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鼠猫]红衣白影 作者:幽若雪
正文 第21节
[鼠猫]红衣白影 作者:幽若雪
第21节
两人匆忙对视,尚未来得及言语,马已感应到陌生气息,狂躁的嘶鸣。
刹那间灯火通明,马嘶便如兵令召集了太多的人,别说自己如今失去内力,即便平日的展昭与韩彰,也不可能短时间内从这里突围出去。展昭瞬间明白元昊将他关在马棚的用意,马的警觉性和感知力似乎比人要灵敏,可是韩彰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韩彰面对他的眼神里有震惊和不可思议,他应该是误打误撞发现自己。眼下考虑不了那么多,玉堂死了,无论如何不能再让韩彰落在元昊或者襄阳王手里。
韩彰听得马嘶暗叫不好,迅速从原路掉头,没有向来路撤退而是快速堵了来路,另外开了一条相反方向,耽误的时间却足以致命,刀光剑影追着他逃遁的方向,深深地扎进土里,再□□时,刀身已被他损折。
侍卫得襄阳王命令,捉拿刺客,过于棘手时可以先斩后奏,元昊的人更没有手下留情的习惯。
韩彰很危险,展昭急得手掌里直冒冷汗,只有让如今的场面更乱,才能使韩彰有机会从刀光剑影底下逃出去,只要暂时有种理由牵制住他们深刺进土里的剑,展昭相信韩彰遁地的本事。
马,环视四周现在能借助的只有马,可是襄阳王府的马受过严格训练,哪那么容易受惊。可是破釜沉舟,必须一试。
抬眼,那马也正低下目光注视着他。
展昭的双眸因着焦虑而变得越来越黯,仿佛拉满的箭弩压抑着超负荷的崩离,拳紧紧的收,收到指节发白失了血色,收到筋脉突突醒目,那双眸子不再是温静沉敛,取而代之的是愤怒激发的狠厉和狂暴,展昭感觉一股歇斯底里的力量激得他浑身都在抖,胸膛急剧起伏。奇怪,内力似乎在一点点凝聚?明明中了毒?
马低低嘶鸣紧张的抬了抬头。
只能对你下手,我别无选择!
攥紧的拳尚未挥出,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锋利的像要割破马的喉咙,马似乎灵敏的感应到什么,注视,目不转睛的注视,继而一声长鸣挣脱马桩,冲出马厩。
展昭无力的笑,是上天垂怜么,“百毒书生”南宫博不知道给自己和白玉堂吃了什么,也许就是从那时起自己的身体对毒可以自行化解。自己方才爆发出的威胁与野兽无异吧,那马竟能敏感的感性到他周身散发出的杀气。
死亡的威胁,动物比人更加敏感。
马是群居动物,一马腾越万马追随,这匹受惊的马一挣脱,马厩里十几匹马也起了连锁反应。横冲直撞再不是一条小小缰绳能够束缚,冲去人群之中。
“怎么回事!”有人惊呼。
场面得偿所愿的混乱,即便惊马在极短的时间内得到控制,这时间已然够韩彰化险为夷。当听到侍卫禀报韩彰逃走的消息时,展昭如释重负的整个人沉了下去,仿佛栽倒的老者,卸去全身的力气,睁开被汗水灼疼的双眼,元昊站在对面。
气压骤然变低。
“展昭,留着你总能给我惹出意想不到的麻烦!”
展昭事不关己的淡淡口气:“谢谢……”
马鞭携着怒意劈头盖脸的抽下来,所过之处皮开肉绽,展昭却浑若不觉,只是笑,冷冷的笑。
直到执鞭的人抽的累了,展昭也笑的麻木了。
元昊收起鞭子,怒犹未尽,叫来自己身边的人小声耳语几句,随后将鞭子狠狠的掷在地上,甩袖而走。
那人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展昭,之后似乎叹了一叹自人群中点出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命令下去:“如果展昭明天还活着,明年的这个时候就是你们的忌日。”攒动的火把映亮展昭黯淡无光的眼,那里有死亡的气息,和一种濒临灭绝的绝望……
灭绝人性的游戏,真的不会遭天谴么。
侍卫眼睁睁看着这四个精壮汉子将展昭脖子上的马鞍解下,带走。对于这自家主子都忌惮七分的外族男人他们有着莫名其妙的恐惧,不单单是恐惧,还有丝丝的鄙夷和厌恶。
没有人真正从内心喜欢战争和背叛,血腥与妻离子散,展昭,无疑做了他们心里想做却不敢做,维护着他们渴望维护却无力维护的事,所以便成了始作俑者和刀俎鱼肉,古来成者为王败者寇,可成与败与他一个江湖人又有多大关系?
很多事无法用逻辑推理来衡量,就如展昭,亦如韩彰,没有人想到他搭进去展昭才那么狼狈逃出襄阳王府,却又不知死活的潜回来。
☆、转折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写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满头黑线——
四个人,将展昭堵在柴房一角。斑驳的影像映在展昭苍白的脸上,目光扑朔,竟是恍若隔世的若即若离。
一个迫不及待将自己上身脱得精赤,胸口一簇胸毛的汉子大意下被展昭窝中一脚,粗暴的搓着被踢中的心口窝半晌才有力气不干不净的骂着:“草,敬酒不吃吃罚酒,看老子干的你跪地求饶!”似乎心有余悸,一个失了内力的人出手这么要命?高声招呼:“来来来,多久没特么开荤了,上头给咱们个男人尝尝也算长见识了。”
一人踊跃,其他人跟风,三个人将范围圈的越来越小,空气仿佛也被抽空,充斥着腐浊的污秽之气。展昭下意识的退了退,背抵在墙上,退无可退。
玩味的看着:“哥几个,谁先上?”
