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我把师弟搞丢了 作者:巨咸
正文 第14节
我把师弟搞丢了 作者:巨咸
第14节
昆洪重重干咳一声,乐知鱼极没眼色道:“爷爷累了吗?累了就去休息吧,我早说过,您都那么大岁数了,别一天天老出来乱晃,小心身子骨受不住。”
昆洪咳得更凶了。
隋简憋笑憋的很辛苦。
乐知鱼跑到隋简跟前,伸手比量比量两人的身高,放心道:“很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我没长个,你也没长。”
隋简:“……”
他每次看到乐知鱼回去后都会深刻的自我反省一下自己的嘴有没有那么欠,后来他发现自己也挺欠的,再对着乐知鱼那张无知的脸就没忍心下得去手。
乐知鱼目光瞟到倚靠在门前的祝麟,眼前一亮,刚要张嘴就被隋简给拦下话茬:“乐兄,你刚刚说什么一百二十三种酒?”
隋简心道,美人有刺,只可远观,乐兄,我又救了你一命。
乐知鱼被他这么一打岔,完全无视了自己爷爷那张黑成锅底的脸,兴高采烈道:“哦,对了,我到现在已经掌握好第一百二十三种酒的配方了!”
隋简莞尔道:“恭喜。”
乐知鱼憨憨一笑,问道:“你都好久没来找我玩了,这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隋简眼珠转了转,有些苦恼道:“我因为一些缘由急需一壶清酒,正与老寨主商议此事,可老寨主不同意。”
乐知鱼还沉溺在高兴的情绪中无法自拔,闻言痛快道:“不就一壶清酒嘛,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隋简从善如流道:“有劳乐兄。”
昆洪一听这话,再顾不得面子,大喝道:“你们当我是死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听闻清酒寨人们的议论时祝麟真正的想法:没错,我们已经在一起了。(雾)
第39章 醉鬼
昆洪听他二人对话,鼻子都要气歪了,心说这隋简两年不见,在脸皮方面愈发得他师父的真传,真真忒不要脸!乐知鱼也是,他要不是自己亲孙子,就这么吃里扒外的性子,早让自己撵出去了!
乐知鱼回过头看着昆洪不敢置信道:“爷爷,您现在怎么愈发抠门了,隋简不是别人,他是我朋友啊。”
隋简无辜的笑着。
昆洪:“……”
这是亲孙子不是捡来的,这是亲孙子不是捡来的,这是亲孙子不是捡来的……
昆洪深吸一口气,不甘心寨子里二十年才酿成几坛的清酒就这么轻易便宜了隋简这个坏心眼的小子,瞧瞧,自己亲孙子都让他带坏了!
昆洪捋了捋胡子,心平气和道:“想要清酒也不是不可以,如果你能喝下我们寨子里一百种不同的酒还能保持清醒,让你带走一壶又有何不可。”
祝麟闻言终于感兴趣的把目光投向他们。
乐知鱼瞪大眼睛道:“一百种!爷爷是想直接喝死他么!”
昆洪内心暴跳如雷,恨不得把乐知鱼这张吃里扒外的嘴给堵上。
“那就九十九种。”
乐知鱼继续胳膊肘往外拐道:“这也没差多少,要不二十种……”
昆洪气急败坏的跳脚道:“五十种!再少没商量!”
乐知鱼这才讪讪的闭上嘴。
隋简心知这应该是底线了,拱了拱手道:“就依昆老所言,还望昆老能守信用。”他头转向乐知鱼,冲他眨眨眼,笑道:“多谢乐兄。”
乐知鱼摆摆手,担忧道:“那可是五十种不同的酒,你自求多福吧。”
昆洪冷哼一声,朗声道:“摆酒阵!”
