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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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深渊的爱 作者:简柚

    正文 第45节

    自深渊的爱 作者:简柚

    第45节

    他挂了机。

    次日,霍定恺来上班,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他的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江寒黑着两个眼圈进来递交资料,他也什么都没说,嗓音沙哑却连眼皮都不抬。

    邦迪,仍旧贴在他的眼角旁。

    霍定恺接过资料,听他说完,等江寒正要转身退出去,却忽然喊住他。

    “回去休息。”霍定恺淡淡地说,“明天再来上班。”

    江寒愣愣看着他。

    “去睡一觉。不然你会出纰漏。”

    江寒的眼帘一垂,片刻后,才轻声说:“是。”

    等他出去,霍定恺站起身来,走到窗前。

    他凝视着楼底,十分钟后,江寒从电梯出来,他走到门口,转头望着身后的大厦。

    霍定恺站在窗口,他静静望着楼下的男人,望着那张扬起的脸孔。七月的阳光明亮刺目,但霍定恺只是一动不动站在那儿,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楼下……

    直至那人慢慢转过身去,越走越远,最终走出他的视线。

    那一刻,霍定恺的手指,轻轻握住柔软的窗帘。

    ……像握住一只柔软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配乐……或者说专属霍定恺的歌:陈奕迅,《我不好爱》咳咳,身为作者,本来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说啥都白搭,大家就这么看吧~

    第164章 第 164 章

    霍定恺从林秘书的办公室出来,往自己的办公室走了两步,又停住。

    他在原地站了两秒,转了个方向,往秘书办公室的隔壁走去,那边是助理办公室。

    门开着,不用走太近,霍定恺就能看见两个人正在屋里小声商讨着什么,是运营总经理的副手在和江寒谈工作上的事。

    霍定恺远远看着他们,他能看见江寒的表情有点严肃,他早就发觉,如今的江寒不那么爱笑了,不像三年前,总是笑盈盈的,明亮的眼睛弯成月牙。不再笑的江寒看上去有点冷,情绪好像被堤坝给拦了起来,只有在十分激动或特别放松的情况下,闸门才会打开。

    想及此,霍定恺微觉遗憾,他很喜欢看江寒笑,他曾用很多种办法来逗他笑。那时候,这种事一点都不困难,只需他稍稍用点手段,江寒就能笑得稀里哗啦的,哪怕他自己看娱乐节目,也能对着电视屏幕笑得像个傻小子。

    但是现在,江寒不爱笑了,不光不爱笑,他的脸也有改变:少年时瞪起来就圆溜溜的眼睛变长了,更显得双眼皮的痕迹深而长,本来圆圆的鼻子也因为脸的消瘦,变得纤而窄,腮帮上鼓鼓的肉也没了,瘦得双颊塌陷,他连发型也改了,黑发盖在前额上,几乎遮住眼眉。那黑发像一道封闭真相的帘幕,只有在极罕见的时候,下面那双长长的眼睛里,才会闪现出不同寻常的光芒,像夏季暴雨前的荒原,青到发黑的长长野草,在被暴风扫过时,偶尔闪现一道青色的光……

    留意着江寒的这些改变,霍定恺内心不知是惋惜还是惊讶。他几乎难以想象:自己曾把这样一个男人抱在怀里。

    仿佛感觉到了有人在门外,江寒抬起头来,一看到霍定恺在门口,他赶忙站起身。

    “到我办公室来一趟。”霍定恺淡淡地说。

    江寒跟着他进来办公室。

    “有什么事?”

    霍定恺坐下来,他想了想:“薇薇安明天回国。”

    江寒吃了一惊:“是么?是回来旅游的?怎么突然间……”

    “不光是她,她丈夫,双胞胎,还有她婆婆,都一起。”

    江寒笑起来:“这么多人啊,这可是个大旅行团。”

    霍定恺没笑:“薇薇安的婆婆得了绝症,活不了多久了。”

    江寒顿时卡住!

    “老人家去国离乡六十年,一直没能回来。这次是因为时间不多了,再不回来就得留下遗憾。”霍定恺抬头看看江寒,“他们只在本地逗留一两天,然后马上辗转各地。除此之外,老太太还要回湖南乡下看看。”

    江寒不禁唏嘘,他想起新婚之夜,那个被布置得如同民国洞房的房间,那就是薇薇安的婆婆的“手笔”。

    “需要我来安排么?”他问。

    霍定恺摇摇头:“已经有人安排了,这方面你不用操心。”

    “那么,有什么我可以做的?”

