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水浒传]难上梁山 作者:李千重
正文 第16节
[水浒传]难上梁山 作者:李千重
第16节
他这几句话便如同一个铁锤砸下去一般,将众人都砸得扁了,一个个消没了声气,全都面面相觑,娘子自漾漾地走进里面去了。
当下李固也讲不得自己脚气病发作,只得忍气吞声自去安排行李车辆。
第二天早五更,卢俊义起来沐浴更衣,早膳后到后堂里辞别了祖先香火,提了棍棒便出了城。他却不知自己这一去便再无回还之日,从此告别了祖宗香烟,失身在山寨里。若是他祖先有灵,此时定要慨叹“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了!
第二十二章
卢俊义督着那十辆车子,几十匹头口一路前行,但见途中山明水秀,路阔坡平,他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感慨,暗道:“我若是如同妇人一般终身困在家里,哪里见这般景致!这才是清平世界,朗朗干坤,若是这世上到处都如同这里一般,半点都不见那些魑魅魍魉才好!”
路上走了十几日,这一天午间用饭时,便看到两个男人监押着一个面上刺字之人往路上去,卢俊义看那人脸上左边刺了一个“囚”字,右边刺了一个“奴”字,却不是寻常官府刺的“迭配某某州”字样,煞是稀奇古怪,倒像是被人用了私刑一般。
那人一边被押着往外走,一边还悲愤地叫道:“我不是私逃,乃是主人差遣我来,我这里有路条!”
那两个临时公差笑着说:“俺们都是睁眼的瞎子,不认字,谁知道你那字条上写的什么?你若是从哪里偷来拣来这么一张纸,拿来哄我们,我们放你走了岂不是要自己倒霉?这样弥天的干系却是担不得!如今你少要闲言语,便是上面差遣你下来,如今你事情办完了,我们送你回去也不误了你的事。纵然我们不防送,难道你竟不回去了不成?”
那奴隶可怜地说:“让我且在下面再逛逛!”
两个强壮的汉子将他推推搡搡往前赶,笑道:“莫逛了,小心逛出事来,还是早早归家的好。”
卢俊义看了心中寻思:“我在大名府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却不曾这样张狂,只怕便是梁中书家里也没个给人随便刺字的,总要经过官府才好,这方乡土却是什么规矩?竟把家中一个下人弄得如同囚犯一般,此时去商周时候已远,哪家的伴当还这么不得自由么?”
他心里想着,口中便问了出来:“小二,你来,我有话问你。方才那个面上刺字的是什么人?那两人要监押他到哪里去?莫非本地官府这么厉害,衙门里使唤的人竟如同配军一般么?”
那小二过来笑嘻嘻地道:“好教官人得知:那人乃是桃花山绑来的牛子,如今在他那山上为奴作婢,因生怕他们跑了,是以脸上都刺了字,你方才只看到他脸上那两个字,若是扯着耳根子,便可看到后面还有‘桃花山’三个小字,标明了是桃花山的行货。那桃花山十分厉害,我们个个村店都发了告示,要我们看到私逃下山的这班人便捉了给他们送去,那里都有赏。”
卢俊义一听便差点气得跳起来,他狠拍桌子叫道:“大清白日竟强掳人口,这成何世界,竟没有王法了吗?便是天子要宫女内官,也得人家情愿,每月还得关月例银子,哪有这样管住了白使唤人?你们这些人想是被那桃花山欺压久了,都僵麻了,半点不晓得善恶大义,竟然帮着强盗捉人,我却要将那被欺压之人解救出来!”
说着他提着杆棒便要去追。
那小二连忙拦住了他,道:“官人慢来!非是我等不分是非,实在是因为山上的那些奴子本来也都是道上的强梁,他自家黑吃黑火并了,却没有什么正邪之分,也没有坑陷良人为奴。要说我们还看着这桃花山好,毕竟从去年始便不下山掳掠,还时常拿些山上的出产来和我们换东西,价钱也不甚高,不是那等漫天要价强买强卖的,况且有这样一座山寨镇着,远近其他险山恶水的贼寇也都不敢侵扰,倒是以毒攻毒。况且他们如今也不叫桃花山,只说叫桃花堡,恍惚间听说那三个大王还都当了官,作了什么团练,竟是成了正果了!”
卢俊义听了这话,把那路见不平救人水火的心不但没熄,反而更旺了三分,愈发不依不饶,道:“强盗做了官,果然比那些本来当官的更加猖狂,居然给人脸上乱刺字,这不是以私刑当官法?在这里倒像个土皇帝一般了,这桃花山左近竟是个国中之国不成?看他如此行事,便知道不是良善之辈,纵然一时归顺朝廷,久后必有反心,正自饶他不得!”
当下卢俊义便叫当值的取下衣箱,打开锁,去里面提出一个包,包内取出四面白绢旗;问小二哥要了四枝竹竿,每一枝缚起一面旗来,每面旗上栲栳大小七个字,写道:“慷慨北京卢俊义,金装玉匣来探地。太平车子不空回,收取此山奇货去!”
脚夫和店小二都不识字,便央求李固给他们念念,等李固咧着嘴念完,众人便一齐叫起苦来。
小二跌脚道:“那桃花山虽然如今从良了,毕竟原来当过山贼,骨子里都是狠人,如今日常还要操演兵马。官人既来了这里,反正他们也不肯下来害人,你只管悄悄过去便罢,何必和他叫板,这样大惊小怪?官人,你莫不是与那桃花山的大王堡主有亲么?敢是和他作耍,挑动他下来迎你上去吃酒?”
卢俊义慨然道:“我自是北京财主,和这山东强盗有什么亲?我这一路来,便是要铲平天下的强盗,本是为了梁山泊,如今先顺手抄了桃花山也好!这便是未屠毒龙,先缚豺狼,今日且先牛刀小试。”
小二哥小声道:“官人低声些,不要连累小人,不是耍处!他们在这里占山已久,你便有一万人马,也近他不得!况且他们近来又不曾害人,平白惹他做什么?”
卢俊义一听这话,登时火冒三丈,一迭声叫道:“放屁!放屁!你这厮们都合那贼人做一路!”
店小二受不住,掩耳不迭,众脚夫都痴呆了。
李固和当值的杀鸡扯脖跪在地上,拉着卢俊义的袍子襟儿,凄惨地哀告道:“主人,可怜见众人,留了这条性命回乡去,强似做罗天大醮!”
卢俊义怒喝道:“你省得甚么!这等燕雀,安敢和鸿鹄厮拼?我思量平生学得一身本事,不曾逢着买主!今日幸然逢此机会,不就这里发卖,更待何时?我那车子上叉袋里不是货物,却是准备下袋熟麻索!倘若这贼们当死合亡,撞在我手里,一朴刀一个砍翻,你们众人与我便缚在车子里!货物撇了不打紧,且收拾车子装贼;把这贼首解上京师,请功受赏,方表我平生之志。若你们一个不肯去的,只就这里把你们先杀了!”
这时店里另外还坐着两个锦衣客人,戴着眼纱,看不清容貌,自背对着他们自己吃酒,其中一个闻言便回过头来微微发笑,却也不说话。
那李固和众人见他发狠,哭哭啼啼,只得依他。此时那伙人只顾得眼前,依着主人的吩咐,前面摆四辆车子,上插了四把绢旗;后面六辆车子,随后了行。卢俊义取出朴刀,装在杆棒上,三个丫儿扣牢了,赶着车子奔桃花山路上来。
正走之间,忽然听到前面树林里有人唱歌:“英雄不会读诗书,只合桃花山里居。准备窝弓收猛虎,安排香饵钓鳌鱼!”
卢俊义此时尚未被锉动锐气,听了登时大怒,他身后那些人却都吓得瑟瑟发抖。
卢俊义回头一看那些人面如土色,摇头道:“雄狮率绵羊,终究抵不过一群狼。”
这时只听左边又有人唱:“虽然我是泼皮身,杀贼原来不杀人。手拍胸前青豹子,眼睃道中玉麒麟。”
然后便只见一群小喽啰从林子里面扇着膀子走了出来,为头的一个头目袒着胸脯,胸前果然刺着一个豹子头。
那头目笑着向卢俊义说:“卢员外,干事差了,不是我们要寻你,是你上赶着找我们,你放着北京的好日子不过,千里迢迢到这里来做什么?莫非成日牛羊鸡鸭吃得虚火上升,非要找个地方泻火不成?若真是那样,你可是来着了,岂不闻人怕落单,铁怕落炉?在俺们这里不管怎样凶狠顽强的盗匪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更何况你这个富贵员外咯!等你进来了便知道,俺家大哥哥已经准备好刑法给你哩!”
卢俊义教把车仗押在一边。回头再一看,只见车夫众人都躲在车子下叫苦。
玉麒麟喝道:“我若搠翻,你们与我便缚!”
自己人中此时却哪有一个敢理他?
卢俊义冲着前方大喊道:“我时常有心要来拿你这伙强盗,今日特地到此!快教你家大王下山投拜!倘或执迷,我片时间教你人人皆死,个个不留!”
那伙山贼笑嘻嘻只顾风言风语地撩拨,卢俊义自负高明,哪能受得了这个?当下挺着朴刀上来便砍。那些强盗们呼啸着便跑进山林,那厮们本便是当地的强人,道路熟悉,在林子里左拐右闪,让卢俊义只看得到人影,却偏偏追不上,便是偶然追上一个,举刀去杀时,总是被树根藤萝土块绊倒,等他再跳起来,方才近在手边的人早就跑得远了。
卢俊义也不是一勇之夫,中间也知道这事情不对,只是但凡他稍有迟疑停留,那帮人便又转回来嘲弄,直气得卢俊义哇哇大叫,惹得他性起,加倍奋勇只顾追赶,却不知越陷越深了。
卢俊义就这样被他们一直引到乱山深处,此时已是黄昏,他竟是直厮杀了一个下午,到这时已是累得通身是汗,再寻路出去时,举目环顾四面,只见到处都是杂木老树,野草闲花,却哪里有道路回去?早已经不辨东南西北,浑忘了自己的车仗放在哪边,却又哪里找得到道路回去?
