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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眷 作者:酥油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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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眷 作者:酥油饼

    《龙眷》作者:酥油饼

    文案:

    记者:身为雄龙,为什么搅基?

    太亚:就算找女人也生不出崽。

    记者:……

    记者:神圣骑士团这么多帅哥,为什么挑最丑的那个?

    太亚同情:……人类的审美观太奇葩太可悲了!

    记者:……

    记者:这么多人类,为什么和龙搅基?

    克莱斯:和人搅基也生不出孩子。

    记者:……

    内容标签:魔法时刻 骑士与剑 契约情人 异世大陆

    搜索关键字:主角:克莱斯,太亚 ┃ 配角:麦基,丹夫 ┃ 其它:梦大陆

    原文地址:jjwxebookphp?novelid=1984800

    游子归来(一)

    这是个晴朗的天气。

    和煦的阳光照着碎石子儿铺成的细长小道。道两边油菜花盛开,碧油油的茎叶托着金晃晃的花朵,大片大片得晃着人眼。

    一辆四轮马车从小道的西面驶来,急吼吼地奔向东边尽头。那是远近闻名的富绅格兰瑟姆老爷的庄园,印在车厢门上咆哮的牛头正是这个家族的家徽。

    与格兰瑟姆这个姓氏的风光截然相反的是,马车里的格兰瑟姆夫人正深陷愁绪。多日的奔走毫无效果,想起女儿婚事告吹的消息将很快传遍乡间每个角落,连贫困潦倒远不如她的人都能拿这件事当饭后笑柄,她就愤怒忧虑得想一死百了。而更叫人受不了的是,她与女儿的后半生很可能会比那些贫困潦倒的人更加贫困潦倒。

    若此事有转机,她愿用十年寿命换取。

    她的内心如此祈祷。

    反常地,马车靠近庄园大门时停下了――它以往总是长驱直入,直达宅邸门口。

    “发生什么事了?马克!连你都被命运收买来捉弄我吗?”她生气地拉开车窗。

    守护庄园近百年的白漆铁门边上,立着个怯生生的矮青年,洗得发白的宝蓝色外套羞涩地遮掩着更寒酸的白衬衫。他注意到她的打量,神情越发局促,随时要昏过去的样子。

    她仔细打量许久,终于将他与记忆中的脸完全重合,那张膈应了格兰瑟姆夫人半辈子的憨厚面容此时如曙光一般照亮她的生命。

    “夫人,是克里少爷!”车夫激动地喊叫。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她也异常激动,几乎语无伦次。她跳下马车手拉裙摆,蹦跳到他面前,迫不及待得像个思春少女。“克里,天哪,你回来了!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感谢神明!”

    青年失措地看着她,对来自她的陌生热情完全不知如何反应。

    “为什么站在外面呢?这是你的家,你的庄园。你是它的主人,你完全征服了这里,你应该大摇大摆地进门去!”她拉起他的手,发现他一如往常地顺从,心里越发欣喜,连带嘴巴也更加利索,“你不在的日子里,我和奥德莉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们整天为你担忧和祈祷,看到你健康完整地站在这里,就知道我们的祈祷起了作用。”

    她亲切地拉着他往里走,完全没有察觉被拉的人惊骇得快要窒息。

    沿路发出格嘞嘞地滚轴声。

    她注意到他另一只手拉着一个装着轮子的巨大木质黑箱,做工十分粗糙。对平日的格兰瑟姆夫人来说,拿它当柴火都嫌呛人。“这是你的行李?”她温柔地问。

    青年羞涩地点头。

    她愉悦地说:“看来你在外面收获颇丰。这真是太好了,你的血统,你的经历,还有我的支持,没人比你更有资格继承庄园。”

    青年惊讶道:“继承庄园?父……父亲也是这样想的吗?”

