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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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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傲然随君心 作者:火狸

    正文 第51节

    傲然随君心 作者:火狸

    第51节

    那一日,也不知怎么,南宫苍敖见了刚沐浴完毕的君湛然,忽然举起了刀,刀锋起,丝帛裂,露出内里的匀称修长。

    它不懂其中有何乐趣可言,南宫苍敖却瞧的兴味盎然,目不转睛,换来君湛然目中的一道诡色。

    下一刻,破裂的衣物尽数脱下,赤足的男人向南宫苍敖走来,很快,持刀的手就已经拿不稳它,它被随手放置于桌案上,再也无人理睬。

    要知道,当年南宫苍敖驻足花楼之时,可从未将它置于过视线之外,它始终在他的手边,无论是酒桌,还是床榻。

    也曾有女子出于他人的授意,为了它有意接近,不惜以身交换,只为了一睹“遮日”真容,却在床上被刀锋取去了性命,血色染了满床。

    同样是血,南宫苍敖却不容许它令君湛然流血。那一日,在它的刀锋差一点就要碰上君湛然的一刹那,他把它扔到了床下。

    尽管它认为,出鞘的刀刃最终可能只会伤到他的头发。

    “幸好还有冷了的茶水。”床上有人翻身下来,脚步在床沿停顿了下,才走到桌边。

    房内已经安静了,不知何时云收雨散,君湛然手里握着茶盏,披在肩头的衣衫露出印有红痕的颈,他喝了一半,将另一半递给了床上的男人。

    “喝剩的,还要不要?”他往下注视,双目半敛,看南宫苍敖接过他的茶去,漫不经心的说,“才与你相识的时候,你就爱喝我喝剩的残酒。”

    南宫苍敖一口饮尽,将茶盏递回他的手里,还一并握住了他的手,“哪里是什么残茶残酒,你喝过的才别有一番滋味,不如再予我喝半盏?”

    君湛然本意是调侃,不曾想他厚颜的很,目光微闪,倒了满盏茶水,喝到口中,缓步走去,又倾身封了南宫苍敖的口——

    冷茶清冽,从纠缠的唇齿之间流下,天色已暗,水色折射微光,顺着南宫苍敖的下颌一直蜿蜒到胸膛,君湛然放开他,温热的舌尖从上往下划过,将流下的茶水舔入口中。

    “如你所愿。”他在南宫苍敖耳畔低语。

    南宫苍敖伸手一拉就要将他拽回床上,船身忽然一阵摇晃,斜靠在一旁的遮日也倒落地上。

    这时伸出一只手来,白皙有力的手指,将它放到了枕畔,“你的刀——”

    长刀的主人将它从面前移开了,“刀是对敌之时用的,放在这里岂不大煞风景。”

    “这可是陪你征战沙场的贴身之物。”君湛然像他那样,拍了拍刀身,南宫苍敖一抬眼,“与我一起征战沙场的是你。”

    “还有它。”君湛然站在床前,看来似乎对这把刀颇有兴趣。

    半裸靠在床头,南宫苍敖接过遮日,刀身触碰到还残留情事热度的手掌,更显冰冷,刀出鞘,冷光四溢,稍运内力,暗色红光便隐隐吞吐。

    “像极了人血之色。”君湛然细细端详,突然说道。

    “刀光?”南宫苍敖徐徐划出一个弧度,“据说它是把不祥之刃,但我不信。”

    “那你信什么?”

    “信我自己。”

    其实君湛然在方才开口之时已经料到他的这个答案,眼前他果然露出自负之色,他却并不讨厌。

    “恃才傲物,目空一切。”他开口,不是赞赏的话,眼神却泄露他的笑意。

    南宫苍敖看在眼里,勾唇反驳道:“这哪里说的是我,分明是在说你。”

    江湖传言雾楼楼主薄情寡欲,不近人情,这几个字倒也不算冤枉了他。

    遮日刀刀身红光闪动,仿佛是在应和南宫苍敖的话。

    “宝刀择主,物如其人,你的刀果然是站在你这一边。”君湛然轻抚刀身,刀身竟一阵微微颤动,跃跃欲飞之状叫人称奇。

    “好一把通灵宝刀。”心底隐约感受到某种奇异的感觉,从刀身之上传来,他忍不住称赞。

    见他不断抚摸遮日,南宫苍敖将他的手从刀上挪开,“赞刀不如赞人。”

    “世间能让我另眼相看的人本就不多,对你,不仅是另眼相看,还让你做尽了不该做的事,你还要得寸进尺?”长刀到了他手中。

    未被刀身遮挡的另一半脸,黑眸闪烁,缓缓说道:“可要我让你尝尝刀锋的滋味?”

