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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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陵崩 作者:樓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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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陵崩 作者:楼非

    ”淮钧笑道:“明明一放你下地,你就哇哇乱叫。”

    “你该随得我叫,痛嘛,叫叫也不可以吗?”

    “敢情这事又是我错了?”淮钧无奈地问,下一刻陈璞回头佯作委屈地看了他一眼,他马上投降道:“对,对,我错了,给哥笑一个吧。”

    “不要!”陈璞别开脸说。

    风吹乱了两个人的头发,不过依偎在一起,暖得入心。淮钧突然收起笑脸,望着远方,沉声道:“璞儿,母后早就不在了。”

    陈璞先是一惊,悲从中来,心里倒是极快地接受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他点点头,应了声“嗯”,又说:“我们回去后就去看看娘娘。”

    “好。”淮钧从他的腰摸到他的手,紧紧地握着,目光坚定,“璞儿,回去之后,如果你想走,我们就走。从前我选错了,不能再错。”

    陈璞心里一动,却不敢相信地回头望着淮钧,问道:“可以吗?你能说走就走吗?”

    “不能就偷走,要是你崴脚了,我就背你走;我累了没力气了,你就背我走。”淮钧靠近陈璞的脸,在他脸上落下一个温热的吻,而后指着远方,问道:“你说,我们在这里可以看到京城吗?”

    分明是不能的,陈璞却确凿用力的点了一下头,大声道:“当然能!”

    那一刻,淮钧终于彻底明白过去三年他在想念陈璞的时候,陈璞对他又是何等的思念,然后就明白了陈璞心里想走,最想的是和他走;他心里,最爱的还是他。

    他既然不能失去陈璞,他们又彼此相爱,为何不为他放下一切呢??

    ☆、第八十七章(下)

    ?  厚厚的云把太阳遮盖住了,霎时间仅仅的一点暖意也消失了,寒流涌袭过来,他们连忙拉紧衣服下山。下山比上山顺利得多,等到了山脚,淮钧回望山顶处已经看不到的亭子时,竟是万般不舍,宁愿留在那儿陪着陈璞多待几天。

    突然一个“喷嚏”,那些离情愁绪戛然而止,顿时回到现实来――这么一个冷天,还是赶快回去客栈,放上一个炭炉暖和暖和吧。

    回到扬州城内时,天色已黄,一群官兵突然来到二人面前,还打算跪下来似的,惊得陈璞与淮钧面面相觑,连声喊道免礼、免礼。紧接过来的是连日来跟着他们的侍卫,脸上的神情好不精彩,从苦皱着眉的担忧到放松下来再到眉开眼笑都是一刹那间的事,只是一整天受的苦道不出口而已。

    原来他们一大早起床就等着淮钧他们出去,等了半天都不见人才发现不妥,匆匆打开房门,人却已经不见了。他们只好去了官府,亮出自己与淮钧的身份,再发散人手寻找他们。

    虽然街上行人已稀,但淮钧还是不想引起惊动,便把一堆人带到一边,赏了几句,就命令他们各自散去。为首的官兵却说:“卫大人不知圣上远驾而来,特设宴为……”还没有说完,就被淮钧拒绝了:“行了,朕不讲究这些繁文缛节,你们找了一天也辛苦了,那宴席你们就替朕去吧。”

    那官兵还想说服淮钧,机灵的侍卫们就带着他们走了。等到淮钧回过头来看陈璞时,整个人竟浑身一颤,慌慌张张地叫住了其中两个人侍卫,留在原地等他的指令,而后才阔步走去陈璞身边。

    那时陈璞呆若木鸡地盯着前方,一感觉淮钧过来了就马上捉着他的手腕,紧张地说:“他们在瞪着我吗?他们为何瞪着我?”

    淮钧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前方一个没有左手的男子伸着右手,拦着满面怒容的另一个男子。夜色昏暗,他看不清他们的模样,直到那断了左手的转过头来,他才顿时反应过来,竟是――宋乐玉和赵天宝!

    “璞儿、你、他……”淮钧艰辛地从喉咙中挤出一两个字,却难以凑成一句话。

    陈璞被他的反应弄得更紧张了,握着他手腕的手越发用力,似是在拼命压抑着什么,“淮钧,你认识他们吧?他们为何瞪着我们?”

