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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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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浒传]难上梁山 作者:李千重

    正文 第15节

    [水浒传]难上梁山 作者:李千重

    第15节

    那几个软了骨头的纷纷说了自己的名字,苗雪山点头道:“险道神郁保四倒是个有名号的,你如今来了我这里也好,免得将来曾头市跟着抢马起哄,最后也成了反贼。你可愿意在我这山上一直待下去么?”

    那长身大汉身上忍不住颤抖,轻轻扭动着胯骨,似是胯下正在受着什么罪,闻言颤声道:“小人愿意!”

    “你这话可是实心说的么?莫要害怕,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免得旁人都以为是山寨强逼了你。”

    郁保四听着苗雪山那温和的话语,顿时如同被人拿刀子逼着一样,更加害怕,几乎要哭了出来,哽咽着道:“爷爷啊!小人的旧主子已是顺从了,小的自然听从大王的话,朝朝暮暮只望主人佛眼看待,怎敢欺心?哪里又是叶落归根之处!小人便是死,骨头也烂化在桃花山,再不敢有旁的心思!”

    他这番竭诚效忠的话简直卑贱至极,邓龙捂着耳朵几乎听不下去,连燕顺郑天寿这样知道厉害的也直皱眉头,眼看着那郁保四满脸懦弱屈从,一副饱受折磨的样子,便如同落进火坑的弱女子一样,而且已是被吓破了胆,连一点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只知一味顺从讨好,哪里还有一点昔日险道神的样子?

    再仔细一看,那郁保四胯裆处鼓鼓囊囊,如一个帐篷一样撑了起来,大家都是男人,怎不知他那里是怎么回事?再一看郁保四的黑脸膛上满是潮红,扭扭捏捏跪在地上不住扭动屁股,就知道他那里受了人的辖制,那些煞神还不知把怎样的刑具加在他那处地方哩!

    郁保四这时似是实在受不住了,竟趁着厅上头领们都在发愣,偷偷探手去摸自己的胯下,却被身边看押的汉子一把抓住了胳膊,又听得耳边充满威吓地一下“哼”声,他登时吓得激灵了一下,那只犯罪的手连忙缩了回去,怯怯地偷眼去看自己身边的牢头。

    这一切全被燕顺郑天寿看在眼内,两人都暗暗跌脚,这郁保四怎么竟像是一个发了情的牲畜一样,整个人全都被下面那一小条肉控制住,仿佛他现在做事已经不是由脑子操控,而是被性具摆布。再看其余那几个提上来做榜样的喽啰,一个个也都是满脸扭捏,一副急不可奈的样子,似是什么事情做到一半被硬生生打断了一样,现在急着去接上断头。

    这时苗雪山在上面还笑盈盈地说:“好个郁保四,这身躯果然强健,不愧是地健星。你这样的身子,想来在山上也快乐得很,比不得那些出了一点力气就软成稀泥的,今后便在堡子里尽情欢乐。咦,你那脸上怎的恁红?”

    郁保四脸上红晕更浓,支支吾吾地说:“大王,小人的两位主人给小人喝了两碗酒壮胆助兴。”

    郑天寿是个心思灵巧的,听了这话比燕顺更多了一番感触,暗道这桃花山好不糟蹋人,竟让人喝得有些微醺了才下手,让那被压的人也不怎么怕了,而且喝了酒心里热,倒是更放浪起来,更能使主人快活。若是杀猪也都事先灌酒,只怕那猪也能死得少一些遗憾。

    这时邓龙忽然发现了一个大漏洞,连忙吆喝道:“苗大寨主,你曾说他们都是自己甘心留在这里的,怎的脚上还都系着链子?如不是防他们逃跑,怎会这样牵制?桃花山显然不是王道乐土,人人留恋,竟是个‘危邦不入,乱邦不居’然的地方,就好像那动乱之国,官府严禁百姓流亡一样,这个却又怎的说?”

