相比!”永霆喝道。
“为何不要?只要你们放过他,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爱他如此,正如当日四皇子那么爱你。你以为他为何自尽?我现在也可以不要命。为的,就是留你们一命!”陈璞抬手抹了抹眼泪,一瞬间,他竟看到永霆双眼也红了,“你问淮钧当日给了你什么?那么你又给了四皇子什么?他只想你好好活着!”
终于在陈璞记起所有之后,淮钧能够听得他一句爱。值不值得呢?或许就只是沦落至此的一个安慰,再往下想,余生将尽,除了悲哀就一无所有。怪只怪当日鱼与熊掌,他执意双得。
一阵风刮来,门被推开了,诺煦风尘仆仆地进来,却是一言不发,横扫了在场的几个人一眼。
陈璞心知他有意放自己,便立刻冲到他的面前,跪了下来。他还没有说话,就听到淮钧呐喊道:“璞儿,别再求他们了,他们都想我死。”陈璞却没有理会,径自乞求道:“望王,你放过他吧……”
可是诺煦正眼也不看他,只叫了莫回川一声,莫回川立刻会意过来,将陈璞拉开,再勉强将永霆隔开了几步,接着诺煦卷起衣袖,而后拿起铁钳,夹起炭炉里烧得最红的一块炭,手起炭落,落在淮钧还睁着的右眼上。
这一瞬间的功夫使得永霆和陈璞都惊愕了,只听到“滋滋”几声,随即就是淮钧痛苦的嘶喊,只维持了半刻钟,他就昏死过去了。陈璞顿时反应过来,看着他低垂的头,看着他湿透的半身,看着他血都不会流的眼睛,浑身一软,就瘫倒在地,而后张大了嘴,脖子上的青筋乍现,竭斯底里地怒喊了一声。
一旁的永霆木然地说:“皇兄,杀了他。”
一股不知哪里来的力量激起陈璞奋身起来,将永霆推向后墙,撞到了刑架上的所有刑具,而后双手紧紧掐着的他的颈项,怒瞪双目,厉声问道:“你够了没有!你够了没有!你敢杀他,我就用我的命来诅咒你与四皇子生生世世……”
“璞儿!不要说。”诺煦哑着嗓子开口,“你和永霆跟我来。”
永霆咬牙切齿地看着陈璞,陈璞恍恍惚惚的放手了,他马上就抬起手,握成拳头,幸好莫回川及时拦住了他,只是硬生生吃了他透着狠劲的一拳。
“回川,押永霆过来。”
听罢,莫回川得令,永霆却自是不从,二人过了几招只后,莫回川就以巧劲搁到了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只会横撞直打的永霆,马上就把他推到门外。
“你收拾一下吧。”诺煦说道,莫回川就退回牢房,关上了门。?
☆、第九十章(中)
? 门一关上,陈璞与淮钧就仿佛隔了千里远,一手被扣着的陈璞马上举起另一只手,向诺煦挥出拳头。诺煦反应不过来,硬生生吃了一拳,唇角立时滑下一行血,他却只是抬手抹了抹,神色没变,另一手还依然扣着陈璞。
“你凭什么这样对他!你们这些人凭什么这样对他!”陈璞挣扎着,失控地吼叫:“你、还有你,凭什么站在这里怪他!凭什么如此残忍对他!”
“他是恶有恶报!”永霆反吼道,只想一巴掌打醒陈璞,但诺煦却拦着他,隔在他们二人中间。
“要算起来,你也是恶有恶报!”陈璞反唇相骂,此刻他已经不分是非对错,只想为淮钧所受的酷刑出一口气。
“陈璞,我真不该留你一命!”
“够了!”诺煦大喊了一声,却挡不住永霆的猛力,只得将陈璞护在身后,以身挡在永霆面前。
这时的永霆似乎听出了弦外之音,所有动作停了下来,不可置信地望着诺煦,问道:“什么够了?我要他的命,够什么够!”