    霍定恺沉默片刻,终于道:“我们的事,我没有和薇薇安说过。他们之所以要在这儿逗留一两天,就是为了来看望我们。”

    江寒顿时明白了。

    “老太太还惦记着我们,我不希望她知道真相。”霍定恺抬起头来,“所以,他们过来的那一两天,你得回玫瑰园。”

    江寒呆住了!

    “但只是那一两天而已。”霍定恺马上说,“这是为了安抚老人家的情绪,她的情况本来就不好,听见坏消息会更伤感。”

    江寒低下头,哑声道:“我懂。”

    次日,霍定恺和江寒一同去接机,薇薇安的样子没变,她丈夫略有点儿发福,当年还在上幼稚园的双胞胎,如今已经是一对玉树临风的小小少年了,走出机场的时候,很多人都忍不住往这边看。

    他们还认识江寒,一见面就大呼小叫扑上来,一叠声地喊他“小寒”。

    双胞胎的父亲慌忙喝止,说,小寒是你们叫的么?

    江寒却一点儿都不在意,他笑道:“没关系,成天先生先生的,听着也把我叫老了。”

    于是一群人被接到了玫瑰园。那儿房子很多,这么多人也住得下。

    暌违三年,此刻再度踏入玫瑰园别墅,江寒的心都止不住乱跳!但他不敢把这份激动表现出来,更不敢四处打量、怀念追忆,他只装作是主人的样子,帮薇薇安把行李搬进来,又带着双胞胎去浴室换洗。

    当晚,苏锦纶做了一桌家宴,因为薇薇安的婆婆是湖南人,所以他做的就是一桌湘菜。老太太因为生病,脸色不大好,但精神却好得不得了,她一个劲儿和苏锦纶还有安嫂攀谈,因为苏锦纶恰恰也是湖南人,安嫂则是以他同乡的身份被介绍到别墅来的。离开家那么多年,老太太乡音未改,三个人谈得热火朝天,倒把其余人都丢在一边。

    薇薇安十分郁闷,她觉得这下才是真正的“到了外国”,因为她中文本来就差,湖南话更是一句都听不懂。大家都笑,桌上的氛围奇怪而热闹,讲国语的,讲英文的,讲湖南乡下土话的……全都混在一起,大杂烩一样。

    饭后,老太太余兴未尽,又和苏锦纶他们去厨房,打听正宗湘菜的做法,霍定恺和薇薇安夫妇闲聊,江寒则陪着双胞胎,给他们解释接下来的旅游路线。

    薇薇安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不由笑问霍定恺:“舅舅当真不打算留一个?”

    霍定恺笑而不语。

    薇薇安的丈夫说:“前段时间不是听说,舅舅打算要个孩子么?还和薇薇安打听了凯瑟琳的消息——凯瑟琳生了个女儿。”

    江寒听见这话,耳朵不由竖了起来!

    霍定恺微笑道:“想想还是算了,我没精力对付小孩子,到时候不知道是被气死还是累死。”

    薇薇安的丈夫说:“没关系,江寒很擅长对付小孩子。你看,他能让双胞胎这么老实坐在客厅里。这种场景我一年见不到五次。”

    薇薇安笑道:“不要男孩子,到时候舅舅要个女孩,女孩知道疼人。”

    双胞胎听见,不依起来:“女孩哭起来没完没了!女孩最麻烦!”

    “对!女孩子最事儿多!和她们约会,打扮要两个小时!”

    “而且还不许我跟着,‘汤米,就不能叫你弟弟走开么?’——为什么我得走开?为什么不是她走开?天哪!我和汤米这辈子都没分开过!”

    江寒笑起来。

    “小寒,你该要个男孩子。”双胞胎之一的汤米,很认真地和他说,“你和霍先生应该弄个男孩子,往后你可以教他打棒球!”

    “对!一定得是男孩,因为你是绝对没法教女孩子打棒球的。”

    江寒不由怅然,虽然是绝无可能实现的事情,然而哪怕只是幻想一下,他依然觉得很美好。

    夜深,把客人们都安置了,江寒这才回到卧室,他推开房门,不由愣了愣。

    霍定恺穿着睡袍,靠在床头读书,房间的陈设和他走之前……不,和江寒没出事之前,一模一样。

    那些装饰物都回来了,窗子上的金属栏杆也被拆下来了,台灯换了一盏新的,因为旧的那个被他给砸碎了,但新的这一盏和旧的很相似,都是圆圆的蘑菇泡,里面散发着晕黄的灯光。

    听见他半天没动静,霍定恺抬头看了看他,淡淡道:“还站那儿干嘛?”