    格兰瑟姆夫人的脸色阴沉下来,含糊道:“吃完晚饭再说这件事吧。我们要详细地谈谈,这些天我伤透了脑筋,都是为了你,幸好付出有了回报,终于支撑到你回来。我本已绝望。”她哽咽,半真半假。

    青年受宠若惊,呆若木鸡,手脚竟有些哆嗦。

    她恍若未觉,怡然自得地牵着他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厅,没有任何不耐烦。在青年的记忆中,只有她嫁进来的头两年才如此。

    “你远行归来,舟车劳顿,必定要好好洗漱一番。我送你去房间。”她又带着他到了客房。

    青年讷讷道:“我的房间在楼下。”

    格兰瑟姆夫人不自在地别开目光,“你房间的……床脚坏了。我敦促他们每日打扫,不容有失,一如你还在家中,不想前两天掉了链子。”

    青年感动道:“谢谢您,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格兰瑟姆夫人打开门,一阵清幽的兰花香气迎面扑来。

    房间比青年的卧室大两倍,落地窗朝南,正对着宅邸前的玫瑰花园,美景如画。被褥整齐地铺在床上,床头柜上放着新鲜的蕙兰。

    靠近窗户的床头柜边,一件深红色的皮衣孤零零地挂在衣架上。

    “这是你未来妹夫汉弗莱三十四的衣服。”她语带骄傲,“他是个优秀的青年,正与你妹妹匹配。等你们成为一家人之后,可经常走动,自有好处予你。”

    青年感恩戴德。

    格兰瑟姆夫人临走前特意注意了下他的大箱子。

    这里是三楼,可他单手提着这样的箱子上来竟毫不喘气,可见力气。他离家时只带了一个月的生活费,许是为生存而卖了苦力。她想象他过着朝不保夕的贫苦日子,心里开心不已。吃过苦头的人才会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这倒更好拿捏了。

    门一合上,那只随意放在床边的大箱子就崩了箱盖,一个面黄肌瘦的男子蔫蔫地坐在里面,一边按摩脖子一边幽怨地说:“真想为你妈哭泣。在她心目中,她的儿子一定是个善良得连蟑螂都不忍心踩死的圣人。知道你的真面目后,你猜她会有多伤心?”

    青年拉拢窗帘。当阳光离开他的面容,那憨厚敦实的神情随之一变,阴沉得随时能刮起一阵暴风雨。“她不是我母亲,只是父亲的续弦。”

    男子道:“哦,后妈。”

    青年手一挥,箱盖砸在男子的脑袋上。

    “啊!你这个疯子!”被撞到头的男子吃痛大喊,愤怒地丢开盖子,但目光接到青年冰冷的眼眸,满腔怒火立时冻成冰渣子。他干笑两声,识趣地岔开话题,“你不是叫克莱斯吗?为什么她叫你克里?”

    克莱斯道:“曾用名。”

    青年道:“你妹妹很漂亮吗?汉弗莱家是沙曼里尔最古老的贵族之一,眼界很高,庸脂俗粉是进不了他们家门的吧。”

    克莱斯道:“除去结婚及未成年的,目前有十六个姓汉弗莱的适婚青年。”

    “怪不得你妹夫叫汉弗莱三十四。”

    “闲谈结束。现在告诉我,汉弗莱家与龙的关系。”

    “这算什么?你以为拿着一件汉弗莱家的脏衣服闻一闻就能召唤龙了吗?要是这样的话,他们家的人天天裸奔!我们现在连汉弗莱家的门边都没有摸到,与龙最大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

    他话音刚落,脖子就被克莱斯掐住。克莱斯的大拇指拿着他的喉结,微微用力,“我讨厌拐弯抹角。”

    “我……讨厌……被掐住……脖子……”

    “告诉我汉弗莱与龙的关系,或者死。”

    男子看着他无情的脸,意识到这并不是威胁,而是预告,慌忙开口道:“他们有邀请……函!”

    克莱斯松开手,“哪里的邀请函?”

    “双子岛。双子岛的邀请函。”

    克莱斯锁定他的眼睛,以判断是否撒谎。

    男子道:“梦魇林藏着魔兽,西瑰漠住着亡灵法师,东瑰漠的力量更加神秘莫测,同为四大禁地的双子岛蕴含着什么危机还用说吗?”

    “龙在双子岛上?”