清酒寨的酒阵每年新年之际才热热闹闹的摆上一次,寨子里的人们不管男女老幼均可以参加,比谁喝的酒种类最多,胜者能得这一年的酒神祝福,讨个好彩头。
清酒寨的人从降临人世的那刻起就注定一生与酒为伴,就连三四岁的幼子都能如数家珍的说出一串不同酒的配方。即使这样,酒阵的最高纪录也不过保持在八十七种,昆洪一开始说的一百种分明就是想强人所难。
即使在乐知鱼的帮助下将数量降到五十种,对隋简来说也比较为难,他对自己的酒量没什么度量,平日最多陪师父喝两杯,两杯过后谢寒子就不肯让他喝了。
他记得师父是这么说的,“有些东西尝过就算了,不可执着,无欲则刚。”
谢寒子虽是这么冠冕堂皇的教导他,自己却不管不顾的贪那杯中之物,还振振有词道:“为师都这般岁数啦,不用管那些,自然怎么开心怎么来。”
总而言之,隋简至今不知自己酒量的深浅。
很快,两张两臂宽,长得像高点的板凳一样的桌子摆在面前,上面方方正正摆着五十盏白玉酒杯,杯子倒不算大,一杯刚好一口的量。
郭梓声如洪钟道:“没有什么规则,就是不停的喝,不许刻意拖延时间,喝完还能站起来就算赢。”
隋简笑着点点头,对站在一旁看热闹的祝麟招招手。祝麟长眉一挑,缓步走过来,戏谑道:“怎么,还是觉得直接抢容易些?”
隋简不语,只是温和的注视着祝麟的眼睛,祝麟被他瞧得莫名其妙,只见隋简突然抬起手,落在他的头顶,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祝麟:“……”他觉得隋简这是还没喝就已经醉了。
隋简转过身走向长桌,拿起第一盏酒,浅酌一口,仔细回味口中余香道:“梨花白?”
周围有人起哄道:“没错!继续呀!”
隋简并不生气,笑眯眯的将杯中剩的底喝光,再拿起第二杯,没有停顿的一口闷了进去,然后是第三杯,第四杯……
若说酒量,单喝一种酒的酒量和同时喝好多不同酒的酒量是不能比的,前者若酒的纯度小,喝多少都没问题,后者即使量少,多喝几种也是会醉人的。
他像喝水一样喝到第十杯,砸吧砸吧嘴,指尖轻轻摩挲着酒杯,怀念道:“这是竹叶青。”然后老神在在的拿起第十一杯。
昆洪压根没想到他能面不改色的喝下这么多种酒,这里的每一种酒都是清酒寨自己酿造的,不掺水,十分纯正,普通人根本坚持不了多少种。
他直勾勾瞧着隋简一杯接着一杯的喝,连一滴酒也没撒,心中不免有些着急。
当隋简喝到第三十杯,终于停顿下来,昆洪面上一喜,以为他终于撑不住了,只见隋简抬手放在嘴边,打了个小小的酒嗝,这才接着拿起下一杯。
昆洪:“……”
隋简一连喝了五十杯,喝完最后一杯酒后,他端着酒杯转向昆洪,冲他亮了亮空空如也的杯底,面不改色道:“多谢昆老割爱。”
乐知鱼拍手兴奋道:“小简,可以啊你,没想到你还藏了这么一手。”
隋简淡淡的笑了笑。
昆洪沉声道:“酒是谁取的?”
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子出列,拱手道:“是我。”
昆洪道:“可有放水?”
那人严肃道:“并无。”
昆洪闻言叹口气,认命道:“罢了,就给你一壶。”
隋简听完他这句话,仍是面带微笑,人却仰面躺到了地上,直接人事不省。原来他早就被那些酒麻木了神经,竟是一直硬撑着到现在!
旁人还来不及反应,祝麟大步走上前,一把将已经软成一滩泥一样的隋简捞起。
清酒寨的人对隋简刮目相看,有几个人热情道:“先带他找个房间睡一觉再走吧。”随后没等寨主颔首同意,一群人兴冲冲领着祝麟他们就走了。
昆洪:“……”反了,都反了,到底谁是一寨之主!
祝麟烧了些热水,将一条帕子浸在水里,拧干后用它擦了擦隋简的脸。隋简嫌热,脸转来转去一个劲的躲,祝麟就捏着他的下颌继续给他擦。
隋简见躲也不能,烦躁的直接上手,想把一直在脸上动来动去的东西拍开。正巧祝麟给他擦完了脸,一把擒住他不老实的双手,仔仔细细的开始擦手,明晰的骨节一根一根被帕子抚过,指缝也不放过。
隋简被磨得没了脾气,睫毛微颤,紧闭的双眼微微张开一条缝隙,凝视着因为逆着烛光而稍显温柔的人影,喃喃道:“祝麟。”
祝麟动作一顿,抬眸牢牢锁住他醉得五迷三道的脸,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的问:“你叫我什么?”
