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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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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深渊的爱 作者:简柚

    正文 第46节

    自深渊的爱 作者:简柚

    第46节

    那天江寒开车送喻斐回家,刚上车,喻斐就接到了霍定恺的电话,说,有件东西要送给他,但是不在家里。

    “在哪里!在哪里!”喻斐兴奋得大叫。

    “在外面。”霍定恺忍笑道,“地址已经发到江寒的手机上了。”

    喻斐扑上去,一把抓住江寒的手机:“给我的东西!快!在你的手机上!”

    江寒忍着怒气和烦躁,他停下车来,打开手机。

    霍定恺发给他的是个地址,开车过去得一个小时。

    “去嘛!江先生,现在咱们就开过去!我要看看四爷送给我什么东西!”

    江寒忍了忍,才低声道:“晚上七点,有家庭教师过来辅导你的功课……”

    “哎呀死脑筋!让那家伙等着好了!”喻斐不耐烦地在后座上扭,“先去看看四爷给我的礼物嘛!”

    “可是苏伯已经把你的晚饭给准备好了……”

    “让那老厨子自己吃!”喻斐叫道,“咱们玩咱们的!”

    江寒险些扑上去狠狠扇他一个耳光!

    看他脸色那么差,喻斐也明白过来,他嘟囔道:“不就是开个车嘛,你不开就算了,我自己打的去!”

    一想到如果让喻斐擅自行动,这小子又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故来,江寒只得发动了引擎。

    一路上,他已经开得很快了,但喻斐还在不停的催促他。

    “快点呀!明明没什么车的,你开那么慢干什么!你属乌龟爬的?!哎呀不会有事的!开快点!交警不会找上你的!就算找上了,还有什么事情是四爷处理不了的?你根本不用怕!唉,你的胆子真是太小了!还给四爷做助理呢……四爷怎么没被你给气死?!”

    絮絮叨叨连说带骂,江寒简直要被他给逼疯了!

    到最后他冷冷盯着喻斐,咬牙道:“你要再多一句废话,我把你扔高速路上!你自己走回去!”

    喻斐被他说得也吓到了,他郁闷地哼了两声,小声嘀咕道:“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开个车么?等我把我那辆宝马溜达好了,考个驾照,我也会开!”

    江寒听出不对,他不禁问:“宝马?哪儿来的宝马?”

    “闲在玫瑰园的。宝马x6。”喻斐得意地笑了笑,“四爷说,给我开着玩儿……”

    “给你开着玩儿?!”江寒的声音都颤抖了。

    “干嘛大惊小怪的?不就是个破宝马么?”喻斐撇撇嘴,“四爷说,我刚学会开车,准保跌跌撞撞的。那辆宝马他本来就不想要了,停那儿也碍事,正好给我做玩具,等我开厌了就扔掉,他给买更贵的跑车。”

    喻斐说完了,好久没听见江寒的反应,他凑上来看了看,忽然有点害怕。

    “喂,你是不是心脏病犯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青?你要是不舒服,那就先把车停下来……”

    “我没有不舒服。”江寒轻声打断他,“老实坐那儿吧。”

    接下来,整个旅途,他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到了地方,江寒这才发现,是靠近码头的场所。还没等他将车停稳,喻斐欢呼着就从车里蹦了出来:“游艇!我的游艇!”

    是的,是一艘洁白的游艇。

    江寒怔怔站在车前,他看见,艇身上写着鲜红的几个字:米迦勒。还配有一个小小的红色十字架。

    霍定恺正笑笑站在游艇前,看喻斐跑过来,他牵住男孩的手:“这么这么久才来?”

    喻斐嘀咕道:“因为你的助理是个乌龟速度的胆小鬼!”

    霍定恺朗声笑起来。

    “是送给我的么?!”喻斐望着那辆游艇,不由兴奋不已,“真的是给我的?米迦勒?是什么意思?是个外国人的名字么?”

    霍定恺笑了笑,他摇了摇喻斐的手:“你去问问江助理,他知道是什么意思。”

    “江先生,你知道米迦勒是什么意思么?”