    “没这么简单。首先,我们必须弄到去双子岛的邀请函。”

    克莱斯不语。

    男子揉着脖子,“相信我吧,我年轻英俊,正值青春年华,还不想这么早去见死神。你偷听过我的梦想,应该知道成为骑士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我绝不会拿它开玩笑。”

    “成为骑士有很多途径。”

    “你以为我没试过吗?我逃出来的时候已经十七岁了,只会两样对骑士来说毫无用处的本领――盗窃和逃跑,四肢灵活而无力,勉强修炼剑气也只能到三阶。三阶!去骑士公会当门卫都没资格。”

    “骑士公会没有门卫,只有两个骑着马的骑士石雕。”

    “……谢谢你的安慰,让我知道我不是能力不够,而是材质不合。”

    门口响起脚步声。

    克莱斯长话短说:“我们拿到邀请函之后就去双子岛。”

    男子嘀咕道:“你的口气好像邀请函放在汉弗莱家门口等人认领一样。”

    克莱斯道:“你自称为最强大的盗贼。”

    “那是在我受伤之前。看看我在几分钟前遭的罪,”他指指自己的额头又指指自己的喉咙,“就知道伤愈对我来说是比成为骑士更遥远的传说!”

    “的确是。”

    “……”

    仆人在外敲门。

    克莱斯开门之前,突然转头对男子说:“我有没有告诉你,打伤你的那个人是谁?”

    “一个傲慢无礼、不近人情、自高自大的魔法师。”男子顿了顿,“你认识他?”

    克莱斯道:“他有名字。”

    “我也有。我叫麦基……我只是没有姓。”

    “他有名有姓,海德因?塔吉利斯。”

    “……”

    门外仆人敲了很久,门内的两个人仍在沉默。

    麦基缓缓道:“像你一样同名吗?”

    “……”

    克莱斯伸手打开门。

    仆人挑着热水进来。

    引人注目的巨大黑箱子完整无损地靠在床边。

    游子归来(二)

    有求于人的格兰瑟姆夫人是十分慷慨大方的。

    母亲离世多年后,克莱斯再度享受到格兰瑟姆家少爷的待遇。干净宽敞的浴桶,温度适宜的洗澡水,香气迷人的香澡液……

    “要我帮你擦背吗?”麦基从箱子挣扎出来。

    “请当自己不存在。”

    “我倒是想。可你告诉我,一个人怎么在头痛喉痛全身都痛的情况下还假装自己不存在?自我出生以来,就现在存在感最强!”

    “会更强。”

    面对赤裸裸的威胁,麦基恨铁不成钢。“不能向那位不幸与你同名的伟大的神圣骑士学学吗?仁慈,博爱,宽容……只要学会一样,你就会拥有不一样的人生!”

    被恨铁不成钢的对象慢条斯理地洗着澡。

    麦基自言自语:“话说回来,你说打伤我的人是海德因?塔吉利斯……确定是那个海德因?塔吉利斯吗?第一魔法师?”

    回答他的是哗啦啦的水声。

    “他不是在圣帕德斯教书吗?学院放假了?就算放假了,也没有把导师们放出来祸害社会的道理吧。喂,克里少爷,给我点回音好吗?”

    克莱斯道:“他才是受害者。”

    “啊哈!我真是太对不起他了,竟敢劳烦他把我烧得奄奄一息……我应该自己挖个火坑跳下去才对!”麦基想到什么,猛然顿住,“哦不,不会吧?”他盯着克莱斯,试探道:“是格鲁森的荣耀?”

    克莱斯点头,一向缺少表情的脸上露出难得的愉悦。

    麦基躺在箱子里j□j,“天,我居然向海德因下手!我居然偷了第一魔法师的东西!天哪,我居然还成功了!我真想去死。”

    “自便。”克莱斯洗完澡光着身子从水里出来。

    麦基斜瞄着他挺翘的屁股,不自在地别开脸,有气无力地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要是早知道,我一定屁滚尿流地把剑送回去。”

    “因为,”克莱斯拿起挂在衣架子上的丝质衬衣――这是格兰瑟姆夫人仓促间准备的新衣裳,上佳的料子,最新的款式,可尺寸不太合,衬衫的衣拜垂至膝盖,“它现在是我的了。”

    ……

    “哦,对!”麦基原地复活。他激动地说:“格鲁森的荣耀在你手里,他想找人煎炸焖烧的话也不应该是我!”

