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魔王与娇花 作者:宁容暄
正文 第24节
魔王与娇花 作者:宁容暄
第24节
光y流转,世事沉浮。
天境之战中,商南城遭祸,李宿云终于打破了沉默的誓言,率领百兽万里赶往商南城,救下了她从未忘记的夫君。
却致使自己身死魂散。
史书记载:商南城少城主御百兽而退万敌,一夕之间名动天下。
却无人知他痛失爱侣。多年不见,一面竟y阳永隔,终究与其同葬商南之地。
更无人知晓,幻魔赶至商南,救下了两个孩子,问过意愿,将女孩留在商南城,重建道统,而将男孩送回了晋阳城。
但他未曾再踏入晋阳城一步。
男孩问:“你是谁?”
他回道:“幻魔千面,不见本相。我为……无相幻魔。”
幻境与火光一起烟消云散。
李眠溪静静地躺在石地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气息越来越弱。
吴双涯趴在他身前,发冠散乱,狼狈不堪,全身都在发抖,上气不接下气,痛得五脏俱焚,哭得撕心裂肺:“啊——”
吴一岸在他的痛哭声中抬头,对上了风越辞与姜桓的目光。
第69章 阵出
大火灼烧过后, 山林被毁了大半, 石土焦黑, 四野一片空旷,烟尘杂乱。
风越辞持伞往前,拂袖落了一场灵雨。
淡青的伞, 雪白的衣, 乌黑的发。
他在灵雨中缓步而行, 所过处,焦土翻新, 断枝重连,术法灵光闪烁,化作遍地的光点。
吴一岸的眼神跟随着他, 往旁边退了两步, 让出道来。
风越辞道:“双涯。”
吴双涯抬头,本是伤心欲绝, 可对上他的目光,却好似得到了莫大的安慰。
风越辞抬手置于李眠溪上方,查探伤势。
吴双涯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
季时妍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
风越辞白衣乌发, 眉目静远, 如同高悬之月照见人间世事。无论旁人如何上演悲欢离合, 他始终沉静淡然,不染尘埃。
季时妍轻声道:“不知为何,只要看见道君,就好像所有的痛苦与悲伤都远去了。”
无关外貌气质, 他天生就有一种神性。
季时妍原以为,道君对人动心后,会像许多坠入情网之人一样,知晓七情,尝遍六欲,为情所喜,为爱所困。
他会为此从云端走入凡尘。
但是她错了。
那种神性是他与生俱来的一部分,不因任何人任何事而消散,也无需因任何人任何事而消散。
因为他是清徽道君,风越辞。
姜桓的声音同时响起:“因为他是清徽道君,风越辞。”
此时此刻,季时妍终于明白道君为何对姜桓特殊。
换做是寻常人,或许会为道君的风华而折服,但热情也好,执着也罢,终究会倒在神性之下。
可姜桓不同。姜桓懂他,爱他的回应,也爱他的冷清,爱他的一切。
季时妍轻叹道:“姜公子,我实在很佩服你。”
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跟清徽道君这样的人谈情说爱的,稍微亲近点,都好像亵渎神仙似得。
姜桓没听清她说什么,他已经走了过去,指指躺着的李眠溪,道:“阿越,怎么样?”
风越辞道:“灵窍被毁,修为已废。”
吴双涯泣声一顿,整个人都好像被抽去了魂,大颗大颗的泪珠自眼中滚落,带着绝望的悲意。
姜桓道:“行了别哭了,这小朋友还没死呢。”
吴双涯抓住风越辞的衣袖,通红的眼红满是恳求,带着哭腔道:“救他!救他!”
姜桓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他一家的,这么伤心。”
吴双涯声音异常沙哑:“我,我是!”
姜桓道:“哦?”
吴双涯嗓子像是被什么卡住一样,断断续续地发出小兽般的呜咽。
吴一岸摸摸他的头,抬头肃然道:“幻境所演,是晋阳城与商南城先辈之事。若是我猜想不错,李家三公子便是李宿溪的转生,同时也是当年的四魔将之一,无相幻魔,可对?”