“你是不是刚才被踹的下半身不听使唤了?”
“滚你妈的!”
“上?”
“我先来!”
淫笑声,辱骂声,不绝于耳。
站在三人身后的第四个人看着沉沉合目的展昭略皱了皱眉头。
展昭的牙龈咬出血来,默不作声的承受,承受着扑面而来的男人口里的腐气和汗气熏天的身体,那男人一手在他胸前狠抓,另一只手急不可耐去捕捉他的下身。
耻辱!
展昭的忍耐只为一鼓作气,那男人接近时他已拿捏到分寸,只听得干脆的骨裂之声,那男人已经被展昭使巧劲卸了膀子,猪嚎之声尚未出口,展昭手上用力,那人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声,头一沉,眼看毫无生气的身体重重的砸在展昭身上眼中满满的不可思议,展昭厌恶的支撑着,捏紧喉咙的手顺势一带,尸体跌向旁边。
抬眼时,已如受伤的兽,本能的抗拒。
身体将毒慢慢化解,竟可以循序渐进的自行冲破受制的经脉,内力也明显比方才凝聚了许多。展昭心上略略宽慰,另一人已红着眼扑上来,在他眼中,前一个人只是大意了才着了展昭的道,他不相信一个中了毒又被封住内力的人能有多大能耐,到了嘴边的肉不甘心就此放手,何况放走展昭元昊怪罪下来一样死路一条。
展昭刻意使脚下步子虚浮,貌似勉强躲过他一记虎拳,身体踉跄后倒,在那人自认乘胜追击的迫近时,展昭身形一让反手一记掌刀狠狠的切上那人脖子,又精准又利落。
骨骼断裂之声犹为清晰,第二个人应声而倒。
恨和屈辱,使展昭下手不再留丝毫余地。
第三个被死亡震得清醒的人在瑟瑟发抖,一步步后退,却被第四个人在身后曲肘勒住脖子,向旁边一扭,脆生生的响,那人的头便偏向一旁,死不瞑目。
展昭不解的看着这个人将三具同伴的尸体拖到一处后,俯身跪在自己身前。
“小的龙尚,见过展大人。”
展昭搜尽记忆,却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此地不宜久留,展大人跟我走!”
展昭缓缓摇头:“我没有理由可以相信你。”
龙尚面上焦急,却依然保持着跪地的姿势:“小的接到宫主密令,确保展大人安全。”
“宫主?”
龙尚如实回答:“暗月宫宫主,夜鹰。”
展昭苦笑:“他的人脉还真是无处不在。”勉强支撑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你还是尽快想想自己的退路吧,连夜出府去找夜鹰或许他可以救你。”
龙尚起身:“展大人,你一个人出不了襄阳王府的。”
展昭黯然道:“我本没奢望出去。”
“那你……”
“你快些走吧,”不管这个人是不是夜鹰的人,他都不希望这个人再死在自己面前。
“展大人,”龙尚急步上前,展昭却迅疾抽身,封住他的穴道。
“展昭,你!”龙尚不明白展昭为什么会出手,自己并未漏出破绽,而且他出手全然不似内力尽失之人,方才他就机警的察觉是以才不敢像那三人一般轻举妄动,到底怎么回事?
展昭摇头:“你太心急了,”说着指尖用力,龙尚腕上吃痛,自指缝内滑落一打造精细的短窄刀片,迎着龙尚的惊惧展昭坦言:“我从不觉得杀人有趣,是你们逼我的,现在我不杀你是因为我想我们不会再见了。”一句话,似唏嘘似感慨,展昭不觉得今夜自己能活着走出襄阳王府,也同时能肯定不用自己动手,放走了自己元昊定然不会放过龙尚。
所以,不会再见了。
与此同时,陷空岛除白玉堂外的四鼠,夜鹰,七落等人也已兵分两路,潜入襄阳王府。也许因着展昭和白玉堂,也许是一己之私,朝廷的明争暗斗完完全全演变成江湖纷争。
四鼠要为白玉堂报仇,夜鹰要为一族的人报仇,为浮尘报仇。
同时,为展昭雪耻。
几个人的伸手想要躲过王府侍卫并不难,尤其是夜鹰,他根本就是个无所顾及的存在,伸手矫捷,狠辣无情,凡是遭遇他的侍卫都被无声毁灭。
蒋平的责任是盗取盟书,白玉堂三探冲霄楼,直到陷身铜网阵,方才意识到襄阳王的阴谋,襄阳王处心积虑怎会让通敌名单所在之地公诸于众,冲霄楼不过是个幌子,一个众人皆知的假象,真正的通敌名单另藏他处,韩彰惯用硫磺火药一类,加上彻地的本领,将冲霄楼周边埋下大分量的炸药。徐庆是个憨实汉子,只为给自家五弟报仇,负担炸药的差事自然落到他身上,卢方七落分散开寻找展昭下落。
卢方最先发现被展昭封穴的龙尚。
“说,他在哪?”卢方口里所指不言而喻,龙尚却会错了意,“卢,卢岛主,别杀小的,小的说,说……白五爷被关在冲霄楼。”
卢方悲喜交加,七尺高的汉子竟落下泪来,自家五弟竟然还活着,转念间抽身便走,他生怕蒋平韩彰一个兴起先自己一步点了冲霄楼。
