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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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夜鸮 作者:颜凉雨

    正文 第50节

    子夜鸮 作者:颜凉雨

    第50节

    空气突然安静。

    另外九人:“……”

    雅灰男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出来之后,又隔了这么久,对战才结束了。就这俩人的交流方式,一个故事能卡顿到地老天荒。

    徐望和乐醒实在忍不了了,一个急着回去谈青春谈初恋,一个急着回去总结经验卧薪尝胆——

    于是前者三步并两步挡到吴笙面前,替他说个完整版:“我要是你,就祈祷我们千万别再遇见。一次战败可以算运气不好,连败两次,就没托词了。”

    后者拉回赵昱侃,换自己上前:“耍嘴皮子没意义,谁能笑到最后,走着看。”

    “互放狠话”的常规性环节完成,乐醒果断转身,带队离开。

    徐望转过身来,先没管莫名其妙就低落了的吴笙,而是看向更莫名其妙的雅灰男:“你到底在这里等什么呢?”

    没听说提前回家之后,还在坐标点等对手的。除非是输不起,准备在现实里伺机报复,但那种情况就该躲在y暗角落吧,这位倒好,大咧咧靠地铁站口,不知道的还以为等着约会呢。

    “等什么?”雅灰男被这问题扎心了,有种一腔热情付东流的凄凉,“等结局啊!”

    这回不止徐望,况金鑫、池映雪、钱艾也愣了,这一关虽说是故事接龙,但故事不是重点吧!

    雅灰男也不废话,直接问吴笙:“最后b和c到底怎么样了?”

    吴笙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如实回答:“都死了。”

    雅灰男:“……”

    晴天,霹雳。

    况金鑫能感觉到雅灰男对剧情的真心,这会儿就有点同情,连忙补充:“但是c留下了一根头发。”

    雅灰男:“头……发?”

    在他离开之后,故事到底经历了怎样神奇的发展……

    “然后呢?”他追问。

    况金鑫:“头发和日记灰一起被风吹走了。”

    雅灰男:“……”

    晴天,再霹雳。

    真情实感追剧情是件高风险的事,雅灰男的脸色已经和衣服一样灰了。

    一想到这剧情里也有自己的“戏份”,徐望就有种“自己把人虐了”的过意不去,连忙转移话题:“对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小酒红、小天蓝、小深紫和小明橙呢?”

    雅灰男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对方问的“四色盘”,是自己队友。

    他一指街那边的24小时麦当劳:“那里坐着呢。”

    徐望颇为感慨:“折腾一晚上,还要陪队长等结局,也是死心塌地了。”

    “其实也不全为这个,”雅灰男正色起来,掏出手机,看看徐望,再看看吴笙,说,“加个微信吧,以后有什么新信息,大家共享。”

    吴笙和徐望都没说话。

    “同一关里撞上,我们是对手,但大部分时间里,我们是难兄难弟。”雅灰男说着,自嘲地笑一下,“听个猫头鹰叫,就穿越到真人闯关了,这话说了都没人信。”

    “就算信了,第二天也忘。”徐望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竞争环境里,信任很难。

    但信任总是比防备,更让人向往。

    “根本连说的机会都不给你好吗。”雅灰男扫一扫,加上徐望。

    “对,一想说,脑袋就疼得要死,回头还清空你文具盒。”徐望点击通过,列表中多了一名好友。

    雅灰男把手机揣回口袋,抬头看徐望:“鸮真不是东西。”

    徐望重重点头:“丧尽天良。”

    ——能够迅速建立友谊的,除了“彼此投缘”,还有“共同吐槽”。

    目送雅灰男的背影消失在麦当劳门内,五伙伴打了两辆车,去了附近的酒店。

    五个人,三个标间。

    分房卡的时候,钱艾一把揽过况金鑫:“我们不换配置。”

    池映雪瞟他一眼,朝发房卡的徐望伸手,淡淡笑:“我是两个人,正好一间房。”

    小伙伴们都分好了,徐望没什么意见。

    拿完房卡,五人各回各屋,徐望和吴笙正要关门,隔壁的况金鑫,却跟过来了。

    此时钱艾和池映雪都进房了,走廊里静悄悄的,况金鑫站在门口,问吴笙借急救箱。

    徐望担心地上下打量:“你受伤了?”

    “池映雪,”况金鑫说,“坐出租车回来的时候,我看见他鞋上有血。”

    “严重吗?”