    江寒这才回过神,他进屋来,关上房门。

    但终究他还是迟疑道:“不然,我去楼下……”

    “你是想明天一大早被薇薇安看见你睡沙发?”霍定恺冷冷道,“别没事儿找事儿,就老老实实上床。”

    他这么说,江寒才走到床边,有点别扭地爬上床,拉好被子。

    霍定恺把灯关上,他也躺了下来。

    一时间,俩人只是静静躺着,谁也没出声。

    江寒觉得古怪,他以为他这辈子都没法再回玫瑰园,没法再回这房间。却没想到此刻竟然又躺在这张床上,和霍定恺躺在一起……

    但这只是做给隔壁客人们看的一场戏。

    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呢?

    俩人都没睡着,而且彼此都知道对方没睡,江寒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过了一会儿,他还是觉得怪怪的,于是又翻了个身。

    “干嘛?”霍定恺突然问,“睡不着?”

    江寒缩在被子里,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不习惯么?”霍定恺又淡淡地说,“和我睡在一块儿,感觉不习惯了?”

    “我没那么说……”

    “你和司徒明徵睡惯了,换个人就不行?”

    江寒觉得他这话,像无缘无故扇过来的耳光!

    他不由坐起身来:“你为什么要说这么难听的话?!”

    “这不是事实么?”霍定恺像是厌倦了似的,翻身背对着他,“你总不会说,你和他那一年什么都没发生吧?”

    江寒嘶声道:“所以你今晚是想和我讨论这个话题?”

    “我对这个话题没兴趣。”霍定恺哼了一声,“我只是好奇,司徒明徵那种公认的清心寡欲的人,你是怎么把他勾引上床的,我听说他到现在对你念念不忘,一直找人打听你的情况。看来你当初把他伺候得挺好……”

    江寒的手都在颤抖了!

    “念念不忘的不是我,而是你!霍定恺,你就只能从践踏他人的尊严里获得快感么?”

    霍定恺翻过身,一脸故作的诧异:“践踏尊严?我么?到底是谁背叛了我们的婚姻?我可没有和别人上过床!”

    江寒点点头,他颤声道:“我懂了,你恨司徒明徵,恨他和我有过那么一段,你觉得我背叛了你,虽然你从来不去想当初我是怎么离开这里的!”

    霍定恺叹了口气,他坐起身来:“我为什么要去恨司徒明徵?就为了你和他上过床?真要如此,那我可恨不完了,天知道你和多少男人上过床,要是每一个我都去恨一恨,那我真得写一篇《恨水东逝》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江寒突然从床上跳起来!

    霍定恺一把抓住他!

    “你想干什么?!”他恶狠狠道,“是想闹给客人们看么!”

    江寒用力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他冷冷看着霍定恺。

    “我不配睡这张床,和我睡在一起是玷污你。所以你放心,我这就走。”

    “你想走?!你让我明天怎么和他们解释!”

    江寒看着他,忽然笑起来。

    “这点小事还难得了你么?说谎不正是你这辈子最擅长的事情么?”

    然后他看也不看霍定恺,抓了衣服,拉开门走了出去。

    第165章 第 165 章

    次日,江寒仍旧一早赶过来,他和薇薇安他们道歉,说昨晚突然家里有急事,不得不赶回去处理。

    然后他又和霍定恺一道将客人们送到机场,在候机的时候,薇薇安说口有点渴,拉着江寒去找自动贩卖机。

    硬币投进去,里面的可乐咕噜噜滚出来,薇薇安弯腰拾起可乐,她抬头看看江寒,轻声叹了口气:“江寒,你们的婚姻出问题了,是么?”

    江寒一怔,他会意过来,赶忙说:“不是的,昨晚我是真的有点儿急事,是我妈打电话过来……”

    “你和我舅舅已经分居很久了,对吧?”

    江寒被她说得一时卡住。

    “昨天双胞胎想看漫威手办,我看见你愣了一下,转头去看我舅舅,舅舅说了句什么,你才把双胞胎带到楼上。”薇薇安说到这儿,不由伤感,“哪有自家的藏品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的?江寒,你别瞒着我了。”

    江寒早料到这结果,薇薇安是个警探,真相怎么可能逃过一个警探的眼睛?