    克莱斯扣上衬衫的纽扣:“他不知道。”

    麦基不可置信地叫起来:“你是一个骑士吧?就算本性邪恶,经过骑士守则的后天培育,你也应该茁壮成长为一个不断抗争本性的……正常人。你必须诚实,连累一个无辜的……弱者会让你下半辈子活在悔恨和愧疚之中,我要阻止你酿造悲剧。”

    克莱斯穿上裤子。这也是新的,裤脚有裁过的痕迹。

    麦基抱怨了一通,与预期一样毫无效果。他认识克莱斯的时间不算久,了解却很深――吃苦太多。这个人根本是块石头――外表像石头一样忠厚,心肠像石头一样冷硬,与大众认知里慷慨仁慈的骑士毫无相似之处。好在他走过的人生大多都在绝望中挣扎,挫折如家常便饭,很快又振作起来。“这样说来,你竟是从最强大的魔法师手中救下我。”

    克莱斯系好皮带,穿上同样是格兰瑟姆夫人准备的带着女儿香气的棕红色中性款式外套,对着镜子整理着装。

    “我打算赞美你几句。”麦基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力。

    “我在听。”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麦基肯定这个貌不惊人的小矮子有点不可思议的自恋倾向。“要不是你长得不算难看,我几乎要把你看作克莱斯?萨瓦萨迪了。”

    克莱斯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

    “从海德因手里解救我,你的本事也不差他多少。你是几阶?”他假作漫不经心地点题。

    克莱斯看他。

    “五阶?六阶?”原谅麦基只是个对骑士充满梦幻式向往却毫无常识的2b青年。在他想象中,骑士无所不能,皮薄肉嫩的魔法师在他们面前完全不堪一击,五六阶的骑士对付顶级魔法师绰绰有余。如果救他的是那位传说中的神圣骑士团团长克莱斯?萨瓦萨迪,那么唯一的烦恼是用哪根手指戳死海德因。

    克莱斯顺水推舟地说:“六阶。”

    麦基酸溜溜地说:“看看你的家世,这也不足为奇。”

    敲门声响起,仆人恭敬地说:“克里少爷,夫人请您下楼用餐。”

    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克莱斯紧张的面容出现在门缝里,手指不安地抓着新外套的衣摆,低声道:“请告诉她,我马上就来。”

    麦基看着克莱斯重新关上门之后瞬间冷漠的脸,嘴里发出“啧啧”声,“你应该加入戏院。堂堂六阶骑士用软弱可欺的面貌欺骗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和仆人,多么的光彩啊!”

    克莱斯走到他面前。

    麦基感觉到不妙,正要从箱子里跳起来,左脚脚踝已经被克莱斯抓在手里。

    “你要干……”

    克莱斯手腕一转,轻而易举地掰断他的脚骨。

    咔嚓声从脚踝传递到麦基的灵魂,他抽搐着弹出箱子,剧痛淹没了神智,像离水鱼一样在地上扑腾,“啊,你……这个残忍的恶棍!疯子!”

    克莱斯道:“一只脚跑不远。”

    麦基倒在地上,嘴唇发白,冷汗直冒,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克莱斯道:“在我回来之前,好好呆着。”

    麦基闭上眼睛,拒绝回应。

    “然后,达成你的理想,帮你成为骑士。”

    麦基冷笑一声。

    克莱斯也没打算取得他的谅解,单手提起他放回箱子里,盖上盖子,然后出门。

    记忆中高不可攀深不可测的三楼长廊如行将就木的老人,暮气沉沉地展露在他的面前。这里曾是他父亲和格兰瑟姆夫人的宫殿,明文规定他不得上来――连狗都不必受此约束。多少次他站在楼梯口偷窥,不敢越雷池一步,如今,他成为了这里的主人,却没有任何高兴的感觉,仿佛当初那个倍受歧视的男孩和他毫无关系。

    他顺手将走廊边上挂歪的画摆正,然后踏着绵软无力的小步子下楼。

    五米长的餐桌上放着三个烛台,未尽的暮光与烛光一道照着宽敞奢华的餐厅。格兰瑟姆夫人坐在餐桌边上,精心保养的俊俏容貌在橘黄色的光中发亮,蔻丹餐布,眼神无光。

    克莱斯不动声色地走到她面前,静静地等待她发现自己。

    “哦,是你。”她很快回神,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随即想起眼前青年的身份今非昔比,又热情起来,将他拉到主座坐下。