隋简不是第一次叫他“祝麟”,但不知为什么,这一次他的心跳得尤其快。
房门被人一把推开,乐知鱼手里端着一个碗走过来,嘴里碎碎念道:“快快,醒酒汤,一下子喝五十种酒,那后劲老大了,喝了这个能好点。”
祝麟嘴角抿起,起身将凉了的帕子重重扔进水盆里,回过头就看见隋简晃晃悠悠地坐了起来,拉着乐知鱼的手亲热地喊:“祝麟呐。”
乐知鱼一脸淡定的给他灌醒酒汤,否认道:“我不是祝麟,你还在找你那倒霉师弟啊,说不定早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听话,别惦记了啊。”
祝麟:“……”
隋简咕咚咕咚两口喝完醒酒汤,由于喝得太快还不小心打了个嗝。他闻言一手晃悠着空碗,横眉立目道:“放屁!祝麟还活着呢!”
乐知鱼还跟个酒鬼较上真了,一下抢过隋简手里的碗,恨铁不成钢道:“活着还找不着,那就说明人家早把你忘了!就你还死乞白赖的惦记着!愚蠢!白痴!”
祝麟:“……”
隋简双手捂住耳朵,缓缓地眨眨眼,口齿不清道:“不准说!你信不信……我抽你!”
乐知鱼笑了一声,认真道:“就你这样的,我能打十个。”
祝麟看不下去了,一把薅起欺负酒鬼正来劲的乐知鱼,转过身将他扔出门外,干净利落地关上门。
乐知鱼直到被人扔出去还没反应过来,在门外嚷嚷着:“打十个!不费劲!”形态倒比隋简这个醉鬼还像醉鬼。
隋简蹙眉,歪歪斜斜下了床,鞋也不穿, 起袖子含糊道:“来!老子不怕你!”
祝麟好笑的抓住他的胳膊防止他跌倒。
隋简扶着祝麟的胳膊,抬起蒙着一层水雾的眼眸,眉毛耷拉下来,委屈道:“他说你死了。”
哟哟,可真是委屈死了,原来你喝醉了会变得这么软呀。
祝麟唇角微微扬起,轻声哄道:“不听他的,他脑子不正常。”
隋简煞有其事的点点头,铿锵有力道:“对,不正常。”
祝麟看他还光着脚踩在地上,担心他受凉,揽着他的腰身将他抱离地面。
隋简脚尖堪堪踩在祝麟的鞋面上,上半身紧贴着对方温热的胸膛,双手扒着祝麟的肩膀,视线一下子变得宽广许多,低下头嘿嘿一笑,颇为不要脸道:“我比你高。”
祝麟翻了个白眼,走了两步,直接将他丢到身后的床上。
隋简被摔了个七荤八素,趴在床边做出呕吐的样子。祝麟立即如临大敌,但隋简趴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反而盯着地上他自己的靴子,颇为不解道:“这鞋怎么跑到天上去了?”
祝麟把他翻了个面,坐在床边,双手为牢,将隋简圈在自己的领地中,板着脸认真问道:“我是谁?”
隋简看着近在眼前的祝麟一个劲傻乐,就是不说话。
祝麟微微蹙眉,心念一动,趁人之危道:“你再这么笑我就亲你。”
隋简也不知听没听懂,还是一个劲的傻笑。
祝麟眸色变得深邃,垂首缓缓凑近浑然不知危险降临的猎物。
隋简只觉得眼前一阵y影落下,随即有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微颤着贴上他的唇。他下意识咬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呆愣住,终于不傻乐了,抬手抵在祝麟的肩膀。
祝麟冷不防被他咬了一下,倒是不疼,还有些痒。他冷笑一声,嘲笑对方的迟钝,猛兽出笼现在才发现不对,熟不知为时已晚。
他攥住那只胆敢阻拦自己的手腕,不再犹豫,报复性地咬上对方的唇,无师自通的深入一步,唇齿相依间,品尝到一丝清冽的酒香。
清酒寨的酒不愧在江湖上名声这般响,仅是这般浅尝,自己似乎也有些醉了。
隋简被制住双手,一时间忘记了该怎么反抗,又不会换气,只能头晕目眩的任人轻薄。
他生怕自己被憋死,急得双腿一个劲乱蹬,脸也变得通红,祝麟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他。
趁着对方喘气的功夫,祝麟盯着他幽幽道:“我是谁?”
隋简一个劲往后躲,惊魂未定的摇摇头。
祝麟坏心眼地看着他躲到床角,再一把攥住他的腰身将人拖回来,啄了一下他被咬破的唇角,浅笑道:“真的不知道?”