季时妍忍不住上前几步,定定地望着躺在石地上的少年,眼神极为复杂。
风越辞与姜桓未答。
吴双涯已失魂落魄地道:“他是宿溪!我怎么可以忘记,他是宿溪啊!”
他蓦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吴一岸按住他的手,厉声道:“平r,i你掉根头发都叫上半天,这回倒是对自己下得了手。”
姜桓盯着吴双涯,道:“这么说来,你就是借助凤凰之力,神魂涅槃的李宿涯了。”
“没错……我想起来了,所有的一切,我全都想起来了!”
他的兄长,他的姐姐,他的爹娘,他的晋阳城。
还有他曾心心念念的姑娘,最后置他于死地之人……千桐,千桐。
吴双涯抹了眼泪,回神握住李眠溪的手:“我要救他,道君,求您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救他?凤凰之力,或者我的性命,什么都可以!”
风越辞道:“凤凰晶珀的力量只能涅槃一次,如今已无凤凰晶珀,唯余朱明离焰。”
吴双涯哀求地望着他。
风越辞道:“安心,玉壶杏林可以救他。”
吴双涯眼睛亮了亮:“冬灵!”
“等等,有个问题。”姜桓道:“李眠溪小朋友幼年引火入体,可以解释为他前世曾炼化火焰,与之相通,令其认主。可昔年,幻魔已答应鬼面人不再踏入晋阳城,那么李家的朱明离焰是哪来的?李宿溪又是如何变成李眠溪的?”
季时妍道:“我是神魂沉溺忘川,梦魔是梦中千年,而眠溪生来便是血r_ou_之躯,是真正的轮回转生。生在李家,应是与我及梦魔一样,神魂牵引所致。至于朱明离焰,当年我从未见幻魔用过,具体如何,还要等眠溪醒来后再问。”
姜桓点了点头,挑眉道:“还有个问题……”
吴双涯道:“救人要紧!你不能回头再问么!”
姜桓并不理他,接道:“鬼面人就是天魔,那天魔究竟是谁?你们都转生了,他没道理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说着,他瞥了眼吴一岸,笑了笑,道:“吴大公子,你说是吧?”
吴一岸道:“你讲得对。”
他面色严肃,很是赞同此言,看不出丝毫异常。
季时妍皱眉道:“天魔他……于我们其他三魔将来讲,算得上是恩人。他虽叫我们不得回归故土,可也只是为了让我们带着信物避开姜帝,不让姜帝集齐陛下信物。他并无恶意,否则以他的本事,完全可以杀了我们夺取信物。”
四魔将一同镇守四无奇境多年,纵然彼此间不熟悉,却也有是情分在的。
姜桓抱刀道:“跟你们当然是没恶意,跟我却是有仇的。”
季时妍诧异道:“你?”
姜桓盯着吴一岸,意味不明地笑道:“吴大公子啊,你既然被称为‘世家典范’,想必最了解百家氏族了,那你倒是说说,天魔最有可能是谁?”
吴一岸闻言,沉思片刻,转向风越辞,问:“道君以为,会是谁?”
风越辞正施法稳住李眠溪的伤势,闻言未有遮掩试探,坦言道:“一岸,观鬼面人身形,与你颇为相似。”
姜桓:“……”
这也太实诚了。
季时妍倏地看向吴一岸,眉头渐渐拧了起来,摇头道:“天底下身形相似之人众多,我见过天魔很多次,吴大公子给我的感觉,没有半点相像。”
吴一岸却是了然道:“难怪姜公子见面就要与我动手。”
姜桓似笑非笑道:“没办法,我这人向来是宁可错杀,不会放过的。”
吴双涯听不下去了,道:“我兄长不是天魔!不听你讲了,我要带……眠溪去林家找冬灵救治!”