他穷极生智,爬到一棵高树手搭凉棚往远处一看,只见远远地山坡下一伙小喽啰把车仗头口赶在前面;将李固一干人,连连串串,如一串螃蟹一般缚在后面,驱赶着只顾慢慢走,想来众人此时定然号哭不已,盼着自己去救;那伙小喽啰便如同两军阵前打了胜仗一般,鸣锣擂鼓,欢欢喜喜,将这些人物财货解投松树那边去卢俊义望见,顿时如同被人抄了老巢一般,只觉得分外孤零,他平生虽然全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将那等人只当做脚底下泥,但这时只剩了自己一人,才知道有那些人陪衬,自己脚踏实地,心里也多一点底气。小卒虽无用,但若是都搞没了,大将也很难作孤胆英雄。于是卢俊义又是心惊又是愤恨,不由得心头火炽,鼻里烟生,提着朴刀,认准了方向直往那边赶将去。
卢俊义没走出几丈远,便见前面呼啦啦涌出一队喽啰,为首一个丰神如玉的大头领,笑着对自己说:“卢员外,苗雪山等你多时了!你倒是好该到我桃花堡避难,免得将来做出大事来,那算命先生让你出门避祸,倒也不完全是虚言,只是千万别避到水泊里去,还是在我桃花山为好。”
玉麒麟被他们戏弄了半天,此时方才见着正主,他本来已是走得脚痛肚饥,十分精神没了七分,此时便如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把那残存的斗志都激发了起来,竟比刚开始拼斗精力旺盛之时还要凶悍,真有点回光返照的架势,于是喝了一声:“不是你,便是我!”狂吼着便挥朴刀向苗雪山扑来。
苗雪山见他暴怒,也不和他绞在一起厮并,手腕轻抬,几枚石子便破空飞出,直打在他手脚关节处,卢俊义只觉得手腕剧痛,手中的刀立刻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把地上的石块都砸出火星儿来,与此同时膝盖处也是一麻,竟是打在了麻筋儿上,让他情不自禁地便跪倒在地。
玉麒麟登时大大羞恼,自己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怎料到今天竟给强盗下跪,这岂不是恨煞人也!
可惜苗雪山的石子打得力道正好,玉麒麟在地上扑腾着手脚,竟一时挣扎不起,被那边苗雪山一挥手,几个小喽啰一拥而上,拧过他的两条搏虎擒狼的胳膊,用粗麻绳在上面缠了一道又一道,最后归结在手腕处,十字花拴了两道,打了个死结。
那卢俊义哪堪如此受辱,自然不断挣扎,可是他一个下午已经将气力消耗得七七八八,方才奋起余勇又将仅存的一点力气都一下子使完了,就如同扫清了库房底子一样,此时再没多少力气可用,因此被那几个喽啰嘻嘻哈哈按住肩背,强要他俯首帖耳,任凭绑缚。卢俊义纵然英雄,到这时虎落平阳,也只得低着头受了,只觉得那麻绳勒在手上生疼,万分不惯,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人绑过哩!
苗雪山看喽啰们将卢俊义捆绑好了,便喝令一声道:“孩儿们,将玉麒麟扛抬起来,这里到山上路还远,他折腾两三个时辰了,莫要到了山上累成一头死猪,却是不好使用。”
喽啰们哄然大笑,有几个身长力大的便上前抬胳膊抬脚,将卢俊义搬动起来,那样子简直就像众妖怪往山洞里扛抬唐僧。一路上众喽啰闹哄哄唱着山歌,分外快活,只有卢俊义被他们仰脸向天地抬着,茫然的眼睛里只看到昏暗下来的天空和一道夕阳的余晖,这时却说不得“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第二十三章
卢俊义一路被抬回山寨,进了栅栏围墙,只看到里面许多砖瓦房,倒不像传说中的山寨只是草厅土房。
到了中间议事厅前,喽啰们将卢俊义放了下来,押着他进去,按着他跪在地上。卢俊义昂然不惧,仰头看向上面,只见正中三把虎皮交椅上端坐着三个大王,中央的便是那擒住自己的大寨主;左边一个穿了一身新绸缎衣服的壮健汉子,那人正盯着自己满眼是笑,一副贪馋样子,只差嘴角流涎,卢俊义一看就皱起眉头,暗道好个下流相;右边那人是个眉目端正的男子,只是愁眉苦脸,那样子就如同便秘了一样,看向自己的眼神也一副怜惜神色,知为什么,卢俊义觉得这人看着倒还顺眼一些。
这时只听大头领苗雪山笑道:“你们怎的如此无礼?卢员外马上就是桃花堡的亲人了,怎的能让他跪在地上?还不快拉把椅子请他坐了!”
两个小喽啰笑着上来,一个拉过椅子来,另一个扶着卢俊义站起身躯,按着他坐在木头椅子上,卢俊义坐在那里,默默无言。
那苗雪山继续说:“卢员外,你这便是撇却锦簇珠围,来试龙潭虎穴,这盘丝洞乃是你自己撞将来,须怪不得我们!这便是‘西狩获麟,食其肉,寝其皮’,今番你一个身子都是我桃花堡的了!你既然在河北如此驰名,乃是大名府第一个长者,我却也不慢你,让你作我山寨二头领——我这兄弟打虎将李忠的压寨夫人,你看如何?”
卢俊义一看,苗雪山的手指正指向那正对着自己垂涎三尺的人,心中就是一阵腻歪,怒火又腾地升了起来,冷笑道:“卢某昔日在家,实无死法;今日到此,并无生望。要杀便杀,何得相戏!”
苗雪山摇头笑道:“员外行动便打打杀杀,你当世人都和你一样么?张口闭口就是杀人。我这里却是化干戈为配合的。二弟,我去年时许下你一头亲事,悬挂在心中,不曾完得此愿,如今终于捕获了这玉麒麟,他也算是配得起你了,你们两个乃是前世的姻缘,你莫嫌弃员外性子烈,慢慢揉搓他便了。今日便是良辰吉日,山寨里已经给你们预备下了,这便完婚吧!”
李忠两只眼睛不错眼珠儿地紧盯着卢俊义,闻言连连点头,他哪会嫌弃卢俊义?若是没有苗雪山,自己做梦也想不到会把河北玉麒麟弄到自己床上,如今这飞来横福砸在他脑袋上,让他一时间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个乞儿突然作了皇帝一样,简直乐得他头都有些晕了,就如同睡里梦里一样。
苗雪山看了他那副急不可耐的傻相,便笑道:“让小的们烧水,先将这新人沐浴一下,他赶了大半天,一身臭汗,你那婚床上已经熏得香喷喷的,这样放上去味道可是不很好。”
李忠连忙摇头,腼腆地说:“大哥哥,不必麻烦,众兄弟为了我的亲事,今日也奔波了一天,如今大事已成,也好教他们回房各自休息取乐,汉子们哪有个香气扑鼻的?不都是一身汗臭!我不嫌!”
周围大小头目喽啰见了二大王那副心急火燎的样子,都忍不住直乐。
苗雪山微微一笑,道:“好哩!孩儿们,将卢俊义赶紧送到二哥哥的房中,让他们交鸾配凤!”
卢俊义在下面坐着,听到这几句话,脸都白了,登时就想站起来。
一群小喽啰见山寨又有喜事,顿时都欢腾起来,一群人簇拥着李忠与卢俊义便往后面走去,口中还唱着:“帽儿光光,今夜做个新郎;衣衫窄窄,今夜做个娇客。”
周通听着这几句歌词,心中百味杂陈,自己当初下山去成亲时,跟从的孩儿们可不也是唱的这几句?如今再一看那被强拥入洞房的卢俊义的背影,他只觉得一道冷汗如一溜小蚂蚁一般就从自己的后背蜿蜒爬了下去。
卢俊义被几个小喽啰强推进一间房里,那些人也是促狭,知道卢员外英勇,到了屋里直接将他就放倒在床上,连靴子也给他脱了,两只穿着雪白足衣的脚丫子明晃晃抵在床尾。卢俊义到了这时便如同被横拖在沙土地上的生猪,只待开刀放血。
玉麒麟也知道此事危急,待屋子里的人刚一退出去,他便瞪起两条腿腰上一用力,一下子坐了起来,看看四下无人,挪动着腿便要下床。就在这时,房门又是一开,李忠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卢俊义已是坐在床上,正要挣扎下地,连忙跑过来两只手按在他肩膀上,猛地一用力,将卢俊义噗地又按倒下。
卢俊义起而复倒,简直有一种功败垂成的感觉,登时大感沮丧,几乎要浩然长叹出来,却见那打虎将笑眯眯地说:“麒麟员外,你东跑西颠大半天,此时还挣揣什么?一会儿还有得你累,不如把那力气先都积攒起来,马上洞房再用。”
玉麒麟瞪大两只眼睛,惊问:“你要做什么?真不愧是山贼,这般非礼乱伦的话都说得出!你不看看你与我一般是男子,怎能弄得洞房?”
李忠一边解开他上身衣服,一边笑道:“员外,你乃是个河北有名的大财主,大英雄,如何连这种事也不知?你们那些有钱的人,不是都在家里养白脸小厮么?白天与你们磨墨跟马,晚上陪你们睡觉,你还充不知道哩!在这里显什么清白?你当你一副懵懂无辜的干净模样,我就不上你了么?今日这一刀你须是躲不过!”
卢俊义袒露着胸膛仰天叹息道:“天啊!卢某生于北京,长在豪富;祖宗无犯法之男,亲族无再婚之女;更兼俊义作事谨慎,非理不为,非财不取,怎到的竟与世上污浊之人并举?这便是以小人之眼看世,世上便无一而非小人!”
李忠乐着说:“卢员外,你就直接说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便好,你道你是好人,你是好人怎的也混到山贼窝里来?你若是好生在家,谁好意思上门去掏你?这简直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又怪我做什么?”
卢俊义连连摇头,只觉得这人鄙俗之至,正所谓夏虫不可以语冰,跟这样的人又能说出什么道理来?他一向是懒得与小人多话。
这时李忠已经解开了他的裤带,抓住裤腰往下一褪,就将一条薄绸裤子整个儿剥了下来,连里面的亵裤都顺了下来,便露出光光的大腿和屁股来,也是夏天人穿得少,才能如此一褪而就。
卢俊义见自己下体全部裸裎,如同一个褪去下衣要受罚打板子的奴才,这大员外何时受过这样的羞辱?登时张嘴差点叫出来。但他毕竟禀性刚强,马上便咬住嘴唇硬生生忍住了,沉下心性摆出一副凛然高傲的样子,冷眼看李忠到底还要如何。
李忠看他那面沉似水,仿佛神圣不可侵犯的气度,更加乐了,脱了自己衣服,在卢俊义冰冷蔑视的眼神中便爬上床压在了他的身上。
卢俊义本来以一种凛凛如神的高超态度来看待李忠,脸上的表情显然是在说“我看你到底能做出何等龌龊的事来”,但眼看着李忠真个骑在自己身上,他心中也不禁有一丝慌乱,只是面上仍然维持着镇定傲岸的姿态。
但很快卢俊义那冰山脸就维持不下去了,他躺在那里,只见李忠竟将沾了药油的手指捅进自己的下体里去,自己那三十几年都紧密封闭的地方此时竟嵌进了一根东西,宛如钻进了一条肉虫一样,分外别扭难受。
卢俊义吸着气,咬牙骂道:“强盗就是强盗,无论如何不肯长俊,你把手伸到那个地方去,是要作掏粪的么?上山之前敢是给人掏东圊的!”