隋简捂住嘴,眼眸中的水雾更浓,可怜巴巴的摇摇头,片刻后又有些犹疑的点点头,闷声闷气道:“祝麟。”
祝麟心情一下子变得特别灿烂,眼角眉梢都染上几分明媚的笑意,继续轻声诱哄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隋简无意识的盯着他的笑,听他问话就认真的装傻,见祝麟又要凑近,立刻怂成一团,连忙道:“猜的!”
祝麟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揉捏着他染上一抹绯色,有些发烫的耳垂,威胁道:“不说实话还亲你。”
隋简简直怕了他了,嗓子眼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短促声响,转过身将头埋在被子里,似乎这样就能逃避被欺负的命运。
祝麟悠哉地扒开被子,挖出企图藏在被褥里不出来的人,动作熟练地帮他脱掉外衫,解开发带,还伸手捏了捏他的后颈。
许是被捏的舒服了,醉鬼刹那间丢盔卸甲,一时忘记了自己刚刚是怎么被欺负的,老老实实被对方脱到只剩里衣,重新塞进被褥里。
那个欺负人的也跟着躺了上来,一掌熄灭了桌上的灯。
许是黑灯瞎火又刺激到醉鬼的某道防御神经,隋简一下把被子盖到头顶。
祝麟无奈的把他重新挖出来,竖起三指保证道:“我不动你。”
他于黑暗中印在隋简额头上一个清浅的吻,低声道:“你醒来会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吗?”
隋简不知所措的摇摇头,祝麟不明白他这是自己也不清楚,还是干脆就直接不记得,伸手把对方揽到怀里,叹了口气。
隋简即使已经醉得神志不清,仍旧能感受到对方的失落。他犹犹豫豫的仰起脸,也像模像样学着在对方的眉心处轻啄了一下。
祝麟顿住,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身上某处起了反应,滚烫的掌心掩饰性地盖在他的眼帘上,挣扎道:“我既希望你记得,又不希望你记得。”
隋简听不懂他是什么意思,眼睛眨了两下,睫毛像小刷子一样扫在祝麟的手心,痒痒的。
祝麟撩了半天,反倒把自己给撩出火来,整个人都快疯了。
他犹豫着凑近,又在对方唇瓣上轻啄一下,闭上眼默念清心咒,隐忍说道:“快睡吧。”
隋简对危险的直觉此刻发挥了作用,察觉到了几分危险,赶紧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倒是一夜好眠。
作者有话要说:
祝麟:师兄亲亲抱抱举高高(?)成就达成。
第40章 消失
第二天隋简一直昏昏沉沉的睡到中午才醒过来,幸亏昨夜睡前喝了碗醒酒汤,就这样他醒来时还是头痛欲裂,跟被几个小锤子叮铃咣当敲打着似的难受。
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乐知鱼推开房门,瞧他那样,幸灾乐祸道:“我说什么来着,咱们清酒寨的酒后劲大着呢。”
隋简狠狠揉了揉太阳x,ue,嗓音沙哑的问道:“祝麟呢?”
乐知鱼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你这是还没醒酒吗?”
隋简抬眸,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跟我一起来的少年,他在哪?”
乐知鱼摩挲着下巴,眯着眼回忆道:“早上似乎看见过他,骑着他那匹白马走了,可能有什么急事吧。”
隋简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跑了。”
乐知鱼琢磨过来不对味,瞪大眼睛震惊道:“难道他……始乱终弃?”
隋简没解释,也解释不清楚。
要怎么跟人说原来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少年就是他苦寻多年的祝麟?是他有眼无珠,被祝麟蒙在鼓里这么久,若不是清楚的记得昨天自己醉酒后的每一个细节,他到现在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被心心念念九个年头的小竹林戏耍了这些时日。
他甚至差点就对那人动了不该有的念头!