    “我才疏学浅,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江寒平着一张脸,淡淡地说。

    “哦,也许你可以拿手机上网查查。”喻斐转了转眼珠,“你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喻斐笑笑望着他,霍定恺也笑笑望着他,两个人的笑容都那么相似,冷冰冰的,带着嘲讽。

    暮色阳光里,江寒忽然觉得眩晕,觉得这一切像个噩梦。

    他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米迦勒是个天使。”

    “是么?”喻斐有点意外。

    “嗯。一个据说‘吹响号角就能让死者复活’的天使,既然能让别人复活,他自己肯定也死不了,就算死了,也会不断有新的冒出来替代——四爷,您说是不是呢?”

    霍定恺的脸色,立时变得冰冷!

    江寒仍旧挑衅般看着霍定恺,眼神里没有一丝惧色。

    第167章 第 167 章

    不久之后,霍定恺把江寒叫进办公室来,说有事情要商量。

    “阿斐的英语太差了,音标都没学好,天知道他是怎么考进大学的。”霍定恺说,“江寒,你能不能抽点空去辅导一下他?”

    江寒直视着霍定恺,良久,才道:“我不是家庭教师。”

    “我知道,但那孩子不喜欢请来的家教,一个两个的都被他给撵走了。”霍定恺似乎有点烦恼,“可他的成绩差得我都看不下去!其实也用不着你太多时间,一周两次,每次一个小时就够了。”

    “我的英语并不好。”

    霍定恺很吃惊:“雅思7分还不好?”

    “我教不了学生。”江寒平静地说,“林秘书耐心很好,也许她可以帮你这个忙。”

    霍定恺扬扬眉毛:“为什么你不肯?我记得你很喜欢做滥好人的,为什么连这种事都不肯帮?”

    江寒不出声。

    霍定恺似乎恍然大悟,他点点头:“你不喜欢阿斐。你很讨厌他……”

    “我不讨厌他。”江寒淡淡地说,“我只是和小孩子谈不来。”

    “为什么谈不来?”霍定恺还追着问,“阿斐不是很可爱么?他和我说,他已经尽力讨好你了,可你总是摆脸色给他看——你到底是哪里不满意他?”

    “我对他没什么不满。”江寒静静道,“我只是对你用这种手段来打击我感到疲倦。”

    霍定恺盯着他。

    “看见我痛苦,你就那么开心?在我面前和他亲热,就那么让你满足?”江寒说到这儿,声音放轻,“你总是做这种事。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

    霍定恺冷冷看着他:“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真的没意思,没意思得很。”江寒顿了顿,“如果没别的事,总裁先生,我想回办公室继续工作。”

    霍定恺无可奈何叹了口气:“等一下。下个礼拜是阿斐的生日,帮我挑件礼物给他。”

    “这种事,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江寒冷淡地说。

    霍定恺看了他一眼:“怎会。年轻男孩的心思,你不是应该比我更了解么?”

    “我不了解。”江寒近乎厌倦,“如你所言,我已经不年轻了。”

    霍定恺还不死心,又问:“那你觉得送什么好?江寒,如果是你,你又想得到什么礼物?”

    江寒静静盯着他,良久,他忽然说:“我想要一颗子弹。”

    霍定恺一怔!

    “给我一颗子弹,记得要正中眉心。”江寒看着他,他突然笑了笑,“就像当年你给梁安久的那颗。”

    霍定恺的脸,霎时变得铁青!

    冷冷看了他一眼,江寒不再说话,他转身走出办公室。

    但是工作上,霍定恺几乎挑不出江寒什么错。莫如说他变得更严谨了,直如一台完美高效的工作机器,就好像他如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

    工作之余,江寒仍然陪着霍定恺出去应酬,虽然单独在霍定恺跟前,他的话极少,也不肯笑。但一进来交际场,到了那些商人、银行家或高官面前,江寒就会立即换上一副笑盈盈的脸孔,说起话来又圆滑又亲热,叫人没法抵挡魅力。

    就因为江寒这个能耐,每次有酒宴霍定恺都会带着他。霍定恺自己不嗜酒,更讨厌被人逼着喝,所以劝酒的就都会冲着江寒去。而江寒仗着自身酒量好,一般都来者不拒——

    “早就听说四爷身边藏了个海量,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有人将一杯酒递到江寒跟前,“小子,这杯你得喝!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江寒一笑,他接过酒杯:“舍命陪君子。”

    然后他一饮而尽。

    四周围,响起一片叫好声!