    一听,淮钧立刻招来那两个侍卫,令道:“你们带着陈公子先回去客栈吧。”接着又在陈璞耳边低声说:“没事,我认识,我过去看看就好。”说罢,他就解开陈璞紧握着他的手,拍拍他的头,挡道他面前在把他往后推去。

    陈璞心底好像有一把声音劝着他走,他就顺着自己内心,跟着两个侍卫走了,只是每走两步就要回头看一次。

    直到他终于走远了,淮钧才稳住心神,不慌不忙地往宋乐玉二人走过去。到了他们二十步之外,才惊觉二人竟如此的沦落。

    他们衣着简朴,大冬日就只各自穿着一件灰棉衣,宋乐玉那件还空着左袖,风一吹,就把袖子吹得摇摇晃晃的,看得人心酸得很。他们站在两三张木桌、七八张木椅中,桌上放着几个碗,后面摆了一个摊档,热气袅袅往上升。淮钧心里一阵唏嘘,当日的宋家公子竟成了个街头卖食的。

    隔了五步远时,淮钧就听到赵天宝冲宋乐玉吼了一声,“你还要护着他!你就护吧,我不管你了!”

    宋乐玉追他喊了两句,回他的只有怒气冲冲的背影,他无奈地搔着头回过来,淮钧已经站在他面前,他急忙说:“小人参见圣上。”

    “这里不是皇宫,宋公子就喊一句――三公子好了。”淮钧语气和缓,到了此情此景,如果再用当日皇宫里的针锋相对就太过使人憎厌了。

    “那么、请坐吧,三公子。”说罢,宋乐玉就用他仅余的一只手扫了扫木椅上的灰尘,好让淮钧坐下,自己则不拘小节地坐到另一边。

    淮钧捂着嘴“咳”;了一声,才尴尬地问:“你的手……”才出口了三个字,又不忍问下去,只想起当日陈璞受到的那些指甲――

    果真是宋乐玉的,到底是何人为了离间他与陈璞的关系而不惜这样折磨他呢?他正想问个究竟,只见宋乐玉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废了、留不得就唯有砍掉。”宋乐玉神色之间竟全没有怨怼,还对淮钧感谢道:“幸得当日三公子留我一命,我才能与天宝度过余生。”

    若说看开,他也为免看得太开。想及此,淮钧竟生出一番愧疚,关切地问道:“这段日子不易过吧?”

    “最难的时候都过了,天宝在我身边就什么都能过,只辛苦他照顾我吧。”言语间,宋乐玉还一直望着在收拾着东西的赵天宝,“不过都过去了。”

    淮钧也跟着他望向了赵天宝忙忙碌碌的身影,心里一动,就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放到宋乐玉面前,宋乐玉正想推开,他就劝说:“这点钱就当作我与璞儿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吧,大冬天的,给自己或者天宝多添一件衣服也好。”

    “要是我敢收,天宝又要跟我闹脾气了。他啊,心里还是放不下。”宋乐玉笑道,把钱袋推开了。

    “璞儿也放不下,那时我们天天闹,天天吵。”淮钧苦涩一笑,脑袋一热,就把这些日子以来的困扰倾吐而出,“他绝食,我就逼迫他吃,吃的却都吐光了;他逃走,我就把他抓回来;我不想他伤害自己,他就伤害自己。不过想留他在身边,偏偏这么难。”

    “再难都修成正果了,毕竟阿璞心里有你。”

    淮钧摇摇头,呼了一口热气,“他忘记了,那三年间的事他都忘记了。”

    宋乐玉张大了嘴,惊讶地问:“怎么会?”而后又点点头,一阵唏嘘,喃喃道:“难怪他见到我们却走了,原来都不记得了。”

    “这世事啊,你说我该宁愿他记得,还是宁愿他忘?”问罢,他倒是自己答了,“我也不清楚。”

    宋乐玉这才发现今日坐在他面前的淮钧竟然没有了昔日的意气风发,似乎都被陈璞磨尽了。他思量了好一会,才说:“该记起的时候就会记起,难得三公子愿意放下正事与阿璞出游扬州,相信他日阿璞想起一切,还是会原谅三公子的。”

    “但愿如此。”淮钧扬起嘴角一笑,站起来,拉紧衣服动身离开,“夜了,我也不打扰你们。宋公子,你我有缘再见吧。”

    回到客栈时,陈璞已经把包袱收拾好了。二人一起用了晚膳,稍微梳洗一下就上床就寝了。临睡前,陈璞才问道:“那两个是什么人?”