李眠溪是前世的兄长,吴一岸是今生的兄长,对吴双涯来讲,两个都很重要。
风越辞道:“等等。”
姜桓笑了笑,抚了抚刀柄,道:“行啊,你走一个我看看,走得出这片山林,算你厉害。”
吴一岸和季时妍脸色骤变。
季时妍旋身跃起,霎时黑网显现,从四面八方笼住了山林,她手一碰到,就被感觉一股极强的力量将她击落在地。
吴一岸沉了脸,道:“这是……”
风越辞将目光从李眠溪身上移开,道:“阵法。”
姜桓道:“还是个蛮厉害的阵法,至少我从前都未见过。”
他征战过百城,也经历过万界轮回,连他都说不清的东西,来历可见一斑。
季时妍转向风越辞:“道君?”
风越辞道:“我亦不知。”
姜桓四处打量了下,脸上也不见什么难色,随口道:“看样子,这回我们是自投罗网了。”
吴一岸沉声道:“是有人以李三公子作饵,诱使我们前来,实则……早就算计好了一切!”
谁会有这份闲心?谁会算得如此巧合?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罢了。
姜桓准确地看向一个方位,凉凉道:“出来吧,也难为你藏了这么久。”
半空中,黑影浮现,正是鬼君,骆冰莹。
而她身后,赫然是在朱明离焰下幸存的李家人,站在最前方的,便是害了李眠溪的罪魁祸首,李大公子。
骆冰莹道:“你早就发现了,为何不逃?”
“逃?”姜桓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揉揉耳朵,道:“来来来,你看着我,再讲一遍,回回逃窜的人是谁?”
骆冰莹冷笑道:“我知你厉害,所以这一回,特地请你们试一试四君共同所创的‘诸天万劫阵’。”
说话间,四面八方忽然乱箭如雨,直冲中央而去。
吴双涯睁大眼睛,想都没想就用身体护住了李眠溪。
姜桓骤然拔刀落箭,r_ou_眼的速度已看不清他的身形,只能看到残留的道道幻影。
风越辞抬手,将青伞抛掷上方,灵力四溢,升起一道结界。
随即席地而坐,拨动琴弦。
骆冰莹缓缓走来,视箭雨如无物,就连姜桓的刀气都似碰不到她一般,“无生花开,y魔出世。玉壶流转,梦魔方醒。凤凰浴火,幻魔重生。只差天魔,四魔将便尽皆归位。”
她轻声道:“可笑啊可笑,姜帝陛下,你自诩天纵奇才,傲慢至此……可有想到自己早已沦为棋盘上的一子?”
季时妍蓦地僵住:“你说什么?姜,姜……”
骆冰莹却并未走向姜桓,反而走到风越辞跟前,伸手去碰他,“还有你,清徽道君,风越辞。或者该叫你叶无越,我一直在想,你究竟是谁呢?”
姜桓闪至风越辞身前,刀光一变,如血海横波,劈散了黑雾,“滚开,别拿你的脏手碰我的阿越!”
骆冰莹被他刀光砍中,黑雾转瞬重聚,她道:“我说过,你杀不了我,天意站在我身后!”
风越辞抬眼,淡淡道:“天意?”
骆冰莹冷冷道:“事到如今,也好叫你们知晓真相,四君殿是承天命而立!魔王也好,姜帝也罢,所谓‘帝王’根本不是什么万古辉煌,尽皆是逆天而为的罪人!”
“混账!”季时妍剑尖直指她眉心,一字一句道:“也好叫你知晓,你所在之地乃魔王之境,魔王陛下才是天!”
第70章 身份
空中云层聚拢, 大鹏鸟与重明鸟徘徊飞旋, 姜之梦趴在上面低着头, 却被堆积的白云挡住视线,看不见下方情形。
“小妹,你别摔下去。”姜之意见妹妹半个身子都落空, 连忙走过去拉住她, 看了看道:“浓烟散了。”
姜之梦回头道:“对对对, 我伸长脖子都看不到火光了!兄长,要不我们下去看看吧?”