    霍定恺只坐在一旁,微笑不语。但他的眼睛盯着江寒的脸。他能看出,江寒脸上的血色越来越少,他的面色越来越苍白。

    霍定恺十分熟悉这变化:刚喝了几杯之后,江寒的脸会出现潮红,再多喝几杯,那血色会逐渐褪去,他的脸会由红转白。喝了一斤之后,江寒的脸色会显得更白,血色全无。

    同时,奇怪的是,江寒的精神状态反而会亢奋,嬉笑怒骂妙语连珠,喝得越多,他的精神就越好,那两只眼睛亮如寒夜新星。

    除非是极端疲倦的情况下,或者在私下场合,江寒才会允许自己失控,烂醉如泥。但一旦是在公开场合,在应酬场子上,只要周围有一个外人看着他,这男人仿佛就会产生无穷无尽的自控力,绝不失态、绝不混乱、绝不哭闹呕吐……那些叫人皱眉的举止,从来没有在江寒的身上出现过。不管喝了多少酒,他永远都能保持正常的言谈举止。

    换而言之,他的酒品好到爆。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不被围攻?甚至业内有戏言:谁能把四爷身边的江寒当场灌醉,醉到失态,那他就能拿到众人投下的丰厚赌注。

    但是今天,灌酒的这群人似乎来者不善,尤其那个地产联合会的吴会长,一杯接着一杯不停,他自己不怎么喝,却不停往江寒跟前递酒杯。

    终于,江寒脸色有点迟疑了。

    “吴会长,这杯……就算了吧,我都喝了这么多了。”

    对方佯作生气:“这话偏偏只对我说,可见江寒你是不把我老吴当自己人!”

    他这话一说,旁边几个架秧子起哄的就更闹。

    有人觍着脸凑过来道:“江寒,吴会长的酒你都不肯喝了,那我这杯是不是就更难了?”

    还有人说:“四爷现坐这儿给你壮胆呢!江寒,你怕什么!”

    霍定恺侧过脸来,望了望江寒,他能看见江寒那张白如纸的脸,像洗了很久的亚麻布,苍白到近乎透明,仿佛能看见毛孔。

    那个吴会长见霍定恺望着江寒,于是故意笑道:“四爷是不是心疼了?果然,江寒不过多喝了两杯,你们看,四爷就紧张起来了。”

    他这么一说,他的同党心腹也凑过来,一脸猥琐道:“老吴你也是!灌谁不好?要去灌江寒!你难道不知道咱们四爷片刻离不了这孩子?真把他灌出个好歹来,四爷晚上回去,得不知有多难过呢!”

    这话说得太暧昧,也很难听,江寒不由去看霍定恺,他发觉霍定恺脸上那点点淡漠的笑容,已经快消失了。

    心中无端一苦,江寒转过头来,他强打精神,端起那杯酒笑道:“您这说的哪里话!我算什么?我们四爷哪有那么小家子气……”

    他的话还没说完,霍定恺却站起身来,手按住江寒的胳膊:“江寒,可以了。”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今天你也喝得够了。”霍定恺笑笑,“几位前辈照顾你,让你过足酒瘾,但也不能太过头。”

    这最后三个字,霍定恺说得有点重,其中冷森之意,在座所有人都听出来了!

    “所以这杯,还是我来喝吧。”

    然后,只见霍定恺端起那杯白酒,一饮而尽。

    呆滞的气氛只持续了几秒,很快,四周响起一片叫好声!

    每个人都被震惊到了:那个从来不被劝酒、也不热衷喝酒的霍定恺,竟能把这么一大杯六十度的白酒一口喝进去!

    破天荒了!

    酒宴散后,江寒去洗手间洗了脸,从里面出来时,他还是头重脚轻。但旋即,胳膊就被霍定恺给拉住了。

    “过来,先休息一会儿。”他低声说。

    江寒懵懵懂懂被他拉着,去了宴会厅后面的小包房。里面只开了小灯,黑黑的,霍定恺把他推到长沙发上,他关上门,然后取来凉毛巾敷在江寒的脸上。

    “……高强还在车里等着。”江寒小声说。

    “让他等。”霍定恺淡淡地说,“你不舒服就休息,不用急着回去。”

    江寒昏昏沉沉半靠在沙发里,他的胃有些难受,四肢僵硬,眼球里面一剜一剜的刺痛,仿佛一点光线都受不了。对面瓦数极低的壁灯照着他,他不太舒服的把头埋下去,避开了那灯光。

    霍定恺看出来,他起身把那壁灯关掉,屋里黑了下来。

    江寒歪在沙发上,他觉得极倦,四肢百骸像要散掉,要一点点远离他,唯有胸口那股烦闷还在翻腾。霍定恺坐在他身边,用冷毛巾给他一点点擦着脸和手。

    “胃里还是难受?”他轻声问。

    “嗯,还没下去。”江寒呼出一口浓浓的酒气,他哑声道,“没关系,过半个小时就好了。”

    霍定恺沉默片刻,忽然道:“往后,盛铖不招待这帮子烂货,容霁为难就让他为难去!”