    “我知道,你们昨天表现得和乐融融,是为了不让我婆婆难过。”薇薇安抬起那双美丽的黑眸,她忧伤地问,“江寒,究竟是因为什么?是因为容晨么?我听说了他的事。”

    江寒只低着头,说不出话。

    见他这样,薇薇安也不好再追问,她低声道:“你知道么?今天早上六点,我起来,看见舅舅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椅子边上全都是烟蒂。看那样子他昨晚一晚都没睡。我过去问舅舅在干什么,他说,他在等你回家。”

    江寒心中一阵阵酸楚,想要解释,却又无从解释起。

    “婚姻这种事,外人本来就插不上嘴。变成这样,我想,舅舅得负很大一部分责任。我也不会劝你别走,别离开他,那样对你不公平。江寒,只要你没违背自己的真心就好。”

    薇薇安他们走后,江寒一直显得很沉默,薇薇安说,不要违背自己的真心,他并不想去违背真心,可是他无法再和霍定恺相处下去,他们的婚姻已经走向了死亡,如今他们一见面就是恶毒的争吵,互戳死穴,如果异性恋夫妇是为了孩子才勉强被拴在一起的,那么他们又是为了什么?

    没有任何人把他们拴在一起,他们之间什么确凿的牵绊都没有。那一纸薄薄的证书,没有任何人把它放在心上。

    既如此,他们为何还要在一起?

    经历过那晚的争吵,霍定恺不知为何,也不像以前那么喜欢挑衅了,有时候江寒不慎出了纰漏,他也不去说,换在以前,他是不会放过这种好机会的。

    就好像他也在思考,到底两个人还有没有必要继续下去。

    那一日,来的是个和盛铖有长期来往的客户,名义上是接风洗尘,实际还是谈生意,所以江寒特意定了一家安静的料理亭。

    对方是霍定恺认识多年的朋友,叫岑潜。俩人好些年没见面了,所以今天他是第一回见到江寒,但他对江寒赞不绝口,岑潜说,早就听说四爷身边有个助理,酒量超级好,如今外头劝酒的早就不来麻烦霍定恺,直接奔着这个助理去,还有人说得更夸张,说是就没见江寒喝醉过。

    江寒笑道:“哪有那回事?岑总太夸张了,我不过是容易示弱,我还年轻,一示弱,那些老总们自然就放过我了。”

    “会说话。果然是新法宝。”岑潜指指江寒,故意道,“四爷早怎么不带出来给我们看?”

    霍定恺只是微笑。

    酒足饭饱,岑潜说,这日式清酒喝得太闷,料理亭又冷清,不如找个会所娱乐一下。

    江寒迟疑片刻,他看看手表,已经九点了。

    “时间是不是太晚了?”他试探着说。

    “晚什么呀?这不是刚开始么?”岑潜微微一笑,他探身瞧瞧江寒,“怎么?你怕四爷不高兴你去那种地方?”

    霍定恺打了个不置可否的哈哈。

    江寒勉强一笑:“我今晚清酒喝得有点多……”

    “这算什么!果子泡出来的,跟水似的!”岑潜嚷嚷道,“我都大老远坐飞机跑过来了,不能不给我面子吧?”

    江寒一听,着慌了,赶紧摆手:“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岑潜嘿嘿一笑,看看霍定恺:“四爷,去不去?还是老地方。”

    霍定恺但笑不语。

    看他这样,岑潜故意凑过来,用小到刚好让江寒听见的声音说:“难道说,因为江寒这孩子在跟前管着,四爷不敢去?”

    江寒一怔!

    还没等他弄明白这话的意思,就见霍定恺的脸色微微一变。旋即,他淡淡一笑:“什么敢不敢的?今天本来有点累,既然岑总这么想去,那咱们就去呗。”

    江寒突然明白过来,他有点难堪:“我就不去了,公司里还有点事……”

    岑潜哈哈一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有什么事不能推到明天做?少拿这一套来搪塞我!江寒,四爷既然发了话,你就得跟到底!我可都听说了:你在四爷跟前从来都惟命是从,怎么?难道我听来的是假话?”

    对方把话说到这个地步,江寒只好答应。

    三人从料理亭出来,上了霍定恺那辆幻影,今天不是高建业开车,他这两天身体有些不舒服,替代他的是他侄儿,也是在盛铖里帮忙的。

    江寒在副驾驶座,他也不知道所谓“老地方”是在哪里,又不方便问,只好期待从后座俩人的谈话中摸到线索,但岑潜只一路说着笑话,霍定恺呢,时不时的笑两声以示捧场,结果听了半晌,江寒也没琢磨出目的地是哪儿。

    车又开了半个多小时,江寒渐渐觉察出不对劲,这条路,他再熟悉不过了!

    五分钟后,幻影停在了一家俱乐部门前。

    江寒怔怔望着那霓虹闪烁的招牌,他的脸,霎时变得惨白!