    ”旧朋友而已,你也认识的。”

    陈璞想了再想也想不出个头绪来,皱眉道:“那他们为何要瞪着我?他们不喜欢我吗?”

    听罢,淮钧大笑了几声,就把陈璞紧紧拥住,“傻璞儿,他们没有瞪着你。你这么好,他们也不会不喜欢你。”

    “那好吧,我们睡吧。”他悄悄在淮钧耳边说:“你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不准反悔!”

    “哈!你要拉勾吗?”

    “拉!”

    两人把手伸在半空,举出小指拉勾。过后陈璞沉沉睡过去了,淮钧望着他安稳的睡颜,也平静地闭上眼睛。

    ?

    ☆、第八十八章(上)

    ?  年末时,淮钧二人才坐着马车回到皇宫。那日他们已收拾了包袱,也备好了车,淮钧却因为吹了一天寒风,不支病倒,一病就病了四天,只好推迟返京的日子。这四天内又陆续收到两封信请淮钧速速回来,于是他的病一见起色,就马不停蹄赶回来了。

    回到翠微宫,董靖和f轩就双双出来迎接他。淮钧望了他们一眼,就低头对陈璞说了句:“璞儿,你先回寝殿梳洗休息一下吧。”

    陈璞乖顺地点点头,走了,只是经过f轩身旁时难免心中一惊,加快脚步,唯恐又被他捏住脖子。然而f轩却正眼都没有望过陈璞,这一个月来,他心态变了,也看得明白了,这事情种种单怪陈璞又有何用?

    “圣上,你归来就好。”f轩拱手道。

    淮钧抬手示意他平身,再问:“你们来信催还,所为何事?”

    “启禀圣上,正月初一宫里设置宫宴,必须请圣上回来主持大局。”董靖温婉地答道,“臣妾擅作主张,宴会之事已安排了七八分,剩下的还待圣上定断。”

    “不用了,一切就照皇后的主意去办吧。”

    “是,那臣妾先行告退了。”语罢,董靖也走了,剩下f轩与淮钧二人。

    f轩这个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事情肯定一时三刻也说不清,淮钧只好带他过去前殿,命人把炭炉烤上,再奉上热茶,稍稍把身子暖和了才转入正题,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这几天京城闹腾得很。”f轩叹道:“不知什么样的消息传开去了,都在嚷着要替彭大将军翻案。消息肯定是望王散布出去的,可是他终日足不出府,人也不见,我们也拿他没办法。”

    “除了彭大将军的事,还有没有?”

    f轩思量了一会儿,才硬着头皮答道:“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流言,说什么淮阳天灾,京城无道;西南战频,京师无人。”

    “好一个无道、好一个无人,把矛头都直指朕了。”淮钧不怒反笑,“望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可惜他终究不是正统,不能如愿。”

    若然是之前f轩听了肯定会松一口气,可是此刻的他依然紧皱着眉,莫说他们清楚诺煦不是正统,诺煦自己也心知肚明,他能做如此多的动作,背后一定做好了准备。准备什么?他自嘲一笑,都已经把矛头对准淮钧了,还能准备什么?

    可叹淮钧只顾着与陈璞风流快活,双目尽瞎,全都看不明白。

    “还有匈国与南蛮各族半月以来不断进攻,攻势一次比一次强劲,镇远与镇南将军均来函请求增拨兵力。”

    淮钧忽然双额发疼,不过是一月的光景,竟横生如此多的变故,不由来念起与陈璞在扬州快活逍遥的时光,就想一走了之。只是此刻他走不得,也不能走,只能沉着的想出应对的方法。

    他召来一个太监,令道:“传兵部尚书进宫。”而后再回过头来跟f轩说:“将那些流言都遏止下来,凡是散播谣言者,杖打一百,收押监牢;知情不报者,杖打五十;举报者,重重有赏。”

    “圣上,这事镇压不得,臣怕牵连甚广,越压越明啊!”