李忠笑道:“卢员外,你这样一说,我倒是真信你从前没干过这事,否则怎的连上油松动都不晓得?俺这也是成亲前和我家大哥哥现学来的,道是男人这里道路天生狭窄,阳物又纯是肉做成的,虽是号称钢鞭,里面其实没有骨头,若是逞着阳刚,硬把那物往里捅,只怕会把枪弄折了,况且也弄得身下人流血流泪,所以事先须得用带骨头的手指把你那鸟道拓开一下,就好像古代蜀王为了接受秦王送来的美女,派五丁开山通开蜀道一样,这样先把你这眼子弄松了,一会儿方能你好我也好。”
卢俊义听了,一脸憋屈的表情,他这时真想朗声高吟李太白的诗:“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方钩连!”
玉麒麟屏息咬牙,一双眼睛都要凸了出来,简直成了一对金鱼眼,他想要挣扎,但两手都绑着,却又哪里挣脱得了?况且也怕强行挪动会撕裂了下体,因此感受着那根手指就在自己下身最软嫩的地方如同一把肉铲一样,又是挖又是掘,眼看着就把那土壤从里翻到外,真好像蚯蚓松土一般。
卢俊义自己都感到那处地方过了一阵已不复当初的紧绷,变得油滋滋软绵绵的,就好像一条油汪汪的糯米卷饼一样,又软又腻一个筒!
这时李忠抽出自己的手指,嘿嘿笑着挺起下面的麈柄对准玉麒麟下身的孔眼就插了进去,看打虎将那两眼放光的样子,显然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饶是卢俊义向来英雄,如今这种事也实在承受不住,那一条又粗又热的根茎插到他身体里,立刻就如同一根烧红了的铁棒捅进去一样,他登时“啊”地一声大叫出来,眼前也一阵发黑,眩晕之中只看到一根旋转着的猩红大棒向自己头上狠狠打来,直把玉麒麟砸得眼冒金星,就仿佛看到黑色夜幕下的满天星辰一样。
卢俊义在床上惨叫不止,可怜他一身好武艺,就算上了梁山泊也是数一数二,在这里却龙困浅滩,再凶猛的野兽奔腾了大半天又被束住利爪,也只是一条活肉一般。
卢俊义两手不能动,只有两条腿勉强能踢蹬一番,只是他此时尚未用晚饭,中午吃的一肚子酒食经过一个下午的折腾已经一点汤汁都不剩下,再强的烈汉到了肚内无食的时候也是疲软下来,就如同任凭多么顽强的军队,到了粮草断绝,也多半会投降。
李忠却是在山寨中酒足饭饱,养精蓄锐等了好久,只待享用这头天上掉下来的麒麟兽,此时正是精神百倍,因此一个壮健身子实实诚诚压在卢俊义身上,把这大名府出身的珍奇异兽压得上气不接下气,下面湿漉漉的洞穴里又被粗大的棍棒进出着,卢俊义最后的一点力气全都顺着那肉棒流了出去,就算两脚能动,哪里使得出窝心脚?只在半空中踢动了几下,身子扭动了一阵,便如同与打虎将调情一般,愈发撩弄起李忠的兴头儿来。
因此卢俊义只能从厉声怒骂逐渐变成哀哀的惨号,心中暗叫:“是我不听人言,今日方有此祸!”
李忠越做越是兴奋,玉麒麟卢俊义的大名从前他可是如雷贯耳,那时这打虎将在草洼子里头仰望人家,就如同仰望天上的月亮,心中只道自己一辈子也够不上和人家称兄论弟,并肩交往,哪想到今日竟能将这瑞兽压在身下,怎不让他心中越想越热了起来?
更何况这卢俊义一身好武艺,自然锻炼得身体结实,一个长大身量躺在那里,就如同放倒了一根玉柱子一般,一身紧实肌肉让李忠越摸越想摸,磨搓得几乎要冒出火来,这玉麒麟下体的兽穴也是火热异常,李忠只觉得自己的阳物几乎要在里面烧化了一般,自己那子孙根与卢俊义的后穴结合得如此紧密,就如同天生长在一起的一般。
李忠此时只觉得自己的阳物就像一棵深深扎根在沃土中的松树,在那里吸收土地精华,方能越长越繁茂,若是要自己将东西拔出来,只怕自己那棵树就要枯萎而死。
卢俊义只觉得这是自己一生中最漫长的一个夜晚,身上那两眼放光的粗鲁汉子下身的杵凿硬了又软,软了又硬,循环往复不知多少回,连里面的汁水也不知究竟射了多少到自己肠子里,弄得自己小腹里面微微发胀,若不是胃里空荡荡如同被火烧着一样,还真以为自己是吃饱了的。
这时卢俊义忽然诡异地想起自己当初和娘子新婚之夜的时候,那时自己尝到的是什么滋味来着?不过只怕自己那时也不像这李忠如此猴急。
最让卢俊义难堪的是,干过几轮之后,床帐里弥漫着一股怪异的气味,是汗臭混合着精液的味道,自己原本征战了一个下午,就累得通身是汗,此时虽是饿着肚子,但被李忠的欲火炙烤得仍是汗出如浆,此时自己都能闻得到自己身上的气味。
卢俊义一向喜好整洁,哪里受得住这样邋遢肮脏?若依着他过去的性子,便要立刻洗澡方好,只是如今李忠情欲正旺,哪容得自己中途退场?况且看李忠那副深深陶醉的样子,甚至还经常俯下身子来闻自己身上的味道,还用舌头去舔,卢俊义就怀疑他实在是喜欢这种味道,对打虎将来说,这简直就是催情剂一样!真是好不变态古怪!
婚床上的卢俊义又饿又累,这大财主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头?从前勤练武艺打熬筋骨时虽然辛苦,但一番拳脚器械使下来,胃口大开之后吃饭格外香甜,七八盘菜肉摆在眼前,转眼间就只余残羹剩肴,那时用膳是多么的爽快!哪像如今这样,空着肚子被人操练,干的又是最屈辱的事情。
因此玉麒麟少不得又难受又痛苦,身心双重受罪,在那房里直叫了半夜,过了子时才渐渐消停了。
第二十四章
李忠与卢俊义成亲满了三天,这三天他就成天守在房里,在卢俊义身上尽情发泄,把三十年的欲望都倾泻在他的身体里,直把玉麒麟摧残了个死去活来,只觉得自己堕入阿鼻地狱一般。
可怜卢俊义浑身缠着大铁链子,动一动便稀里哗啦地作响,如同身上挂满了铃铛一样,看他如今被紧密禁锢的样子,哪是对待瑞兽的态度?分明是降妖捉怪缚住了一头凶兽!
这一天早上,李忠终于神清气爽地来到议事厅,苗雪山在正中正坐着,见他面色红润的样子,便抿嘴笑道:“新郎官儿新婚三日可满足么?”
李忠脸上一红,嘿嘿一笑,道:“大哥哥莫要取笑小弟!你还不知道我么?虽是有色心,只是色胆不够,这几天一直是壮着胆子和他作夫妻。那玉麒麟卢员外果然好一个英雄好汉,就算是如今被这样挫折,见了我也是横眉立目的,一双眼睛凛凛生威,就好像败走麦城的关云长一般,身子一晃简直有几百斤的力气,若是那链子细一些,都能被他挣断了。他真是虎倒雄心在,到了这境地,被我上了这么多次,架子也没趴下,他又是个富贵里生长的人上之人,那份气度学也学不来,我一见了他,心里就发虚,这几天常常将他俯趴着铺展在床上,才敢用哩!”
苗雪山一乐,道:“瞧你这份出息!倒是有所谓‘居移气养移体’的说法,他自小是被人捧着,长大之后因他有财有势,又一身好武艺,因此众人都怕他,愈发养成了这样一个脾气。不过既然能养成这种样子,自然也能养成别的模样,你将他在房里困上十年八年,保管把一个玉麒麟变成嫦娥手中的玉兔,随你抚弄玩耍哩!”
周通在一旁撇了撇嘴。
李忠不好意思地说:“哥哥说的是,只是我如今还是有些怕,半点不敢松开他,只怕我若是放松了他,他便要和我动手拼命,凭我对他做的那些事,他不把我的脑袋拧下来也不算完!”
苗雪山点头道:“这个倒是不可不防,长久下去总是个祸胎,倒应该与你断了根才好,要他从此死心塌地留在我们山上,再不敢生分离反叛的心。”
李忠乃是个伶俐之人,一听这话便知道苗雪山有了法子,连忙殷勤地说:“大哥哥若是有办法,千万帮小弟一帮,让他从此随顺了,大家和和美美过日子,那样才是夫妻间该有的伦常!俗话说捆绑不成夫妻,像他这一天绳捆索绑的,纵是不能反抗,由着人做,却又有什么趣儿?况且身上那些粗链子也碍事,不能得个畅快!”
苗雪山笑道:“你放心,我只要一席话,定让他低眉俯首,从此再无二心,你且将他带过来!”
李忠略有些害羞地说:“大哥哥,好教你知道,那人如今却不方便带出来的,只因他身手厉害,这几天绳索不离身,不方便穿衣服,若是带到这里,一路上便要将他羞死了。”
苗雪山哈哈笑道:“老二果然是个多情的人,对着那样一个不驯服的娘子,却也有这般恩爱!那好,我们便去你房里看看新人。”
说完拉着周通的手,不顾小霸王一个劲儿往后挣,硬是牵着他一起走了。
李忠房中,卢俊义正浑身赤裸地坐在床上,忽然有两个贴身伺候的小喽啰跑了进来,不由分说将他架起来,往他腰间围了一块布,然后安顿他坐在椅子上。
卢俊义觉得奇怪,自己这三天都是如同野兽一样光着身子在床上打滚,如何今日竟与自己遮羞?于是便冷然问道:“你们又有何诡计?”
一个小喽啰笑着说:“二娘子,休把人总是想得恁坏,俺们有时也做些好事。如今乃是大哥哥和三哥哥都随着二哥哥要来看你,便是会亲的一般,娘子在人前总要体面一些,这乃是我家二哥你那郎君的好意。”
卢俊义一想到那天擒获自己的人,就恨得咬牙切齿,若不是有这个厉害人物在此,自己怎能被这一群蟊贼捉住?什么打虎将、小霸王,又有哪个是有真本领的?况且那苗雪山实在是个心肠最恶毒之人,居然将自己给人作了老婆,让一个粗俗低下的汉子将自己的屁股插了个够,世上还有比这更惨酷的刑罚吗?
于是卢俊义满腹悲愤,坐在那里只顾运气,就等着苗雪山进来好质问他。
过不多时,门一开,三个穿戴整齐的大头领便走了进来,为头一个正是苗雪山。
他看着卢俊义,眉眼弯弯地笑着说:“卢大员外,三日不见,倒好像过了好几年一般,这几日可过得好?我这小寨还堪睡麒麟吧!这倒是一出好戏,戏码就叫做‘锁麟囊’!”