结果自己一觉醒来,人不见了。
又一次。
隋简面沉似水,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趿拉着靴子,强忍着宿醉带来的眩晕感,飞速把自己的衣物穿戴整齐——衣服还是祝麟给他准备的那套。
乐知鱼见他步伐还算稳定,身体……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几次欲言又止,想问问他有何不适,话到嘴边,又怕隋简因为羞愤做出什么事来,犹犹豫豫的又给咽了回去。
想他乐知鱼,一向有话直说,何曾这般顾虑重重过!但谁让隋简是他兄弟呢。
隋简把头发随意系上,对站在门口表情一言难尽的乐知鱼道:“我还有其他的重要的事要做,先行一步,多谢乐兄此次相助,改日……”
他顿了一下,换了个措辞:“若我有幸还能活着见到你,必将报答昨日恩情。”
乐知鱼闻言皱眉,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简,我虽不知你与那人具体是怎么个情况,不过,听兄弟一句劝,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可不能为了个人渣就轻生啊。”
隋简莞尔,“你放心,不会的,我现在比谁都想活。”
乐知鱼很欣慰,突然凑近了仔细瞧他的脸,磕磕巴巴的提醒道:“你的嘴……咳,是被什么虫子给咬了么?”
他没把话说得那么直白,想给隋简留些颜面。谁知隋简听完一愣,脸倏地由里到外红到滴血,抬手捂着嘴角,恼羞成怒道:“让个混账东西咬的!”
此刻混账东西祝麟正在赶回烛龙教的路上。
他没想“始乱终弃”,甚至本来还很期待隋简醒来后的事。
天不亮祝麟就睁开眼睛,舍不得起床,一只手支着脑袋在一旁守着隋简的睡脸,脑子里饶有兴致的猜测他醒来会有什么反应。
如果他对自己昨夜说过的话一点印象也没有,他倒是很乐意切身帮他全方位的,仔细的回忆一下。
如果他全部都记得当然最好,说不定会面红耳赤的把自己藏起来,他就先看着他躲,再把他挖出来,继续昨晚没做完的事。
如果他只记得一半,那也没关系,他会先问他都记得哪些,不记得的再耐心的帮他找回来。
他原本对隋简有的是耐心,如果没有昨天的事,或许还可以继续忍耐下去。但现在不行了,他恨不得将这个人拴在腰带上片刻不离,好方便自己随时捏捏抱抱,光是想想,就已经让他满心欢喜了。
祝麟泼墨般的长发从肩颈上柔顺的滑落下来,与熟睡中隋简的发丝纠缠在一起。他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晨光熹微,只有早起的鸟儿有幸欣赏到这副美人卧榻微笑的模样。
窗棂上不知何时站了一只鸽子,腿上绑了一个筷子般粗细的竹筒。祝麟挑眉,看了看还在熟睡的隋简,动作轻巧的起身。那鸽子认人,立即乖巧的飞过去落在祝麟伸出的手臂上。
祝麟将竹筒里的纸条取出,展开一看,只有八个字:“风云异变,教主速归。”
啧,真不会挑时候。
祝麟原本想将隋简连着被子一起扛走,手伸出一半,不知想到了什么,跟被蜜蜂蛰了一下似的又缩回来。
他虽是好不容易看清自己对隋简是什么感情,但比起儿女私情,他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就是给他那倒霉老子,烛龙教上一任教主万征琮报仇。
那是他从出生起就被灌输的活着的意义,并且即将要实现了。隋简虽然已经单方面被无妄宗逐出师门,但他这么重感情的人,想必心头还对他那几个师兄弟们难以割舍。
无妄宗他是势必要拿下的,不止无妄宗,江湖上各个有头有脸的门派,除了他承诺过的巫医谷,一个都跑不了。
如此一来,这个人醒来还愿意再见到他么?
