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欢说,“可惜了。”
世人谓我骚浪贱 作者:聘得衔蝉无
宿欢说,“可惜了。”
世人谓我骚浪贱 作者:聘得衔蝉无
宿欢说,“可惜了。”
待到林似锦回去,宿欢就着瓷壶里凉透的茶水浇在手上,染得满手茶香。清茶顺着指间沥沥而下,再自指尖儿流淌进角落花架上开得正艳的那盆秋芙蓉里,滴落在枝叶、花瓣上,恰似露珠点点,甚为喜人。
她撩开珠帘进了内寝,方才发觉点着的烛火已用尽了。苍白月色自轩窗外洒进窗内,映在铺就的玉砖上,明晃晃的透着冷淡凉薄。
那味熏香将将灭却不久,满室香气仍未散去,床榻上的郎君便也仍是睡得正熟。
宿欢掀开被褥自顾自躺好,又忍不住侧过身去,细细端详着他。
苏如故身上仍是寻不到一丝半毫的疑点,甚于此回也不过是平白牵连进来的罢了。
他在六年多前的初春自江南来了京都,并于春闱之时金榜题名,将众多世家郎君与官宦子弟压在名下,夺得了会元的榜次。那年宿欢年仅十六,正是青葱的时候,他那时风头太甚,以至于宿欢也对他有所耳闻。
然而苏家嫡系里有个云妃入了宫,又与苏如故这房多有不和,加之他父亲不过是苏家老爷子的庶子,待到云妃的兄长掌家后与他关系更为疏远,哪里会愿意他踏入政场,教当今陛下看重?
时也命也,苏如故爹娘不是安分的人,他蹉跎的这些年亦多是因为顾着家中。
真是可惜了。
用指尖隔着些许间距虚虚描绘着他的眉眼,宿欢轻叹一声,“可惜了。”
…………
一夜无恙。
次日清早儿,两人相继醒来,梳洗更衣后便传了膳。
有说有笑,倒也算是温情脉脉。
谁知碗里的羹粥尚未用尽,宫中遣来传旨的中使就来了。
来的那位是贴身侍候楚旧年的常公公,一身常服,笑眯眯的和善模样。他朗声宣读后,又将明黄的圣旨交予宿欢双手中,再弯腰将她虚扶起来,“宿御史,三日后的辰时便要启程,您若有些琐事,需得在这段时日里紧着些。”
“劳公公费心,臣省得。”宿欢直起腰身,倒是多问了一句,“陛下可曾吩咐甚么?“
“呦,倒真有几句。”常公公面上含着笑,心底却是暗自添了些怔然。楚旧年的确让他带了几句话,却又在而后嘱咐他,若宿欢不曾提及,便莫要说了。瞧着宿欢与当今这般心有灵犀,常公公一时倒也分不清是好是坏,只得将楚旧年留的话传与她,“陛下着实关心您,让您若是有甚难处便去寻他。或旁的事儿也好……”
楚旧年讲了许多,林林总总的撇开他事,除却担心宿欢,便是在变相的与她道歉了。
“……吾皇万岁。”宿欢面朝南宫又行过跪礼,再起身后,忍不住与常公公道,“还劳烦公公为臣向陛下带句话。”
常公公自是应下了,“还请宿御史说来。”
“北地郡此事危急,近来朝中政务也甚多。”她斟酌了下言辞,眉尖轻蹙,“近来天凉,臣听闻陛下龙体不适……臣无甚难处,惟愿陛下多多保重,万岁万岁万万岁,以佑吾南朝千秋百世,福履昌盛。”
也是这时,常公公方才明了为何后宫里那许多容色倾世的妃嫔,都不抵宿欢得陛下欢喜。这人呐,求得就是个真心真意,再便是合心合意。眼前这人都占了去,与陛下又本就有旧情,如何能不叫他放在心上挂念着。
宿欢说:“莫要皱眉了。”
这面送走常公公,宿欢再回到正院儿里,进了屋中,方才瞧见苏如故自她出去后,便将碗搁下了。
宿欢抬手碰了下那柔腻的细瓷羹碗,不禁轻啧一声,转眸去看他,“不合胃口?”