卢俊义一股酸水便从腔子里反了上来,他觉得这苗雪山实在淫邪,前面几句话单把那两个“日”字咬得特别重,后面又隐晦地揭自己的面皮,自己可不就是被锁在一个密不透风的囊中么?
卢俊义瞪起眼睛晃着膀子,一脸正气地怒喝道:“好你个奸邪山贼!你眼里还有王法么?大清白日强掳人口,还逼迫做这样淫邪的事情,简直是败坏世风,罔顾人伦!你可知万恶淫为首?你又是占山为王,简直是诲淫诲盗,按你这样的罪,告到官府定当千刀万剐!”
苗雪山咯咯一乐,拉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道:“卢员外,你道你自己很遵王化么?若真是个安善长者,却又怎的在食店里对着你那些伙计喊打喊杀?但凡不顺从你意的便要杀死,你这样却又与杀人如麻的强盗何异?正是顺之者生,逆之者亡,何尝把人看在眼内?只那一句,便与普天下的强人一鼻孔出气,这才叫同声相应,同气相求,难怪入我门来,也难怪梁山泊的纸扇吴用去找你了,否则满世界这么多有名的人,他们怎么就专门找上你?别人的梁山是在草野之间,你的梁山是在大名府卢家大院里!”
一番话直把卢俊义说了个低头无言。
对面的苗雪山又说:“况且你安乐日子过多了,糊涂油蒙了心竟痴狂了么?居然靠着几十个脚夫和赶牲口的就敢出来扫荡梁山泊,踏平桃花山,这可真是不疯魔不成活!你可知我这山上有多少个喽啰堡丁?正经在名册的便有七百多个,其余还有三百仆从军,都是江湖上打拼出来的,就算不曾杀人,起码都干过劫道的勾当,比不得你那些没见过刀兵的太平伙计,那些人哪敢厮杀?就算你让他们绑人,他们也心惊胆战下不去手。我这山寨上一群人便是一哄围上来,如同洪水一般也将你淹没在里面,就算你一个人武艺高强,又济得什么事?十几根棒子一起打,也将你打倒在地上。你学功夫的时候,真的信了教师说的什么‘万夫不当之勇’这一类的蠢话么?
你已经三十几岁,看起来竟像个十二三岁的毛头小子一般,简直不知天高地厚,以为上天造你,都是用女娲神石塑成的哩!偏你出生的时候满室红光,如同天降星辰一般?你是听那些帝王将相降生时的离奇故事听多了么?人与鸟兽相比,的确是有了脑子,可是从此也异想天开起来,说话全不靠谱,只当自己是神人了,你再厉害一点,连天地也不放在眼里了。你受了这一番磨折,虽是苦楚,对你倒是有些好处,免得今后目空一切,再弄出更大的祸事来。这也是‘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卢俊义低垂着头听他教训,虽是满心不服,但却又实在辩驳不得,因此心里加倍气闷,他自是不愿认自己的错,只是也隐隐觉得苗雪山说得有道理,左思右想了一会儿之后,沉声道:“我如今已是知晓了,这一件事也可揭过不提,你便放了我下山吧,我不去官府首告,从此也不再挑战江湖,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苗雪山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呵呵地前仰后合笑得更加开心,乐了一会儿直到把卢俊义乐得毛发直竖,他这才说道:“卢员外,你是在说梦话么?我们桃花堡刚刚添丁进口,你就让我放了你,哪有这样的好事?你往常赚了钱,也都漫天撒出去么?我告诉你,就算你现在想回去,也是回不去了。你可还记得那个算命先生要你在你家墙上写的诗?‘卢花滩上有扁舟,俊杰黄昏独自游。义到尽头原是命,反躬逃难必无忧。’你却将每句话第一个字联起来念一念是什么话?”
卢俊义低声喃喃地念了一遍,最后说:“是‘卢、俊、义、反’!啊也,怎的竟是这四个字?这个却是株连九族的罪过!”
苗雪山咯咯笑着说:“你如今总算是梦醒了!按说你乃是大名府的头面人物,也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自幼家里有钱,请了好先生教你读书,莫非竟是近来得罪了什么神仙,为鬼神所弄,那四句诗从上到下题在壁上,你一眼睛扫过去,横排也看到了,便是当时只顾着沉吟,后来那么多天把这诗明晃晃地晾在那里,竟没有一个人提醒你不成?看来人若是倒霉,各种稀奇古怪的事就都出来了,这便是‘国之将兴,必有祥瑞;国之将亡,必出妖孽’。本是梁山要壮观门庭,才想把你弄进去,好在被我们中途截胡,否则你到了那里,他们将你软困在山上,先打发你的从人下山,悄悄告诉李都管你那房里的反诗,又说你已经在梁山泊入伙,你想想到你再回家时是个什么光景?”
卢俊义登时一身冷汗,但却仍是梗着脖子顽固地说:“我家五代在北京住,谁不识得!量李固有几颗头,敢做恁勾当!况且那李固当初若不是我救了他性命,他便要冻死在北京城中,后来见他能干,又抬举他作了都管,一应里外家私都在他身上,何其亲信!我于他有这样的深恩厚德,他怎的会如此恩将仇报?居然以下欺上!”
苗雪山乐道:“你可知世上最辱人的往往不是强暴,而恰恰是恩德,若是恩深如海,便不知该怎么还了。而偏偏还有人最讲究恩德,以施恩为荣,津津乐道,更让人难以承受。况且你当真待他很好么?只怕心中也不过是拿他当个体面奴才看待而已。世人最恨以奴欺主,总是数落种种奴才的奸恶情状,又怎知这奴才二字已经是欺压人至极,天下又有哪个是甘于作奴才的?若论起奴才,天下间便只有皇帝是主子,其他便连蔡京童贯都是奴才,你也不过是个奴才而已,李固又是你的奴才,便是‘与奴才做奴才的奴才!’,一个奴才,又让他怎么光风霁月?那样的奴才你要得起吗?只怕若真有那样高洁如玉的奴仆,你便是第一个想灭了他的。
卢俊义,我说与你,你那个家便不要想再回去了,你也莫要担心,那首反诗我已经帮你遮掩了起来,凡人看不到,只是未曾刮去,仍是留在那白粉墙上,你若是安分留在山上便罢,若是有二心,我便将蒙在上面的法术撤了,人人都看得见,再让李固去出首,将你告倒,看你在大名府的监牢里还能怎样清高!若是你那个最忠心的燕小乙敢去梁山泊报信,那可就更好了,到那时梁山伯来劫牢反狱,你可就更坐实了反叛的罪名,满城子里人头滚滚血流成河都要算在你的头上,到那时不反也得反了,可惜你祖辈积下来的家私,至此少不得金银财宝都搬来装在车子上,往梁山泊给散,那些家财纵使不入赃官家贼的手,也是归了梁山泊了,你还说不得什么。”
见卢俊义变了脸色,苗雪山更加开心地说:“你道你自己智深勇沉,明明是要来挑衅山寨,在家里却偏偏不说实话,又是烧香躲灾,又是做买卖看景致的,只以为别人都不配懂你的心事,认定举世皆不足与言,如今却怎么样?你还称‘玉麒麟’哩,简直就是个土骆驼,举手投足都是极力展现那一股英雄气,但却总让人看着带些呆气,虽是庞然大物,却到底看来觉道不俊。似你这样的呆人,配上我这二弟打虎将倒是正好,他可是个聪明伶俐的,若论谋生活,比你强上百倍。你高高在上惯了,若是一朝落魄,定是不像他那样能在市井之中混,只怕连饭都吃不上!”
卢俊义脸上的颜色如同五彩花灯一般变幻个不住,最后跺着脚说:“我拼了入伙吧!只要在帐下做一个小卒,上阵供大寨主驱使,却莫要再将我作房里人一般作践!却是辜负了我二十年来苦练的身手!”
苗雪山哈哈笑道:“卢俊义,你这便是贼心不死!我这桃花堡已经是官府明文认定的团练,哪里是普通的江湖山寨?你便是想作强盗,也须是投错了山门,拜错了菩萨!你还是老老实实在这里耐着吧,这便是‘棍棒底下出孝子’,让你的夫主好好管教你几十年,你也就没这么强的气性了!”
说完,苗雪山就站起来带着周通扬长而去,留下卢俊义在那里失魂落魄。李忠送了出去,不多时便转回来,将兀自坐在那里发呆的卢俊义拖到床上,嘻嘻哈哈地又压上了他。
卢俊义这时回过神来,喘息着强忍着下体孔洞中那渐渐深入的物件,愤怒地瞪着他,口中骂道:“真是小人得志便猖狂,宛如中山狼一样,似你这般卑鄙低贱之人往日哪放在我眼里?只因仰仗那苗雪山的强力,便这等得意!这便是龙困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英雄末路,好不悲哉!”
李忠笑嘻嘻地说:“我的好员外,你暂息雷霆之怒,休发虎狼之威,如今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再说什么海话也是白饶,你今后再莫要摆你那英雄员外的架子,却又有什么用?你休要看俺不起,俺打虎将也是个有名号的,乃是教九纹龙史进开手的师父,也曾指教过人哩!况且这事也不十分为难,只不过虚心下气忍一会子就完了,相公一天也不是要干上你十二个时辰,咱两个怜爱完了,还有十个时辰给你自在受用哩!又不是让你干什么开天辟地的大事,有那么苦恼么?”
卢俊义听了这些话,只觉得心里又痛又憋闷,他看着伏在自己英雄虎体上胡子拉碴的那个人,不由得仰天悲叹,就算是命中注定要被奸吧,世上无数英雄好汉,有快人有雅人有警人有捷人,却怎的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一个人?这简直就是潘金莲配武大郎,一丈青跟王矮虎,却是一棵青松插在屎坑里,这让自己情何以堪?莫非“骏马却驮痴汉走,美妻常伴拙夫眠”乃是自古及今的金科玉律不成?
玉麒麟忍不住大呼道:“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第二十五章
卢俊义就这般在桃花山上熬着,一直熬煎了两个月,他带来的李固等人也被拘管在后寨山房之中,大门被一把沉甸甸铁锁一把锁了,但山上对他们虽拘束得严厉,倒也是不曾打骂,只如同强行请来的客人一般。
只是虽是也与他们酒食吃,不曾饿坏,但这桃花山乃是什么地方?这伙人成日耳朵里听的就是男人的哭号,眼睛里看的也是草丛中被掀翻的男人赤条条的身体,被身上的虎狼之躯碾压得一抽一抽的,一个厚肉身子眼看着被压得扁了下去。
一伙车夫伴当趴在铁栏杆的窗口看了这可怖之事,就如同在森罗地狱看到油锅里炼小鬼一般,个个都吓得脸儿惨白碧绿,舌头伸出来老长,如同吊死鬼一般,定要用手往嘴里塞才能收得回去。
一个伴当惨着脸色悄悄对李固说:“李都管,这可怎的好?当初只说是进了抓苦力的山寨,谁知竟陷落在嫖男人的窑子,上完了还不给钱,日常拿鞭子赶着还要干活儿哩,岂不是如同成了人家的妻妾一般?便是妇人,若是嫁到那等有钱人家也不必受这样的苦楚,我们这却不是落到又穷又凶的贫汉家里来了!”