    刀刃在半空寒芒微动,南宫苍敖想了想,一挑眉,“这把刀的厉害?我早就知道。”说着抬起手臂来。

    臂上一道疤痕,看来年代已久,与其他伤痕比起来分外显眼,只看眼前,便知道当日伤口有多深,君湛然意外,“我一直以为这是你与人过招留下的伤口,难道……”

    抬起他的手臂,君湛然看的很仔细,“这是怎么回事?”他沉下脸。

    他显然很不高兴,南宫苍敖若无其事的说道:“当年试刀的结果,只随意划了一下,便见了骨,当时我就知道这是把好刀。”

    他笑的愉悦,一脸自得,“当年我的眼光就不错,如今只怕是更好了,连大夏的君主都被我从百姓的手中抢了过来。”

    “夏国的国君可不是我,是纪南天。”君湛然提醒。

    还刀入鞘,南宫苍敖半坐起身,曲起一条腿,“皇座上的人确是纪南天,但天下人都知道,真正掌管大夏的人还是你。”

    “倘若纪南天能管得好,夏国之事我再不会插手半点。”说起此事,君湛然并不觉得高兴,他并没有将皇位放在眼里,只觉得是件麻烦事。

    纪南天尽管已算是大夏之君,但他忠于先皇之心并不改变,原是江湖人出生,哪里做的了什么皇帝,他是放君湛然离开了,却并不死心。

    自他们离开皇城之日起,纪南天便命人暗中跟随,为的就是掌握他们的动向,至今为止已传书过三五回,为的还是国事。

    “当初将皇位给了他,为的就是不拿这些事来烦我,没想到最后还是一样。”他皱眉,绷起的脸意味着他已失去耐性。

    这种表情南宫苍敖最熟悉不过,他只要烦躁起来就会这样,曾经为了达到目的而不得不时刻保持冷静、克制,如今,他再也不需要像以前那样。

    “看着我作甚?”眼神一转,他又成了那个冷漠孤僻的雾楼楼主,还有些不耐烦。

    “这样很好。”深深注视,南宫苍敖的这个回答很突兀,君湛然不明白他的意思。

    南宫苍敖接着说道:“像你现在这样,就很好。想生气的时候就生气,高兴的时候就开怀大笑,是喜便喜,欲恶便恶,随心所欲。”

    船身摇晃,君湛然注视着帐幔上的涟漪,想了一会儿,“好像自我出生起,还从来不曾这么随心所欲过。”

    “儿时也不曾?要知道你可是最受先皇宠爱的皇子。”

    “再怎么受宠,毕竟身在帝王家,随心所欲?”他冷笑反问,一脸兴味,“连帝王一起算在内,你觉得那个宫里有谁能够随心所欲?”

    就连昏君,也并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南宫苍敖在他额边吻了吻,“是了,是我问错了,作为补偿,从今日起,湛然想如何便如何,好不好?”

    他怕他又记起往事,心里不快,但也不必当他是孩子般哄着,君湛然阖了阖眼,“好。”

    他靠近,“这可是你说的——”

    黑眸中的诡色南宫苍敖不会错认,他怎么会忘了,君湛然最是擅于抓住机会的,当下也不退避,只要他高兴,“是我说的。”

    一言既出,自没有抵赖的道理。

    君湛然显然很满意,正在微笑间,外面传来叩门声,好像生怕打断什么似的,小心翼翼。

    那是殊衍的声音,“盟主、君楼主,后面有船追来了,看样子应是找湛王的。”

    熟悉的人都称呼君湛然为君楼主,殊衍却说是找“湛王”,那便只有一个意思——船上的人来自皇宫。

    他们求见的不是笑傲江湖的雾楼楼主,而是弃了皇位的湛王煌湛。

    “臣纪南天,求见湛王。”暮色之中,纪南天站在船头,声音远远的随风传来。

    这一次,不是书信传递,竟是已手握皇权的夏国君主亲自来求见了。

    鹰帅的刀(三)

    江面上,另一条船不远不近的跟着,船头除了为首之人,还有一众随从,想来该是皇宫侍卫。

    “已是九五之尊,纪南天还以臣子自称,这次的来意不简单呐。”南宫苍敖斜靠床头,一派慵懒的模样,看来没有半点想起身的意思。

    “为何我觉得你有些幸灾乐祸?”君湛然不慌不忙起身穿衣,忽然回头,“要是他果真是来送还皇位,你说我是接还是不接?”

    目光相对,床上的男人仍是悠然的模样,“你自己决定便好。”

    他不说要他答应,也不说要他别答应,却给了这么个回答。说完,一闭眼,竟不再开口了。

    君湛然也不再问,穿上衣物,整理仪容,缓步走出房门,“让纪南天上船来。”

    殊衍还在门前等候,闻言躬身领命,半点都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君楼主有令,让你上船来。”出得船舱,他扬声传话。

    那一头的人分明是夏国而今的君主,却也无人觉得有何不妥之处,说到底,谁都明白,本该坐在皇位上的人是谁。

    纪南天上船了,一身素衣,满头蓬乱须发都已梳理干净,身后没有带任何一个人,独自站在船首,肃容的模样,与往日那疯癫之状判若两人。

    “臣叩见——”他方一开口就被人打断了。

    “起来吧。”君湛然不让他往下说,更无需他下跪,“身为夏国国君,哪有到处跪人的道理,纪南天,你当初那般狂态去了哪里?”