    “不知道。”

    “要是严重,务必告诉我,有些伤不能自己处理,必须去医院。”

    一路上池映雪神情毫无异样,要是换别人,徐望可以直接断定,小伤,可放在池映雪身上,真就不敢轻易下结论了。

    这位新队友对于疼痛的忍耐力,比他的战斗力还恐怖。

    “队长你放心,”况金鑫用力点头,“他要是不听话,我就叫你们过来帮忙。”

    徐望莞尔,莫名觉得“不听话”三个字,形容池映雪毫无违和感。

    ……

    “笃笃。”

    酒店的门板很厚,敲起来声音发沉。

    况金鑫等了一会儿,没动静,刚抬起头想再敲,门却毫无预警打开了。

    池映雪还穿着闯关时的衣服,只是脱掉了外套,现在上身是一件深色t恤,不过因为t恤和外套几乎是同样深郁的色系,乍看之下毫无区别。

    “有事?”池映雪看一眼况金鑫抱着的急救箱,明知故问。

    况金鑫垂下眼睛,提醒:“你裤脚shi了。”

    池映雪低头,果然,裤脚颜色比别处深,其实不是shi了,是血,只是裤子颜色重,看不出血色。

    但蹭到浅色鞋面上,是水是血,就一目了然了。

    “你也学会拐弯说话了。”池映雪拿过急救箱,顺便把人放进来。

    他是不在意这种程度的伤,但医疗兵上门,他又不是嫌命长,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这不叫拐弯,这叫生气。”况金鑫非常可观地评价自己的开场白。

    池映雪将受伤的脚搭到椅子上,拉上裤管,脚踝一圈凝固的血糊,也看不清伤口如何。

    他拿酒ji,ng棉擦血污,动作熟练而迅速,从神情上看不出一丝疼,他甚至还有闲心,好奇地问况金鑫:“你气什么呢?”

    况金鑫眉头皱成小山:“你一打架就不要命。”

    上一个治疗幻具才用完没几个小时,又伤,这频率赶上一日三餐了。

    池映雪莞尔,半玩笑半认真的问:“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拼,怎么赢?”

    况金鑫对他的笑容免疫:“你不是想赢,就是享受拼命。”

    池映雪乐出声,不反驳,只是乐,他发现况金鑫气鼓鼓的样子,比平时有趣得多。

    血污擦得差不多,他把酒ji,ng棉丢进垃圾桶,然后上药,包扎。

    况金鑫终于看清,那是一圈锯齿形的伤口,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似的,好在,擦掉血污之后,看着没那么深。

    “你说过,他很怕疼。”况金鑫忽然开口。

    池映雪拿着纱布的手一顿,抬起头。

    况金鑫静静问:“那他每次疼的时候,是不是就把你叫出来挡着?”

    池映雪如水的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如果是呢?”

    况金鑫毫不犹豫:“他不应该这么对你。”

    “或许,”池映雪说,“是我故意受伤,想用疼吓住他不敢出来。”

    况金鑫轻蹙一下眉:“你也不应该这么对他。”

    池映雪笑了,笑意到了眼底,却成淡淡的凉:“你的立场还真不值钱。”

    “你总想让我站在你这边,”况金鑫不傻,“但话都是你说的,他没机会为自己说话。”

    “你想找他出来聊天?”池映雪低下头,专心致志缠绕纱布,声音轻得好似不经意,细听,却冷。

    “我想你们少受伤。”况金鑫说。

    “你们”二字,让池映雪觉得刺耳,他沉默地包扎完,重新抬起头,忽然狠狠攥住况金鑫的手腕,用力将人拉近到自己面前。

    鼻对鼻,眼对眼,近在咫尺里,他第一次认真宣誓所有权:“申请入队的,是我,你的队友,也是我。”

    第100章 互猜

    给完况金鑫急救箱, 关上门,房内终于只剩下徐望和吴笙两个人。

    窗户没开, 得不到流动的空气, 凝滞在有些狭小的标间内, 让本就安静的氛围,更显沉默。

    安静可以, 沉默,就让人难耐了。

    对着门板的徐望, 在尴尬升到最高点之前,转过身来,一拍吴笙刚卸下来的背包,故作自然地打趣:“还抱着不嫌累啊。”