李固脸色也有些发白,强撑着安慰自己的人,道:“你等莫要慌,你们看我们已经在这里住了十几天,这不是一直还平安,不曾有人到我们房里来玩耍么?每日还有酒有肉,也不用做工干活,倒比从前在大名府的时候还清闲自在,咱们只当是陪着员外在这桃花堡里因公消闲,出了趟长差也就罢了,想他们看在我家员外的面子上,也不会怎样为难我们。”
另一个伴当咂着舌头说:“李都管,您是员外的心腹人,小的说句话不怕您恼,您以为咱们员外那玉麒麟的名头真的如金如玉哩,那般值钱!若是他们真的惧了,也不会连员外都拿了去,看着他山寨里这等行事做派,此时还不知员外是怎样的苦哩!有道是擒贼先擒王,只怕员外如今连我们的日子也不如,那些人先要拿他做法祭旗。只不知炮制完了员外要怎样对付我们,难不成将我们也都收了房?
这便是:烟花寨,委实的难过。白不得清凉到坐。逐日家迎宾待客,一家儿吃穿全靠着奴身一个。到晚来印子房钱逼的是我。老虔婆他不管我死活。在门前站到那更深儿夜晚,到晚来有那个问声我那饱饿?烟花寨再住上五载三年来,奴活命的少来死命的多。不由人眼泪如梭。有铁树上开花,那是我收圆结果。”
那人说着说着竟唱了起来,显然平日也是个风流的,仗着自家员外的势没少横行,如今落到这等境地,一下子便想起从前在行院白吃白玩时那些妓女的辛苦,只是现在这些苦都要由自己来受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十几个喽啰抬了几个大桶过来了,里面装的都是热水,放在地当心便让他们脱衣服洗澡。
众人见那些强人放下水桶在屋中后却又不肯远走,都守在窗户旁边嘻嘻笑着往里面看,显然是等着看他们脱衣服后露出的精赤肉身,把这些未经历过艰险的人登时吓得腿都发颤,暗想我的妈呀,若是当真把一身肉亮在这伙强人眼前,他们看了好肥肉有个不动心的?到那时打开门来掀翻身子就干,倒是连脱俺们这些可怜人的衣服都省了。
因此一房之中关押着的十几个人登时都像被猫逼住的老鼠,全都战战兢兢屏住呼吸,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口,一个个缩在墙角只不敢作声,更加不敢脱衣服去洗澡。
窗口那些喽啰正一脸邪笑吆喝着要他们赶紧脱衣服清洗,忽然只听背后有人说:“你们不快去干活儿,在这里猫着做什么?这房子里难道有蜜?”
那几个山贼一看后面来的人,赶紧陪笑着支应了两句,然后一溜烟儿地走了。
李固大着胆子往窗外一看,只见来的那人一身白缎袍子,长条身量,一个白脸子,长眉大眼,虽不十分英俊,但也相貌周正,拿这一身衣服一衬,竟也像是小白龙一样。那人向房里望了望,便转身走了。
这时旁边有人问:“那是什么人?倒是个好人,来给我们解围。否则若是我们在那些人面前脱了衣服,他们被这皮肉一诱,可不就是像豺狼见了血一样么?还不马上扑上来!都是男人,他们的心我们有什么不晓得的!”
李固尽量沉着地说:“那乃是桃花山的二寨主,好像叫做什么小霸王周通,我看他倒是个难得的善心人,前几天也是他喝走了那些喽啰。”
一个车夫说:“可怜如今我们的大员外竟救不得我们,全靠着山寨的大王来救。不是我说,俺们那卢员外素日何等英雄?把普天下人都不放在他的眼内,觑得俺们这般人更是如同尘埃草芥一般,横着性子往山上便冲,如今却又怎样了?他那般厉害,怎的不能将俺们都救了出去,带领归家,各找各的老婆?他自己也只落得一身受苦,只可怜我们也跟着吃挂落,没有大英雄的本事,却也要陪着英雄一起服刑,却又何苦来哉!李都管,您老先请!”
李固默默脱了衣服跳进浴桶里,擦洗了一回,也不敢十分搓泥,就这么几桶水,后面还有人等着要用。
他耳朵里听着众人的抱怨,眼见得自家主人的威信是一层层跌落,俨然已经走下神坛,虽是为了自己的尊严也要为主人辩护上两句,但李固心中却有一种隐晦的痛快。
这种心思不能明言,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毕竟卢俊义对自己有活命大恩,而且自己如今又端着他的饭碗,但卢俊义往日那尊贵强横的凌人姿态实在让他吃不消,行动便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再就说“你省得什么?再要多说,拳脚相待!”看在恩义的份儿上自己又不好有什么说话,在世人眼里只怕任凭卢俊义怎样对待自己,自己都应该逆来顺受,报答他的大恩,但自己也是有气性的,天长日久却又怎样忍得?
因此这一次卢俊义出事,李固纵然为他也为自己这一班人的安危贞操担忧,但私心最隐秘处却也有一种难以解释的窃喜,脑子里有一次竟冒出“自作自受”这四个字来。
李固等人一直被监禁到七月份,虽是炎暑未消,但毕竟已经金风乍起,总比盛夏间让人更舒服一些,让这些被囚之人心中也不那么烦乱,他们也都是男人,自然知道天气越是炎热,男人的情欲便越容易高涨,况且夏天穿的也少,薄纱衣服袒胸露腹的,却不是勾着人家往身上骑?现在天气渐渐凉了,人的气血也日益平定下来,总不会再动辄有险了。
这一天上午,还没到吃饭的时候,门上挂着的大锁便咣啷一声落了下来,然后牢门一开,苗雪山带着周通走了进来。这些天来一直心情凄惶的俘虏们一看山寨的大寨主来了,登时如同冤狱里的囚徒见了亲审牢狱的皇帝一般,这一下终于有了面圣的机会,可以尽情申诉冤情,于是哗啦啦全都跪下,屋子里一阵乱嗡嗡的哀求声,宛如一群苍蝇。
苗雪山笑着一抬手,道:“尔等且不要吵,我且问你们,这两个月来在我这山寨待得如何?桃花堡对你等可有亏欠克扣么?”
那些伙计伴当一愣,纷纷地说:“大寨主这山寨待我等甚好,酒饭不亏,小人们每日都吃的饱饱的!”
苗雪山笑容愈发灿烂,道:“既然如此,你们可愿意留在我这堡子里?”
众人登时吓了一跳,连忙都摇头道:“大寨主饶命!我们要回家!”
人们心道,开什么玩笑!在这里虽然不担心挨饿,但却成天害怕被非礼啊!若是那些喽啰们狂性大发,将自己也拖出去,像那班先头擒捉上山的苦命奴才一样,被压翻在草丛中干得屁股开花,自己这命可就太惨了!
这时李固紧爬几步,来到苗雪山脚边,两手抱住这俊美官样之人的小腿,哀声道:“大堡主,非是我等不识抬举,实在是各人自有家小,父母妻儿都在大名府,难以远离。我等皆是升斗小民,本无远志,只合当归,还求大堡主手下超生,放我等回去。若堡主肯放时,我等归家后将恩人的名姓写在红纸牌儿上,旦夕一炷香,祷告拜谢恩人,向上苍为恩公求祷多福多寿多男子!”
后面众人听了心中暗自佩服,不愧是李都管,读过书的人说出话来就是好听,比俺们这些不识字的人强上好多,难怪卢员外那般信托倚重,每日拨万论千尽托付与他,手下管着四五十个行财管干,果然好个谨慎周到的人。
苗雪山修长莹白如同玉条一般的两根手指轻轻托在李固下颏上,将他的脸抬了起来,李固迫不得已仰面看着这邪魔般的大寨主,一颗心克制不住扑通扑通直跳,一双眼睛里也带上了波光,泪点盈盈地望着这大王,两唇也不住颤抖,显得分外凄楚可怜。
周通在旁边见了苗雪山这轻薄样子,恨得悄悄伸出手去,在他腰间狠狠拧了一把。
苗雪山回头冲着周通嫣然一笑,转过头去道:“尔等众人既然一心要归家,我也强留不得,古语云‘强扭的瓜不甜’,你们便收拾东西下山去吧。”
把其他人都赶了下去,单留李固在他脚边,苗雪山手指摩挲着李固的下颏,眼神如同舌尖似地在他脸上舔了半晌,直将李固看得浑身发软,只差一点便要再也跪不住,直接躺倒在地上,他却咬定牙关硬挺着,知道自己只要一倒下,玉体横陈便是给人亵玩的命,自己的心事也再无法实现了。
过了一会儿,苗雪山咯咯笑了出来,道:“李固,我知道你是个有心思的,我今日便放你回去。你要知道,你家那个大员外已是被我留了下来,与我二弟作了干弟弟,从此便是我桃花堡的人了,这辈子再不能回家去,他那娘子也不用接过来了,免得我那二堡主见怪,你让她自己想法子过活,这便是‘妻儿赵迎春,各自寻投奔’。我这堡子却与梁山泊不同,已经是洗白归正,乃是正经的团练官军,只要你家的玉麒麟听话,今后也抬举他在我麾下做个军官,他在这里为国效力,在大名府的家业便要托你打理了,从此后他便如太上皇一般,远远地静养在这里,那里你虽然只是都管,却也如同个李员外一样,便是个无冕之王,只要你不欺心,我定然不亏负你,你看如何?”
李固听了这话,只觉得闷黑的屋子里忽然打开一扇天窗,一道光明便射了进来,从前很多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顿时一下子就在眼前,有一些念头原来只曾经朦朦胧胧地闪现过,便被自己强压下去,但现在却突然像初春经了雨水的野草一样疯长,一时间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几乎要撞出腔子来,仿佛一生的命运就决定在这一刻。
李固心中千回百转了一会儿,这一小段时间他想起了很多事情,但他终于做出了决定,向上叩头道:“小人惟堡主之命是从!”
看着李固等人带着车仗被小喽啰引着下了山,周通在无人处咬着牙恨恨地说:“真是个花心的色魔,略见个平头正脸的便不肯放过,在人家脸上又捏又摸的,那账房先生好勾魂么?也不知又在怂恿人家干什么坏事!”
苗雪山侧转过头笑看着他,道:“虽不如燕青那般风流标致,但他知书识字,能写会算,肚子里也有两本书,倒是个斯文人,也不是个不解风情的。卢俊义有他作都管,本来也是一件好事,只要玉麒麟不行差踏错,李都管便一辈子也不会翻船,谁让卢俊义自己做差了事?弄得人心思变。比方曹操便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怎能指望一个小小的李固比曹操还有操守?