    江寒苦笑:“你明明不喜欢喝白酒,为什么今天还要去喝那杯?”

    “我是不喜欢喝酒,可我更厌恶他们的嘴脸。”霍定恺冷冷道,“今天我不来做个了结,他们到现在也不会消停。”

    江寒叹了口气:“你这样,他们更会抓着把柄大做文章。吴会长那些人,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让他说去!”霍定恺忽然打断他,“我不怕!”

    他这句之后,房间顿时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江寒感觉到,霍定恺把手伸过来,轻轻盖在他的额上。

    那一瞬,他浑身不禁抖了一下,也不由伸过手去,盖在霍定恺的手上。

    “小寒……”

    他听见霍定恺低声唤他,但那之后,江寒等了良久,却再没声音。

    无缘无故的,江寒忽然觉得悲伤透顶。

    下一秒,他将霍定恺的手拿开,自己支撑着站了起来。

    “该回去了。”他打开了壁灯,低头走到门口,没有去看霍定恺,“今天周五,喻斐还在家里等你。”

    然后,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第168章 第 168 章

    没有人喜欢喻斐。

    苏锦纶非常讨厌这小子,他和江寒说,真不知霍定恺是上哪儿找来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儿。在苏锦纶看来,喻斐连当年的安久都不如,至少安久幼年贫苦,还懂得体恤仆佣。

    江寒明白苏锦纶的讨厌是源自何处,喻斐非常不成熟,不具备一点点世俗交往的能力,他就只会俱乐部里酒童的那套黏人手段,而除了“客人”也就是霍定恺之外,他对谁都不客气。他对安嫂呼来唤去,他把高建业当成仆人指使,把苏锦纶当成厨子,是的,他还真把苏锦纶看成一个普普通通、得看他脸色行事的厨师。他根本就不知道苏锦纶在霍定恺的眼中,地位有多高。

    在江寒看来,喻斐这小子的眼睛真是白长了。

    喻斐甚至连容庭都敢得罪,容庭有一次过来找霍定恺,他是来给霍定恺检查身体的,容庭从医院直接过来,手上拎着医疗设备的箱子,身上还穿着白大褂,恰好霍定恺不在家,喻斐独自一人横躺在客厅沙发里,把音响放得震天响,是那种舞曲风格的流行音乐,吵得容庭头都疼了。

    容庭好心提醒他把音量调小一点声音,岂料这提醒惹怒了喻斐,他根本不知道容庭是谁,还以为对方只是个普通的家庭医生。

    他冲着容庭大吼大叫,说,容庭妨碍他听歌,如果再惹他烦,他就叫霍定恺解雇容庭。

    容庭气疯了,险些要动手,好在霍定恺正好回来,他问清楚了情况,又逼着喻斐不情不愿给容庭道了歉,这才算了结。

    容庭事后气得和霍定恺嚷嚷:“你这牵回家的是个他妈的什么玩意儿!就算是条狗,也比这小子懂道理!”

    霍定恺却笑笑,不在意道:“何必跟小孩子计较呢?二哥你也真是,小孩子的话,口不过心,听听就过去了。”

    容庭冷笑:“小孩子?他还是小孩子么?江寒刚来玫瑰园时,也这么大!江寒当年比他懂事得多!”

    他这么一说,霍定恺就拉下脸来了。

    “我知道,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在替江寒说好话,都觉得我不该把喻斐带进来,在你们心里,就非得让江寒回来,你们才满意对不对?只可惜我跟那小子一丝一毫的关系都没有了!我是绝对不会再让他回玫瑰园的!”

    容庭又痛心又难过:“如果你找个像样的,如果你真的找到了更爱的人,我不会为江寒说话,相反,我会劝他再去找一片天空。但事实上不是的。定恺,你这样折腾不休,到底有什么好?你把日子过得这么混乱,倒还不如去希腊当和尚!”