蒋平进来时叫人准备了许多老鼠,旁人问他做什么用,他也爱答不理,夜鹰看在眼里略一沉思,倒是别有深意的笑笑。蒋平见他笑,知他狡猾肯定猜出这些老鼠用意,索性抬了抬眉毛,引得胡子也动了动。
夜鹰不以为然:“蒋平,你捉的这些个送死的勇士,似乎都是你的同类。”不等蒋平摆出吃瘪的表情人已笑着走开。
如今那些被下了小剂量迷药的老鼠都苏醒过来,一个赛一个的精神,蒋平将盟书小心揣进怀里贴身体一层,将老鼠一只只捧出,边做还边念叨着:“小乖乖们,待会就看你们啦。”
自角落里擦亮火折子,将老鼠尾巴上事先绑好的引线点燃,老鼠受惊,带着引线四处乱窜,将火源带向冲霄楼各处角落。
蒋平全身而退,银鼠信号响彻中天。
接到信号,韩彰引爆炸药。
巍峨直惯天际的冲霄楼刹那间烟火缭绕,夜的黑与火的灿成鲜明对比。没有人在乎是否打草惊蛇,冲霄楼这一把火可谓烧的痛快,众人只知展昭身陷襄阳王府,却在听得急匆匆赶回来的卢方诉说经过后彻底傻了眼,不知该做个表情,该哭该笑。
白玉堂被关在冲霄楼?油和炸药借着风势已迅速将火带到三层,并快速蔓延。整个冲霄楼的火势急速蹿升。这时候告诉他们白玉堂在冲霄楼,怎么救!!
“大哥呦喂,你干嘛不早说!”蒋平急得直搓手。
卢方急道:“我哪里知道五弟在里面!你点子多,快想办法啊,总不能眼睁睁的看五弟被自己人烧死。”
徐庆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倘若五弟真被咱哥几个给害了,我也不活了。”
韩彰急的跳脚:“说什么丧气话!”
明知白玉堂在楼内,不得不救,可五鼠里能破机关埋伏的人只有白玉堂一个,人又在冲霄楼里,如何是好!
急得团团转。
夜鹰紧要关头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急得徐庆大声叫骂。四鼠就如热锅上的蚂蚁,乱了方寸,只想不顾身家性命的硬闯。
迎着火光,烟火中一个人的身影飞燕一般掠上楼身,借力攀沿直上,矫捷的身影纵然起落。
徐庆睁大眼脱口而出:“展昭!是展昭啊!”
卢方面色因激动而泛红:“走,我们就一道去会一会这冲霄楼!”当下提了兵器纵身而起,哥几个一应而起。
“哎,你们等等我,等。。。”几经周折,终攀不上众人高度,蒋平水下功夫了得,陆地上的本事却是被白玉堂无数次的奚落。
“你可真有出息!”妇人之声嘲弄却不失威仪,严厉又不失宠溺。
蒋平闻听先是惊诧随即便咧开嘴:“干娘?您老怎么来了。”腰间一紧,人已被带了上去。隐匿江湖三十几年的捆龙索再现江湖。
来人正是白玉堂的干娘,人称“江宁婆婆”,惯用的兵器是水火不侵刀枪剑戟不入的捆龙索。
江宁婆婆一把提了蒋平,脚下借力向更更高处攀去,心里有气不觉失口:“你们几个崽子快把天捅出个窟窿了,我还能不来?”
蒋平干笑两声,心虚禁声。
“白玉堂!”展昭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痛仍倔强的一遍遍喊着那人的名字,此时支撑他不倒下的便是寻到白玉堂。
随他之后纵身上来的几人也焦急的寻着。
不见踪影,白玉堂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消息埋伏被江宁婆婆逐一破解,依然不见那抹白。遥闻一声令下,箭矢夹着怒意破空而至,如风如雨,众人进退两难,火势蔓延烧的面赤身烫,又要应对襄阳王府侍卫的箭弩,箭头的莹莹蓝紫光晕昭示着淬毒的痕迹。展昭没有巨阙应对起来犹为棘手,江宁婆婆一锁击落展昭身前箭弩,护在他身侧。
“婆婆?”展昭喜忧参半。
江宁婆婆淡然一笑,随后扯开嗓子:“都给我聚到一处来,分散着给人家当靶子射吗?”略一分神间一毒弩迎面而来,力有千钧,挟着呼呼劲响。
四鼠闻声且战且退,与展昭江宁靠拢,眼见那毒弩的生猛去势是江宁婆婆挥捆龙索的右臂,捆龙索鞭长莫及,对敌有利有弊,近身之斗捆龙索丝毫派不上用场。
箭若飞蝗,众人自保间余光瞥见一点蓝光啄向江宁婆婆手臂,却无力顾及,江宁牙一咬已铁了心接下这一箭。展昭离他最近,看的最真切,对于箭的来势也最清楚,是襄阳王赵爵的手笔。襄阳王久经沙场,宋氏的铁桶江山少不得他的战功赫赫,箭的力道和精准程度可谓无人匹敌。
经不得考虑,时间已不允许展昭做出正确估计,来不及撞开江宁婆婆,只容徒手接箭。
箭矢如同脱缰的惊马,撞进展昭手掌的箭势直冲裂虎口,依然目标不减去势划破江宁手臂,展昭冷汗落下,江宁眼疾手快为他挡去射来的冷箭,急道:“展昭,你怎么样?”