这个问题放在半个月前他还在烛龙教的时候答案是不言而喻的,那时隋简不管怎么想他都可以不在乎——大不了废了他的武功,将他一生都囚禁在自己的别院里,眼睁睁看着自己将这江湖搅得一团乱。
如今呢。
祝麟垂眸,隋简的睡相很老实,保持一个动作就能一宿到亮,如今也是维持在自己还没起床时的姿势,一只手搭在枕边,连呼吸声都显得那么安静。
他光是看着,心底就蓦地软了下来,又怎么舍得再动他分毫。
无相功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对练功者的影响,如今看来到底是败给了他心底对这个人不死不休的一份执念。
或许不能单纯称作执念,那是一份曾被他藏踪蹑迹,又悄无声息刻入每一寸骨血中的思慕。
他认了。
祝麟站在床边,对睡得无知无觉的隋简轻声道:“这次就先放过你,再落到我手里,可就没那么容易让你跑了。”
隋简将得来不易的清酒装进一个酒葫芦里随身携带,告别清酒寨众人后即刻启程前往断麟崖。
他必须马上见到祝麟,问清楚他这九年来究竟去了哪里,为何一开始不肯与自己相认,为何要在自己醉酒后对自己做那样的事,为何又一次离开。
他等不了了,再让他找九年,他真的会疯掉的。
然而当他马不停蹄的赶到断麟崖,眼前所见只有满目疮痍,残垣断壁,人去楼空,哪还有烛龙教半分影子。
他这才知道,祝麟当日带他养伤的地方许是烛龙教的新址,可他那些时日又是个眼盲耳聋的半残,对烛龙教新址可谓一点头绪都没有。
好个祝麟,这些年不仅个头高了,本事长了,心眼也多了,简直反了他了!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隋简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差点没把肺给气炸了。
所幸如今江湖上最不缺的就是烛龙教的消息。
三个月后,荆昌城,天祥酒楼。
身为武林盟脚下最大的酒楼,天祥酒楼向来人满为患,不少江湖人士都喜欢聚集在这里互相探听江湖上最新的消息。
天祥楼二楼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个身姿挺拔的青年,他着一身低调的黑衣,头戴一顶教人看不清面容的斗笠,手边放着根被破布包裹的长条之物。
这身装束若放在寻常百姓那里,定会让人觉得此人是被朝廷通缉的江洋大盗之流,但放在鱼目混杂的江湖人士中,就显得正常许多了。
毕竟大家过得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谁还没个特殊癖好呢,万一人家长得丑呢!
那人的手倒是生得好看,温润的手指间捏着一盏茶,正漫不经心的啜饮着。
天祥楼里人们热火朝天的议论着:“诸位都听说了么,那烛龙教果真如武林盟所言,向各大门派正式宣战了!”
“他们三个月前不就动上手了么,据说是先拿蜀中万荣镖局开的刀,可怜万荣镖局一百三十六口,连同后院的那条大黄狗,都在一夜之间被人——”
说话那人突然噤声,伸手在脖子上横着比量一下,心有余悸道:“十里开外都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残忍至极,真真令人发指。”
“真是一群畜生啊。”
“这位兄台所言非虚,我还听说,万荣镖局之后,苍云门,崇明山,雾苗峰,以及岳门谷,都在短短两个月内接连被烛龙教一锅端了!”
“听闻这两日巫医谷也传来凶讯了。”
“什么?他们竟是连与世无争的巫医谷都不放过!”
“哎,如今江湖形势云谲波诡,人人自危,都怕自己沦为魔教的下一个目标。”
“难道就眼看着魔教如此猖狂,都没人阻止一下吗!”
“谁去阻止?现今的江湖可不比二十年前,二十年前好歹还有个长青老人,只可惜英雄早逝。”
“对了,无妄宗!无妄宗当年不是率领百家门派成功围剿过烛龙教一次么!”
有人表情一言难尽的看着说话那人,“这位小兄弟莫不是消息过于闭塞?你难道不知道无妄宗武功最高强的谢寒子长老四个月之前就被逆徒亲手杀害,驾鹤西去了么?”
“啊,是那个隋简……”
“如今无妄宗也是自身难保咯,按理说烛龙教二十年后卷土重来,若论报仇,首当其冲的就是无妄宗,谁能承想最先罹难的会是万荣镖局呢。”
“谁又能料想二十年后的烛龙教会比当初更加凶残!”
“快别说风凉话了,下一个是谁还不知道呢……”
众人还在议论纷纷,没人注意到原本靠窗的位置上那个带着斗笠的人已经不见了,桌上只余还冒着袅袅热气的茶水,还有稀稀拉拉的几文茶钱。
此人正是隋简。
隋简自从拜别清酒寨之后就一直在寻找烛龙教的踪迹,然而他花了整整三个月时间,除却打听到了这些烛龙教做下的骇人听闻的消息,关于烛龙教的地点,以及烛龙教教主的行踪,至今愣是杳无音信。
他甚至循着那些被迫害门派的踪迹一路找来,想寻得些蛛丝马迹,然而只是一次次的空手而归。
在寻找的过程中,他几次三番被那些想要得到武林盟赏金的人们认出来,其中甚至包括他从前闯荡江湖时帮助过的人。尝尽了世态炎凉,他又一次次险象迭生地逃走。
后来他学乖了,换上了低调的衣衫,将惹眼的鲲鹏剑用布条胡乱缠上,带上斗笠,情况才稍微好些。
隋简从天祥楼里出来,压低了斗笠,决定回趟无妄宗。
作者有话要说:
隋简脑内:一把抓住委委屈屈嘤嘤嘤的祝麟打屁股,边打边道:“让你跑!还跑不跑了!”