    克莱斯推辞再三,实在推辞不过,屁股才小心翼翼地沾了椅边儿。

    她殷勤招呼,将他奉为上宾。

    克莱斯诚惶诚恐地吃着。

    饭桌上其乐融融,饭桌下却各顾各的思如潮涌。

    吃完饭,格兰瑟姆夫人提出散步,克莱斯恭然从命。

    此时夕阳尚留着小半边,鲜嫩的草地接着余晖,在微风中轻轻摇摆。

    克莱斯和格兰瑟姆夫人的影子亲昵地挨在一起,从草地上缓缓拖过。

    “继承庄园之后你有什么打算?”格兰瑟姆夫人厌烦绕圈圈,单刀直入地问道。

    克莱斯被问懵了。他显然毫无打算。

    格兰瑟姆夫人道:“庄园生产状况还好,每年也有……五六千金币的纯收入。”

    克莱斯呆呆地看着她。

    “我想维持原状是最好的,是吗?克里。”

    “是是的,当然。”

    “不过钱这东西太容易贬值,放在家里等于被人一点点地撬走。你父亲与亚伦老爷是至交,这么多年来,庄园的余钱一直托给他打理,年年有红利,我想这点也不必改动。”

    “嗯。”

    “还有奥德莉的婚事。我应当好好对你提一提汉弗莱家,这是沙曼里尔最古老最高贵的家族之一,皇帝都对他们礼让三分。奥德莉能嫁入这样的家族是多么大的荣耀!我们绝不能失面子,更不能叫他们觉得我们有一丝一毫的不尊重。按我的意思,我们起码分出三分之一的家产作为嫁妆。”她仔细打量克莱斯,但凡他有丝毫不愿意,她就要另作打算。

    克莱斯好似对此毫无意见,一个劲儿地点头。

    他的表现打消格兰瑟姆夫人的最后顾虑。她决定摊牌。

    “好吧。克里,你要保持冷静,拿出你最大的勇气。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对我们来说都是灭顶之灾。我从未想过有生之年会承受如此巨大的痛苦,它几度使我痛不欲生。唯有你和奥德莉是我的牵挂,我为你们而继续呼吸,哪怕这比死亡更令我痛苦!”

    克莱斯试探着伸出手,很快被她大力抓住。

    格兰瑟姆夫人将身体重心压在他的身上,放开怀抱,尽情痛哭,宣泄多日的委屈、恐惧与绝望。

    “你的父亲……”

    “我的丈夫……”

    “奥德莉最可靠最慈祥的领路人……”

    “在七天前抛弃了我们,独自上路。”

    她见克莱斯一脸茫然,一边暗暗诅咒他的智商,一边伤心欲绝地说:“他过世了。”

    克莱斯张大嘴巴,双眼一闭,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等他悠悠醒转,人已在格兰瑟姆老爷生前的书房里。崭新厚重的各类学术著作摆满书架,格兰瑟姆老爷的画像挂在书架的中间,神情自信而得意,仿佛这些著作都出自他之手。可家里的人都知道,这些书他只在放上去的时候碰过。

    “好点了吗?”格兰瑟姆夫人尽责地扮演着好妈妈的角色。

    克莱斯问:“父亲他,真的已经……”

    “是的。等你好一点,我就带你去看他。你是他离世前唯一未了的心愿,他总是对我说,由你来继承遗产是明智的选择,因为你会好好照顾我和奥德莉。你是最值得信任的孝子。”格兰瑟姆夫人关切地问,“你好点了吗?”