展昭摊开手满掌的暗红,迎着江宁婆婆担心的目光勉强笑道:“这毒,奈何不了我。”
江宁婆婆半信半疑,低下头借着月光火光,地上被展昭折断的箭头泛着冷光,江宁紧蹙的额中待看到展昭掌中流出的血液颜色慢慢转红才略略舒展。
千钧之际,不顾性命的救下他,若不是展昭折断淬毒的部分,眼下中毒的便是自己,这救命之恩,江宁心上铭记。
难道那人所说是假的?面对混乱卢方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弓矢之声略歇。
襄阳王一干人等于冲霄楼外围喊话,束手就擒,交出名单便释放白玉堂。众人举目望去,惊见侍卫环肆之中押解一人,熟悉的身影,化成灰烬展昭依然不会忘,不敢忘。他真的还活着么?然白衣血染,凌乱苍白,头深深的沉下去,无半分生气,展昭的心顿时仿佛从楼顶坠下去,恍惚间已退到他身侧的蒋平扶了一把。苍白无色的脸和那一身凌乱的鞭伤,蒋平心上一窒。
展昭再抬头看白玉堂时,泪模糊了白色视线。似乎很久没落泪了,所以心中才特别的疼特别的闷,一口气,咽不下吐不出,哽咽成灾。又似乎这两日特别多的流泪,多到不像个男人……展昭发现自己天真的脑子坏掉了,此情此景竟然还在留恋白玉堂曾经痞笑着掷下的那些狠话。
倘若他能再说一次……
倘若他完好的站在自己面前……
倘若他再嚣张的拿剑指着自己……
他什么都肯依他。
哪怕是从今而后离开朝堂,离开开封府,做个无拘无束的江湖人,他也会依他。
只要,他活着。
只要,还能笑对他。
☆、反击
世界上没有倘若,也不存在假设。
展昭目光盯着那抹白,盯得死死的,目光中的焦聚比火焰炙热,白玉堂感觉不到,他若醒着岂会感觉不到?
展昭下意识向前迈步,蒋平觉察他神情有异担心的扯了一把,展昭步子虽顿住,目光却更加深晦黯淡,映衬着熊熊火焰的眸子里那点白越来越明亮,越来越刺眼。展昭睁大双眼承载着那清晰的刺痛。
“展兄弟?”卢方也觉察到哪里不对。
江宁婆婆远眺襄阳王府众人:“老婆子今日来就是要带我那小崽子走,咱们江湖与朝廷从来井水不犯河水,但今天既然结下梁子,我江宁女也不是怕死之辈,最多不过是个鱼死网破,为救我那崽子,也算划算!”声音用内力送出,没有刻意的强调,却将立场坚定不移。
襄阳王冷笑:“白玉堂在我手里,既然各位都不在乎鱼死网破,”岿然一叹,“事到如今,本王又何尝在乎破釜沉舟……”
兵令如山,侍卫将冲霄楼层层围拢。朝廷上下早已蠢蠢欲动,一向敦厚仁慈不问世事的赵祯远比他想的复杂,早已不再是当年可以随意玩弄于股掌中的奶娃娃。既然事情已然败露,不妨赌一赌天数搏一搏命运!用身家性命赌大宋天下,这代价划得来。只是这些不必要的江湖人,今日必须要死!刚才那一箭被展昭挡下,襄阳王恨之入骨。
一声令下,将士齐整待发,其中不乏江湖人,□□齐振,却又一部分明确指向白玉堂。
江宁婆婆不屑道:“哼,趁人之危当真不要脸!”
襄阳王面色暗沉:“自古胜者为王败者寇,没有当年的陈桥兵变又哪里来的今日之大宋王朝?”
卢方听不下去了:“好一派振振有词!勾结奸党私通番邦,嗜杀成性称霸一方,苍天有眼,这等品性焉能坐一国之君!”
襄阳王眸色锋利,闻听此言怒极反笑:“卢方,江湖上再怎么人颂雅号你们陷空岛五鼠都不过是鼠辈,这里还轮不到你放肆!只要我手指动一动,立刻叫那锦毛鼠变成刺猬!”
卢方闻声色变:“你敢!”
引来襄阳王哈哈一阵狂笑:“你大可一试,看我到底敢是不敢!”
展昭只觉那笑声穿透耳膜,下意识的将头偏了偏,目光却未离开那抹白,若十几只箭弩共振齐发……
心上没来由的一痛,他展昭不允许任何人动他!
“王爷,你要的盟书兰谱在我手上,一命换一命,用我交换白玉堂!”展昭此言一出,蒋平警觉的摸了摸胸口,盟书仍在,展昭要干什么?
襄阳王赵爵冷笑相激:“传闻中猫鼠私相授受,看来并非空穴来风。”
展昭嘴角勾的发苦:“用活人交换死人,王爷并不亏本。”
襄阳王道:“说盟书兰谱在你手上,我如何相信?”