    ……是他做酒童的那家俱乐部。

    岑潜和霍定恺都从车上下来了,几个伶俐的服务生赶紧迎上去,有容貌英俊的少年上前挽住霍定恺的胳膊。

    但霍定恺没往里走,他转过头来,望着车里的江寒:“还不下车?”

    江寒全身僵硬地坐在副驾驶座,他呆呆望着霍定恺,望着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就好像突然间不认识他了!

    良久,江寒才慢慢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

    梦游般跟着霍定恺他们走进俱乐部,不管身边的男孩子怎样和他说笑,江寒始终低着头沉默不语,但他内心,却好像火山在爆发,燃烧的岩浆嚣叫着在他的血管里翻滚,烫得他周身的血管壁都要四裂开来!

    赶过来招待他们的是俱乐部经理,江寒并不认识,想来原先的那个已经离职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新的经理自然是认识霍定恺的,但却不认识江寒。

    “我的助理。”霍定恺微微一笑,“他从没来过这种地方,帮我找个好孩子来陪他。”

    这话,简直像刀一样剜进江寒的心!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霍定恺,后者却冲他微微一笑:“怎么了?难道你害怕来这种地方?不应该啊!”

    岑潜哈的一声笑道:“四爷你该多带江寒到这种地方来玩玩,你看看他,一进来脸色就那么差,估计是太不习惯了!”

    霍定恺若有所思点点头,然后对经理说:“对了,前两年我在这儿遇到过一个男孩子,叫艾伦的,他还在这儿么?”

    经理笑起来:“四爷记性真好,这么多年了都还记得呢!艾伦在的。”

    霍定恺微微一笑:“让艾伦来陪陪我的助理。”

    一伙人上到三楼,进来房间,几个酒童上前陪酒。其中一个叫“阿斐”的,长得格外清秀,而且似乎特别会来事儿,他很快就和霍定恺熟起来,后者甚至用手指弹他的脑门,又把他抱在怀里,笑问他最近功课怎么样。那个叫阿斐的男孩一听,顿时懊恼起来,他捂着脑门道:“为什么所有人都问我这么严肃的问题?我爸问,我妈问,跑到这儿来玩,结果四爷还问!都说了我很笨,是个草履虫!我的功课从来都不好!”

    一群人都笑,唯独江寒不笑,只盯着地面。

    不仅不笑,他那本来就紧绷的脸颊,甚至隐约显出几分青色!

    这时候,一个男孩拉开门走进来。阿斐扬起手:“艾伦!过来!”

    众人都抬起头来,包括江寒。

    进来的是个十七八岁的男孩,一脸羞涩,一张容貌清秀的娃娃脸,很漂亮,但也很孩子气。

    阿斐以主人的姿态,指了指江寒:“四爷的助理,江先生。”

    艾伦一声不响在江寒跟前坐下,他低着头,拿过酒瓶,给江寒倒了半杯酒。

    旁边的岑潜突然大笑,他指着江寒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在相亲么?怎么脸对着脸都不讲话的?”

    一时间,房间里所有人都大乐。

    江寒不讲话,是因为他讲不出话来!

    进来的这个叫艾伦的男孩,黑眼睛圆圆的,鼻头圆圆的,耳朵圆圆的,脑瓜也是圆圆的。

    江寒身上,一阵阵发冷!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霍定恺会找这个孩子了!

    岑潜在旁边盯着瞧了一阵,忽然咦了一声:“四爷,我头一次发觉,艾伦和江寒长得好像!”

    “是么?”霍定恺扬扬眉毛,“我怎么没觉得?”

    “真的!”岑潜索性站起身来,他指着江寒道,“你看!脸型!神态!五官样貌……都很像!”

    他这么一说,酒童们全围了上来!

    艾伦被他们看得窘了,他红着脸道:“怎么会?岑总你别这么说,我是什么人?江先生又是什么人?我们怎么会像呢?”