    当初纪南天为了试探他的能耐,无所不用其极,何止狂态,简直已是疯魔。

    “今时不同往日,当年宫乱内情已大白天下,邪佞得诛,湛王威名远扬,身为臣子,总没有再卖狂的道理。”

    君湛然留意到,纪南天仍未肯改口,自称为臣。忽然想到,相较于纪南天,有人只怕是面对君王也不甘称臣的,即便在皇位上的人是他。

    “你是来游说我继位?”君湛然迎着江水,负手而立。

    他显然没有什么周旋的心情,问的直接,纪南天是个明白人,当下也不绕圈子,“正是。”

    君湛然远眺江面,没有接话,江面上波光粼粼,泛着涟漪,背影被暮色包围,纪南天越看越觉得这身形这气度和先皇酷肖。

    “湛王登基是先皇所愿,臣虽为皇,却是暂代皇位,唯有湛王才是名正言顺的君主人选。”纪南天当日不曾推拒,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

    “当日湛王一走了之,臣只能答应接下皇位,要不是如此,还能怎么办?臣真的是不得已,对这个皇位,老臣实在没有半点妄念,求湛王回宫吧。”纪南天言辞恳切。

    “是你想让我继位,还是因为父皇遗命,是他要我继位?你就这么听一个死人的话?”一回头,君湛然称他的父皇永盛帝为“一个死人”,居然面不改色。

    纪南天心里暗道,大仇得报,湛王的脾气比起以前来,却似愈发的大了,“先皇对老臣有恩,先皇遗命,老臣自当尽力。”

    “既如此,你便好好当你的皇帝去,才好尽力。遗命不遗命的,本王管不了那么多。”君湛然拂袖,转身欲走。

    纪南天扑通跪下了,“看在臣为夏国尽心尽力的份上,求湛王回宫!”

    “你已是一国之君,说跪就跪,成何体统,还有夏国的颜面呢?你又放在哪里?”君湛然回过身来,低头,纪南天竟拽着他的腿不肯撒手。

    “你这是做什么?!”他不悦。

    “臣恳请湛王回宫!”纪南天抬起头,“只要湛王一日不答应回宫,老臣就一日不松手,是谁的耐力更久一些,终会有个答案!”

    一双老眼还未昏沉,精光闪烁,纪南天当初那般不择手段,为的就是让君湛然登上皇位,而今又怎么肯就这么轻易放他离去?

    登基之日是大局为重,不得不放君湛然走,如今时日已过,煌德的余党也已经清除,夏国安定下来,他岂会再放他逍遥。

    “恕我插言一句,不是还有其他皇族吗,不能让别人来继承皇位?”船上还有其他人,温如风正在欣赏对岸风光,听说纪南天来了,跑来凑热闹。

    “别说其他皇族成员都已被煌德暗中谋害,就算有人还活着,唯一能继承皇位的还是湛王,这是先皇遗命,有遗诏为证。”纪南天时常疯疯癫癫,亦正亦邪,在这一点上却从来不含糊。

    “可登帝位者,唯有湛王一人!”全然不顾自己现在的身份,纪南天双膝跪地,抓着君湛然不放,“湛王若不登基,也不怕夏国在臣手中有个万一?”

    好言相劝无用,他竟连要挟的办法都用上了,“是湛王将皇位给了老臣,老臣若是有负所托,办坏了几件事……”

    他嘿嘿一笑,“湛王总不能眼看着大夏再经磨难,民不聊生吧?”

    “就算毁了你的一世声名?”

    见他皱眉,纪南天心头顿时一喜,点头,“横竖我纪南天在江湖上也没什么好名声。”

    没想到君湛然却叹了口气,淡淡回道:“生死有命,大夏也有大夏的命数,要是大夏命数已尽,我也无话可说,随你。”

    他分明是吃定了他不会那么做!纪南天顿感头痛不已,先皇有恩与他,他自然不会拿大夏来开玩笑,君湛然是早就知道。

    两厢僵持,一跪一站,眼见游说无果,纪南天忽然高声说道,“臣再次恳请湛王,请湛王回宫!”