诺煦的脸色终于起了一点变化,他先不理永霆,而是回过头捉着陈璞的双手,盯着他问:“你说,你想我要他的命,还是他的手?你想我要他的手,还是他的眼!”
陈璞顿时沉默了下来,失神地看着诺煦,慢慢地将诺煦的用意明白过来。接着他双眼一红,哆嗦着唇,问道:“你说真的?”
“就算你放了他,我也不会放!”永霆将诺煦扯过来,面向满脸涨红的自己,“你得到了皇位,我呢!你骗我?我为你卖命了这么多年,但求这件事,你现在却来装仁义?我呸!”说罢,永霆就往诺煦脸上唾了一口。
诺煦还是抬手抹一抹,没有动怒,反倒平心静气地说:“今早你跟我说,你昨晚梦到了明珞。”说到此处,诺煦忽然扬起嘴角微笑,温柔的,“你说他穿着一身白色,对着你笑,笑得多么的灿烂。”
永霆放下手,默默地退后了两步,突然蹲坐在地上,脑海中只剩下明珞的笑容,那些怒气顿时被平息了,他惨淡一笑,低声说:“皇兄,你没有见过而已,他笑起来可好看了。”
“你说明珞在等着你,你们很快就能相见。”诺煦蹲到永霆面前,捉起他的手,问道:“可是明珞想你为他报仇杀人吗?”
“我能不为他报仇吗?”永霆反问,“你知道我怎样活到今天吗?不为他报仇,我有颜面去见他吗?”
“你扪心一问,他会想你为他杀了淮钧吗?”
陈璞在后面不敢喘一口大气,等着永霆答话,只见永霆痛苦地抹了抹眼睛,按着自己的头,眼睛每眨一次就比一次黯淡,像是三魂七魄被逐点逐点抽走了,就留下这幅躯壳。
过了一会,永霆才开口问:“皇兄,地府是不是真的有十八层地狱?”
诺煦愣了愣,旋即点头道:“是。”
永霆放开他的手,站起来离开了,临走前,他只留了一句:“明珞他不会下地狱,这三年,只苦了他等我……。”
见他走了,陈璞这才松了一口气,然而一想到淮钧瞎了的一只眼,心就好像被剖开了几片,疼痛难当。他满额是汗,半身都是湿的,勉强走到诺煦面前,小心翼翼地问:“望王,你果真会放了淮钧?”
“会。”诺煦叹息道:“璞儿,淮钧毕竟害死了明珞,你我都该给永霆一个交代。”
听罢,陈璞就想起浮沉动荡的这几年,说是从明珞开始呢,又要推回纭妃;说是从纭妃开始呢,又不知道要推回多少年前,最后他只得凄然一笑,怨道:“可是谁能给我一个交代呢?我这辈子就想跟淮钧在一起,却无故弄出这么多的风波,到头来我谁也讨不了公道,难道我受的伤还不够吗?”
“到了这个地步,璞儿,别说你没有责任。”
诺煦的话给了陈璞一记当头棒喝,又想起了一直以来辜负淮钧情意的是他,使得淮钧疯癫痴狂的是他,让淮钧放弃权位的也是他,如今他们都酌情放人,他还在埋怨,真是厚颜无耻。
“望王,谢谢你。”陈璞感激地看着他。
“不用谢我。”诺煦抬起手为陈璞抹去脸上的眼泪,突然定住在他的脸颊上,看着他与范绍谦相似的轮廓,低喃道:“你与绍谦真像。”
陈璞释出一笑,“我又托了大哥的福,对吧。”
这声大哥现在听来的确是百般滋味,诺煦刹时体会得到范绍谦第一次听到陈璞喊他大哥的心情。他轻笑了两声,应道:“他的福可不易托,璞儿,这是你的福气,要是你他日见到他,就感谢他一句吧。”
这时,牢房的门又开了,莫回川只穿着内衣出来,说:“王爷,都好了。”
诺煦连忙脱下身上的大袄,披到莫回川上。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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