重明鸟上的吴从英与吴从善早就急得坐不住了, 闻言立刻赞同道:“姜二小姐说的是。”
叶云起直接敲了敲大鹏鸟背部,道:“下去。”
姜之意道:“我还没同意。”
叶云起道:“去死。”
吴家二人全当没看见两位大公子之间的暗潮汹涌,拍拍重明鸟叫它飞快些, 甩开大鹏鸟。
重明鸟张开橙红羽翼, 俯冲而下。
却好似一头撞上了透明的城墙,发出响彻云霄的哀嚎, 回旋而上。
吴从善蹲下身子,道:“重明?兄长你看。”
吴从英抬手拍出一掌,只见黑网显现, 连人带鸟反震了回去。他在鸟背上滚了一圈, 急声喊道:“大鹏停下!有杀阵, 别往下飞了!”
大鹏鸟倏而停在半空,轻轻蹭了蹭重明鸟。
姜之意神情微凝,与叶云起一起拔出刀剑,叮嘱道:“小妹, 你到我身后去。”
姜之梦听话地转到后方,焦急地望着下方,道:“怎么会有杀阵?哎呀,我看不见道君跟姜桓公子!”
姜之意挥刀试了试,沉声道:“这种大范围的杀阵,不可能一蹴而就,只怕李家这事是有人故意布的局。”
叶云起冷冷道:“四君殿。”
姜之梦跺脚,愤然道:“李家早就唯四君殿之命是从,除了他们不会有旁人了!不过凭我们几人之力也破不了阵啊,现在该怎么办?”
吴从英喊道:“我家两位公子都陷进去了,我们需得传信回去!”
叶云起抬手化出纸鹤传音,但不等纸鹤飞出,便在空中消散了。
周围忽然有数道身影显现,皆着黑白长袍,腰悬四龙抱圆坠,或佩刀,或佩剑,兵器不一。
为首的说起话来倒也和气,见礼道:“鬼君大人正在捉拿逆乱之党,还请几位在此歇一歇。待此间事了,自然不会为难你们。”
“逆乱之党?”姜之意面上含笑,眼底却一片冷意,道:“谁是逆乱之党?清徽道君还是吴家公子?”
不等四君殿的人回答,便见剑光一闪,寒意如潮涌来,是叶云起出剑了!
姜之梦也拔刀叫道:“跟他们讲什么废话!兄长,先打了再说!”
姜之意:“……”
阵外混战,阵中斗法。
红色的无生花飘落如雨,墨染的黑绸环绕交错。
魔王信物同出一源,彼此之间有所感应,交手中,季时妍立刻便察觉到了,挥剑道:“果真是江天雪缎!”
骆冰莹身形一晃,便叫她一剑落空。
吴双涯看着上方摇摇欲坠的青伞,又低头,紧紧握住了李眠溪的手。
“阿越,”姜桓握刀,站在风越辞身旁,将他被风吹乱的发丝抚顺,道:“我不太懂阵法,你看全劈了行不行?”
风越辞抚琴,维持着青伞运转,抵挡阵法之力,回道:“不可。此阵合周天星辰之数,接天地之变,锁人缚魂,牵引万劫,强行以力破阵,恐天地俱变,万劫不复。”
“有点厉害啊,”姜桓道:“不过骆冰莹没这个本事布下这种阵法,总不至于真像她讲的,老天帮她吧?”
风越辞道:“非她布阵。”
姜桓手掌微顿,道:“难道是阵图?”
阵图属于灵宝类,可随身携带,的确无需人亲手布阵。但越是强大的阵法,越是难以制成阵图,不仅是代价巨大,更要花费无数心血与时间。
风越辞微微颔首,指尖勾动琴弦,道:“望庭,你看。”
灵光一闪,只见光影变幻,漆黑的罗网如夜幕铺开,其上忽而显现万千星子,交相辉映,一颗黯淡下来,一颗便又生辉,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姜桓点点头,“果然是阵图。”
骆冰莹察觉异变,倏地转头看来:“慧极必伤,我看清徽道君是已经忘了七年前的教训!”