兄弟,我且不和你讲史,如今方知道你原来也是个醋坛子,见我和人略说了几句话,你那酸味便冒了出来,原来我还只当你不喜欢我,巴不得把我推得远远的,今日才知晓其实你竟然舍不得我,否则怎会吃醋?我的亲弟弟,前些日子你总是推说道热,怕捂在一起会长痱子,不肯和我行房里事,已是让我下面空过了五六天了,如今天儿凉了下来,你此时又恼着我不和你亲近,我们两个这便回房中好好说说话!”
周通闻言立刻换了一种烦恼,慌慌张张地道:“哪个醋来?你便是寻上一百个相好,我也不皱一下眉头,只要你别折腾我便好,你当我天生性贱,就喜欢被人戳那里哩!”
苗雪山哈哈大笑道:“我的儿,你若是不着恼,怎的骨嘟着嘴?我插你的时候你道羞耻难受,我若是放你身子松快,你又要胡思乱想,只当我要变心,左右都不是,真是男人难当!如今你且莫推脱,我们快快到房中坦诚谈心是正经!”
周通被他拉扯着踉踉跄跄地便回了房,进入屋中苗雪山将他推倒在床上,便剥起了他的衣服,然后挺着赤茎便入了进去。
由于这几天都没有行房,周通那地方便明显收紧了,钻头钻进去的时候颇费了一点力气,苗雪山控制着力道没有狂飙推进,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嵌了进去,最后终于直没根部。
他这才放松地舒了一口气,道:“这可真是用进废退,只几天不操练,这里便紧成这般,世人挑选女子都是要娇柔软弱的,也难怪如今的女儿们一代不如一代了!”
周通涨红着脸,方才苗雪山往里面插入的时候,他紧张得一直屏住呼吸,如今方才自在喘气,闻言一头雾水地问:“你说什么?”
苗雪山眼波在他脸上绕了个圈儿,抿嘴笑道:“我说祝家庄的帖子已经来了,祝彪与扈三娘的亲事定在下个月二十六,要我们去喝喜酒。嘿,那一丈青才是个好女人呢!”
周通狠咬牙关,腮帮子上的肉都鼓了出来,恨声道:“你原来喜欢的是一丈青那样的女人!”
苗雪山放声笑道:“你这样的女人也不错啊!虽然刀马本事比不上一丈青,我和你在一块儿也快活得很,只要你让我心满意足,我便再去不想其他女人了!”
第二十六章
李固下山后不到半个月,这一天将近日落时,桃花山上便来了一个客人,周通一见到那人,虽是他见惯了苗雪山这样的美人,却也不由得眼前一亮。
只见那年青人六尺以上身材,二十四五年纪;三牙掩口髭须,十分腰细膀阔,戴一顶木瓜心攒头巾,穿一领银丝纱团领白衫,系一条蜘蛛斑红线压腰,着一双土黄皮油膀夹靴;脑后一对挨兽金环,鬓畔斜簪四季花朵,虽是一身风尘,满面疲劳,也不掩那眉眼间的精致情韵,端的是风流俊俏,人才出众。
那人一进议事厅,便给上面三位寨主跪下,叩头在地,道:“小人燕青,给三位大人磕头!求众位堡主让我见我家主人一面,小乙死也甘心!”
李忠定定地看着下跪之人,道:“你就是浪子燕青?”
燕青抬头看时,早见上面三个人,中间那人俊美至极,定然是大寨主苗雪山,右手边的人相貌端正,微微皱眉,自然是三寨主小霸王周通,左边这人身躯雄健,年纪略大,虽有些粗豪之气,却也是长得浓眉大眼,这人想来就是打虎将李忠了。
燕青一认定此人,不由得心痛如绞,却也只得老老实实回话:“正是小人。”
李忠一听,心中就百味杂陈,之前他也听苗雪山说起过这人,知道这燕青不但长得好,更兼吹得弹得,唱得舞得,拆白道字,顶真续麻,无有不能,无有不会;亦是说得诸路乡谈,省得诸行百艺的市语。更且一身本事,无人比得,拿着一张川弩,只用三枝短箭,郊外落生,并不放空,箭到物落;晚间入城,少杀也有百十虫蚁。若赛锦标社,那里利物管取都是他的。亦且此人百伶百俐,道头知尾,乃是天底下第一个妙人,自己怎比得他过?
苗雪山斜着眼神儿看向李忠,轻轻咳嗽了一声,李忠连忙回了神,不再傻愣愣地盯着燕青。
这时苗雪山便说:“燕青,我知你最是个伶俐的,你须也晓得你家员外干的那事,他千里迢迢上赶着到我这里找别扭,一张口便要我满寨之人的性命,却比强盗还要横蛮,强盗只是劫财,他这般却是要命,我不拿他,却待怎的?我晓得他财雄势大,武艺又好,若是放了他回去,他买通了梁中书,硬诬良人做贼,自己亲作大将,带着兵来攻打我桃花堡,我这边可不是自找麻烦?况且你那主人也不是个安分的,连反诗都题过了,还有什么事他不敢干?”
燕青连头也不敢抬,低声下气地说:“小人不敢为主人辩护,这事原是我家主人的不是,他却也不是有心,本来我那主人最是个奉公守法、通达情理的,只是前些日子不知从哪里来了个妖道,假借给主人算命的机会,将妖术迷了我家主人的神智,是以才大胆冒犯宝山。小人也不敢求堡主饶恕,只是求您让我见上主人一面,让我和他说几句话儿劝劝他,也是我的一片忠心。”
苗雪山笑道:“这般忠心实在难得,卢俊义那人虽是呆直,但有你这样一个人在他身边,无论怎样的祸患永不肯离开他,他便再凄凉,心中也总有一丝暖意。只不过你这人实在太机灵,我若让你两人见面,诚恐你又给他出什么主意,让他逃离了这里,却是撇得我家兄弟孤单寂寞。你若要见他,我也不是一定不准,只是却要你献个投名状上来。”
燕青咬了咬牙,道:“大堡主,可是要让燕青下山杀人么?”
苗雪山摇头道:“非也非也!你乃是个风流妙品、举世无双的人,我焉能如此不通风雅,竟干出这样粗俗的事?你且听我说……”
燕青听了苗雪山这几句话,饶是他一向聪明机变,也惊得目瞪口呆,好一阵说不出话。
一间瓦房中,卢俊义正在望着外面出神,黄昏时分,平烟如水,蛮雾沈山;月少星多,不分丛莽,这一刻他真觉得眼前不是天尽头,须是地尽处,想想自己这些天的摧折,真是走投无路。
忽然房门打开,卢俊义只当是李忠回来了,也不肯回头去看,哪知马上就有人扑通一声跪倒在自己身边,那人一把拉住自己的衣服,痛哭失声,道:“主人,小乙总算又见到你了!却不想竟遭受这样的苦楚!”
卢俊义一听,连忙转头,果然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一个人,正是虎狼群中见亲人,登时卢俊义便如同三九天凑近了暖炉一样,一颗心都熨帖起来,就手便紧紧抓住燕青的手臂,虎目含泪,道:“燕青,你果然到此!家中如何了?”
燕青哭道:“自从主人去后,小乙日日悬心,主人一行人两月杳无音信,小乙便知不妙,想要出来寻找,只是家里离不得人,是以只找了些道上朋友打探消息,好在不闻江湖上有恶事发生。前几天李固回来,说主人从此抛了家里,再不回来,就在桃花山投军,将家业都交给李固,连娘子也不管了。娘子便到官府告了和离,如今带了自己的嫁妆别院另居,那李固每日去探看,殷勤致意,仿佛仍是尊重主母的样子,其实却是别有深意。小乙不放心主人一个人在山上,今日特来看个备细,也好弄个明白。”
卢俊义听了大怒,一把推开燕青,站起来道:“我的娘子不是这般人,你这厮休来放屁!”
燕青又道:“主人脑后无眼,怎知就里?主人平昔只顾打熬气力,不亲女色,与娘子的情意也只是寻常,娘子从前为了夫妻之义,不曾背离,如今得了机会,怎不另觅良缘?俗话说‘幼嫁从亲,再嫁由身’,但凡能有自主的机会,娘子那般伶俐的人怎会不拿主意?那李固也早已仰慕娘子,只是守着名分不敢乱来,如今见主人长征万里,不得还乡,他便得以施展。主人啊,如今家里已经不姓卢了!”
卢俊义又惊又怒,一颗心便如同浸在冰水里,由惊怒又转为恐惧,失态地只顾喝骂燕青:“你这厮难道要咒我么?莫不是你做出歹事来,今日到来反说!等我有朝一日到家中问出虚实,必不和你干休!”
燕青痛哭,爬倒地下,拖住员外衣服。卢俊义一脚踢倒燕青,大踏步,便往门前抢,推开门就要出去。
却见门口横着两把杆棒,有两个小喽啰笑道:“卢员外,你要到哪里去?你莫要胡来,外面三关把守甚严,若是惊动了大哥哥,可有得麻烦。燕青,你莫忘了大哥哥和你说的事,只顾在这里哭怎的?还不快办!”
卢俊义一看到看守自己的牢头,便想起了这是什么地方,一个脑子也冷静了一些。燕青站起来抹了抹眼泪,走到他身边,轻轻将卢俊义拉回房里来,还冲着两个看门的喽啰客气地点点头,让他们重新把大门关上。
卢俊义被燕青拉着坐在床上,他喘了一会儿,气息终于渐渐平定了一些,捶着胸口万分愤恨。
这时只见燕青又跪在地上说:“主人,小乙斗胆,求告主人一事。”
卢俊义看了看他,道:“你有何事?我如今还能再做什么吗?”
燕青紧紧抱住卢俊义的双腿,眼中垂泪,道:“主人,非是小乙大胆冒渎,实在是情非得已,这山寨中大王厉害,定要让小乙纳一份不得回头的投名状,从此才肯让小乙常来见主人,我若是不从,连这一次也不得见面。主人在小乙心中乃是天人一般的人物,小乙对主人奉若神明,怎敢有丝毫不敬?只是如今天神也已降落尘寰,说不得要遵从凡俗间的规矩,却求主人饶恕小人冒犯的罪过。”
卢俊义在这里熬练了这么久,
已经不复是当初那戆直的心性,听了这话登时一阵心惊肉跳,惊慌地问:“小乙,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往日说话都利落便给,今日怎的吞吞吐吐的?”
燕青眼望着卢俊义,慢慢站了起来,两手抚在自家员外肩膀上,用力将他往床上推,口中道:“主人,便是要做这件事!”