    “都是望王的小伎俩,百姓们不敢再议,望王也无计可施。他以为水能覆舟,但这个世道,一波水翻不起大浪。”淮钧顿了顿,再说:“你再派人搜集望王的罪证,这次定要将他一举入狱。”

    f轩想了想,终是点点头,把这件差事答应下来了。

    “另外,他们既然想要替彭大将军翻案,就让他们翻吧,这事你来主持,朕也想看看他们还能闹出什么来!”话音一落,兵部的陈大人就过来了。

    原来他一早就与f轩一起进宫,在宫里恭候着圣上归来,只等圣上召见。

    “微臣参见圣上。”陈大人弯腰作揖道。

    “平身。”淮钧并不多言,直入正题,“匈国南蛮之事,依陈大人之见,该如何办?”

    “依微臣愚见,与匈国南蛮之战,皆在所难免,兵力不得不增。然则,两位将军皆是有勇有谋,我朝还是居于上风,只要这二战胜了,就能一挫匈国南蛮的锐气,他们亦会元气大伤,几年内不敢再犯。”陈大人急于表现,趁着淮钧不在的时候,早已把局势分析个一清二楚。

    “同时开战,兵力难免分散?那么陈大人认为兵力该增多少?拨多少?”

    “臣以为京城可各拨一半兵力到西边与南边。”

    f轩插嘴问道:“匈国易守难攻,既要进攻,难道不该把大半兵力都拨到定安军吗?”

    “庆王言之有理。”陈大人颔首应道,下一刻则自信满满地说:“只是镇南将军来信增援,相信也是事态紧急,倘若把大半兵力拨到定安军,恐怕会误了南方战事。臣愚见,姜国与我朝有姻亲之谊,边境稳定得很,也临近西边,不妨再从定平军抽拨兵力调到定安军。”

    听罢,淮钧与f轩皆对看了一眼,然后双双点头。淮钧下令到:“就依陈大人的办法去办吧。”

    陈大人赶紧应了声好,匆匆退下了,f轩也动身起来,预备要走。

    “f轩,匈国南蛮要安定下来,上和城要收,望王不得不除。这些事你尽快办妥。”淮钧叫停了他,语重心长地说:“朕都是为了你好。”

    “圣上、你……”f轩望着淮钧平静的双眸,心里顿时生出了异样的情绪,却一时道不明白,只能把临近嘴边的话统统收回腹内,欠身退下。

    他走了之后,淮钧还在前殿里坐了好一会儿。不知怎么的,从扬州到翠微宫,他只觉得有万事缠身,束缚着他,手脚都伸展不开似的。霎时间,他好像明白了当日他将陈璞困在昭和殿,而陈璞拼死抵抗的因由。

    想及此,他浑身的力量就像恢复了,再也坐不下去,只急切地想看看陈璞。

    回到了寝殿,陈璞已经梳洗过了,正坐在床上拿着在扬州捏的两个泥人把玩着。一看到淮钧回来,就将两个泥人举向他,捏着嗓子说:“来者何人?何以不请自来。”

    淮钧失声一笑,反手关上门,徐缓走到床前,坐下,粗声问道:“这是我的寝殿,你们又是什么人?竟擅闯我的地方?”

    那两个泥人对看了一眼,一个小声道:“钧哥,怎么办?”另一个小声安慰道:“璞儿,没事。”再说:“兄台,我们兄弟俩本是扬州人氏,睡了一觉,就突然从扬州过来了,你说这事奇不奇?”

    “奇!果真奇得很!”淮钧顺着陈璞答道。

    “我看兄台仪表非凡,不知能否想个办法,把我们兄弟俩送回扬州呢?”说罢,举着泥人的陈璞就悄悄瞥了淮钧一眼,正巧对上了他的目光,只得放下泥人,呵呵一笑,“淮钧,我想念扬州了。”

    淮钧却没有回答陈璞,而是拿过他手中的泥人,对着泥人答道:“那么就请兄台在宫中住一段日子,假以时日,我们就送你们二人回去。”

    “那就先谢过兄台了。”陈璞捏着嗓子应道,然后伸开手投进淮钧怀抱,往他脸上亲了一亲。?