风越辞淡淡道:“阁下携阵图而出,可有问过元君?”
元君年长,乃四君之首,只是常年闭关冲击境界,非大事不出。而同样是温和派的隐君又行踪不定,是以才叫戮君与鬼君掌了大权,屡屡生事。
但明眼人都清楚,元君才是四君殿真正的主事者,他若发话,其他三君必要遵从。
骆冰莹的脸藏在y影中,晦暗不明。
她冷哼,抬手变阵,霎时锁定了风越辞,道:“我的事不劳道君费心。元君与隐君惜才,这才多加容忍留情,令你位比四君,可我不一样。”
风越辞道:“我知,阁下身上有杀意。”
骆冰莹道:“不,比起杀你,我更想知道你究竟是谁。没有叶无越,就不会有后来的姜帝。姜望庭被你迷得神魂颠倒,自然你说什么都信,但我却知……你们的相遇绝非巧合!”
姜桓面上已不见笑意,扬手便是刀光闪过:“我看你是病得不轻!”
这一刀气势无匹,几乎横跨空间阵法,令无数星辰尽碎,将整个地面劈得炸裂开来,一直延伸至骆冰莹脚下。
骆冰莹躲闪不及,黑雾散去又重聚,终于染了血色,她却毫不在意地笑道:“我是触到陛下的逆鳞了?呵呵,你怎么不想想,当年叶无越身上有魔王令符,他受谁的指使接近你,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姜桓淡淡道:“那又如何?”
那有如何?
骆冰莹早该知晓,男人若是被美色所迷,被情爱所惑,就会变得比女人更无脑,更不讲理。
尤其是姜帝这种自信到蔑视天地的男人。
非得等到撞了南墙才知道疼痛。
“呵,倘若叶无越是清徽道君这张脸,那我倒是明白魔王为何叫他去见你了。”骆冰莹嘲讽道:“原来姜帝陛下,也逃不过色……”
琴声骤然兴起,却是风越辞将琴抛掷空中,足下轻点,旋身而上。
姜桓与他心有灵犀,瞬间扬刀挡住了骆冰莹。
骆冰莹喝道:“休想破阵!”
姜桓道:“去护法!”
这话是对吴一岸与季时妍讲的。
二人同时点头,掠身过去帮忙。
风越辞双眸清明如镜,映出四方星辰,但只看了一眼,他便阖上眼眸,身影在空中翻转回旋,脚下每踩一处,便是一片星辰黯淡失色,便有一道黑网沉寂无声。
骆冰莹喃喃道:“怎么可能!”
姜桓不跟她废话,下手毫不留情,刀刀致命。
季时妍抬头看着,道:“这天底下果然没有道君破不了的阵。”
吴一岸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观阵千变,其法自破。想要难住道君,才是这世上最难之事。”
风越辞侧身而转,未睁眼,只伸手,瑶琴落下,恰好落于他掌心,而他掌心霎时一转,信手拨动琴弦。
那些藏在万千星子中最亮的星辰,同时升起,又无声坠落。
然而就在即将破阵之时,阵法陡然晃动起来。
一道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罗网收缩,星辰消散,转眼化作阵图被人收走了。
风越辞睁开双眼,在空中转身,轻飘飘地落地,雪白的披衣如云飘荡,撩起乌黑的长发,他轻声唤道:“哞哞。”
青牛一下子扑过来,委屈地蹭了蹭他的绒毛衣摆,叫个不停:“哞哞!哞哞!”