    说完, 他绕过对方, 径自走到桌旁,放下自己背包,打开翻翻找找。

    吴笙抱着背包在玄关又站了一会儿, 看着徐望忙忙碌碌,眼底有些情绪,闪烁不定。

    “池映雪不会有事吧?”迟迟等不来回应, 徐望只能硬着头皮,一个人唱独角戏。

    如果吴笙再不说话, 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幸好,那边终于有了声音。

    “还能走路,应该没伤筋动骨, ”吴笙说着,走到徐望身边,把背包和对方的并排放在一起,“如果你不放心,就过去看看。”

    背包放得近,两个人也挨得近,各自翻东西的胳膊时不时碰一下,可谁也没往旁边挪。

    “不用了,要是真的很严重,小况早就过来了。”徐望终于给手机充上了电。按理说,他就应该离开桌边了,脱个外套,或者去洗手间洗把脸。可他脚下没动,还像模像样在背包里翻,感受和对方肩并肩,紧密挨着的状态。

    他也觉得这样很傻,可谁让吴笙讲那种见鬼的故事。十年前的心情早就休眠了,哪怕再度重逢,他也一直保持得很好,但这人非要来撩拨。

    撩了,又不给后续。

    c后悔了,想抱紧b。吴笙呢,也后悔了吗?那自己就在这里,他为什么不当面说?

    正想着,拿完日用品的吴笙,先转身去了洗手间。

    身边突然空了,有点凉。

    “我先洗澡了?”卫生间里,吴笙询问浴室的使用权。

    洗吧洗吧,最好把脑回路都冲平!

    徐望在心里把人抽打一百遍,说出来的却是:“嗯。”

    卫生间的门板合上,关门声不大,却听得清楚。

    徐望扑到床里,一口老血哽在喉咙,想吐,吐不出,想咽,不甘心。

    “莫名其妙”四个字,像团火在心口里烧。

    你故事都讲了,是死是活不该给个话吗?

    卫生间内,吴笙靠在门板上,望着头顶昏暗的灯光,一点点调整呼吸。

    可心里还是乱,就像有另外一个自己在疯狂敲代码,哒哒哒,哒哒哒,但敲的是什么,想编怎样的程序,解决何种问题,一概没影。

    有些话,放在信里可以讲,放在故事里随便说,可一到面对面,就像长了腿,自己拼命往后跑。

    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亦然。

    可话又说回来,他故事都讲了,徐望不该给点什么反应吗?

    哪怕是怪他把已经翻篇的事情再翻回来,生个气呢,也比现在这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强。

    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似乎是徐望的绑定防具。

    十年前的那个雨夜之后,他绝口不提被推开的事,十年后的重逢,他绝口不提通信告白的事,开始是他,切断也是他。现在换自己想旧事重提,他又当看不见。

    吴笙靠着门板坐下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目光渐渐蒙上一层暗色。

    如果时光能倒流,刚在鸮里遇见的时候,他不会让亲完就跑的徐望全身而退。

    那时候他是真的狂喜,然后对方说,这只是个恶作剧。

    他的报复只是一个雪团,太轻了,他该把人直接扑到雪里,死死压住,让他明白有些事情,不能闹着玩。

    氤氲水汽布满卫生间的时候,吴笙站在花洒底下,想,等会儿出去了,就配合徐望,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毕竟从头到尾,徐望其实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在那个雨夜,在情绪最崩溃的时候,有片刻的恍惚和迷离。剩下的,都是自己的臆想,和依托这些臆想,延展生出的自以为是的感情。

    可当洗完澡,回到房内,看着徐望躺在床上睡得香甜,什么“都是自己的错”立刻飞到无尽海,只剩下“你还能再没心没肺点吗”的愤懑。

    吴笙粗鲁而敷衍地擦两把头发,便把毛巾丢到一旁,然后悄无声息走到徐望床头边,蹲下来,非常幼稚地朝侧躺着的徐望脸上吹气。

    “呼——”

    徐望的睫毛因为突来的气息微微颤抖,人却没醒。

    吴笙鬼使神差又靠近些,近到头发滴下来的水,shi了对方的枕头。

    “呼。”

    这一下吹得轻了,不像恶作剧,倒带了点温柔。

    徐望还是没动静。

    吴笙不自觉抬手,可在指尖马上要碰到对方脸颊的时候,又顿住了。

    隔着一厘米,他的手沿着对方的头发,到眼睛,到鼻尖,到脸颊,到嘴巴,一路轻抚下来,沉浸其中,不亦乐乎,就像真抚摩到了似的,开心得像个用科技让人类生活又飞跃了一个台阶的it大佬。