祝麟抽抽噎噎:“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真是想想就想快些找到他。
第41章 玉箫
始春微雪,近乡情怯。
再一次站在九华山脚下,隋简半晌愣是没敢往石梯上踏出一步。
昔日每天都有人打扫的九华山通天石梯,如今薄薄的落上一层银装,上面几个纷乱的脚印证明无妄宗尚有人迹,至少近两天还是有人来回走动过的。
隋简摸摸腰间的酒葫芦,喃喃自语:“我只是来拜祭师父的。”仿佛这般告诫自己就有了上山的勇气。
尽管如此,他最后还是选择了石梯旁稍显险峻的山路。
或许在他心底,无妄宗的那场浩劫,他还是难辞其咎的。
他不知无妄宗那日后会把谢寒子的尸身葬在何处,只好抱着渺茫的希望先去了祠堂。
无妄宗境内诡异的安静,往常路上总能看到许多结伴而行的弟子,现在却连个外门弟子也不见踪影。
门可罗雀,偌大的门派,倒似个空门。
隋简蹙眉,从房顶一跃而下。他站在祠堂门口,手伸到那扇乌黑沉重的门前,犹豫了一瞬,还是推开了。
冬日并不温暖的阳光顺着被推开的门缝悄无声息溜进了空荡的祠堂,让空气中乱舞的尘埃无所遁形。
隋简没想到,此时的祠堂里居然还有个人。
原本祠堂里只有一幅长青老人的画像,如今画像前的红木桌上多了一块灵位牌,上书“家师谢寒子之位”,那人就直挺挺的站在灵位前,好像已经在那里站了经年,整个人化成了一座石像,动也不动。
隋简只消看一眼背影便知道那是何人,他沉声唤那人:“玉箫。”
关玉箫稍显呆滞的抬起眼眸,缓缓转过身,单薄的身影形销骨立,一打眼瞧去,人不人鬼不鬼的,倒比隋简这个正经在生死关头走过一遭的还要虚弱几分。
他面容惨白,颧骨突出,嘴唇干裂,魑魅一般幽幽道:“隋简,你还敢回来。”
隋简走进祠堂,淡淡道:“为何不敢。”
关玉箫偏过头,身上一点活人气儿都没有,面无表情道:“你欺师灭祖……”
隋简蹙眉,不耐烦的打断他:“旁人不知道内情胡说八道也就罢了,你也不知道么?”
关玉箫冷笑一声,字字诛心道:“可师父他到底是因你而死,你又有什么脸面还敢继续苟活。”
隋简陡然攥紧拳头,晦涩道:“当然是,为了给师父报仇。”
关玉箫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歇斯底里的狂笑起来。他一手捂在嘴边,肩膀不停地颤动,诡谲的笑声在祠堂里传出阵阵回响。
他笑着笑着,右手伸到背后的供桌上,握住自己放在那里的袭凤剑,举至胸前,满目y鸷道:“那我今日就先除掉你,给师父报仇。”
隋简与他话不投机,多说无益,只问道:“无妄宗其他人呢?”
“你又无视我。”
关玉箫缓缓拔出袭凤,江湖兵器榜上排名第四的袭凤名剑感受到主人的激动情绪,发出一声锐鸣之音,剑尖直指向昔日的师兄。
隋简不愿在师父的灵位前与他同门相残,平静劝道:“你打不过我的。”
关玉箫眉眼一下子y沉下来,似乎被戳到了痛脚。他不再废话,袭凤转瞬间出现在隋简眼前,速度快到只留下一道残影。
隋简没料到他短短几月间会进步这么大,身体轻巧的一跃躲闪开来,惊诧道:“你做了什么?”