风越辞收琴,摸了摸它的头角。
来人收了阵图,抓着骆冰莹往后退,避开了姜桓的刀锋。
骆冰莹本想挣扎,看到来人便不动了。
那是个眉毛胡子长得盖住脸的老者,弯腰驼背,老态龙钟,可目光平和,看人时就像在一个个不懂事的孩子,透着温暖慈祥的意味,温声道:“清徽啊,你又长大了些。你的小青牛走丢了,我顺路将它送回来。”
姜桓嘴角一掀,又要动手,风越辞握住他手腕,淡道:“多谢元君阁下。”
“道君!”
“姜桓公子!”
“大公子!二公子!”
姜之梦等人从鸟背上跳下,纷纷跑过来,而与他们混战的四君殿诸人,也回到了二君身后。
姜桓道:“你就是元君?”
元君道:“正是老朽。鬼君不懂事,叫几位小友费神了,老朽会带她回去,好好管教。”
姜桓不咸不淡地道:“免了,你只需让一让,免得我刀不长眼。”
说着,他反手握住风越辞的手,轻轻捏了捏。
元君叹了口气,回过头,语气便严肃起来,冲骆冰莹厉声道:“道歉。”
骆冰莹攥紧拳头,死死瞪着他,似要发怒,可想起什么,又硬生生地忍下了,道:“我没错。”
姜桓冷眼瞧着这一幕,忽然道:“行了,也别在我跟前演这种谁都有苦衷的倒霉情景了。我就问你们,四君殿是不是想取代帝王?是不是要打压百家?是不是要审判所有与帝王相关之人?”
元君还未答话,骆冰莹已抬高声音道:“是!”
姜桓点点头,表情都没变一下,扬声道:“行,那个谁,姜之意。”
姜之意下意识道:“在。”
姜桓道:“给我传信百家,昭告天下……”
姜之意:“啊?”
姜桓抱着风越辞,笑了笑,道:“就说——姜帝回来了,叫他们速度点,跑去姜家拜见!晚了的,我就当他们站在四君殿那边了。”
“!!!”
“???”
“……”
所有人石化当场。
季时妍闭上了眼睛,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醒醒。
姜之梦脚下一软,扑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抬头仍是茫然状,喃喃道:“我的妈啊,我是谁,我在哪呢?”
第71章 反应
姜帝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姜家人在想, 四君殿在想, 天下人都在想。
先辈口述, 史书记载,永远也描绘不出一个人最真实的模样。
世人遥想着,称颂着千年前的传奇, 恨不得穿梭时空, 去亲眼见证那个时代的辉煌。
可谁也未曾想过, 该如何去面对真正归来的姜帝。
清风吹拂,卷起枯叶升空, 又落下,犹如在场众人起伏不定的心绪。
有人愁上眉梢,有人喜不自胜。
其他人且不论, 至少姜家兄妹已经疯了。
“兄长, 我做梦醒不过来了,你扇我一巴掌试试。”
“……小妹, 你先扇我试试!”
“兄长我跟你讲,我梦到姜帝陛下回来了哈哈哈!”
“我知道,我还梦到姜桓公子就是姜帝陛下……”
两个人茫然对视, 一副神游天外魂不守舍的模样, 忽然偏头, 齐齐看向姜桓,眼睛睁得快赶上小青牛了。
姜桓道:“你们家不是整天自诩姜帝正统传人么?怎么叫你们做点事都不行?那要不换个地方,华夏……”
“行!”姜之梦尖叫着应下,疯狂点头:“行行行行行!你, 不不不,您,您要怎么样都行!”
她捂着胸口,好像还没喘过气来,热泪盈眶地偷偷瞄他,特别激动,又特别后怕,恨不得冲回过去砸死那个脑残的自己!
叫你蠢!
叫你傻!
丢人丢到祖宗头上去了!
姜之意比她还要惨——第一次见面就骂了祖宗本人。
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没带脑子。
这世上除了姜帝本人,还有谁能将刀法练成这样?这世上除了姜帝本人,谁还能越过他打开浮生望月图?收回望月图?