展昭心底隐隐一痛,低声道:“四哥,得罪了!”探手入怀,蒋平来不及反应,盟书已被展昭抄在手里,方才自称兰谱在手时蒋平不经意间的小动作证实了展昭的猜测,擎手一扬:“王爷若还是不信,展昭也无法。”
“展昭你?”蒋平一时竟说不出感受,那人明明是要救自家五弟,可是换做平时这人万万不会做出这样不顾大局的事。
盟书兰谱上的通敌名单正是朝廷不惜代价要谋取的有力证据,今时一旦失手,襄阳王权倾一方掌管水旱两路,纵虎归山羽翼日丰岂不棘手百倍,他毕竟是皇上的叔叔,再要捉他,无凭无据何以信服于天下。
可看向展昭时,他面上除了焦虑却是一派坦然。道道鞭伤醒目刺眼,举起盟单的手因着救江宁婆婆而伤,尚未凝止的血染了名单……
展昭,蒋平竟然丝毫不意外白玉堂会爱上他,只是这爱,让两人都太辛苦。
襄阳王不变表态,展昭也不再说话,就这样僵持。
有人自襄阳王耳中耳语几句,襄阳王点头,遂令众兵收了箭弩,放一干人等下来。几人莆一落地,火势中直冲宵汉的冲霄楼缓缓塌陷。
襄阳王心疼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又是雄霸天下的精锐:“展昭,本王听说你中了冰火九重天之毒?”
意在试探,展昭不觉苦笑:“王爷关怀,展昭铭感五内。”
襄阳王道:“摈退左右,你一个人走过来。”
“不可!”江宁婆婆试图阻止。
“婆婆,展昭虽生犹死,倒不如破釜沉舟赌上一赌。”
“展昭,你这话说的够重的,什么叫虽生犹死,婆婆我不懂。”
展昭惨然一笑:“婆婆不需要懂,只需知道展昭心意已决,莫要再加阻拦。”
江宁婆婆花了半晌来懂展昭话里的意思,最后理解为白玉堂身死他不愿独活。再想阻拦,展昭已经在五步之外,重重箭矢锋芒之下。
“果然有情有义!”襄阳王大笑,似故意放低了声音却是全场人依然听得到的分贝:“展昭,你知道李元昊迟迟不去的用意是什么吗?”
听到这个名字,蒋平留意到展昭周身都跟着一震。
“你,展昭,元昊留下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你!”襄阳王径自说着,丝毫不介意众人投来的非议目光,望着展昭苍白如纸的脸色,又一阵冷笑。
展昭浑身都在抖,鞭伤格外的疼,刻意的用自制力去平复,换来的却是愈演愈烈的失态。陷空岛的人没有人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唯有白玉堂…
展昭一步步向他走来,那点白是他唯一的方向,手里握的生疼的是重中之重的通敌名单,毅然决然的步履踩进白玉堂的骨血,以命相换。
两日的时间,展昭失去的已无法用锥心刺骨来衡量。这条命可以不计,他却不可以再眼睁睁失去白玉堂。哪怕那抹白已魂归九霄,他亦不会允许他人再在自己眼前动他一分一毫。
拳握紧,目光收聚,周身被杀意笼罩。
执兵刃的侍卫慑于他的胆魄,自顾自的后退,竟在面前闪出一道人墙,兵刃尚未离手,心已败。
襄阳王暗地里得知赵祯将调兵的一半虎符给了展昭时候就在想,他到底有何过人之处可以令上至九五至尊下至江湖草莽为他神魂颠倒!古来红颜祸乱,可今日立于身前的却是堂堂正正的男人,毅然不容亵渎。就方才接下自己那一箭的卓绝,试问当今朝廷几人能及!
襄阳王不禁仔仔细细的打量,映着火光,这男人有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深邃辽阔而又脆弱,明明灭灭的火把连接天上的星,印在这人眼中是温存的成色,遭遇了那么多,他的脊背依然是挺直的,犹似陪王伴驾烟雨楼前第一次见他,那时候他的眼睛是活跃的,像这跳动的焰火,轻而易举便使自己的得力干将一败涂地,令自己在皇帝面前颜面尽失。那时候龙颜上展开那抹赞许有目共睹。
今天,这个人再次走进自己的视线,眼中的精光磨砺成黯淡,温润蜕变成隐忍,然那腰背脊梁依然是刚直不弯的气量,恍然觉得用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来形容眼前这个年轻人再贴切不过。
只是,眼底瞬间暴起寒戾,这个人永远不可能为己所用。
再过完美的珠玉也终究是他人囊中之物,索性摧毁:“昨个被元昊压在身底下,今天依然可以傲然不群,展大人果然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展昭几乎站立不稳,顿了顿,攥紧的手掌摊开艰难的迈步,迈向白玉堂。
襄阳王的眉心跳了跳。
白玉堂恢复知觉的第一时间听到的就是襄阳王句句见血的挖苦讽刺,心上翻江倒海,一股腥咸卷上胸口,暗暗告诫自己,宁可打掉牙吞进肚子也不能再做一时意气,展昭正一步步走近,他不能再让自己成为要挟的筹码和利器。
他要让展昭知道,他同他在一起。
展昭努力将目光从白玉堂身上移开,因为他意料之外的发现白玉堂的手指动了动,极其微小的动作,却足以令他忽略掉所有的侮辱与刺痛,随着白玉堂的气息,原本沉落淤泥一般死寂的心竟然瞬间活了过来。
白玉堂曾经大言不惭的说过,一只手起主导作用的永远是拇指,没有拇指做什么事都平添了难度,之后绽开璀璨的笑,展昭,一只手上如果我是拇指,你便是最靠近拇指的位置,唯有与你靠拢我才觉得活着有意义,而你也注定要跟着我。说着便伸出手比划了一个拇指靠拢食指的手势,更加得意忘形的笑。
方才白玉堂的拇指微不可见的动了动,与食指相靠。
“王爷是否该兑现承诺放了白玉堂。”那淡淡隐藏的笑竟是这烟火缭绕中最温暖的一笔。
“本王所言,自然兑现,只是那盟书……”
“王爷不释放白玉堂,展某誓死不会交出盟书!”