    霍定恺在旁淡淡道:“为什么不能像?艾伦,江寒只比你大十岁,仅此而已。”

    那个“仅此而已”,像毒针扎在江寒的耳膜上。

    他放下酒杯,站起身来走到岑潜和霍定恺面前:“岑总,四爷,今晚我不能陪着了,公司里确实还有事没做完。”

    这话一出来,全场都安静下来。

    霍定恺面无表情,岑潜看看江寒,年轻人脸上神情淡漠,语气也平平静静的,虽然什么都没有,但他能感觉到那里面隐含的针刺般的胁迫感。

    “真的有事?”他诧异地问。

    江寒点头:“真的有事。明天十点有个关于融资的会议,我的报告还没结尾,得回去赶工。”

    岑潜无法,只得去看霍定恺:“如果四爷让你走,那你就能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霍定恺的脸上。

    江寒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四爷,我确实得回去。”

    凝视着他,良久,霍定恺点点头:“好吧。”

    从房间出来,将门关上,也将那一屋子欢声笑语关在身后,江寒突然有点眩晕,他扶住墙壁,片刻后,粗重地喘了口气,这才重新站直了身体。

    幽魂般从三楼一步步下来,江寒的心脏一阵阵剧痛,痛得他喘不过气。今天的打击来得太猛烈,太意外:曾经帮他挡住外来侮辱的那个人,如今,竟然故意弄出这种场面来侮辱他,霍定恺选了个只有他看得懂的方式来打击他,这简直比当着众人的面奚落还要伤害他。

    江寒只觉得,他身体某处被豁开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巨大伤口,自他身后,这漫长的阶梯上扯出看不见的一路斑斑血迹……

    十一点差五分的时候,霍定恺回到了盛铖总部。

    他上到27楼,看见总裁助理的办公室灯还亮着,于是信步走过去。但还没走到门口,却见灯熄灭了,江寒从办公室里走出来。

    看见他,江寒停下了脚步。

    “原来你真的跑回来了。”霍定恺笑了笑,“岑潜说,你只是拿加班做幌子,我和他赌了输赢,所以现在我回来看看。”

    江寒扬着脸,一言不发望着他。

    “怎么?生气了?”霍定恺端详着他的脸。

    “我为什么要生气?”江寒淡淡地说。

    霍定恺似乎有点惊讶:“我以为你今天故地重游,会很开心呢。”

    江寒点点头:“我确实很开心,多谢你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想起当年我们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霍定恺笑起来:“你把岑潜吓得不轻,他非说是他的提议惹了你,我就和他说,怎么会?江寒怎么会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江寒看着他,突然笑了笑:“对。江寒怎么会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他明明是个没有丝毫尊严可言的可怜虫,完全可以任人侮辱。”

    霍定恺更诧异:“这么说,你觉得你今天被侮辱了?”

    “也许更觉受辱的是你。”江寒淡淡地说,“竟然找了个酒童来做助理,最后竟然晕了头,还和这个酒童结了婚。”

    “你果然生气了。”霍定恺点头道,“我没想到你把早年的事如此放在心上。”

    “把当年的事一直放在心上的是你。”江寒平静地看着他,“你总忘不了提醒我,我是从什么地方起步的。你想借此机会提醒我,我是心存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不愿拒绝岑潜,因为你觉得丢脸,不想让他过度猜测我们的关系。你恨不得跟我撇清,撇得干干净净,一丝一毫的关系都没有。对你而言我就是存在于你过去的一个污点,不,应该说,在你眼里我浑身都是污点,擦都擦不干净。也许你说得对。往后,我不会再存妄想了,你自由了。”

    霍定恺冷冷盯着他:“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不管你是想为他殉情到死,还是想找个人重新开始你的人生,都可以的。我不会再多一句话。我本来就不该干涉你的人生。说实话,这样子一个劲儿痴心妄想,连我自己都觉得惹人嫌。我怎么能指望跟你破镜重圆呢?我怎么配呢?你放心,往后,你的事情我不会再管了。你做任何决定,我都不会再反对。如果你想离婚,可以。文书下来了,我立即签字。”

    霍定恺的脸色微微一变:“你打算和我离婚?!”

    “想离婚的是你。”江寒纠正他的话,“难道不是你三番五次的想和我离婚么?你说得对,不过是个头衔,你根本不把它当回事,我干嘛还要抓着死死不放呢?我们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了,分居的时限也快够离婚标准了。更何况我还和别人上过床,你嫌弃我,不愿再维系我们的婚姻,这我完全能理解。我不会怪你,甚至我得多谢你,今天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确实不如那些年轻的孩子新鲜水灵,反正来路都是一样的,如果你喜欢,就挑一个来陪着吧,像当年你挑我那样。比如今天那个阿斐,看起来挺不错。或许他能带给你新的人生。至于我,你大可放心,我会在这间办公室继续做下去,什么都不会和他说,我已经死心了,过去的事就让它灰飞烟灭吧,不用害怕,我不会妨碍到你的新幸福。”