    克莱斯正要点头,就听到外头“砰”的一声响。

    格兰瑟姆夫人皱眉,“一定是马克家的猫。它总喜欢到处乱走。”

    “我有点头晕,明天再见父亲好吗?我还没有足够的准备。”

    “好吧。”格兰瑟姆夫人对他的评价里又多了一个“胆小鬼”。

    克莱斯从书房出来,冷静地回到房间。

    被遗弃的箱子和敞开的窗户仿佛在嘲弄他的警告是多么的苍白无用。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对出场人物和主角不熟是应该的,因为他们都没有正式露面过。不过克莱斯和麦基都在前面三篇里找过存在感。

    龙眷的时间与亡迹重叠,也就是说,现在的海登和蒙德拉还没有he。

    游子归来(三)

    格兰瑟姆庄园的橡树林远近闻名,参天橡树成群结队,树冠交集,撑起一顶巨大的保护伞,是克莱斯童年回忆中为数不多的美景之一。同样是故地重游,此处显然比那条禁忌走廊要亲切可爱得多。

    哪怕天色暗沉,克莱斯的心情依然不错。

    他走到一棵橡树下,弯下腰在树干上摸索,凹凸不平的刻痕就在记忆中的位置,上面的刻痕却比记忆中丑陋许多。

    死。

    死。

    死。

    ……

    他用手指一个个地数着。

    一共十三个。

    昔日阴影重新袭上心头,愤怒憎恨不再,那令人作呕的厌恶却不减反增。

    离家多年,今非昔比,他平步青云,曾压得他难以喘息的格兰瑟姆家随之日渐渺小,不值一提。他不回来是免于被幼时情绪左右,做出不可挽回之事。他身后,太多权势滔天的眼睛,他们不在意格兰瑟姆存亡,却在意他善念多寡――每一个上位者总希望自己手里握着一柄对外锋利对内驽钝的兵器。一旦被发现自己薄情寡义的一面,他们就会将心比心地生出兔死狐悲之感,开始诸多挑剔,直至毁灭。

    反正神圣骑士团总会有一位团长,他以平庸之貌脱颖而出绝非侥幸,背后付出的艰辛与心思远非加布莱德等人可比。

    却不是不可代替。

    对光明神会来说,遇到他是意外之喜,失去他是回到正轨,总归不会有太大损失。

    所以在攒够实力毁灭他们之前,克莱斯依旧挂着驽钝、敦厚、实诚的面具,哪怕真正的面孔因为久不见天日而变得越来越病态。

    “你打算什么时候下来?”伤感让克莱斯情绪不稳,语气中夹杂着烦躁。

    回答他的是橡树叶的摩擦声。

    克莱斯弯腰,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巴掌大的匕首,嘴里无声地念着咒语。匕首柄上的红宝石光芒一闪,剑身陡然拉长,变成一把一米长两指宽的金剑。

    当他拿出剑的时候,麦基就知道坏事,咬牙朝地上跳下,打算拼着左腿残废也要使用潜行术。落地刹那,那把应十米开外的金剑无声息地抵住了他的脖子。

    剑的主人淡然地问:“我不介意再多折三次。”

    麦基见大势已去,破罐破摔,嘴里不干不净地骂起来,先嘲笑五短身材,再扯未来性福,看克莱斯无动于衷,一不做二不休地上全家族人参。

    克莱斯拖他到橡树林边,将他丢进老箱,“恭喜你美梦成真。”

    麦基骂得正痛快,狞笑道:“哦,是吗?你爸死了?你妈死了?你也要死了?”

    “前两个中了,后一个……总会有那么一天的。”克莱斯将箱盖盖上,提起箱子,极快地穿过花园,跃入客房。

    门外正好有人在敲门。

    麦基在箱子里大吵大嚷,“救命啊!这里有杀人犯,有变态!”

    克莱斯打开箱盖,当头一掌。

    奥德莉对同父异母的哥哥的印象很模糊,只记得妈妈私底下叫他丧门星,说他呆过的地方会有霉运,让她避着走。她小时候常常能看到一个矮冬瓜鬼鬼祟祟地躲在角落里,从不一起吃饭,也不一起上课,连一起玩耍也不许。久而久之,她对他的印象也只剩下丧门星、矮冬瓜。

    重逢之后,她发现她这个哥哥和记忆中并没有太大差别,和自己差不多的身高,胆怯的性格,还有让人过目即忘的平凡相貌。

    她有些庆幸,好在自己是他的妹妹,永不可能和他结婚。

    “妈妈说你晚上吃得太少,叫我拿夜宵过来。”奥德莉十七岁的年纪已出落得如花似玉,身材高挑丰腴,才使汉弗莱三十四一见倾心,将她早早订下。

    见到这样的少女,哪怕是妹妹,也让克莱斯手足无措。他站在那里,完全丧失了语言功能。

    奥德莉唱了会儿独角戏,见她的哥哥像个呆头鹅一样贴着门,谈性顿失,好在她仍记得母亲的嘱托,叮咛道:“明日要给父亲发丧,你是格兰瑟姆家主,必要出席。”