襄阳王笑:“展昭你看清楚,你中毒在先受辱在后,莫不论区区血肉之躯,即便是钢筋铁骨也挨不过我手上这千钧毒弩,所以,你没有资格跟本王谈条件。”
展昭抬头步上一步,与襄阳王仅十步之遥,面色依然苍白,喑哑道:“王爷所言极是。”
襄阳王因着展昭少有的识时务而喜,同时四下死士却也目不转睛的防患于未然,襄阳王便如众星捧月于众侍卫之中有恃无恐,一个先中西夏的冰火九重天又被自己毒弩损伤的人,又能支撑多久?
一个人缓缓走近,试图将刀架上展昭脖子然后取走盟书。展昭只是无力的看着他手里的刀一点点逼近,没有任何反抗的举动反而配合的艰难的举起手。
襄阳王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
展昭微不可见的摇头,下一秒,风行雷厉的夺刀,身形骤然逼近,借着燕子飞的优势和众人疏忽的间隙刀锋直逼襄阳王:“王爷错了,展某只识公理不识时务”。
惊讶层出不穷,与他的举动几乎始于同一瞬,白玉堂全力一带,两名押解侍卫面目相撞,身体颓然滑落。抽身移步,夺了侍卫的腰刀与展昭站在一起。
一切来的太突然,一切又来的太快。
死士做出反应之时刀锋已贴上襄阳王颈项,那想拿展昭手里盟书的人空着手,怔怔面对着襄阳王投来的利刃般的目光,后悔不已,自己的自作聪明无异于是将刀送到展昭手里,命不久矣,想着自己的结局差点就落下泪来。
☆、白玉堂不走
白玉堂侧目看了一眼展昭伤痕累累的展昭,每一道鞭痕印进眼底都成刺目的恨,想想自己这几日亦是游走于生死边缘不禁喜叹参半:“猫儿……白爷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展昭不敢分神,但心中五味陈杂竟比白玉堂心中的百种滋味更为复杂,像有道钩子钩起心头的疤。立身于箭弩之下,此时不是叙旧的时候,再多的言语,白玉堂一个眼神他便读的懂其中千般惦念万般相思。
只是,今日的展昭,还是曾经的展昭么,即便他想,经历那么多真的还回得去么?
“玉堂,走!”展昭的口吻冷硬,咯的白玉堂的心生疼,可他清楚白玉堂重伤在身,强提着一口真气与他并行对敌,却分明同自己一样的强弩之末不堪重负。
见白玉堂不为所动,展昭急怒攻心:“白玉堂,走!听见没有!”
白玉堂捂着胸口,定定的看展昭,这是他第几次危难之时赶他走?记不清了,很多次了,伤口很疼很疼,仿佛比刚才更深刻的疼,是源于那人的带来的感动,还是他永不改初衷的愚笨,他就真的永远都不能想想他自己么?
白玉堂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干疼的嗓子,艰涩的开口:“猫儿,我知道留下只能给你添麻烦,可你既然做了破釜沉舟的打算,有白爷陪你一起死不好么?”一贯的任性霸道化成眼下的软语相求,其中更多的是无奈和苦涩。
展昭刻意不去看他,哑声道:“多少人等着你,你先走,我有办法脱险。”
白玉堂隔着展昭抬眼望去,几个熟悉到烫眼的面孔,焦急,忧虑,正巴望着自己,火把与火光将暗夜照的犹如白昼,而看的更清楚的是那虎视眈眈的人和数不清的箭,目标对准的,都是展昭。
毁了冲霄楼,劫持襄阳王,自己若再傻到去相信这只猫可以全身而退那白玉堂真的就白活了这二十几年。
了然的笑,他的猫儿连骗人都选不对时候。
展昭目光染了一层水气:“算我求你,马上带着盟书与卢岛主江宁婆婆他们离开!此地不宜久留!”
“娘,”白玉堂怔了怔,复又释然一笑提高了嗓音:“娘,儿子不孝,也许不能给您养老送终,下辈子结草衔环……”
“我呸!”江宁婆婆打断白玉堂的话,“兔崽子,你把老娘当成什么人?你娘我是怕死的人么?今日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不行。”展昭目光如炬,一刻不敢大意的留意着眼前跃跃欲试的襄阳王府死士,“这份通敌盟书必须要有人送出去!”
襄阳王的脸色阴晴不定。
卢方等人面面相觑,展昭所言不无道理。
可是由谁去?剩下的人真的能轻易脱身吗?
卢方突然想起夜鹰来,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他和七落怎么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展昭声音较方才更加喑哑:“盟书由几位护送展某才能放心!婆婆,展某有一事相求。”所求之事尚未出口便被白玉堂冷声截断:“展昭我不走!”
江宁婆婆摇头:“小崽子,展昭还没有说,你怎么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白玉堂苦苦的笑,他的猫儿他怎会不知道,没有回答江宁却将话音转向展昭:“封了我的穴擅自行动,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就又要让我走?”