    ☆、第八十八章(下)

    ?  寒冬多眠,陈璞却越来越早起,时时五更天淮钧一醒,他就跟着醒来。这些日子淮钧政务繁重,时常一早上朝,天黑了才回来。开初少了他陪在身旁,陈璞自然少不了埋怨,每次他都是哄着说:“璞儿,多给我一点时间。”到后来,陈璞见他每天累得自己疲惫不堪,便跟着他早起晚睡,好让自己多见他几面,也算是与他共同进退。

    “你早点儿回来,我等你一块用晚膳。”陈璞盘着腿坐在床上,揉着眼睛说。

    “今天不行,我还要过去庆王府一趟,你自己先吃,不要饿坏。”淮钧叮嘱道,而后低首浓情蜜意地凝视着陈璞,温厚低沉地问:“知道吗?”

    陈璞低叹道:“好吧,你上朝去吧。”

    淮钧走后,陈璞晨练了一会儿,就过去书殿看书。殿中珍藏万千,流连了几天,苦闷竟减了一半,看书也看出滋味来。他沿着一排排书柜往前走,大胆地走到了最后一排。这靠后的书柜放的都是一些禁书,之前他不敢过来,今日却耐不住好奇,决意偷偷看一看吧。

    他随手拿起一本,从中间揭起,却吓得他浑身打了一个哆嗦,整本书就掉在地上了。

    里面画的是春宫图,两个男子的交媾图,奇异的交媾姿势。

    陈璞顿时涨红了脸,明明只看了一眼,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又禁不住问――他们赤身裸体,相连结合,一个把腿长得极大,另一个则把那人的腿往上压,整个人又压在他的身上,难道不痛苦吗?

    想着想着,这画面竟活灵活现起来,甚至那两人的脸变成了他和淮钧――他的头突然疼痛起来,痛得抽去了他全身的力气,他靠着书架,却控制不住虚软的身体节节往下滑,到最后只能跪坐在地上。

    痛苦的,他知道那是痛苦的,那样的痛苦他切身地感受过。怎样感受?他用力按着自己快要爆裂的头,心里猛然呐喊――我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恍若有很多零零碎碎的片段翻涌而上,痛苦的、愤怒的、悲伤的脸容;他的,淮钧的,陌生的一张张脸。

    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紧张的汗从两额滑下,大冬天的,颗大的汗不断滴下,好像有一双莫名的手捏着他的脖子,几乎要窒息了。外面忽然嘈杂起来,声音破开门不断冲撞着他的耳朵,越放越大,越放越大,他登时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出了书殿。

    外头不算猛烈的阳光迎面照来,刺得他眯起眼,整个人往后退。他扶着门,一点一点地睁开眼,直到适应了光,整个人也跟着恢复了一点理智。等缓过气来,他就踏出门,过了一条回廊,就看到董靖带着宫婢站在池边。

    “娘娘,圣上还在朝会,奴才……”一个太监卑躬屈膝地站在董靖面前。

    “大胆奴才!圣上上朝,娘娘就不能过来吗?”小翠喝斥着那太监,董靖虽没有说话,却分明是她默许小翠的。

    “奴才不敢……”

    小翠厉声打断道:“不敢?敢情你们是怕了里面的陈公子才急着要娘娘回宫,你们统统睁大眼睛,看清楚谁是你们的主子!”

    被点名的陈璞冷笑了一声,混乱的脑袋彻底地平静下来了,他只望着小翠的背影也看出厌憎来。他阔步上前,一手拉开了腰身越弯越低的太监,站到了董靖面前,冷声说:“皇后娘娘,圣上还没有回来,请问何事?”

    董靖沉默不语,只望着陈璞青白的脸色。倒是小翠护主,看不惯陈璞反客为主的架势,骂道:“娘娘与圣上的事,与你何干?”

    “圣上的事,就是我的事。”

    “陈璞,小心你的言辞。”董靖终于开口,依旧温婉得很,她微笑说:“本宫有正事与圣上商谈,就在这边等等吧。”

    看着她温婉的笑容,陈璞的思想又开始纷杂起来,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头颅,痛得他浑身发抖。他依靠着剩余的一点理智迈步离开,却被地上的水一滑,跌倒地上,整个人立刻缩成一团,似是冷得发抖,其实是疼痛得厉害?。

    众人吓了一跳,连董靖都立时失去了魂魄,紧张地跪在陈璞身边,问道:“陈璞,你怎么了?”