卢俊义往日被李忠推几下便倒,那乃是怕了桃花堡的势力,况且苗雪山也曾说过,若是再不从,便将自己一身筋脉都废了,让自己变成个风瘫在床,把堂堂一个玉麒麟只化做抽去了龙筋蜕变为蚯蚓的可怜虫,卢俊义没奈何,又当真被用了几回麻药,摆布得死老虎一样,心中害怕,也只得从了。
只是如今他对着的乃是燕青,燕青自幼是在他家里养大的,卢俊义虽是不把他当奴仆看,但两人身份悬殊,自己自然总是高高在上,因此一见他来推自己,卢俊义登时便如同山石一样坚硬了起来,挺直了腰杆坐着,死不肯倒,惊怒交集地喝问:“小乙,你怎敢无礼?”
燕青哽咽道:“主人,非是小人敢以下犯上,只是时世所迫,饶是小乙机灵,此时也实在没了法子。主人当日若是听从了娘子,在家里高居静坐,哪有这样的灾殃?这便是只因一着错,满盘皆落索,后面的祸事便一件连着一件,便如推到了连成一串的骨牌一般,连绵不绝。还请主人暂且忍耐,忍过这一次,让他们信了我,今后时常往来,与主人通风报讯,或是他们对我再无一点怀疑,竟让我长在山上陪伴主人,小乙也可近身服侍,莫要让主人再出事。主人,求您便暂忍一时之辱,成全了小乙的忠心。”
卢俊义脸上通红,一下子便站了起来,一把推开燕青,怒道:“奴子安敢叛我!”
燕青蹬蹬蹬倒退了几步,他的本事本就是卢俊义教的,力气又天生不如玉麒麟,最重要的是燕青死心塌地敬畏主子,哪里能够硬来?
眼见得卢俊义不肯依从,他正心急,这时外面有小喽啰说:“浪子燕青,大哥哥吩咐,若是你办不成这事,便请立刻下山,今后再也别来!”
燕青听了紧咬牙关,看着卢俊义下定了决心,右手一抬,一道银光便直奔卢俊义射来,卢俊义哪里躲得过这电光火石般的一道暗器?只觉得手臂上微微一疼,然后便是一阵酥麻传到全身,他身体晃了晃,眼看就要栽倒,却见燕青连忙抢步上前将他扶住,轻轻放倒在床上,从他胳臂上拔下那一枚银针,收在针筒里,然后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给卢俊义磕了三个头,道:“主人,请恕小乙大不敬之罪!”
卢俊义眼看着燕青站起来,轻轻脱剥自己的衣服,他如今连口舌都僵硬了,叫骂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瞧着自己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被脱去,最后露出坚钢铜柱一般的身体。
燕青虽是他心腹亲爱之人,但平日也难能看到主人的躯体,此时往他身上一打量,入眼便是胯下浓密的毛发和草丛中那雄伟的天柱山,慌得浪子燕青连忙扭转了头,不敢再看,背对着卢俊义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卢俊义虽是心如油煎,却也只能看着燕青终于将所有衣服都脱去,露出一身如白玉碾就般的细腻皮肉,上面刺着遍体花绣,却似玉亭柱上铺着软翠,这身花绣还是自己当初请了一个高手匠人来与他刺的,刺完后让燕青赤身站在自己面前,便如同一幅绝妙的丹青,当时自己还说:“若赛锦体,由他是谁,都输与我的小乙。”
只是这一身锦绣马上就要压在自己身上,却让自己如何承受?
燕青脱尽了衣服,手里拿了个瓷瓶,慢慢回转身来,看着卢俊义那坚硬饱满的身躯,心中万分难过,但此时箭在弦上,不能回头,只得上了床,分开主人的两条腿,用手指将瓶中的药膏小心地涂抹在主人体内。当燕青修长的手指拓开卢俊义肛口的时候,纵然卢俊义此时心如刀绞,燕青又何尝不是如同挨刀一样?只因惧怕主人受伤,所以才强忍着难堪,细致地给主人松动润滑。
过了好一会儿,眼看玉麒麟那后眼松了,外面又传来敲门声,燕青无奈,只得抽出手指,挺起下体,将自己的玉柱小心翼翼地送入主人体内。卢俊义这时便哼哼出来,虽是说不得话,但那眼神万分痛苦,眼中的含义燕青又怎能看不明白?分明是再问自己为何如此狠心,竟在此危难之时落井下石,让他原本就如同黄连一样的苦更深了一层?
燕青苦笑了一下,低下头凑在卢俊义耳朵边轻声说:“主人,非是小乙忘恩,小乙这一番行事都是为了主人,主人性子直,不通权谋,只怕在这虎狼窟里吃了亏,只要他们肯把小乙留在主人身边,万事也有个照应。小乙如今只恨那一天主人算命时我不曾在家,若在家时,三言两语,盘倒那先生,也免了这场祸事。如今小乙只求再莫离开主人,免得主人又遭了别人的暗算。主人,你且耐心忍忍,不多时便好。”
卢俊义眼望着悬在自己身体上方的燕青,胸中有无限的话,只是口舌难开,只能不住地哽哽咽咽,分外委屈可怜,让燕青一颗心都要被揉碎了。
燕青乃是个风流人物,虽是并不常到三瓦两舍打哄,但他那颗心就如同一条藕一般,里面中通着数不清的孔窍,一副水晶般剔透的心肝什么事不明白?便是浸润男人这件事,他从前虽未曾亲身经过,但也曾有耳闻,如今一沾了自家主人的身体,只因为万分敬爱怜惜,因此把全服心神都运转起来,不过片时就摸到了门径,搂抱摩挲着主人身上,下体慢慢抽插,不肯莽撞,口中还不住温柔安慰。
卢俊义在李忠身下时,承受的都是暴风骤雨,直来直去的攻伐,哪有像这样宛宛转转慢慢滋润的?因此虽是心中难堪痛楚,却也觉得比之被李忠骑压时舒服许多,加上燕青又能温存柔软地说尽好话,让他不觉得自己是在被强暴,心里慢慢地也就好过一些。
慢慢地,下体的抽插逐渐加快,燕青和卢俊义脸上都是一阵潮红,卢俊义的阳柱也竖了起来,最后燕青终于身子一挺,一道热流射入了自家主人身体里,刺激得卢俊义一阵呜呜直叫,眼神涣散仿佛是不能承受一般。
燕青眉目婉转,深情地望着这个自己一向仰慕崇敬之人,主人虽然只比自己大八岁,但自己自幼是他抚养长大,又教成一身本事,便既把他当主人,又将他看做父亲一般,从心底里敬爱。
主人在自己身上花了许多心血,燕青岂有不知?那些吹拉弹唱、诗词书画却不仅仅是心思聪颖就学得的,都是要砸下许多银子去,还要花费大把时间,主人便如同教养子侄一般将自己这般养育,自己便是被他这样打磨出来的一个玉人,只是如今主人深陷泥潭,对头又厉害,自己除了如此,再也无法留在主人身边为他消灾解祸,纵是主人怨怪,也顾不得了。
于是燕青抚摸着卢俊义的脸,柔声道:“主人,你莫要怪小乙,小乙一身一魂皆属主人,万事都是为着主人打算,如今也只好求主人忍辱负重,暂且忍耐。小乙虽是这般服侍了主人,心中实无半分轻慢,主人便是小乙的神佛菩萨一般,小乙只当是侍奉佛祖,主人莫要烦恼了。”
然后便垂下头去,深深地吻住了卢俊义。
卢俊义下体还嵌着燕青的玉柱,嘴上又被这风流浪子柔软灼热的唇封住,虽然仍是屈辱,但燕青如此尊重崇奉,终究让他觉得好受了一些,没有那么难耐了,此时燕青温柔火热的气息进入口中,让他这些天来一直凄凉的心境竟然也暖了起来。燕青毕竟是他视同亲人一般的人,又如此爱敬自己,此时难免让卢俊义软化了心肠。
第二十七章
房间里,苗雪山正在帮周通试穿新衣,乃是一件翠蓝遍地金四季团花的袍子,腰间一条四指宽蒙金奇南香带,足蹬一双红色麂皮靴,头上戴着一顶妆花幞头,浑身上下当真花团锦簇,一派喜气洋洋。
苗雪山帮着他穿戴完了,站得稍远一些打量了一下,不由得点头道:“真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这一打扮,果然有个浪子模样,比那燕青也不差几分。你就如此打扮着去参加婚宴,倒把祝彪都比下去了。”
周通没好气儿地看了他一眼,脱下衣服,道:“你又提燕青做什么,还嫌卢员外不够苦么?一个丈夫不够,还要再给他派一个,我听他说,那燕青是他打小儿养大,如同兄弟子侄一般,这却不是乱了伦常?也亏那燕青,他对着自己这样一个恩公,倒也真下得手去,果然干了!还有二哥哥,他原本是一个人独享,如今有人和他分食,我看他也不是很情愿。”
苗雪山笑着说:“这倒不是燕青心狠,他若不如此,我怎能放心让他留在山上?你却不知燕青,那人表面是个浪子,仿佛只会些风流勾当,似乎是个只爱在脂粉堆中厮混的人,连他家员外都看错了他,其实却机巧心灵,多见广识,了身达命,都强似那些比他高位有名之人,那燕青才是个人中之凤,他家员外和他一比,简直就是个秃尾巴老鹳,还要硬装老鹰。
原本那卢俊义是再无机缘落到我山寨里的,他有财有势,又有个机智灵巧的左膀右臂,只因他自己搭错了弦刚愎自用,半句不听人劝,是以明明身边有个忠心耿耿的军师,他也要栽到陷坑里来,便如同项羽不用范增一样,自己往火坑里跳,可见人要是自己想寻死,神仙都没有办法。只可惜了燕青如此聪明剔透,乃是个绝妙的人,到哪里不能过好日子?如今只为了一番忠心却只能自污,好守着他那不懂事的主人,也不知卢俊义能否明白他这一番苦心,只怕还在怪他哩!
那卢俊义便是个一头水的唐僧,大徒弟劝他什么他都不听,每回都被妖怪捉了去,只等着猴王来救。这卢俊义也是一般,但凡燕青劝他的话,他都偏偏要反着做,仿佛和燕青是天生的对头一般,而且还每一回都要倒霉,有主如此,那燕青也是大不幸,这真是时也,运也,命也。
卢俊义这一回还是好的,落到我们堡子里,若是真的去造反,纵然今后招安,他是个锋头最盛的,宋江第一,他是第二,虽是傀儡,也是二哥,逆贼里数一数二的人物,朝廷怎放得他过?百战之后死了那么多人,眼见的是要卸磨杀驴,他还不肯听燕青的话,只当自己已经重新做人了,还想更进一步,再谋远大前程,好不天真可爱!纵是燕青悄悄地暗中保着他,也架不住朝堂上厚黑手段太高,神鬼莫测地便将他对付了,让燕青连施救都来不及,也是白花了一番心思。这便是‘生前心已碎,死后性空灵。枉费了,意悬悬半世心;好一似,荡悠悠三更梦。’燕青对卢俊义如此情深,那时也只落得痛哭了。
至于你二哥,他修行不够,哪能一个人独占玉麒麟?虽是他心爱,本领不到也是枉然。有了燕青这一档子事,卢俊义就再也没脸离开我桃花山了,他若是离了这里,燕青一路追随,他二人又怎生相处?李固如今已是不顾他了,贾氏娘子也弃了他,若是他与燕小乙之间再有了难为情之事,不忍相见,最后只能落得孤家寡人。他打小儿生于富贵之家,长有豪杰之誉,若是弄到那等有家归不得的处境,那般凄凉贫贱的日子他又怎么过得?苦也要苦死了他,说不得只能在我们这里栖身,你二哥哥倒也得了个长久,反正燕青百般敬重他家主人,若非是逼着他,等闲不肯上的。“这一大篇话只把周通听了个眼睛发直,苗雪山的话音停了好一会儿,他才捏着鼻子说:“苗雪山,你这样也不怕伤天害理!”