    然后,他微微欠了欠身,快步朝电梯间走去。

    ……只留下霍定恺一人,独自站在走廊上,失神无语。

    一个礼拜后,江寒发现,那个阿斐真的到了霍定恺的身边。

    他被霍定恺从俱乐部里领出来,住进了玫瑰园别墅。

    第166章 第 166 章

    高建业最近一段时间身体有些不好,上了年纪的人,免不了生个病什么的。其实去年他就和霍定恺说过,得找人来替他,高建业推荐的是他的侄儿,一个诚恳忠厚的中年人。但霍定恺总舍不得让高建业退休,后来他说这样吧,能干一天是一天,到什么时候真的不能干了,就再找人替。

    最近两个月,高建业住院不能来上班,接替他的就是他的侄儿高强。但霍定恺总有些不习惯,偶尔来不及调配,霍定恺会干脆让江寒来开车。

    比如,他会让江寒开车去接喻斐放学。

    阿斐姓喻,今年刚刚考上大学,因为在大一,课程还很多,几乎得天天去学校。第一次被霍定恺要求开车去接他时,江寒愣怔了良久。

    “公司里有其他司机……”他轻声说。

    “其他的司机又不认识他。”霍定恺满不在意地说,“费不了你多大功夫,一个小时就行了。”

    江寒站在那儿,沉默不语。

    霍定恺抬头看看他:“当年也有总助开车接你放学。”

    江寒知道霍定恺说的是真的,在他拿到驾照之前,偶有一次或两次,来不及调配高建业,霍定恺身边就会另有人开车去送他。那时候江寒没过多留心对方是谁,只知道是霍定恺的助理。

    然后,他一声不响拿过钥匙,离开办公室。

    喻斐很吵闹。

    这是江寒的第一印象,这小子一上车,就好像车内安上了一台迪吧的音响。他会不停的问江寒问题,所有的问题无一例外都是关于霍定恺的:四爷中午吃的什么?四爷今晚会不会过来?四爷今天要不要加班?四爷最近有什么应酬?……

    十个问题,江寒可能会对其中的两个给予回答,其余的,一律都是“不清楚”。

    问多了,喻斐也看出江寒不乐意搭理他,于是他就不再问,索性一个人在后座自娱自乐:听很大音量的歌,然后跟着一块儿唱,因为插着耳机听不见自己的嗓音,所以他永远唱得荒腔走板惨不忍听。

    每当这种时候,江寒就开始专心数前面车的车牌,若是堵车,他就会在心里把前面的车牌号码一个个相加。

    唯有这种办法,能把他和后座的小子从心理上隔开,不然,他担心自己早晚得忍不住,一拳挥过去。

    当年容晨应该也是这样烦他吧,江寒记得,当年他看自己,就像看一条恶心的蛞蝓,恶心得简直要作呕,和他说两句话,如同施恩。

    现在,终于轮到江寒自己恶心了。

    江寒也明白,霍定恺为什么非要做这种事,他就是要借此方式打击他,时刻提醒着他:自己那玫瑰色的过去,已经被人取代了。

    是的,完全取代。

    喻斐如今就住在他当年住过的玫瑰园别墅,睡在他当年睡过的二楼卧室,他的那些大学课本,就堆在当年江寒堆放课本的书桌上,他坐在江寒当年坐过的沙发上,吃着江寒当年曾停不下嘴的冰激凌……

    一切的一切,如同复制。

    喻斐不大像江寒,但是那种活泼得让人烦的气质,倒很有几分像当年的梁安久,那种根本不会受伤的厚脸皮也像安久,然而在江寒看来,安久比喻斐好得多,至少安久至始至终都没有侵犯过他的领域。

    而喻斐不同。

    如今,玫瑰园所有的部分,都涂抹上了这个叫喻斐的男孩的阴影。江寒甚至都没法再在深夜里怀念从前,因为一想到此刻躺在那张雪白大床上、被霍定恺搂在怀里的人不是他,而是那个阿斐,江寒就崩溃得想死。

    他唯一美好的回忆,他念念不忘、甚至常年借以自欺的温情过去,就这样被霍定恺给毫不留情碾碎了。

    有的时候,他甚至得开车送霍定恺去接喻斐放学。

    起初,江寒还和霍定恺辩解,还希望他能找别人做司机。后来江寒就不辩解了,因为他看见了霍定恺的用意。

    霍定恺就是要让他看着喻斐从大学里飞奔出来,如当年的他那样。

    他就是要让江寒看着喻斐钻进车里,一把抱住他,亲热的说个不停,如当年的他那样。

    他就是要让江寒听见他们在后座有说有笑,甚至举止亲昵……一如当年的他自己。

    那些时候,江寒就不出声,他的眼睛始终平视前方,盯着前面车的车牌。

    “今天英语又没考好。”喻斐在后座嘟囔,“再这么下去,我拿不到四级证的。”

    不用看后视镜,江寒都能知道,他此刻正半躺在霍定恺怀里,脑袋和肩膀横在霍定恺的大腿上。这小子从来就不肯老老实实坐在后座上,如果条件允许,他简直要在车后座拿大顶。

    然后,江寒就听见霍定恺笑道:“不用担心,到时候我让江寒给你辅导一段时间。”

    江寒差点没踩煞车!