    “嗡嗡嗡——”

    手机在桌上震出不亚于铃声的响动。

    吴笙猛地缩回手,迅速起身去桌边拿电话,下意识不希望震动太久,吵醒睡着的人。结果带着做贼心虚的余韵,动作又太快,马上要到桌边时,一脚踢到了椅子腿上,椅子发出“咣——”一声哀嚎,吴笙则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最后接通电话,一瘸一拐往门口走,边走边压低声音说的那句“喂”,听着都可怜兮兮。

    “熟睡”的徐望睁开眼,怅然若失。

    确认玄关方向已经看不见人影,他才拉起被子蒙住头,整个人缩进黑暗里。

    他扛不住了。

    他就一颗心,承受不了起起伏伏,会散架的。

    “行,我这就回去。”虚掩的房门外,传来吴笙的声音。

    徐望其实一直没听清吴笙和电话那头在讲什么,因为对方似乎已经去到走廊上了,但就这一句,因为吴笙突然郑重起来,而清清楚楚传进了被子下的徐望耳朵。

    徐望皱眉,这不是一件“小事”的语气。

    吴笙挂上电话回到房内,看见的就是已经掀开被子坐起来的徐望。

    “出什么事了?”暂时抛开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徐望现在满心满眼,只剩担心。

    “公司那边出了点状况,没大事。”吴笙云淡风轻道,“不过需要我亲自回去处理,所以来回可能会耽搁几天。”

    徐望太了解吴笙了,如果真没大事,他压根不会特意强调。

    但他不准备戳破,只说:“我和你一起回北京。”

    吴笙愣了下,摇头:“不用,太折腾了。等晚上得了新的坐标点,我们到下一关汇合就行。”

    徐望沉吟一下,找了个正当理由:“我想回去把租的房子退了。”

    “退租?”吴笙意外。

    徐望点头,这事儿他其实也想了一阵了,不算是临时起意:“我们还不知道要在‘鸮’里闯关多久,房子空那儿也没人住,白白浪费房租。”

    吴笙莞尔:“就算不租了,一个月也就省下几千块钱,还买不了徽章手册的一页。”

    “一个月几千,十个月就几万,积少成多懂不懂。”徐望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这时候忽然希望全队都能有钱艾同学的勤俭ji,ng神,“一本手册二十万,再来个秘籍、彩蛋、攻略便签什么的,分分钟破产。”

    徐望说得语调轻快,可吴笙却在他眼里,捕捉到了一抹不舍。

    不是舍不得那房子,而一旦退了租,就意味着彻底切断过去的生活,那些忙碌却踏实,辛苦却安稳的日子,连能回头看一眼的地方,都不复存在。

    “你想好,”吴笙不阻止,只希望他明白,“一旦退了租,你就彻底漂着了。”

    人,和心,都只能在“鸮”里执拗向前,再无退路。

    徐望看着他,良久,嘴角扬起,带着点自豪:“我有你们,我不怕。”

    ……

    吴笙本来想自己回北京,结果告诉徐望,就变成了双人游;徐望本来想陪吴笙回北京,结果告诉了三个队友,就变成了五人行。

    而且小伙伴们的理由还很充分——反正原定也是要坐绿皮火车,休息几天再进入下一关的,那就直接回北京修生养息,还能吃个羊蝎子、烤鸭、豆汁儿、焦圈儿什么的。

    好吧,这一理由主要来自钱同学。

    况金鑫附和,池映雪无所谓。

    四个小伙伴,就陪着自家军师买了最近的航班,当天晚上,便抵达北京。

    一出机场,吴笙就被合伙人接走了,火急火燎的速度,谁都看出来事情紧要。

    但连队长都不清楚原委,钱艾和况金鑫也就没胡乱猜,只希望自家军师那边一切顺利。

    四人搭了出租车,路线是回徐望家,但途中,徐望忽然想起来池映雪身份证上的地址是北京,思索片刻,斟酌着问:“小雪,你家也在北京吧?”