    “请湛王回宫!”这一次,另一条船上传来应和之声。

    只见舱内数十大臣鱼贯而出,除了宫内侍卫,竟还有文臣武将也在其中,纪南天这一回是铁了心的要请他回去。

    君湛然仍是一片漠然之色,无论他心中是否有所动容,至少面上半点瞧不出来,就连纪南天这个老江湖这会儿也摸不透他的心思。

    在纪南天眼中,他已不是原先那个一心想要复仇的君湛然了,当日他在登基大典之上抛下一切,绝尘而去,那时的笑声他始终不曾忘记。

    “臣恳请湛王回宫。”他跪下,那条船上一众大臣也跟着跪下,隔水相对,让温如风等一干人看傻了眼。

    要知道,此时若有强敌来袭,一发弩炮,就可能动摇大夏的社稷。

    这般声势船舱里的人岂会不知,却没有见任何人出来。南宫苍敖如他所说,将选择权交予了君湛然自己。此时此刻,盟主为何不出来这种话,也没有一个夜枭会问出口。

    盟主从未束缚过君楼主的自由,他们之间,谁也不愿意拖累谁。

    “湛王——”纪南天苦口婆心,却没有讨得君湛然半点回应,大夏何去何从,前路未卜,大臣们也是忧心忡忡。

    “我已是一个江湖人,尔等不用这么称呼。”君湛然连头也没回,望着远处的景致,纪南天还跪在他身后脚下,忽然长叹一声。

    “湛王的心愿已了,臣想知道还有什么能令湛王在皇宫多待一刻?”

    “没有。”这个回答太干脆,君湛然想也不想的回答。

    一干大臣也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世上哪有人不肯做皇帝的?这种事放眼天下诸国,也只有他们大夏的湛王才会做的这般彻底,追根究底,莫非是因为……

    “陛下!要是我们请鹰帅一起回宫,请他为夏国的大将军呢?!”远远的,有大臣兴奋的隔江大喊,甚至已等不及的改了称呼。

    君湛然这一次没有马上回答,众人心里燃起希望,要是他肯回宫,再加上鹰帅的能耐,无疑是如虎添翼,对夏国有百利而无一害!

    “你们都忘了吗,鹰帅要是回去了,他能眼见湛王娶妻生子?”纪南天冷冷的插言。

    “那如果不设后宫呢?!不提此事,不求皇储,二位是不是就肯回来?!”越想越对,只要不求皇族子嗣,岂不就能说动湛王了!

    君湛然不置可否,纪南天站起身,“此事可容后再议,老臣只想提醒湛王,这大夏还是你们煌家的大夏,就算老臣可暂代皇位,但我年事已高,又孑然一身,难道要等老臣死了,湛王才肯回宫?你要是不回宫,今后大夏又该如何?”

    “这些事,湛王可曾想过?”纪南天看的很长远,他曾是永盛帝的心腹,这些话说出口,语重千钧。

    “大夏是你煌家的,你从煌德手中夺了过来,就要对它负责。湛王,就算你说自己已不是煌湛,但你身上流的是皇族的血,你要和这个大夏一起,将其弃之不顾吗?!”说到后来,纪南天已是一脸厉色。

    周围都安静下来,大臣们眼巴巴看着站在船首的男人,等待君湛然的答复。

    外面静,船舱内就更静了,静的听不见外头的响动,南宫苍敖已穿上衣物,坐在房里,他在擦刀,就如他平日做的那样,擦的很慢,很仔细。

    遮日已经陪了他许多年,每次心中有所思的时候,他就会这样慢慢的擦拭这把刀。

    黑色刀身,蕴着寒光,微红,锋利逼人,它随时都可以取走他人的性命。

    一阵脚步声到了门前,用力敲了几下门,不等他回答便推开了,“盟主!君楼主他答应了!”

    “答应何事?”

    “他答应回宫了!”门前的殊衍喘了口气,急促的说。

    鹰帅的刀(四)

    遮日泛起一阵赤红,红的就好像从火炉里刚拿出来。

    刺目惊红一闪而过,重归幽黑之色,就犹如南宫苍敖的脸色,一阵急变之后,又恢复原样,淡淡点头了,“我知道了。”

    殊衍当下便觉得盟主此刻的神情像极了君楼主,只要在君湛然身边久了都知道,他神情越是轻松浅淡,心底的翻涌就越大。

    不知道能说什么,殊衍悄悄退去,遮日刀在南宫苍敖手里,幽黑,沉静,方才红光掠过之处,床边帐幔悉数碎裂,片片落下。

    刀气。

    但凡只要是把好刀,都有刀气,遮日的刀气内敛,一经发动却锋芒毕露,它不止是把好刀,还是把曾被人称为妖刀的宝刀。

    所谓宝刀通灵,正是因为刀随人心,遮日不懂世间人情,它只是在一霎之间动了杀意。

    假如能杀了那个多话的老儿就好了。

    它忽然有了这种想法。

    假如能杀了那些难缠的所谓大臣,毁了那条船,甚至毁了大夏,就好了。

    红光忽闪了几下,一双手从刀背上抚过,光芒渐渐褪下。

    重回舜都,再临皇城。

    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登上皇位,成为九五之尊,无论君湛然有多不想承认,他身上流的终究是煌家的血脉。