    喻斐一听,来了兴趣,他趴在前座椅背上:“江先生的英语很好么?四级成绩是不是很棒?”

    沉默良久,江寒才道:“不,不太好。”

    霍定恺却故意道:“怎么会?我记得你说过,当年你还帮人代考六级呢,江寒,你不记得了么?”

    喻斐哇了一声:“那肯定好到爆!我也想找人代考!干脆,江先生,你来替我考四级好么?”

    霍定恺笑道:“傻瓜,他都快三十了,怎么可能帮你代考?一进考场不就露馅了?”

    “真的看不出来呀!”喻斐还不死心,“江先生看着挺年轻的,我们班上还有看着像四十多的呢!人家还说那是自来旧,到时候要是考官怀疑,江寒先生也可以这么说:我是自来旧!”

    霍定恺大笑。

    江寒拼命握着换挡器,他生怕下一秒自己会一脚踏在油门上!

    他现在明白,为什么容晨当年如此嫌恶自己了,他甚至感到奇怪:容晨怎么没有一刀宰了他!

    不,他比容晨更惨,至少容晨还有一道“不爱”的护身符,可他连那道护身符都没有。

    偏偏喻斐还不依不饶的问:“江先生,为什么不说话?你帮我去代考好不好?”

    霍定恺慢条斯理道:“阿斐,江寒生气了。”

    喻斐吃惊地看扭头看他:“为什么生气?”

    霍定恺笑而不语。

    喻斐会意过来,他松开扒在前座上的手,嘀咕道:“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干嘛这么小心眼?”

    江寒沉默片刻,才道:“四级确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就算考不过也无所谓。现在你看得严重,十年后,就是一张废纸。”

    “且,你们当然这么说!”喻斐不服气道,“可我现在很为难啊!我脑子不行,记不住单词,都说了我是个草履虫嘛!”

    霍定恺低低笑起来,他搂过喻斐,一面亲吻他,一面小声说:“草履虫不是很可爱么?又健康又阳光,比成天阴阴郁郁的强。”

    喻斐被他逗得咯咯笑起来,他被霍定恺亲得有点气短:“可不是!而且我还是你的救生圈!你的止血绷带!你的沙漠甘泉!……”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车一个急刹,喻斐的脑门,“咚”的一下撞到了前座上!

    他一声惨叫,双手捂住头,“你干什么啊!会不会开车啊!”

    江寒定了定神,才低声道:“刚才有辆卡车突然变道,他没打灯。”

    喻斐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本来就在堵车!他就算变道也不会快到哪里去呀!”

    江寒沉默不语。

    霍定恺则安慰道:“好了好了,只是头撞了一下,干什么发这么大火?”

    “只是撞一下么!”喻斐更火,“都撞出包来了!你看!这么大的疙瘩!肯定撞红了!”

    霍定恺把他的头抱住,又给他揉着脑门:“真是的呢,本来里面的单词就不多,这下又给撞丢了十几个。”

    喻斐被他逗得又哭又笑。

    “为什么你没撞着?”他不服气看着霍定恺,“为什么偏偏我撞得这么疼!”

    “因为,我有先见之明。”霍定恺微微一笑,“我知道会刹车。”

    车到了玫瑰园别墅,喻斐下了车,蹦蹦跳跳跑进去。霍定恺看看车旁面无表情的江寒,他淡淡道:“你可以回公司了。”

    “是。”他轻声说,眼帘都没有抬起来。

    等到霍定恺也进去了,江寒这才慢慢转过身,望着面前的别墅。

    白色的欧式建筑,前面是殷红一片的玫瑰花圃。他能看见二楼的窗帘没有拉上。九年前,他就站在那儿眺望,不耐烦的蹦来蹦去,期盼着霍定恺快点回来。

    但是现在,他抬起头来,自己的身影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充满不屑的脸孔:喻斐正站在那儿,冷冷看着他。

    江寒低下头,转身上了车。

    就好像嫌这样还不够打击江寒,霍定恺后来又做了一件事,几乎要把江寒整个儿击溃。

    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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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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