    霍定恺却冷笑起来:“怪了,我不过是带了个小孩子回来,怎么就成了你们嘴里的‘折腾不休’了?当年江寒不是我带回来的啊?当年你们不是众口一词夸我‘做出了正确选择’么?二哥,不能因为你看喻斐不顺眼,就彻底否定我的生活吧?”

    “只有我看他不顺眼么?”容庭也冷笑,“我还真想问问,如今除了你,还有谁是看楼下这小子顺眼的!还有,你也别和我玩这弯弯绕,楼下的小子其实不重要,我知道,你真正的目的是想气江寒,你气他当年跟了司徒明徵,气他离开过你!”

    容庭这话一出来,霍定恺那表情,像是要扑上来活活咬死他!

    容庭却还不罢休:“可他当年为什么跟司徒走?难道不是因为你在虐待他?!定恺,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他根本就没爱过司徒!江寒跟司徒在一块儿生活了大半年,一说起你来,他站在大街上都忍不住掉眼泪!定恺,你为什么非要折磨一个这么爱你的人?你明明受过这样的罪啊!为什么要把同样的痛苦加在别人身上!”

    也许是最后这番话,终于击中了霍定恺,他苍白着脸孔,慢慢坐下来。

    说了这么多,容庭也有些心灰意懒,他走到桌前,慢慢收拾着医疗仪器。好半天,才低声说:“下个礼拜,爸爸的寿辰,家里别的客人都不请了,就咱们几个。爸爸说,想让你带着江寒一道过去……你呢,自己看着办吧。”

    他说完,又抬头望了望霍定恺,突然冷笑道:“如果你想气死爸爸,那就把楼下那小子带去。反正小晨气过爸爸一回,你这么喜欢跟着他学,再气一回也不嫌多!”

    容庭气呼呼地走了,等他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霍定恺这才慢慢拉开面前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东西。

    是陶艺的企鹅。

    是江寒送给他的结婚一周年的礼物。

    他慢慢抚摸着那只小企鹅的脑瓜,目光却显得很茫然。

    然后,霍定恺捧起那件陶艺,把嘴唇贴在那只小企鹅圆溜溜的脑袋瓜上,他怅然叹了口气。

    “咱们还能在一块儿么?”

    养父的要求,霍定恺仍旧传达给了江寒。他说,他不勉强江寒,如果不愿意去,他会给养父解释。

    “他知道我们的事,都知道,所以没什么可隐瞒的,也不用在他面前装样子。”霍定恺停了停,才又道,“如果你想去他跟前抱怨申诉,那也可以。我不会阻拦。”

    江寒沉默了片刻,他垂了垂眼帘:“我有那么做的必要么?”

    霍定恺看了他一眼:“如果你同意去,到时候,我让老高来接你。”

    霍定恺养父寿辰的那天,江寒和他一同去了容家。当车开进那扇铁门时,他忽然想起,第一次来这里的那天。相同的季节,天气也相似,是那种好太阳的日子。但那天从一进门就能看见一排排的车辆,仆人们穿戴一新跑来跑去,远远的就能听人声和音乐声……

    现在,这一切都没了。

    今天没有请外客,没有外来的车辆停在门口,整栋楼都很安静,听不到什么声音。

    来的就只有他们这几个人,因为容霁的父亲身体孱弱,连起身都很困难,他是已得依靠轮椅的人了。

    老人在容晨出事后,大病了一场,如今虽然出院了,但也不复往日的矍铄。他一见江寒来,显得很高兴,可江寒心里却很难过,他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老爷子,对方那种绅士的儒雅风度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如今虽然思维还保持着清醒敏锐,但老人明显虚弱了很多,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当年那么中气十足了。

    不过今天毕竟是老人的寿辰,江寒也尽量表现得很愉快,他只字不提自己和霍定恺的事,只捡些有意思的话题讲,比如上次薇薇安来访的事,把老人家逗得时不时大笑。

    然后老人转头,对陪在一旁的霍定恺叹道:“这么好的孩子,你还要去为难他,定恺,往后你可别再犯糊涂了!”