关玉箫回身一脚将祠堂的房门踹合上,屋内视线瞬间昏暗下来。
“我做了什么?”关玉箫并指抚过袭凤的剑身,神经质的笑道:“你只消知道,为了取你性命,我可是煞费苦心呢。”
关玉箫定是为了短时间内快速提升功力练了什么旁门左道,或者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隋简心想,不能不管。
鲲鹏感受到主人的战意,发出轻微的嗡鸣声,随即雪白的剑身出鞘,以劈开混沌之势,在昏暗的祠堂划下一道剑影。
无妄宗的人早已全部撤离了。
烛龙教如毒燎虐焰,挨个祸害正门百家,若是换成十年前的无妄宗——不,甚至一年前,尚有一战之力。
如今无妄宗掌门以及几位长老,死的死伤的伤,宗门内千余名弟子早已人心涣散,那烛龙教若真来了,也只有抱头逃窜的命。倒不如趁早寻个去处,养ji,ng蓄锐,寻机会再与之相碰撞。
曾经在江湖上盛极一时的名门大派,如今竟落得个抱头鼠窜的境地。
谢寒子的尸身早已焚化,骨灰随风撒落在无妄宗境内每一个角落,他一生霁月风光,生是无妄宗的人,死成了无妄宗的一抔土,这一辈子,落叶归根,也算有始有终。
关玉箫因此执着不肯走,也没有人再劝他,每个人都自顾不暇,谁还有那闲心关心他人死活。
他最后向庞叶要了一包能快速提升自身功力的药,这药对身体损害极大,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服下的,他知道,隋简早晚有一天会回来,届时他便要与他的师兄彻底做个了结。
你死我亡。
关玉箫暴涨的功力在体内肆虐,步步紧逼,愣是把隋简逼到长青老人的供桌前。
隋简后腰撞到桌边,身后就是谢寒子的灵位,关玉箫不管不顾的一剑下去,他若躲闪开来,那灵位必会被剑势波及,所以他不躲不闪,用肩膀生生受了这一剑。
关玉箫眯起眼,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笑声,y沉着脸嗤笑道:“你知道我最烦你哪点吗?就是你现在这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心里没数么?你就只是个连爹娘都不知道是谁的杂种,这些年你除了在师父面前装模作样还会做什么?你惯会用这副假象在师父面前讨他欢心,导致他永远也看不见我!”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嘶吼着喊出来的。
关玉箫每说一句话,那剑就往隋简肩膀的骨r_ou_里陷进一分。
隋简徒手抓着袭凤剑,阻止它继续深入碰触到自己的经脉,手掌被割破,血顺着剑身不住往下淌。
他沉默着听完关玉箫的抱怨,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心火腾的燃起丈高,他灌注内力一巴掌扇到近在咫尺的那张不人不鬼的脸上,怒喝道:“混账东西。”
关玉箫直接被他一巴掌抽懵了,脸上瞬间浮现出红肿的掌印,身形一顿,眼神错过隋简的肩颈,落到身后谢寒子的灵位上,恍惚间还以为这一巴掌是师父打的。
隋简避开鲲鹏剑锋,只用剑身将关玉箫一下推开,捂着左肩上的伤口,脸色惨白道:“从前我只觉得你是被惯坏了,一直忍着你让着你,谁知你不光幼稚,还蠢得令人发指。”
“在你眼里只能看到师父他对我的好,以为他偏心,可你扪心自问,师父他对你难道不够好?我有的东西,你哪一样没得到!”
“师父他是什么人?他言出必行,收了徒弟就会负责到底,众人皆知他护短得紧,他难道不护着你?你究竟有什么不满足!”
“再者,你有没有想过,在我刻苦练功,极力替师父分担忧虑,尽心尽力伺候他老人家的时候,你又在做什么?”
“你就只会像个跟屁虫一样的跟着师父,处处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你若肯将那些功夫花费一半用在练功上,如今还至于用这劳什子的药物提升功力?”
“自始至终你都被自己那些幼稚的小心思蒙蔽了双眼,眼里只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熟不知这一切都不过是你被嫉妒糊了心智,有眼无珠!”
滚烫的鲜血顺着指缝流淌,一滴一滴砸到地上,发出“嘀嗒”的响声,很快就积成了小小的一洼。
隋简微微喘气,身体由于气愤而不停颤抖着,他缓缓站直身体,严厉道:“关玉箫,你真让我失望。”
真让我失望真让我失望真让我失望……
关玉箫脑子里只余这么一句话,他服下用来提升功力的药物的副作用此时摧枯拉朽般发作开来。他顿觉头痛欲裂,浑身经脉仿佛一寸寸爆裂开来,忍不住发出阵阵低吼,疼得直把头往地上撞。
隋简被他的癫狂之状吓住,连忙上前阻止他自残的行为,他放下剑,伸手一探对方脉搏,这才发现对方经脉俱损,已经回天乏术了。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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