    当皇帝的滋味究竟是如何的?遮日仍然不知道。它的主人是南宫苍敖,并非君湛然,它不过是在南宫苍敖的手里,见证了君湛然登基的模样。

    刀身在刀鞘里微微颤动,南宫苍敖握刀的手捏的很紧,不知是亢奋,还是其他。

    虽然许多世间的事它都不明白,但它明白何谓责任,君湛然便是为了这两个字,终究还是回到了这里,这个他曾经最想回来的地方,也是被他头也不回的丢弃的地方。

    如今,他就在这重新建造的大殿里,坐在那高高在上的皇座上,只见他身披皇蟒袍,发束金玉冠,脚下十六阶,龙涎香炉在侧,薄香袅袅,高高环绕,犹如天人。

    早朝之上,南宫苍敖就和其他大臣站在一起,行跪拜之礼,参见君王。君湛然要他们起身,他们就一一站起,侍立两旁。

    但南宫苍敖分明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昨夜,他分明还在君王的寝宫之中,那两人分明还亲昵的如同一人,为何第二日,却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

    所谓君臣,便是如此。

    这句话,曾出现在那两人的对话之中。

    就算再怎么不顾天下人的眼光,不顾伦常,在朝堂之上,总要分君臣。这两人正是这么做的,人前分君臣,人后如何,便与旁人无关了。

    南宫苍敖成了大夏的将军,以他的能耐为将,无人会有二话。他与君湛然的关系众所周知,也没有人敢当面调侃。

    本来,事情就该这么平定了,但这毕竟是朝堂,是争名夺利之处,更有许许多多的蜚语流长,君湛然和南宫苍敖之间,也不是寻常的君主与妃嫔的关系。

    “今日安佟是不是给你送礼来了?”御书房中,南宫苍敖手里拿着一幅画卷。

    “不就是你手中所拿之物。”君湛然抬头看了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在他面前的案上堆着厚厚的奏折。

    “听说带着这幅画来的是个绝色佳人。”

    他言外有意,君湛然当然听的出来,“是又如何?”

    “他到底是送画,还是送人?”南宫苍敖揶揄,“分明知道你是我的人,还使出这种不上台面的手段,实在枉为一城之主。”

    “朕是你的人?”君湛然抬起眼,笑了。

    “难道不是?”南宫苍敖挑了挑眉,忽然凑近玩笑道:“如今整个天下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不若下回湛然在床榻上也如此自称,让我试试将一国之君覆于身下是何感觉……”

    “身为一个将军竟敢这么说,胆子倒是不小。”君湛然皱眉脱口而出,看到南宫苍敖脸色,想要收回已经晚了。

    南宫苍敖目光深沉,看了他一会儿,“看来是臣僭越了。”

    说完,放下手里的画出了门去,君湛然猛然起身想要去追,又停了步,站在高高叠起的奏折前,他久久的望着桌案群臣呈上的这堆东西,出了神。

    君与臣,如何能长相厮守,不分你我?君王至尊,可允另一个男人将他视作私有之物?即便能允,文武百官又会怎么看?

    遮日刀不懂人间世情,却懂得何谓骄傲。

    若非皇座上的人是君湛然,南宫苍敖未必甘心跪下。要是换了别人当皇帝,他明面上自会做的漂漂亮亮,面面俱到,暗地里如何,那又是另一回事。

    从未将皇权放在眼里,我行我素,他就是这样的人。

    他固然是将君湛然心底的毒拔除了,但君湛然也缚住了他的手脚,他是随君湛然回宫的,若不是他,大夏不会有这位南宫将军。

    君湛然当初答应回宫,不曾询问他的意见,是坚信他不会有异议。一个若回宫,另一个当然也要回去。

    南宫苍敖却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要君湛然想这么做,他必定会在他身侧。他若为皇,他便辅佐他,一起保大夏社稷,他若游历江湖,他便与他一起山水相伴,共赴危难。

    这岂非早就说好了的事?

    遮日刀静静放在桌上,红芒闪动,说好了的事,待到真的到来的时候……

    心里,当真没有一丝芥蒂吗?

    改变,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是从这一日的冷战开始,还是从那一日南宫苍敖应邀赴宴开始?又或是从他的那一皱眉,和他衣襟上的一点胭脂?

    “要是我们从未相识!哪里会有今日之事!身为大夏之主我竟然要同一介歌女流莺争风!出了宫你就自由了是不是,你如此明目张胆未免也太过放肆!”

    “你若在场就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喝酒罢了,难道一介歌女流莺能与你相比?说什么从未相识!你真的希望我们从未相识?!要真是如此,君是君臣是臣,我南宫苍敖再不会逾矩,你也别想来招惹我!只管好好当你的皇帝就是!”

    门合上,出了房门的人,再也没有踏进过一步。

    早朝之上,君臣之礼,一个高高在上,一个在阶下仰望,对视的双眼之中可有思念和痛楚?遮日是文武百官唯一一把被允许带进大殿的兵刃,而它除了表面的平静,什么都不曾看到。

    这两个人很相似,都太过骄傲,也都太懂得掩饰。

    遮日不是人,在它眼里只有真实,它无需看懂表面如何,它只知道,君湛然并不希望看到南宫苍敖跪于他的脚下,即便南宫苍敖并不介意。

    他不喜欢看到他这么做。也不喜欢,令南宫苍敖不得不这么做的自己。

    他在放他自由。

    那南宫苍敖呢?