过了两天,周通便和苗雪山启程往祝家庄贺喜,留下李忠看家。卢俊义本来见走了这么一尊大神,以为自己能有机会溜走,哪知却被几十斤的大锁链又锁了起来,门前十几个喽啰看守,燕青也不得见面。更兼无论白天晚夕,李忠兴致来了便要摧折他,沉重的锁链让他躺倒在床上便难以动弹,只能张着腿儿任凭李忠的阳物进出自己的下体,倒比苗雪山在的日子更加辛苦难捱了。
卢俊义不由得捧着锁链叫苦道:“刚刚走了一个巡海夜叉,却又添了一个镇山太岁,越性连与小乙相见的工夫都没有了!”
此时已是八月末天气,虽是天气晴明,却少不得满眼黄杨衰草,野烟凄凄,一派深秋萧条景象。
周通骑在马上,旁边便是苗雪山,两马并辔走着,一路看看景致,虽说是秋景冷落,但能够离了桃花山,到外面看看这广阔世界,倒是也让人心胸舒展。
正在这时,忽然远远地有个人挑着一付担桶,上盖着桶盖,手里拿着一个旋子,唱着便走了过来,周通听他唱的是:“九里山前作战场,牧童拾得旧刀枪。顺风吹起乌江水,好似虞姬别霸王。”
苗雪山拍了一下巴掌,赞道:“好个卖酒人,不唱酒歌,倒唱起咏史诗来,听他这歌,无论怎样的英雄也终归冰消瓦解,流水落花,倒真让人想喝几碗酒哩!不想他一个山野之间卖酒之人,也有这样的兴亡慨叹,倒好像深山之中的隐士一般,这便是‘万人如海一人藏’,知谁有什么心事哩!”
周通见那汉子摇摇晃晃挑着酒桶一边唱一边走,怡然自得,虽是布衣草鞋,倒甚是快活,忽然想到自己若是当初不作山大王,在此乡间卖酒,虽不能享什么富贵,但却也逍遥一生,哪像现在虽然穿绫着锦,每日吃的不是鸡鸭就是牛羊,却整日被人拘管,没有个自在时候。
又想到这人唱的乃是楚霸王乌江自刎,自己这小霸王的绰号被苗雪山取笑了十几回也不止,可叹项羽还有个虞姬相陪,自己本来也想守着个美貌佳人,可是哪知新婚之夜洞房里却换了人,将刘小姐换了这么一个道士。虽然苗雪山长得神道一般,自己这些日子但凡出门,时常留心,见了那些女子,还真没有哪个能及得上他,但这个虞姬却是长了个天下女人没有的凶恶东西,每到夜里便把自己吓得不得了。
都说一丈青厉害,可是再厉害的女人也不能强暴老公,如今周通若论本心,他宁可娶一个母夜叉,也不肯把一个带枪的人放进自己房里来,哪怕那人再美也不成!若有朝一日能离了苗雪山,周通打定主意,自己房里都要丫鬟伺候,连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也不让他进房来,小厮虽然气力不足,可是也有凶器啊!周通如今已经是杯弓蛇影,草木皆兵,看什么都怕!
他们在路上一连行了几日,这一天到了祝家庄,只见祝家庄已经是悬灯挂彩,门前来来往往许多庄客伴当,手里提着的都是酒坛鸡鹅,热闹非凡。
苗雪山与周通因是远路,便提早来了一日,当晚在祝家庄住了,到了第二天乃是正日,便看到祝彪一身大红衣服,坐在一匹雪白马上,前面二十几个人开路,后面四五个人骑着马,又有三五对青白哨马,把祝彪如同众星拱月一般围在中间,在后面便是许多聘礼,浩浩荡荡直奔扈家庄。
苗雪山周通等众宾客在门口看了,又回到厅中吃茶听歌,过了一个多时辰,只听得外面人喊马嘶,人们纷纷道:“新娘子来了!却是与新郎官儿并马回来的,好个英雄的三娘,却不坐轿子,骑着马便来了,穿得也是火红的戎装,也不蒙盖头,只差提着她那两口日月双刀,这两口儿是要演一场比武招亲么?”
周通早就听说一丈青英勇了得,只是未曾见面,上一回他与苗雪山来这里与三庄联盟时,一丈青恰好有事外出,不曾见得,如今听人说成是这样,登时满心好奇,伸着脖子往厅外只是看。苗雪山正坐在他旁边,看他如同包被人提住脖子的麻鸭,怎不知他的心事?此时也不去说他,自顾一边喝茶一边看着他直乐。
不多时便见到扈三娘一身鲜红衣服,同着祝彪大步走了进来,那一丈青果然身材甚高,竟然接近七尺,站在祝彪身边也不显得矮,两个竟是一般齐的身量,再看那一丈青长眉杏眼,面皮粉白,一张秋月般的脸既大方又秀美,此时也是嘴角含笑,面色如同春风一般,换了普通女子,这种场合早已经羞怯难当,显然是个豁达爽朗之人,不比寻常局促在深闺窄房中的女儿那副小家子相,凡事千回百折地思量辗转,把心血都熬干了。
周通只觉得这扈三娘虽不似那些大小姐一般娇媚婉转,但这副英豪阔大的宽宏样子倒更合自己胃口,况且家世好,武功好,模样又好,竟然是个十全十美的人,一时间让他连刘小姐也看得淡了,只觉得男人若是与这样一个女子成亲,才是一件大好事,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女儿都是小肚鸡肠,一点事情便放在心里掰开揉碎地思想,把一件芝麻绿豆小事能扯成天一般的大事,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把人烦得不得了。这样的女子只是偶尔调情还好,若是成天哄着这么一个人,自己可真要闷死了!
苗雪山在旁边看着,抿嘴一笑,悄悄在他耳边说:“你瞧那一丈青,身量好像比你还高一点点!看她走路那个嗖嗖生风的样子,也不是缠的小脚,定是一双男人一样的大脚板。”
周通叹道:“是啊!大脚倒是好说,走路方便,正可结伴游山玩水,只是个子恁高,站在人家身边显得人家都有些矮了,莫非俺要做一双高底靴子么?啊呸呸呸,她又不是我的娘子,我烦恼什么?苗雪山你个不怀好意的,拿着鲜鱼在这里逗猫,看人家窝火,你好开心么?”
苗雪山呵呵低笑,一双眼睛满是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堂上夫妻二人这时拜过天地,扈三娘就到后房去了,新郎祝彪便过来给众宾客敬酒,敬到苗雪山这一桌的时候,周通看着红光满面的祝家三公子,心中忽然满不是个滋味,看看人家成的这亲,娶的是那么一个清俊明朗的妻子,最关键的和他成亲的乃是一个女子,洞房花烛的时候不怕被爆了菊花,再回想自己当初娶亲的时候,周通只觉得不堪回首,当下那喜酒都是顺着脖子后面滑下去的。
祝彪转过去又敬下一桌,周通坐在那里心思复杂地喝着酒,这时苗雪山还不肯放过他,凑过头来低声又和他说:“你看祝彪那袍子,还不如你的花哨,你的这件袍子若不是翠蓝色的,换成了大红色,今儿活脱脱你就是新郎官儿了!”
周通狠狠瞪了他一眼,继续喝酒。
苗雪山在一旁直乐,不过却也是心疼他,见他低着头只喝酒,便伸筷子夹了一块鱼肉给他,道:“莫要只顾喝酒,倒该多吃些菜才好。要说这祝家庄也是舍得花本钱,你看这席面上都是大鱼大肉,油水充足,倒是正合江湖好汉的胃口!这便是所谓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周通听他嘲讽的多了,如今一听到“好汉”这两个字就觉得不舒服,当下便皱眉道:“你能不能不提‘好汉’什么的?”
苗雪山咯咯一乐,道:“好了,是我说错了,你莫要计较。似你这般正值壮年生龙活虎的汉子,怎能少得了肉食?来,再吃一块烧羊肉!”
当天直闹了一天,晚上远路的客人也没有走,就留在祝家庄过夜,苗雪山和周通就睡在昨夜的客房里。
虽是客房,却也十分整齐,桌椅都揩抹得干净,尤其桃花堡的两位堡主又是贵客,因此房中便格外精致一些,床帐被褥都是新的,到了深夜还送来了宵夜点心。
周通拿着银酒杯喝了几杯酒,便被苗雪山拦住了,道:“兄弟,这一天喝得不少了,如今已是深夜,再饮便要伤身,我们睡去吧。”
周通苦闷地看了他一眼,默默放下酒杯,脱衣服上了床。
苗雪山见他今时不同往日,似乎格外有一些愁绪,便低低一笑,也脱去衣裳,吹灭了拉住,便爬上床来,伸出胳膊便搂住了他。
苗雪山的手臂往周通身上一搭,便觉得周通身上一僵,显然又在紧张了,苗雪山便温存地说:“我知道你今儿心里乱,便不动你了,你也莫要多虑。你原本是喜欢女子的,强让你和我在一起,也的确是委屈你了,今日你看到人家娶妻,心中不是滋味,我也晓得。只是这一段姻缘不论是冤孽也好,天意也罢,都更改不得了。你我二人作夫妻,也须不亏负了你,一样事有一样事的好处,你想开便好,世上又有几个一丈青?”
周通听苗雪山这样和缓地和自己说话,心中顿时有一种别样的滋味,苗雪山虽然从不怒目横眉,说起话来总是笑吟吟的,但嘴里却一向吐不出好话来,惯常是缠枪夹棒冷热酸咸的,让人听着总觉得受了挖苦,难得像如今这样温柔地倾吐衷肠,一时间周通原本的满腹委屈竟消了大半,不知不觉便“嗯”了一声。
苗雪山一双眼睛在漆黑的屋子里发出绿光,把怀抱中周通的神色看了个一清二楚,不禁微微一笑,搂抱得更紧了,还不住拍抚他的脊背,瞬间化身为一个最最柔情缠绵的情人,再不是桃花山上强横的妖魔大寨主。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