    霍定恺只微笑不语。

    后来容霁他们来了,江寒看他们父子要说话,于是去厨房看有无自己可帮忙的。容庭也跟着出来,他要上楼拿药给父亲注射,走到楼梯口,他往窗外瞧了瞧:“有辆车开过来了……是不是来了什么人?江寒,帮忙去看看。”

    江寒从屋子里出来,一辆斯柯达从院子外头开进来,他走过去一瞧,从车上下来一个人,竟然是强子。

    江寒吃了一惊,慌忙奔过去。

    强子也看见了他,同样很吃惊,但却笑起来:“江先生,好久不见了。”

    江寒激动不已,他颤声道:“你出来了啊?”

    强子笑道:“是啊,出来好长时间了,改判以后就没剩几年,后来四爷又帮忙给减了刑……其实我没在里面呆多久。”

    他说得轻描淡写,江寒却清楚,事情没他说得那么容易。

    他不由哑声道:“强子,当初……是我连累了你。”

    强子赶紧摆手:“这说得什么话!江先生,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唉,说起来我还得感谢容家三少,要不是他最后把一切都端出来,包揽罪名,我还不知得在号子里蹲多久呢。”

    谈到死者,俩人一时都感慨起来。

    江寒想起来,又赶紧问:“你今天怎么跑过来了?”

    强子一拍脑袋:“忘了正事。我是来送菜的。”

    他说着,弄出个推车:“虎爷给容老爷子做了几个菜,老爷子今天不是过寿么?虎爷说,这是他的一份心,叫我给送过来。正好我也不进去了,江先生,你帮我把菜送进去吧。”

    凌虎让强子送来很多菜,再加上容家厨子自己做的,足足铺了一张大长桌。

    容霁的父亲看了看,叹道:“弄这么多,一辈子也吃不完啊!”

    容霁笑道:“瞧您说的?菜多一点,吃起来才不乏味啊。”

    “唉,可是你看看,全部人加起来,都坐不满一桌。”

    江寒听得心里难过,他知道,老爷子的意思是,有些应该来的人,却永远都不会来了。

    但容庭就赶紧招呼他坐下来,又劝他不要拘束。

    其实桌子太大,菜又太多,江寒吃得特别费劲,容老爷子看出来了,他说:“江寒,甭顾着什么礼仪了,想吃什么起身自己拿,总不至于等着我这个老头子给你夹菜吧?”

    江寒笑道:“您放心,我已经很不顾礼仪了,再要放肆,就得爬到桌子上面去了。”

    容庭笑道:“桌子太大,你用着不习惯吧?”

    江寒点头:“可不是?平时我就只用这么个小圆桌子,炒三个菜,汤都不能煮,不然做多了放不下。”

    容霁听了叹气:“你怎么连吃饭都这么对付?”

    “不是对付啊。就我一个人,做多了真的吃不完……”

    他说到一半,觉得不妥,赶紧收住嘴。

    旁边容老爷子叹了一声,对着霍定恺说:“蠢货。”

    霍定恺只低头喝汤,一声不响。

    大家只好都埋头不做声,这时,女佣捧着一大束鲜花过来,说是刚刚有人送过来的,给老爷子贺寿,花店那边说是海外下单的。

    容霁笑道:“是不是蓉蓉?她们几个的寿礼不是早上已经到了么?怎么又订了鲜花送来?”

    女佣顿了一下,她低声说:“不是大小姐……卡片上的落款是三少奶奶的名字。”

    一桌子的人,都安静了。

    容老爷子的神色更加悲伤,他喃喃道:“我不肯认这个儿媳妇,这个儿媳妇倒肯来认我。”

    江寒低头瞧着餐盘,他只觉得,身体里的食物都变成了一块块的钝器,梗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

    这个寿辰过得,真是太悲凉了。

    老爷子身体不济,心情又不好,所以餐后没多久,就被佣人推着回了房间,但他留下嘱咐,让江寒多呆一会儿,“让厨房多做些甜点给你吃”。

    第169章 第 169 章

    老爷子去歇着了,容庭说,咱们几个也别闷在屋子里了,去花园晒晒太阳吹吹风吧。

    于是又集体搬去了花园,大家在藤椅上喝茶吃甜点,容霁叫仆人把他屋子里的那罐大红袍拿来给他们喝。

    容庭说:“大哥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容霁笑道:“今天这种时候不喝,还等到什么时候去?”

    江寒却因为大红袍那几个字,勾起了回忆,他想起司徒明徵最喜欢这种茶,不由就有了几分伤感。

    但又怕他们瞧出来,于是赶紧笑道:“等会儿,容主任记得打包一些甜点给何益带回去,他就喜欢吃你家厨子做的东西。”

    容霁却说:“说起何益,我倒是想起一个人,老二,你上回带来的那个医生,姓魏的,现在怎么样?”