    深夜,屋梁,一个人一壶酒,一把长刀横卧。

    南宫苍敖在想什么?也许该问问他手中的酒壶,问问那一盏梨花酿,他喝下它的时候,是在想寝宫里的那个人,还是在想该如何保住那个人的威名?

    一国之君,断不能因为他而落人话柄。既然回来了,便要成为名动诸国的君王,令天下臣服!

    湛然,你欲放我自由,我要的却是保你无恙。

    我要让你——在这帝位之上,再无旁忧!

    遮日觉得人心复杂,它永远不会懂得这是为什么,说好的一起坐拥天下,说好的共图大计,为何最终,变成这般模样?

    分明都是为了对方,不知不觉间,却形如陌路。

    遮日又不明白了,他们究竟是太有默契,还是太过自负,何以认为唯有如此对对方才是最好的?日复一日,它只见到,这二人竟真守住了君臣的本分,而它也看到,君湛然心底的毒虽已拔去,又渐渐生了冰霜。

    岁月,就这么过去。

    在这段悠长的岁月里,遮日又饮了不少人血,沙场之上,它追随南宫苍敖杀了不少强敌,而这一次,身边再也没有那个男人,君湛然。

    他已是九五之尊,称霸天下,他的地位,已不容许他轻易出征。

    战场上,遮日听见铁蹄巨响,听见刀剑争鸣,却再也没有听见南宫苍敖发自心底的笑。

    要是能毁了大夏,就好了,这样就能独占那个人了吧……

    翻来覆去的,有个声音一直在这么说,但遮日很明白,南宫苍敖永远不会动手,他想这么做,只是因为一个人,不这么做,亦是为了那个人。

    这一年,天下一统。

    “老臣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垂垂老矣的纪南天,再也没有一双暗藏精芒的眼,微微弓着背,站在大殿之上。

    已成为名动天下的战皇,君湛然站在阶梯上,负着手,敛着目,“哪一天?是夏国君临天下之日,还是本皇万人之上之日?”

    纪南天摸着胡须,呵呵笑了,“这有什么差别,陛下之名便是大夏之名,将四国重新收归,夏国铁骑令整个天下甘心臣服,这是陛下之幸,也是大夏之幸。”

    “那南宫苍敖呢?”君湛然说出了一个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字。

    “南宫将军战功显赫,陛下为了他终身未娶,后宫始终空置,此事人尽皆知,已成一段佳话。”

    “佳话?”君湛然冷笑,“朕的战皇之名,靠的是他,夏国有今日,有一半是他的功劳,朕与他之间……”

    “陛下与南宫将军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大夏,抛却私情,群臣都看在眼里。”纪南天似乎不想让他说下去。

    “朕与他之间,还是如你所愿了。”君王转过头,面容淡淡的,眼神很冷,“一开始这便是你的用意,一切都是为了先皇遗愿,一切都是为了大夏,那年你请我回宫,为的就是这一天。”

    纪南天注视着香炉上燃起的薄雾,沉默了一会儿,答道:“有陛下和南宫将军,这是夏国的造化。”

    “夏国已没有南宫将军,他走了。”君湛然忽然这么说。

    “走了?去哪里?还是……”纪南天脸色终于一变,“听闻此战南宫苍敖凯旋,他人呢?这么些日子,怎没有他的音讯?”

    “他走了。”阶上的君王还是只说这一句,远远的看着宫门之外的天,“他走了,我也该走了……”

    摘下束发金玉冠,解开皇蟒袍,他走下阶梯,任凭皇袍染了尘埃落于阶下,仿佛没有看到纪南天,径直走了出去。

    纪南天大叫,“陛下你去哪里——”

    人影一闪,已在远处,君湛然定身,转过头来,“还能去哪里?他在等我。”

    阳光下,他微微一笑,仰头望了望天,发鬓的银丝泛起一阵灰白,纪南天恍然间算了算时日,二十载岁月,陛下正当壮年,什么时候……什么时候竟生了白发?!

    “陛下————”他的叫喊声也不禁颤抖起来。

    君湛然却已经远去了。空荡荡的大殿里,只剩下焚香飘渺,徐徐萦绕。

    湛然……

    氤氲之间,一道红光微微闪烁,南宫苍敖在心底大喊着君湛然的名字,蓦然睁开眼,才发现不知何时竟然睡去,手里还握着遮日刀。

    刀身之上,红色光芒隐隐透着妖异,他忽然想起遮日曾被人称为妖刀。

    原来只是一个梦。

    莫非是心底的杀意唤醒了刀中的怨毒之念,才会做这样荒唐的梦?重新收好刀,他起身,门外殊衍敲了敲门,“盟主!君楼主答复纪南天了!”