“……未曾。”方才他虽在屋中,不便出去,可宣读圣旨时,他亦是听得清清楚楚,“女郎要去北地郡赈灾?”
“嗯。”宿欢应的从容自若,与他笑着道,“如故舍不得我?”
苏如故眉心轻皱,却是笑不出来。
“做出这般肃穆的样子作甚。”她忍不住噗嗤一声,抬手用指腹轻轻揉开那皱着的眉,笑意促狭,“不知如故可否为我解惑?”
“昨日女郎说入宫……便是为了此事?”苏如故眸色复杂,语气也略有些迟疑,“却不知是女郎自个儿请命,还是……”
“如故不想我去?”宿欢直截将他话下之意挑破了,佯装不解的问,“难不成北地郡一事,还另有蹊跷?”
“并非如此,只不过我忧心女郎伤势未愈罢了。”他及时收敛,转言道,“……此去北地郡,女郎一路多加小心。”
宿欢也不深究,俯身在他唇角轻啄一下,应他,“我知晓的。”
“……嗯。”按捺着心乱如麻,他俯身揽住宿欢的身子,心尖儿不住发软。腻歪半晌,宿欢尚未怎样,他却是被自个儿这般行径惹得耳根作烫。他面上神色如常,仍是那副清风霁月的模样,又抬手轻轻将宿欢斜插入鬓的步摇流苏理了理,凝眸看着她,眸底尽是柔情潋滟,连带着眉眼都和软起来,“早上饿不得,着人去将粥热一热罢?”
她侧首在苏如故手腕上吻了一记,见他愣怔,又忍俊不禁的道,“你方才不过吃下几口,再与我用一些。”
“……嗯。”苏如故鸦睫一颤,又垂眸连忙遮掩住眼底涩顿,朝她笑道,“也好。”
他肤色白净,立在人群中惯来便是引人瞩目的那位,松风水月、清华朗润,那身风仪气度仅仅一眼瞧见了,便难以忘却。如今他低敛着眼眸,笑意自唇角弧度晕开,连带着眼角眉梢亦染上了些许,愈发教人挪不开目光。
也引得宿欢俯身在他眉心落下一吻,与他说,“莫要皱眉了。”
惹得他整个心兵荒马乱,不堪收拾。
…………
待到午后,宿欢着人备马。
此时她领旨赈灾的消息该是传遍京都了,没道理宿青棠不晓得。她接连递了这许多天的邀贴也不见宿青棠来,如今却是等不得了。
抚了抚侍从牵来的那匹骏马,宿欢难免想起上回楚琢之遇刺时,不幸丢了一条马命的踏雪。那匹马是孟千秋送她的,倒陪了她好些年。
宿欢翻身上马,轻抖缰绳,“驾——”
她先去了城南清风居。
那儿的牌匾尚且不曾拿下,却是大门紧锁,无人居住了。
慢吞吞的调转马头再往丞相府去,宿欢有些心不在焉。
丞相府合乎规制,门庭宏壮,连同守在府前衣着鲜丽的仆从,都教她眉尖紧皱。
宿青棠以往惯来不喜这般做派,常说自个儿清清静静,落个自在。
那守门的小厮认得宿欢,瞧见她后面色就是一变。见她下马走近,却是不好再装聋作哑下去,只得行礼道,“奴才给女郎请安。”
因着宿青棠早有吩咐,不许她进门,这小厮怎敢违背。他又怕得罪了宿欢,只得苦着脸,想着说辞,“我家大人还不曾回府呢,近来也无有空暇招待来客,不若您下回再……”
“无妨。”她语气清淡,漫不经心的很,“我不走正门进去。”
——
ps:辣鸡作者例假来了,这章还是昨天的存稿……今天怕是起不来床……
宿欢:拔[哔——]无情。
那句话被讲出来,守门的侍从自是不敢让她轻易离开,再回府禀报宿青棠。
宿青棠再知晓拦她不得,只好请她进府一叙。
丞相府里雕梁画栋、处处华贵,教宿欢看得眉尖轻皱。再看向端坐在正堂里神色冷淡的左丞大人,连同他不疾不徐端起一盏清茶的举止,都惹得宿欢百般看不过眼。
不待宿欢开口,他便先行出了声,语气矜清,“宿御史来我府上,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细细将这四个字儿念了一遍,宿欢微微眯眸,便也装腔作势的朝他笑问,“这些日子着实是有事相寻,也递了许多回的拜帖,却不知左丞大人为何不应?”