    陈璞却没有回话,只把自己越缩越紧,似是要把自己匿藏起来。

    一旁的小翠则慢慢镇静下来,大骂道:“一个大男人在摔了一跤,装什么可怜?”

    “奴才去喊太医!”太监嚷道,不待董靖的命令就径自跑去了。

    董靖则急得心里发慌,见陈璞抖得厉害就马上脱下身上的大裘,披在陈璞身上,替他紧紧扯着,“不冷了、不冷了。”

    “为什么是你?”陈璞失神地看着董靖,又恍恍惚惚地问:“这是哪里?我走了?不对,我回来了;不是,乐玉呢?子余呢……我左背流了很多血,有人救我吗?淮钧呢,他为什么这样对我?”

    这时董靖才被吓得真正的六神无主,倘若陈璞记起一切,倘若淮钧追究起来,她该如何自处?她退了一步,伸出手让小翠扶起她,低声道:“我们回去吧,我们今日没有来过翠微宫,懂吗?”

    “是,娘娘。”话音一落,她们就急急匆匆的离开,但下一刻,董靖却停住了。

    她听到陈璞拼命地说:“救我,救我。”一个恻隐之心,她就不顾小翠的拦阻,回到陈璞身边,再度为他拉紧松开的大裘,低声道:“陈璞,你别怕,等太医过来就会好。”

    “你是谁?”陈璞抬头看她,眼睛尽是湿润。

    忽然他想起了那日在湖边,有一个人伸出手、伸出手把一个人推进湖里。那个人说:“你该死,你应该死!”于是他的眼睛变得恶毒,嫉恨地看着董靖惊慌无措的模样,顺着想到的那幕情景,伸出手――

    将董靖往旁边的池推。池面结了一层薄冰,陈璞用力一推,董靖就整个人滚了下去,冰冷的水花跃上陈璞的脸,陈璞刹时间醒了,不经思考脱下大裘,跳进池里,救起董靖。

    这一推一跳一救只是一瞬间的事,小翠还来不及回神,董靖就打着哆嗦,坐在地上。陈璞连忙拿起大裘,披在董靖身上。小翠这才赶过来,推开陈璞,扶起董靖,“娘娘,我们先过去寝殿,免得冷坏身子。”

    董靖一起来,却是问道:“你记起了。”

    只见陈璞忽明忽闪,害怕地说:“我不是有意的。”

    老太医过来的时候,本以为是治陈璞,却没想到躺在床上的变成了董靖。当时董靖已经换了干衣,只是进了寒水,一张脸还是青白得很。老太医不敢问事情,战战兢兢地伸出手为董靖把脉。

    片刻,老太医竟是一笑:“恭喜娘娘有喜。”

    董靖脸色立即一变,菱唇禁不住勾起,却自持道:“劳烦孙太医。”

    “不过娘娘有些受寒,待会微臣煎好药,就命人送到翠微宫。”

    “嗯。”董靖点点头,再说:“请孙太医再去看看陈璞。”

    “微臣这就去了。”

    孙太医走后,小翠喜逐颜开,蹦跳到董靖身边道贺:“娘娘身怀龙子,圣上一定很高兴,我看那个陈璞怎样专宠下去。”

    “小翠、”董靖轻喝一声,却摸着平坦的肚子,一脸慈爱。然而一想到刚刚陈璞把她推下水,她就皱着眉,双目含怒。若然当时他不是忽然良心发作,恐怕她腹中的胎儿就这样没了。却又想起陈璞发狂的模样,倘若让淮钧知道,真不懂得会为了陈璞怪她,而是看在他们的孩儿就此作罢。

    她灵光一闪,计上心头,在小翠的耳边了几句话。小翠听了,自是答应,连忙出去把翠微宫的人都喊过来。

    翠微宫的人惊惊慌慌地过来,一来,就全都跪在地上。谁料到淮钧一个上朝,陈璞和董靖就在宫里纷纷落水呢?这罪责算来算去,还是会落到他们头上。

    董靖并不拐弯抹角,冷着脸直言道:“杖打陈璞八十大板。”

    众人大吃一惊,齐声道:“请皇后娘娘恕罪!”