    “……”池映雪不知道自己这昵称怎么就固定了,但也懒得抗议,只对徐望提出的问题,简单一应,“嗯。”

    这是一个极简到有些微妙的反应。

    徐望能感觉得出,池映雪对这个话题,不太热衷。

    他不了解自家队员的家庭情况,但作为队长,c,ao心好像已经成了本能,于是左思右想,把“要不要回家看看”咽了回去,只委婉道:“上次你哥打电话,好像还挺担心你的。”

    池映雪扯了扯嘴角,像笑,又像嘲讽:“他就是例行公事问一下,确定我还活蹦乱跳,就行了。”

    徐望:“……”

    这是个“雷区”,徐望决定话题终止。

    这都不是哥哥弟弟感情不深的问题,而是池映雪的话里,明显带着“敌意”,如果池映雪不加掩饰,或许,还能听出……恨。

    争夺家产兄弟阋墙吗?

    还是哥哥不能接受自己有个双重人格的弟弟?

    抑或这其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家宅隐秘?

    想得脑袋发疼时,徐望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八卦。自己的事情没弄明白呢,还c,ao心别人的兄弟情剧本,活该没人疼没人爱。

    第101章 入夜

    出租车到地方的时候, 天已经彻底黑了。

    徐望租的是个老小区,楼都是矮层, 只有楼梯, 没有电梯。

    钱艾和况金鑫对此地熟门熟路, 只池映雪是第一次来。三个伙伴都进了楼门,他还站在昏暗的路灯里, 抬头望着楼房全貌,思忖着如果明天还留在北京, 或许应该提议在酒店开个房。

    他不介意住的地方破,但这种一看就没多大空间,必然人挤人住的地方,让他本能排斥。

    今天是没戏了, 提了就是不合群, 这道理他还是懂的。

    无可奈何叹口气,池映雪走进楼门。

    楼道里的感应灯像是刚换的,有着和整栋楼画风极不相符的刺眼明亮, 一进楼,池映雪就被晃得难受,他垂下眼睛, 尽量低头,全部视线都放在楼梯和自己的脚上。

    可看久了, 一级级楼梯也让人眼花。

    走到二楼一半的时候,池映雪的晕眩感到了极点,他抓住楼梯扶手, 顾不得上面灰尘厚重,用力握紧,以此稳住微微打晃的身体。

    走在前面的况金鑫,似乎感觉到不对,回过头来,就见池映雪站在隔着几级台阶的下方,眉头紧皱,神色痛苦,握在栏杆上的手,关节已泛白。

    “池映雪?”况金鑫试探性地叫。

    对方似乎完全没听见。

    他索性下几级台阶,直接来到池映雪身边,抬手轻轻碰一下他胳膊:“你还好……”

    “别碰我!”池映雪根本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吼出声的同时,用力将人一推。

    这一下他根本没控制力道,况金鑫直接向后摔了去!

    幸亏钱艾眼疾手快,赶在况金鑫整个后背磕在台阶上之前,将人捞住,但火已经腾一下起来了,反手也推了池映雪一下:“你他妈发什么疯!”

    钱艾骂得生气,但好歹算队友,他这一推并没真的下力气,警告意味更多。

    可池映雪就那么倒下去了。

    虽然台阶不高,但还是“咣当”一声,结结实实摔在了台阶下,一二楼的转角平地上。

    钱艾看看躺在地上的池映雪,再看看自己的手,吓着了。

    这他妈又不是气功!!!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徐望,三步并两步跑过去,把人扶起来先借着楼道灯光检查,还好,没外伤,但人意识不清,嘴里含混着不知道嘀咕什么。

    况金鑫和钱艾随后也奔过去,三人合力将池映雪抬进了徐望家。

    不料刚把人放徐望卧室的床上,池映雪忽然睁开眼,而后一个鲤鱼打挺下床,站在那儿满屋搜寻。

    钱艾咽了下口水,左手拉自家队长,右手拉况金鑫,以防对方打击报复,自己势单力薄。

    池映雪却看也没看他,很快,锁定了徐望衣柜,大步流星过去,打开门,就把里面东西往外掏,掏一样,丢一样,真是不是自己衣服不心疼。

    徐望看傻了,第一次,被人当着面,打家劫舍。

    况金鑫和钱艾看懂了。

    毕竟他们在柯妮娜小屋里守着蘑菇汤等待的时候,已经看过一次了,只不过那次,柯妮娜的衣柜本就是空的。

    “队长,别担心,他在封闭的黑暗空间里待一会儿,就能稳定。”况金鑫用自己的经验,给自家队长吃宽心丸。

    徐望猜想,应该和双重人格的不稳定性有关,但更让他惊讶的是自家队友的淡定:“你们见过?”