    “哦,你说大魏啊。”容庭笑了笑,“他已经不在我们医院了。”

    江寒一愣。

    “辞职去了深圳。他自己说,是被他爸妈和亲戚们给折磨得快想死了,只能逃出去。”容庭笑了笑,“那孩子倒霉,据说是三代单传,从上到下的长辈亲戚都盯着他,逼着他结婚。”

    江寒不由苦笑:“难怪呢,这压力也太大了!”

    “是啊。”容庭叹了口气,“所以这不是,逃走了么。其实我也能理解他父母的心情,就这么一根独苗,哪能不成天盯着?”

    霍定恺在一边却淡淡地说:“三代单传又怎么样?什么不得了的血脉,断了就断了呗,值得这么神经兮兮的么。”

    容庭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再说这种疯话,我可要抽你了!”

    霍定恺哼了一声,没说话。

    容霁却悠悠叹道:“走得好。不然,早晚也只是他爸妈眼里传宗接代的工具,捎带上他媳妇——嫁给这种人,准保是个悲剧。”

    容庭更生气,他瞪着他哥哥:“今天是怎么了?你们一个两个的,说话吉利一点好不好!”

    容霁却笑起来:“吉利能当饭吃啊?”

    容庭一摔手里的湿毛巾:“妈的,我就烦你这种云淡风轻的态度!要是不喜欢这种日子,那你也逃走啊!干嘛留下来受这几十年的罪?!”

    容霁仍旧懒洋洋道:“你叫我逃走我就逃走啊?”

    “说到底你就没那胆子!”

    “你有胆子,胆子大得连个婚也不敢结。”

    “可我至少不像你!我了然无憾!”

    “真的了然无憾?上次偷偷跟那谁去查dna检验结果又是怎么回事?”

    “那你呢?结婚前夜跑去警局认骨灰,到底是什么心情啊?……”

    眼看着俩人吵起来,而且居然互揭陈年伤疤,江寒有点慌神了,他想劝,又不知怎么劝,只拿眼看霍定恺,但是那家伙就好像听不见,仍旧一小勺一小勺的挖着提拉米苏,他把蛋糕挖得细碎,却又不吃。

    于是江寒只好硬着头皮,笑道:“两位,声音太大的话,老爷子会听见的,他那屋的窗子开着呢。”

    这样,两个人才算不吵了,容庭却仍旧一脸黑青,气哼哼的模样。

    容霁叹了口气:“老二,我知道你想什么。你就指望着一大家子人在一块儿,最好子子孙孙绵延不尽——我就奇怪了,如果想要那样的人生,为什么你自己不往这方面努力?”

    “我现在,已经完全不指望这种人生了。”容庭平着一张脸,冷冷道,“就像小晨当年说的,咱们的基因不好,怎么努力都是白费。”

    霍定恺忽然打断他:“他当年可没这么说,你别篡改他的话。”

    容庭一时愣住。

    霍定恺仍旧低着头,一勺一勺的挖着蛋糕,他慢条斯理道:“小晨的原话是,咱们这种基因,人多了互害,人少了孤单,怎么都是不快活。”

    江寒捧着茶杯,他盯着那上面的花纹,茶杯是一种冷翠的颜色,是好瓷,光滑如玉,有淡淡的流云花纹浮在上面,颇具禅意——然而透着冷,那种对世间热闹看透了的孤冷寂灭。

    他不由想起当年容晨那张总是冷冰冰的脸,现在江寒才恍然发现,那冷淡的底下,藏着的是无尽的悲哀。

    提起容晨,容庭的眼睛微微有些发红,他把茶杯放在桌上,抬头看了看他们,忽然说:“目前这样,就是极限。”

    大家都抬头看他。

    “就像今天这样,人不能再少了。”容庭说着,停了一下,“可以增加,但不能再减少了!”

    江寒忽然伤感得无法形容。

    容庭看了他一眼,又说:“江寒,明年,我希望你能多带个人来。”

    江寒愕然!

    容庭又飞快地说:“带个小孩子来。不管是谁的,不是定恺的也可以!明年,你多带个人来!”

    江寒一时哭笑不得!

    霍定恺慢悠悠道:“二哥,这种事情有下达硬性指标的么?”