    克莱斯吓得呆住了,正要拒绝,就听她自顾自地说下去:“你要记得三件事。第一,与每个和你打招呼的人打招呼。第二,在丧礼上念一篇稿子。第三,妈妈说什么,你就应什么。好吗?”

    克莱斯嗫嚅道:“我愿全权交给夫人……”

    “若能这样倒好了。”奥德莉想到自己那位一听说她父亲过世就要解除婚约的无情未婚夫,神色黯然。“妈妈说我的命运掌握在你的手里,请保护我,哥哥。”她轻轻握住克莱斯的手,哀求他。

    克莱斯背贴着门板,紧张得几乎昏过去,脑袋呆呆地点着,直到奥德莉出去才停止。

    关上门,他神色恢复冷漠,提起壶倒了半盆水,开始洗手。

    “这样天真纯情的妹妹你都骗,你到底有没有人性?”麦基从箱子里露头,讥嘲地看着他。

    克莱斯道:“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我不想多一个无辜的受害者,你那个虚伪的后妈倒是可以考虑。”麦基可以肯定,如果克莱斯的真面目被奥德莉发现,她的下场绝不会比自己优厚。

    “我帮你找点伤药。”克莱斯一字一顿道,“不要乱跑。”

    麦基看着他,不置可否。

    多年未归,庄园依旧是克莱斯了若指掌的那个庄园。他轻而易举地找到伤药回来,麦基大摇大摆地霸占他的床呼呼大睡。

    “起来。”

    “我睡着了。”

    “你的脚……”

    麦基睁开眼睛,“哇哦,来自刽子手的仁慈,我是不是应该双膝跪地,磕头感恩?”

    克莱斯道:“瘸子连三阶骑士都当不上。”

    ……

    麦基恨恨地坐起来,抓过他的伤药涂抹在脚踝上,“我的骨头断了,这可不是伤药就能治好的!”

    克莱斯道:“明天是我父亲的葬礼。”

    “要我安慰你吗?他死得真及时!”

    “的确。”

    “……冷血!无情!说你是畜生简直侮辱了畜生的爱。”

    克莱斯道:“以格兰瑟姆的地位,一定会有祭祀参加。”

    “祭祀挽救不了你,教皇也得摇头,唯有女神降临才能收拾你骨子里的冷血刻薄!”

    “祭祀会治愈术。”

    “……”骂不还口的克莱斯太陌生,麦基警惕道:“你又要耍什么诡计?”

    克莱斯道:“你今天令我很生气。”

    “把你的感觉扩大一万倍,就是我对你的感觉!”

    “所以我做了自我反省。”

    “打算交代完遗言与世长辞?那我倒可听一听。”

    “我们应该建立适当的信任。”

    麦基道:“……你照镜子会发现现在的自己十分可怕,至少吓到我了。”

    “你想找到龙,我也是。”

    麦基认真地听着。

    克莱斯跳上床。

    “你要做什么?”麦基从另一边跳下去。

    “睡觉。”

    “……”说好的建立信任呢?麦基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克莱斯竟然真的这样睡了。“天哪!我真是疯了才会任由你把我从海德因手里带走。我宁可被他烧成烤猪也不愿意和你睡在同一张床上。”

    “没人邀请你。”

    “……”

    “人不能烧成猪,除非他本来就是猪。”

    “……”

    格兰瑟姆老爷去世的消息震惊整个镇,数以百计的人赶来奔丧,包括格兰瑟姆老爷那个出了名的混混侄子杰夫?格兰瑟姆。与他同来的还有挂着三阶骑士头衔的著名恶棍金姆。

    两人所到之处,众生遁走。

    格兰瑟姆夫人看到他们,立刻拉着奥德莉和克莱斯避开去。她一遍又一遍地焦急追问:“马歇尔大人和亚伦老爷还没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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