分明有那么多的巧合,他却视而不见。
也不是视而不见,他只是不敢相信罢了。
姜之意倏而一掀衣摆,冲着姜桓拜倒,忍着激动到发颤的语调,恭恭敬敬地道:“陛下在上,请受之意一拜!”
姜之梦同样拜倒,道:“陛下在上,请受之梦一拜!”
姜桓拉着风越辞飞快地跳到一边,喊道:“行了行了啊,你俩别跟拜祖宗似的,我还没死呢。”
风越辞拂袖令二人起身。
其他人终于从惊吓中回神,小声抽气。
除却风越辞,吴一岸是最平静的,板着脸,只抬了抬头,又去看弟弟了。
季时妍盯着姜桓,揉揉心口,有那么点生无可恋的意味。
四君殿诸人俱是惊慌失措,被骆冰莹冷眼扫过才镇定下来。
元君打量着姜桓,沉默了好一会,摇头叹道:“难怪了。”
这一声叹,与其说是惊讶,倒不如说是恍然。
“四魔现世,帝王归来,果然是天意。”元君道:“姜帝陛下,今日不谈,改日老朽定登门拜访,道明一切,只望你三思而后行,纵然不考虑自己,也要想想你所珍爱之人。”
姜桓敲了敲刀身,道:“我这人最讨厌旁人有话不讲清楚,改r,i你有空,我可未必想听。”
说着他想起什么,偏头强调了一句:“当然阿越在我这里什么都是最好的!”
毕竟清徽道君也是能讲一个字就不多讲两个字的性子。
风越辞安安静静地抚着青牛头角。
青牛:“眸!”
众人:“……”
骆冰莹冷哼一声,元君却像是笑了,低声自语道:“这小子……”
他手一挥,转眼就带着四君殿的人消失不见了。
但却没带走李家人。
“鬼君大人!元君大人!”一直躲在后面的李家人终于慌了,李大公子见势不妙就想逃。
姜桓一刀砍断了他跟前的路。
季时妍出剑架在了他脖子上,吴一岸则拦住了李家人。
姜桓收刀归鞘,道:“算那老头识相,留下了出气筒。”
风越辞道:“元君极少出关,应是鬼君盗取阵图。”
打完架,姜桓立刻将旁人抛脑后去了,按住风越辞,上上下下地查看,道:“阿越方才可有受伤?”
风越辞道:“并未。”
姜桓捧着他的脸,又问:“那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风越辞道:“无。”
姜桓在他唇边亲了一口,笑吟吟地道:“看来神魂双修还是很好用的,可以多试几次。”
姜家兄妹认真传信,叶云起面无表情,季时妍专心殴打李家大公子,吴一岸肃容盯着李家人,吴从英与吴从善眼观鼻鼻观心。
全当没看见姜帝陛下调戏道君。
吴双涯突然站起来。
众人刷地看过去。
却见他走到李家大公子跟前,抬脚就踹了过去,打得比季时妍还狠。
季时妍道:“眠溪还未醒,这个人要留……”
吴双涯一把夺过她的佩剑。
李家大公子抱着头,嘶喊道:“你不能!”
“我当然能!”吴双涯一剑穿过他身体,将他钉在了地上,血jian在他白嫩的脸上,无端显得狠厉:“哼,留着?李绵羊那个性子铁定下不了手,可我看不得这个人渣活着!他醒来若怪我,我也认了,反正我欠他那么多,这辈子都还不清。”
众人都惊呆了,尤其是姜之梦,好像都不认得小伙伴了。
她却不知吴双涯经历幻境,又想起当年之事,早已不是那个天真无知的小公子了。
姜桓难得赞道:“不错。”
风越辞淡淡道:“双涯,送眠溪去寻林姑娘。”
吴双涯松了剑,低声跟季时妍道了歉,而后道:“谢道君,我这就送他去,那道君一起……”
姜桓道:“阿越跟我去姜家。”
风越辞轻轻颔首。
姜桓扫过众人道:“那就分两路吧,对了,叶家的小朋友,你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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