江宁摇头叹气,莫不是传闻是真的?她从小看到大的愣头小子连关心人都是这么生硬霸道?展昭护他的心何其明显他怎么就理解不通呢。
襄阳王不顾刀架颈喉勃然大怒:“展昭,本王尚未定罪之前依旧是当今圣上的皇叔,你胆敢劫持本王难道还妄想他们能活着离开王府!”
锋刃近了近,凉透血液的真实触感。寒芒真真切切映在襄阳王眼底,也折射出展昭面上的冷意,“王爷多虑了,展某确实没想过活着出去。但在场的这些人要走,恐怕由不得王爷!”
“展昭你……”襄阳王激动之余侧首,被展昭沉着压下的刀锋震慑,不敢再兴计较。展昭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还是那温润音色,听起来却夹杂太多无法言说无力言说的决然:“王爷是聪明人,还请王爷下令放人!”
襄阳王冷笑:“展昭,你太小看了本王,刀头舔血的日子本王也经历过,本王若不放呢!”
刀锋一错,颈旁涌出血腥:“王爷也太小看了展昭!你当真以为我不敢?”
襄阳王惊怒:“展昭,你放肆!”他没想到一贯谨言慎行的展昭真的会对自己下手,“展昭,你自己的命可以不要,包黑子那里你也不要顾及了吗!”
展昭心底一痛,襄阳王果然可以精准的找到他的软肋,顾忌?事态已经到了无法收拾的局面,还让他如何顾忌:“倘若有命过了这一关,展昭自会去万岁面前请旨降罪!此事与包大人无关!”
“你……你图什么?金钱?权利?地位?你要什么赵祯可以给你的本王通通可以给你!”襄阳王放软了口气。
“放肆!”襄阳王居然对皇上的名讳直言不讳,谋逆之心昭然若揭。
襄阳王冷笑:“宋氏江山是我打下来的!是我!”
刀走偏锋,颈项上的痕迹深了几许,任谁也没有看到展昭握刀的手有动的痕迹,因为太快,众人看时他手稳稳的握在刀柄上,目光是骇人的凌厉,襄阳王并不怀疑自己再说什么过激的话他手上的刀从自己的脖子上抹过去。
放人?岂能甘心!
展昭见他愁眉不展迟迟不表态,担心白玉堂的伤势,索性刀锋一展更深一步锁紧襄阳王的咽喉,沉声喝出短短两个字:“放人!”
众侍卫一向听令行事,这施令者现在性命握在展昭手里,展昭的话岂敢不从?阵列刚一松,襄阳王暴怒喝道:“谁敢妄动,信不信本王摘了他的脑袋!”
一声令下,场面再次嘘声陷入僵持。
展昭咬了咬牙,“王爷当真不想活了?!”
襄阳王成竹在胸:“本王倒要看看包黑子坐下御猫的胆子!”他刻意的带上包拯,一心想扳回局面。
展昭冷道:“展昭得罪!”
白玉堂讶异的看着,寒芒一闪,刀身无半分犹豫没入襄阳王肩膀三寸。襄阳王哪里吃过这样的痛,当下冷汗如雨。
展昭面不改色,不改初衷:“请王爷放人!”
襄阳王依旧咬牙僵持。
刀光又起,一声惨哼,众人心中一凛,都说南侠温润如玉,今日得见真人是真的要将襄阳王爷活剮的节奏。
扫了眼再次没入肩膀的刀锋,展昭毫无温度的声音固执的再次提及:“请王爷放人!”
襄阳王还想摇头,可那中了两刀的右臂却不争气的发抖,极怒之下颤抖着恨声命道:“放……放人!”
“猫儿?”白玉堂浑然犹似梦中,他离得最近看的最真切,猫儿眼中的不忍不见了,隐忍不见了,温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脆弱的挣扎和彻骨的恨,那张熟悉的俊颜苍白的失了血色。他一刀刀扎在襄阳王肩头的时候无异于扎在他自己身上,怎样的残忍使他做出如此改变?
是谁拽了一把,白玉堂回过头便看见蒋平,留意到蒋平手里已拿着展昭托付的盟单兰谱,凄然一笑,又要丢下他么?白玉堂不要这样惨痛的尝试再重复一次。
无力的咧开嘴,笑的灿白:“四哥,我曾经对你说过,这辈子,我白玉堂定不负他……”哽咽了,沙哑了,无力了,白玉堂目光切切:“你真的忍心这个时候让我走?”
不忍,蒋平不忍,可是“留下又能做什么”?
白玉堂又笑,更无力的笑拍了拍蒋平肩头:“孤独的时候总要有人陪,也不惘他爱我一场。”白玉堂本想说黄泉路上总要有人陪,但又觉太过丧气事情总还没发展到无可挽回的程度,任性的觉得展昭这样的时候总会需要他,就如他需要展昭一样。
曾经他迁就纵容,放任展昭一个人去闯,自认为只要他想要的他便去给他就会幸福,结果呢,展昭弄的满身伤,自己弄的满身伤。
自嘲的笑,笑的晃眼。
够了……
也累了……
他的猫儿只有一个,他输不起。
展昭也确实累了,他想努力的使自己清醒着送他们离开,可是白玉堂丝毫不领这份情。面对同样裹足不前的四鼠和江宁婆婆,展昭将心一横:“口口声声的江湖道义如今看来却都与优柔寡断的妇人无异,事有大小轻重缓急,若连这些都分不清还妄称什么义!”