“本官身体不适,乏倦的很,
—以致近来不曾收过帖子。”宿青棠扯着幌子与她针锋相对,又抬手将茶盏搁在几上,“咣当”一声,让他看向宿欢的目光愈显迫人,“想来,也误不了宿御史什么事。”
因着他久居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怕是宿欢也压不过他的威仪气势。平日里让着宿欢,纵容着她胡闹,甚于再过分的那些,一心软也都由她去了,今日这般冷沉沉的看着她,倒是从不曾有过的。
宿欢心里有数,回过神后却还是难免有些愣怔。她面上作出笑吟吟的模样,用那对儿含情目看着宿青棠,半分不惧,“若再迟几日,那便定是要耽搁了。”
他轻轻启唇,语气淡淡的道出这句话,“那便耽搁了罢。”
言下之意,与他何干?
“事关宿家,您还是不愿听上一听?”宿欢嗤笑一声,眉梢轻挑,眸底终究还是露出几分讥诮来,教他看得清清楚楚,“怎么着,左丞大人的名讳前面亦冠着个姓不是?”
当着府中侍从的面儿,宿欢竟也不曾顾忌。
“你这时便又想起我来了?”被她气得忍不住发笑,宿青棠好半晌才将心底火气忍下去,一字一顿,“本官忽觉体乏,若宿御史尚且当我是宿家人,还请离开罢,免得扰了旁人的清静。不送。”
说来,宿欢若硬要留下,抑或如以往那般做出无赖行径迫得宿青棠不得不服软,倒也行得通。再上乘一些的法子,她朝宿青棠认个错,低三下四的哄几句,他未免不会消气。可她瞧着自个儿再熟悉不过的那位郎君,旁的心思倏地就淡了。
“三日后我便随行离京了。”她去了明嘲暗讽的语气,也懒怠的再多费工夫,三两句将来意道出,“二房有些不安分,其他几房仗着宿家的名声亦不老实。以往我勉力压制着,如今一走三五月,左丞大人便当作看在老爷子的面儿上,多看顾着些罢。”
终了,宿欢又添一句,“家族私事交由外人终究不妥,我信不过,来寻的您。”
宿青棠没作声。
话音落下她转身往外走了,心底摸不准宿青棠是甚意思,便想着好歹入宫觐见,麻烦楚旧年几句。
眼瞧着宿欢步履不止,他险些开口出声喊她留下,又硬生生忍住了。指尖不自禁绻紧了几分,待到掌心一阵刺痛,他才骤然回过神来。又在宿欢停下步子转身时,心底不期然添了几分庆幸。只待她再开口,自个儿便就势……再顺着她的话应了罢……
“一笔写不出两个宿字……”她没去看宿青棠的神色,想着上回终究是自个儿理亏,又碍于此处耳目众多不好开口,便只得含糊其辞的与他赔个罪,“以往是我的过错,您若在意如何都好,断了以往的情分……也由您。宿家无甚对不住您的,此回的事儿您若不应便也罢了,只劳烦您多注意着。”
他一时怔住,又气又恼,“你……”
“今日该是最后一回了。”宿欢一时不防先行将话讲出了口,她不好去看宿青棠是何神色,兼并不曾听闻他再出声,便自顾自的继续道,“告辞。
宿欢说,“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