    苗雪山半点不觉得尴尬,从容笑道:“说到这个却又有趣,这些孩子也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根子,天生便是喜欢被人束缚起来,带着这精钢脚镣便如同黄金白银的脚镯一样,分外好看,叮叮当当地又好听,抵死不肯除下来,又本性爱捱大棒,一天不鞭挞也成不的。不信时,你却问他们,是不是都爱被链子锁着。又喜欢被狠狠鞭打?”

    那些跪趴在地上的俘虏们屁股上被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登时明白过来,厅堂里登时一片男人们的献媚声:“是,是,小人就喜欢被锁起来,喜欢挨打!”

    “小的乐意被戳屁股!欢喜带着铁链走!”

    燕顺郑天寿实在不忍心再听下去,这时却有个桃花山的喽啰不依不饶地说:“大哥哥,这郁保四却又有一样癖好,最喜欢被反绑了手臂行事,若是绑住了他,那股媚劲儿可比积年的淫妇儿还浪,又喜欢被堵了嘴给人插得哼哼,却是好个怪胎!郁保四,你说是么?”

    那郁保四跪在地上哪敢不顺着说?况且下面已经烧得不行,当下便嘶声凄惨地叫道:“是,小人便是喜欢被绑手绑脚地干,最高兴将小人两手反绑在背后,两只脚也吊起来,露着那穴给爷爷们抽插!好爷爷,饶了小人吧,我什么都依了!”

    郁保四已经要哭出来了,那两个邪魔怎么竟有这样的恶鬼手段?在连连戳中自己的淫点,自己那擎天一柱正要喷发的时候,竟用一条绳子将自己那物紧紧绑缚起来,把那肉柱勒得一道又一道,宛如迎神赛会上的先导挥舞着的缠绕着五彩布帛的木杖一样,那一刻自己差一点死过去!

    他正不知这样的罪要受多久,有头目过来说让那两个魔头将自己带到厅上见客,还笑着对自己说:“清风山大寨主和三寨主来搭救你们了,要超拔你们出苦海,快莫要那一副要哭的样子,欢欢喜喜去见亲人吧!

    郁保四会信便有鬼了!便是当真有人来救,除非是打破了这桃花山,否则这些牢头是绝不会放自己这群人走的,他们每日鱼肉得快活,怎能甘心放了这群猪羊走了?但有一点他是明白的,就是桃花山那厉害的大寨主定是要借自己这干人做法,只怕到了前边还有一番好罪受。

    那两个恶人给自己套上衣裤,可恨他们竟不给自己解开前端的束缚,任自己就这么直撅撅地挺着到了厅上,况且方才后面又没有被插得爽快,如今里面空荡荡地又麻又痒,难受得很,让人巴不得立刻就拿一条黄瓜插进去!郁保四被那强行中断的情火烧得浑身发烫,脑子都乱了,此时若不是在大庭广众之前,他都要解了衣服跪求那两个人糟蹋自己!

    苗雪山只见郁保四浑身如同几百只蚂蚁在爬一般痒得难受,跪在那里不住扭动,显然是煎熬得受不得,终于大发慈悲地说:“既然如此,今儿便不让你们再受审,开恩让你们各回各房,把方才没办完的事情办了,都回去吧!”

    这些俘虏哭泣着连声谢恩,只是他们此时哪里还走得动?下体的冲动已经将所有力气都抽干了,幸好他们的主人都跟在身边,将这几个人从地上拖起来,架着就走了,眼见得是拖回兽穴中享用去了,桃花山这一番做派直把邓龙气了个七窍生烟,燕顺郑天寿则是哑口无言。

    苗雪山满面是笑地看着来兴师问罪的两山人马,道:“好了,各位今日来办的事也办完了,虽是不成,也是义气可嘉,这便是‘不以成败论英雄’!大伙儿远来不易,便在敝堡喝一杯花酒,然后各自回家,也不耽误各位打劫道路!”