    “你们无罪可言,本宫只要治陈璞的罪。”

    “皇后娘娘,这事还是等圣上回来定夺吧。”老公公说。

    “圣上方面,本宫自会交代。”见他们还是不敢动,董靖就猛然喝了一声:“是不是本宫不住在翠微宫,你们就忘了到底谁是皇后?”

    老公公不敢忤逆董靖的意思,只好领着其他人站起来,接过命令,“奴才这就去办。”他一出门口,就要低声交代几个太监:“跟他们说,轻力打,给皇后娘娘一个交代而已。”

    里面的董靖也不打算将陈璞往死里打,就跟小翠说:“你去看着他们吧。”

    等到天色入黑,淮钧回来时,首先接到的消息就是陈璞被打八十大板,几乎没了半条命。他立刻冲进寝房看人,只见陈璞趴在床上,盖着一张单薄的被子,紧拧着眉,闭着眼睛入睡。

    回到前殿,他就勃然大怒地问:“谁打的璞儿?”

    两个侍卫低着头出来,旋即跪在地上:“圣上恕罪。”

    “恕罪?”淮钧怒上心头,理智全失,一个抬腿就往左边的侍卫踢了一脚,他这么小心翼翼护着的人,岂是他们说打就打的?一脚过后,他才稍稍平静下来,问道:“没有我的命令,谁敢打他?”

    老公公站出来,答道:“是皇后娘娘下的命令。”语罢,他遂将董靖与陈璞今早双双掉进池里的事情道出。

    等他说完,淮钧就说:“摆驾凤仪宫。”

    寒冬的夜分外的萧条寂静,董靖早就料到淮钧会过来追究陈璞的事,一直坐在前堂等着,却没料到淮钧刚回来就过来了,一时满腔伤悲,无处发作。

    “臣妾参见圣上。”董靖敬礼道。

    淮钧却走过她的身边,一来就是质问:“靖儿,你不喜璞儿,朕明白,也是朕的过错。可是八十大板,就算璞儿受得了,朕也受不了!”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声的,还一掌往桌上拍,吓得后头的众人统统跪了下来。

    这时候,董靖心都凉了,她径自平身,回看淮钧反问:“圣上只顾陈璞,可有想过臣妾与孩儿?就是陈璞那一推,我们还在腹中的孩儿就几乎没了。”她悲凉地凝视着淮钧:“臣妾知道这个公道圣上难以主持,但臣妾这个当娘的,不能不亲自为孩子主这个公道。”

    淮钧顿时变成理亏的,语气也就缓和下来,“你该等我回来。”

    “说到底,圣上还是想维护陈璞,不论他做了什么圣上都会饶过他。”董靖苦笑道:“不如、不如臣妾这个皇后也给了他吧。”

    “朕不是这个意思。”

    “是不是这个意思,圣上心里清楚,圣上若要对臣妾论罪,臣妾也无话可说。”

    淮钧无力地看着董靖,顿生愧疚,说到底还是还是只能怪他,只好摇手作罢,“罢了罢了,回去翠微宫吧。”

    董靖望着淮钧离开,喃喃道:“有了孩子又有什么用?”

    彼时陈璞已经醒了,然而他浑身发疼,只能闷闷不乐地趴在床上。等到淮钧回来,他才大嚷大喊道:“都是你、都是你不好!”

    淮钧连忙赶到床边,哄道:“是我不好,你骂吧。”

    “我都痛死了。”陈璞拉着淮钧的手,示意他俯下头来,轻声道:“不过他们不敢用力打我,也不敢真的打八十大板。”

    淮钧轻笑出声,低声说:“傻璞儿,我替你上药吧。”

    “等会儿,你先听我说。”陈璞小心翼翼地说:“都是我不好,你别怪他们、也不要怪皇后娘娘。”

    “不怪不怪,我谁也不怪。”

    陈璞松一口气,而后说:“我的头今日痛得发疯,好像想起了什么,但是有什么都记不起。唉,你待会替我按按,好吗?”

    “好,那我们可以上药了?”话音一落,淮钧就拿下盖在陈璞身上的薄被,两边屁股肿了,不过也看得出用刑的人的确尽量往轻里打,可是也足够捏着他的心了。

    他叹了一口气,在陈璞耳边说:“璞儿,我们走吧。”

    ?

    ☆、第八十九章(上)

    ?  正月十五,宫宴。

    天色湛蓝,阳光明媚,积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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