    门骤然打开,殊衍连忙让开道,南宫苍敖什么都没有问,就走了出去。

    船首,君湛然面江而立,纪南天还跪在地上,黑影一闪,一把刀已架在他的脖间,“纪南天,他若为皇,我就算灭了大夏,也要将他夺回来!你够胆求他回去,够不够胆承受这个结果?!”

    鹰帅的刀(五)

    话落音,寂然无声。

    船首外围观的夜枭们,和另一条船上的大臣们,大家都静默下来,一时只剩下江水声,大家都看着突然出现的南宫苍敖。

    被刀架住脖子,纪南天的脸色极为难看,但他的脸色那么难看的原因,并不仅仅如此。

    “你也不先问问,湛王是怎么答复你了?”他瞪着南宫苍敖,对这个年轻人,他不知道是该喜欢还是该气恨。

    “难得你也不问个明白,就要动手。”一旁的君湛然接话,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番,“你这是怎么了?”

    很难得看到南宫苍敖如此失态,君湛然有些疑惑。

    南宫苍敖双目圆睁,不知是惊是怒,气势骇人,遮日刀红芒吞吐,杀气已压的不少人喘不过气来。

    “出事了?”南宫苍敖久久不做反应,他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船上所有人都看着那把刀,他们都不是迟钝的人,岂会感觉不到杀意?刀在南宫苍敖手里,而他一脸想要将这里所有人杀尽的模样,叫人胆战心惊。

    南宫苍敖没有收刀,只回过头,“你是如何答复他的?”

    殊衍在旁忽然明白,何以盟主方才不问他君楼主的答案,他是要亲口问他,他是要亲耳听见君楼主的回答。

    看出他的担心,君湛然却有意不答,“你说呢?”

    这时候了,他竟还不肯直接告诉他答案,南宫苍敖的眉头拧的如同一座山,“湛然!”

    “我以为你不在乎,没想到……鹰帅也有如此惊慌失措的时候。”君湛然似乎很欣赏他此刻的神情,透露出几分愉悦的神色。

    “早知道你不是喜欢乖乖听话的人,但眼下你若还不告诉我答案,一会儿我做了什么,你可不要后悔——”南宫苍敖直直看着他,他的眼神在说,他的话不是玩笑。

    君湛然收起玩笑的表情,纪南天忽然开口道:“你们二人本就是为了除去煌德才走到一起的,而今煌德已除,就不觉得与以往有什么不同?”

    “你想说什么?”这一次轮到君湛然皱眉。

    “湛王,老臣以为,你与鹰帅乃日久生情,你们有共同的敌人,自然情谊与人不同,而今可不一样了,你真的愿意为了他——”

    “住口!”君湛然知道他要说什么了,面色一沉,“我如何决定哪里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放弃皇位是我的意思,不是为了他,也不为任何人!纪南天,看来你是真的不明白。”

    他勃然大怒,南宫苍敖却心下一松,这是湛然的回答,这才是他的回答……

    “既然你带那么多人来,我不废去一两个,你是不会明白我的决心了——”君湛然才扬起手来,,忽然被人紧紧抱住。

    “这才是你的回答!”南宫苍敖喃喃自语,“我还以为——”

    他可从未打断过他和别人动手,也不曾因为担心他的回答而有这么大的反应,君湛然觉得不对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么担心可不像你。”

    “我做了个梦,梦见你答应回宫,而后……”后面的事南宫苍敖根本就不愿回想,君湛然听罢却更是好奇,“不知是什么梦令鼎鼎大名的鹰帅如此惊慌?”

    阴沉的目光转向纪南天,南宫苍敖忽然若有所思的笑了,笑意之中闪过暗色,“这个梦,也许这是上天的提醒也说不定。”

    他放开君湛然,走向纪南天,“是上天在告诉我,你若不死,后患无穷!”

    刀光如电!铺天盖地的杀意袭来,纪南天哪里想得到南宫苍敖竟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动手就动手,一闪身,背后轰然一声,江水翻涌。

    “陛下!”“大人!”一群大臣惊慌失措,叫什么的都有。

    君湛然也没想到,“你当真要杀了他?杀了他可就无人替我管理大夏。”

    南宫苍敖冷笑。

    “在这群人眼中,你我不过是各取所需,纵然有情,也不过是一时迷惑。他要你回大夏为帝,他要你设立后宫,他盼着你留下子嗣,他、他、他,还有他,都等着你成为一代明君,为他们加官进爵……”

    刀尖对着船上的大臣们,一一指去,他以前并不在乎旁人怎么看他们,“你我之间自是不用对他人解释,但事到如今,若还由得他们胡乱臆测,还不知往后有多少麻烦。”

    “你想说什么?”

    “说你是我的,说我不会再给你自由,让你肆意决定去留。江湖传言我南宫苍敖行事放纵不羁,任意妄为,此言不差,现在我就告诉你,你必须留在我身边,也必须每次在我身边微笑,倘若他们强逼你为帝,我就灭了大夏!如此一来,一了百了,看谁还要你为帝!”