    况金鑫点头:“6/23的时候,你和笙哥去村庄找线索,我们在柯妮娜小屋里等,他就出现过一次这种情况。”

    “砰——”

    池映雪钻进已经被掏空大半的衣柜,从里面用力关上柜门。

    徐望看得后背一阵阵发凉,知道队友是双重人格,和亲眼看见,冲击力截然不同。

    “是……阎王想换出来?”

    “确切地说,”钱艾严谨道,“是一个想变身,一个不想变身,一个呼之欲出,一个严防死守。”

    几分钟后,柜内再没动静。

    整个卧室,也跟着静下来,只是那安静底下,藏着三颗牵挂焦灼的心。

    三人不敢离开,就都在床边坐着,六只眼睛紧盯衣柜,自觉或不自觉地想着,如果等下冲出来一个改头换面的陌生队友,该怎么办。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衣柜依然悄无声息,让人禁不住怀疑,池映雪是不是在里面睡着了。

    但没动静,总是比神神叨叨强,后者实在让人头皮发麻。

    三人紧绷的心弦,也跟着这长久的平静,稍稍松弛一些。

    钱艾低头,看自己刚刚推池映雪的那只手,有点后悔地在心里骂,你说你是不是欠,是不是冲动,是不是做事鲁莽不考虑后果?那是你队友啊,就算性格差,脾气臭,还莫名其妙推了小况,你就不能换个安全温和无刺激的教育方式?

    这一推是爽了,差点儿一尸两命有没有!

    徐望看着满地狼藉的衣服,才想起来,秘密盒还在衣柜里。他想了一路,回来第一件事就要翻秘密盒,但现在也顾不上了,只希望池映雪能平平安安稳定下来。

    半小时后,钱艾开始打瞌睡,脑袋一下一下地点。

    一小时后,徐望眼皮也开始打架。昨晚到现在,他们还没合过眼,硬撑还能撑,但一放松下来,疲惫就难以抵挡。

    一个半小时后,两个人一个床头,一个床尾,或躺或靠,都睡着了。

    衣柜里。

    深渊一样的黑暗,将池映雪吞没,或者说,他和黑暗已融为一体。

    如果这时有一盏透视灯,就会看得见,他正在用钥匙划自己的手臂,一下不见血,就再来第二下,机械而坚定地重复着这一动作,直到钥匙的锯齿,将皮r_ou_一起扯破。

    随身携带的刀在机场过安检时,被拦下了。

    否则他这一“疼痛疗法”的效率,会更高。

    他盯着自己手臂,仿佛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能看见这一道道血r_ou_模糊。并且,这让他愉悦,他眼里的光彩,比战斗的时候,还盛。

    衣柜外已经没了声音,只有睡着的均匀呼吸,但这些,他都不知道。

    他已经彻底进入了自己的世界,在长久的极度压抑中,整个人微微颤抖,终是按捺不住。

    漂亮的薄唇轻启,吐出的字,却是y森。

    “你不是想出来么,出吧,我又没拦着你,”他近乎呢喃的低语,前所未有的温柔,前所未有的残忍,“外面又黑,又闷,又疼,你一定喜欢……”

    他的声音也在颤。

    但不是紧张,不是害怕,也不是仇恨和愤怒,是愉悦,一种掌控局面占了绝对上风的,极度愉悦。

    一柜之隔。

    坐在两个熟睡人之间的况金鑫,静静望着衣柜,清晰听着那里面传出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眼里,目光清明。

    “呵,看来还是不够疼……”

    “……滚……”

    “我滚了,谁保护你啊……”

    “……滚开……”

    “你就不会说点别的?你哥还知道一个方法杀不死我,就换第二个呢……”

    “……”

    ——咚!

    柜内忽然发出撞击声,这一声不大,却像点燃了引信。

    接着一连串“咚咚咚”极速响起,快而密集,并且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狠,就像里面有个人正在不要命地拿头往柜壁上撞!