    容庭恶狠狠盯着他:“少废话!不然你来完成!”

    容霁在一旁也点头:“就算变成硬性指标也不是坏事。咱们轮着来,每年多带一个人。”

    容庭困惑地看着他:“你打算带谁?”

    容霁喝茶,他从茶杯上方眨眨眼睛:“何益。”

    容庭差点把茶杯砸过去。

    “干嘛歧视他?何益有什么不好?”

    “我说的是家人!听懂了么!你跟何益上过床啊?!”

    “我没和他上过,但是也许我家老三可以呀!”

    “难道容铮是个弯的?!”

    “也许是弯的呢?咱家祖孙三代没出过一个弯的,这就不大正常,不合逻辑呀!我觉得何益挺好的,万一容铮弯了,我就给他们拉郎配……”

    “行行好吧!容铮是咱家第三代唯一的男丁,你这个渣爹就放过你儿子成不成!”

    “别说得好像同志就没出路,你看定恺,活得不是挺好的?再找个人代孕……”

    霍定恺突然打断他们:“我带不来人。”

    “……”

    “孩子什么的,你们就指望江寒吧,别指望我。”然后,他站起身,“回去了。”

    回去的车上,一路两个人都无话。

    江寒还在想着容庭的那些话,其实他也很困惑,到底是要敷衍一片的虚假的热闹,还是作鸟兽散的真实的孤单?他觉得今天这寿宴太凄凉,上次的寿宴倒是异常隆重,可最后结果又如何呢?

    霍定恺也始终不说话,他只是呆呆看着车窗外面,那样子,像是也沉入了无尽的回忆里。

    车一直开回到玫瑰园,因为江寒的那辆雷克萨斯还停在那儿,他得去取车。

    然而车刚停下来,还没打开车门,他就听见一片吵吵嚷嚷,江寒呆了呆,他似乎从嘈杂声里听见了喻斐的声音。

    再打开车门,果然那声音变得更清楚:“……都他妈是骗子!他根本没去公司!四爷今天没去盛铖!为什么我不能去找他?!”

    紧接着,是苏锦纶不紧不慢的声音:“四爷是去贺寿,那种地方,你跟去不合适。”

    “我跟去怎么就不合适了?!什么了不得的寿宴?四爷非得瞒着我偷偷去?!”

    江寒看见,霍定恺皱了皱眉。

    这时,喻斐也从屋里跑出来,他跑到车跟前,一眼看见了江寒。

    “你为什么在车里?!”他也不管霍定恺在旁边,顿时气势汹汹地冲着江寒嚷,“这是四爷的车,你怎么会在车上的?!”

    江寒冷冷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车上?我是四爷的助理。”

    “可是今天你们不是去上班!”喻斐气得脸绯红,他盯着霍定恺,又指着江寒,“为什么他可以跟去,我就不行?!”

    霍定恺有点不耐烦,他挥了挥手:“进屋去好么?别在外头这么吵闹。”

    江寒却突然有些忍不住了,他故意冲着喻斐笑了笑:“因为人家请了我,没有请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没防备喻斐一耳光扇过来,正打在江寒脸上!

    江寒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还没等他回过神,那边霍定恺扑上来,狠狠给了喻斐两个耳光!

    男孩子一时被他打懵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撑着地砖,抬着头,不可置信地望着霍定恺!

    霍定恺也不理他,他伸手把江寒扶稳,又掏出手帕,给他擦了擦嘴角的血。

    喻斐突然哇的一声哭起来,他跳起来就往别墅外面跑,一眨眼就跑没了影!

    江寒愕然望着他远去,又看看霍定恺:“你不去追啊?”

    霍定恺的神色有些复杂,他轻声说:“你希望我去追啊?”

    江寒一时语塞。

    后来,江寒从苏锦纶那儿听说,那天霍定恺确实没有去追喻斐,他也没让苏锦纶他们去找他。

    “是那小子自己回来的。”苏锦纶哼了一声,满脸不屑道,“早上六点,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哭。我看见了,上楼跟四爷说了,四爷下来给他开的门,放他进去了。就这。”

    江寒听了之后,心绪复杂,也不知该做何种评论。

    但是从那之后他就发觉,霍定恺和喻斐的关系似乎出现了裂痕,有时候他开车送霍定恺回去,就能听见喻斐在屋子里大吵大闹,还伴随着砸东西的声音。

    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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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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