“展昭,你!”徐庆想出言辩驳,无奈知他一片好心,又见卢方神色凝重的阻止,重重一叹。
卢方握紧刀鞘,再握紧,咬了咬牙:“走!”
蒋平看得出白玉堂眼中的笃定,知道多说无益,无奈之下狠心重重叹了一口气跟上卢方。
几人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展昭苦苦的笑,笑的有气无力:“你当真不明白我的心么?”
白玉堂勉强支撑着自己不倒下去,目光扫过展昭因脱力而微微颤动的握刀的手,“猫儿,看来今天你我要死在一块。”
展昭微笑,是梦么,这场景怎么如此真切。那时候因着意气之争白玉堂总也有意无意的找自己的麻烦,不就是一个虚名么,展昭总也想不通他为何那般在意,竟是不厌其烦的纠缠不休。
白玉堂微笑,猫鼠之争,多么冠冕堂皇接近你的理由,我怎么会不好好把握。
相视,曾经的相视,白玉堂还清晰记得展昭心怀坦荡的话:“能与白兄生死相惜,展某了无遗憾。”白玉堂几乎是愣在原地,望着展昭温润的笑,仿佛世界都融化在那人青涩的唇角,几乎脱口而出的表白被生生压下,启口是另一种真实:“好,愿我们来生亲如兄弟不再相斗。”
真的是这样么,没有斗,怕是要被中规中矩的猫儿推得远远的,如何求得?
白玉堂想着,虚弱的咧开唇角,兀自笑出声来。
展昭侧目而视,似乎是猜他在想什么,又似乎在留恋那抹绽放着恣意的自由。
“猫儿,我们赌一次可好?”白玉堂依旧笑着转头。
没有问赌什么,展昭点头:“好!”
不约而同的点头,似乎默契的明白对方心里在想什么,白玉堂护着展昭,挟持襄阳王向外走。
众兵尾随亦攻亦守,却不敢妄动一分一毫,生怕展昭手里那刀一个不长眼睛抹了自家主子的脖子,也有人默默的跟在后面,木偶一样,没有过多的盼望,心底里渴求的只是最平凡的天伦之乐。
同样谨小慎微的步伐,白玉堂背靠着展昭,一步步往外退,一步步接近襄阳王府外面的光明和自由。
“展昭,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究竟在做什么!”襄阳王的声音不难听出有些无奈和烦躁。
展昭想过,但一切后果都是过了今天之后的事,今天无论如何他都要护白玉堂周全。
见展昭抿的发白的唇,襄阳王试图乘胜追击:“你只一心想护白玉堂,可知他如今四品带刀护卫的职衔今日此举如何脱得了干系?”
展昭冷冷的看他:“襄阳王,你不用妄动心思白费唇舌,只要我们脱险,不会与你多做为难。”
“这算是金口一诺?”襄阳王冷笑看着展昭。
白玉堂不屑的瞟了一眼襄阳王:“老东西,你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就单单一座冲霄楼,多少民工惨遭活埋?展昭说放你,你白爷爷可没答应!”
襄阳王点头:“那你预备将本王如何?”
白玉堂留意他神色自若,担心的提醒:“猫儿,小心他使诈。”
展昭一直处于精神高度警惕,那根弦绷的他真的力不从心,但论现在的情形他总要好过白玉堂。
白玉堂身上中了三箭,被强行拔出,虽然封穴止血,血肉之躯却被疼痛折磨的生不如死,是展昭做了他醒转的支撑,他想看展昭安然无恙的走出襄阳王府。
头很沉,越来越沉。
“猫儿……”白玉堂一阵晕厥,踉跄太过明显。
“玉堂?”展昭分神之机是襄阳王等了太久的时机,荡开握刀的手,向腕门一击,展昭右手脱力刀身滑落。
“猫儿!”白玉堂警觉提醒。
展昭顾不上周身的疼痛,足尖一挑,刀身旋起,右手出掌拿住襄阳王同时夺刀的手腕,左手一探刀复回到手中,然而再攻向襄阳王时已失了先机,襄阳王虚晃一招拔足就逃,身后紧随上来的侍卫死士眨眼即到,断去展昭的去路,将他与白玉堂截在当中。
襄阳王怒发冲冠,“给我杀!”
刀光箭矢蠢蠢欲动。
“猫儿?”白玉堂无害的勾唇,他有些好笑自己的心虚。
“如果你刚才跟婆婆他们走我也毫无遗憾了,”展昭身上的伤痛连着心,渗进骨血,白玉堂的笑就像罂粟一样敷在伤口。
白玉堂笑的明亮耀眼却有些假,挑眉质疑:“毫无遗憾?”
“玉堂……”展昭望着他,忽然觉得他性格当中的桀骜也没什么不好,自己循规蹈矩一辈子,难道还要束缚了他不成?
白玉堂事不关己的扫了眼周围:“没有这只臭猫的世界,白爷还真不稀罕。”
展昭失笑,不失时宜的将他一局:“既然如此,你就给我好好活着,否则黄泉路上无人作陪。”
白玉堂眉开眼笑:“猫儿,说真的,你痞起来的时候挺好。”
展昭不答,报以款款一笑。
襄阳王的命令再次嗡鸣入耳,展昭白玉堂做了最坏的打算,见一干人趋步上前,白玉堂抬了抬下巴,绷紧的弧度如同展昭抿紧的唇线。
☆、生死与共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