    他收起了洒脱的面目,露出一脸似笑非笑的森然,像是玩笑,又分明满是威胁,船上众人除了君湛然之外,都想摇头。

    什么不对人解释,什么任凭旁人胡乱臆测,这二人分明人前人后,早已用言行告诉世人他们的关系,要是还有人质疑他们为何会在一起,只能说那些人根本就不懂这二人的脾气。

    君湛然叹了口气,“实在胡来。”

    “不喜欢?”他回头。

    “你说呢?”还是这么一问,君湛然是有意不让他如愿,不肯给出答案。

    在表面的漠然之下,他也时常会冒出一些坏心思,总会在有意无意之间折磨人,南宫苍敖却喜欢的紧,这岂非正说明了他已不再被心底的阴霾所控。

    他们俩旁若无人,纪南天却满腹忧虑,他以为这二人就算互相牵念,多少也是为了做予人看。

    如君湛然这样的人,行事是绝不会莽撞的,但他却时常不去顾忌他人的眼光,与南宫苍敖在人前举止亲密,如此,不是有意令人相信他们之间关系匪浅,还能有什么缘故?

    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越是紧密,煌德便越是恐惧,所以纪南天一直以为,就算这二人之间有情意,也断不至于到了一个人离不了另一个人的地步。

    正是因此,待一切尘埃落定,他又来求见君湛然,他以为,这次会有不一样的答案,毕竟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但没想到……

    纪南天恍然发觉,也许,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就算他们确实是做予人看,也并非如他所想的假戏真做,却是真戏假作,利用一切可利用之物,不正是湛王一贯的做事方法?即便是他的私情,若能起到作用,便只管用了就是。

    “老了老了,老的看不清眼前的事了,没想到湛王对南宫苍敖如此情深,不要皇位也不要子嗣,老臣总还抱着一丝希望,大夏皇族不会绝后,如今看来……”纪南天长叹一声,心里懊悔,当初就不该放湛王在登基大典上离开。

    他的懊悔明眼人都看得出,南宫苍敖一眯眼似乎有话要说,君湛然却先开了口,明显已十分不耐,“要我说几次,我不坐这个皇位并非为了他。”

    “不是为了他,还能是为了谁?”纪南天离南宫苍敖远远的。

    “连普通百姓都知道,有句话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不要这皇位,自然是为我自己。”他像是在对纪南天解释,目光却始终不离南宫苍敖。

    他是在说予他听,他在对他解释,他不要皇位并非顾忌他,他是在说,不想让他为此歉疚。注视着君湛然,南宫苍敖连鹰眸里的厉色都柔和起来。

    “夏国是我煌家的,这不假,但我早已不是煌湛,为何还要为大夏的社稷负责?”君湛然回头又问纪南天,问的理所当然。

    纪南天愕然,张口欲言,君湛然一抬手,径直说道:“自当年流落江湖的那日起,我就已不再是皇族中人,夺回大夏,是为我自己,也是为百姓。如今,我已讨回当年血债,也令大夏免于毁在煌德手中,大夏不再欠我,我也不欠大夏。”

    “你别忘了你终究是永盛帝之子!”纪南天已毫无办法。

    “我自然是,但我想,父皇在天之灵,当不愿看到大夏因我而毁吧。”他说到大夏将会毁灭,还是一脸云淡风轻。

    一手指了南宫苍敖,“若我登基为帝,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毁了夏国。”

    “即便如此,你也执意要我登基吗?”眼神一转,他看向纪南天,目色诡秘。

    南宫苍敖早就收起了刀,双臂环抱站在那里,什么都没说,却无人敢断然反驳他不会那么做,至少纪南天不敢赌这个可能性。在场所有人,更无人敢把这句话当做玩笑。

    纪南天看着君湛然,就像从未认识过他,他可还是那个执念于报仇雪恨的君湛然?

    君湛然却不管他怎么看,“纪南天,我早就说过,煌德在当年就已经死了,只是,你们谁也不信。”他说的很慢,慢慢环视周围,从一个个大臣脸上一一看过去。

    “我说复仇是为自己,不是为了皇位,煌德不信,我说我要杀煌德,是为自己,不是为了夏国,你们也不信,事到如今,你们是不是都觉得自己看错了人?”他笑,笑的一脸嘲弄。

    “假如没有当年,或许我会登基为帝,忧国忧民,做个好皇帝,但可惜,没有假如。”他迎着江风,深深吸了一口气。

    “从今往后,我君湛然只为自己而活!”

    临江而立,江风将衣摆吹起,他的身影飘然欲飞,众人注视,竟不知如何开口。

    纪南天想责备他不为大夏考虑,话到喉间,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当年的血仇,后来的责任,身为夏国皇族,君湛然背负太多,但没有人想到,他竟会当真抛下一切,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他可是夏国仅存的皇族啊!

    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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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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