    寂静卧室里仿佛被突然扔进来一挂炮仗,徐望和钱艾瞬间惊醒,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柜门“咣——”一声,被池映雪撞开。

    他以快得让人看不清的速度,从里面冲出来,站定在卧室明亮的灯光下,弯腰双手撑膝,大口大口地喘气,就像一个刚被救上岸的溺水者。

    被汗水浸透的发梢,贴在ji,ng致的脸颊,衬得他皮肤更白。

    他的睫毛也被汗水打得微shi,在满室光明中,于眼下映出淡淡y影,将他所有情绪,都掩在深处。

    三个小伙伴,不动,不语,带着一丝忐忑和不确定,等着他平复。

    半晌,他的呼吸终于缓下来,仍扶着双膝,只头微微转向床边,粲然一笑,声音里带着些许透支后的虚弱,眼神却亮若星辰:“害你们担心了,我没事了。”

    钱艾和徐望不约而同舒了半口气,但也只是半口。

    队友还是那个相处多日的礼貌客气的池映雪,这算一个不坏的结果,继续相处熟悉的总是比重新磨合生疏的,更容易;可身体争夺战的代价,就是额头撞得通红,左手臂内侧血痕交错,一些稍深伤口冒出的血,已经流下来,血珠挂在指尖,要掉不掉的,在灯下泛着刺眼的光。

    “你是没有痛觉吗?”钱艾嘴上吐槽,心里却替池映雪疼。他以前觉得自己是队里最容易受伤的可怜娃,直到这两天和这位新队友相处下来,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生命里简直充满爱和阳光。

    机场分别时,吴笙硬要把急救箱留下来,因为他晚上要去河北大客户那里,午夜再进“鸮”,就不是1/23而是无尽海了。虽然徐望一再表示,1/23的危险系数是零,吴笙还是强制要求留下医药箱代替自己,照看整支队伍。

    哪知道还没等进“鸮”呢,急救箱就派上用上了。

    徐望不得不佩服自家军师的“高瞻远瞩”。

    客厅里,池映雪熟练地给自己包扎,三伙伴全程监督。

    徐望无意中扫见他脚踝处露出的纱布边缘,后知后觉想起,这位伙伴在战斗中还负了伤的,顿时队长之魂附体,苦口婆心出声:“你就没有别的办法……稳定?”实在找不出太合适的词,说“拦住另外一个你自己”又很奇怪,最终选了模棱两可的两个字,“你这闯关时候受伤,回现实了还自己伤自己,你是能抗住疼,但身体吃不消啊。”

    “别的办法啊……”池映雪低头系着纱布,轻轻沉吟,待全部弄好,抬起头,朝着徐望似笑非笑地眨一下眼,“你不会想知道的。”

    徐望沉默下来。

    他在他眼睛深处,看见了无尽的痛苦和黑暗。

    夜色已深,距离鸮的再次开放,还有两个半小时。

    徐望让三个伙伴在客厅凑合眯一下,自己躲回卧室。

    好在伙伴们并没提出“共享卧室”的要求,否则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把人推出去。

    总不能说我需要一个隐私空间来破译十年前的秘密吧。

    关上房门,他深吸口气,又慢慢呼出,这才走近衣柜。

    敞开的柜门内侧,沾着一点血印,应该是池映雪推门时候蹭上的。

    徐望弯腰将上半身探进去,伸手摸索半天,终于碰到了那个盒子。

    还在。

    小心翼翼蜷缩在柜子最深处,一如这段不知道算不算感情的,感情。

    心跳得厉害,徐望试了几次,才将盒子成功取出来。

    他将它捧在手里,转身走回床边,每一步都很小心,就像捧着一不留神就会碎掉的珍宝。

    终于,盒子被放到柔软床榻上。

    开盖,取信,五张信纸展开,摊平,肩并肩整齐放好,规矩得像个方阵。

    他先将第一封和第二封的信纸叠到一起,捏起来,对着灯下看,就像吴笙在6/23古堡里,破译情书密码时做的那样。

    呼吸不自觉屏住了。

    整个世界里,似乎只剩下那叠在一起的两张信纸。

    吴笙的每一封信都不长,多的半页,少的三分之一页,寥寥数语,不痛不痒的问候寒暄。

    徐望认真看过每一个字,良久,目光几乎能把信烧穿。

    两张信纸唯一能叠到一起的,是一个句号,一个逗号。

    徐望不信邪,又换两封,这次连能重叠的标点符号都没了。

    五张信纸选两封,一共十种排列组合,徐望试了个遍。一个句号,一个逗号,两个“的”——这就是全部收获。

    期待在一次次失望中消磨,到最后,徐望彻底放弃。

    他疲惫地躺下来,抬臂遮在酸疼的眼睛上,不只疼,还隐隐往上冒热气。

    第5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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