    燕顺和郑天寿哪有心在这里喝酒?还喝花酒,是要让清风山的弟兄们伺候劝酒么?这个地方简直如同老虎窝一般,他们是一刻也不想待了,只觉得多留片刻,便会多一层危险,仿佛再坐下去便会如同羊入虎口,有去无回。邓龙也觉得这地方分外别扭,桃花山上上下下弥漫着的那一股气息让他觉得既危险,又不由得要酥了骨头,额头的青筋止不住一跳一跳的,这简直就是个妖精窟,若是再待下去,自己就会被妖怪吸干了血,变成人干了。

    因此三个大王都忙不迭地告辞,苗雪山也没多挽留,自己山上还有许多事情,哪有功夫陪着这些人?不把他们趁势留在这里作压寨男妻已经很不错了!于是把邓龙三人送出寨门后,苗雪山便在厅上摊开账簿开始算账。

    李忠一时没有走,在和大哥哥商量了一下今年冬天桃花堡要做的事情后,他犹犹豫豫地说:“大哥,便这么放了那几个人走了么?那些人神色不善,只怕放虎归山,必有后患!”

    苗雪山从账簿堆里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道:“神色不善么?看了这么一出好戏,他们的脸色若是还能好得起来,那便是要发疯了。你莫要担心,那些人虽然自称好汉,但却也是随风转舵的,远没有自己夸说的那么勇烈,他们好勇斗狠也不过是为了喝酒吃肉,又有什么高洁志向?哪见过百死不回的山贼?若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那就不再是江湖好汉,而是孟子亚圣!你自放心,再不会有事的,只怕他们连夜搬家躲我们也未可知!”

    李忠期期艾艾了一会儿,终于说出心里话:“大哥,世上一向是防小人不防君子,知他们做出什么来?只怕未必光明。最好是能留下他们其中一人作质当,那郑天寿就不错,文文秀秀的,若是将他留在寨子里,那两人定然不敢轻动!”

    苗雪山眼神在李忠脸上打了几个圈儿,心领神会地一笑,道:“我知二弟的意了,二弟是看如今堡子里的人都成双配对,觉得自己有些孤零了,也想找一个匹配,是么?”

    李忠登时老脸一红,低下头嘿嘿笑着。

    苗雪山道:“要说那三个人里面也只有这郑天寿还看得过,那燕顺是个粗豪汉子,邓龙又是个胖大黑糙的人,唯有那郑天寿却是白净俊俏,否则怎会人称‘白面郎君’?用来铺被暖床倒正好合适!不过二弟的姻缘却不在这里,将来自有一个了不得的英雄豪杰嫁事与你,那人河北驰名,江湖上人人敬仰,况且身姿凛凛,仪表堂堂,那样的却够味儿好耍,保管让兄弟尽兴!你且莫急,估量着日子也不远了。”

    李忠听了虽有些怏怏,本想说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还是先觅口边食!但又听苗雪山说时日不久,便暂时先捺定性子等着,心里又在猜想那人到底长得什么模样?连苗雪山都夸他相貌好,想来定是个人中俊杰,自己若是能得着这么一个人,也算是一块好羊肉落到自己口中,大发了一笔!

    旁边周通听了两人的话,皱眉道:“大哥哥,你又在算计什么人了?你是修道之人,也不说做做善事,成日价在这里害人,就不怕因果报应么?”

    苗雪山笑道:“祸福无门,惟人自召,他若是安安分分待在家里,我害他何来?你可曾见我害过一个老实本分的人?不过是那等鬼迷了心窍强横无礼的才落到我手里。”

    他虽是说的别人,周通却仿佛也挨了骂一样,脸一红垂下头再不说话。

    邓龙等人到了三岔路上便各自分手,燕顺郑天寿自回清风山。到了聚义厅上,屏退了小喽啰,两人低低地声音商议起来:“大哥,二哥和孩儿们在那里被整得好不凄惨,都如同没了脊骨一样,便是勾栏中的粉头也没有这么贱到骨子里的,若是任他们留在那里,一身的志气便全都废了,只怕今后连男人那东西都挺不起来,虽未伤残身体,也可以直接入宫伺候了。只是我们却有什么法子救他们?”

    “老三,我们两山一同去求情,还被驳了面子,又有什么锦囊妙计?桃花山明显是要人不要钱,把我们山寨被捉的兄弟都当做活宝贝一般,作了他们的十全大补汤,你不看他们寨子里的人都红光满面,咱们的兄弟孩儿连腰都软了么?过得三年五载,只怕就弄成个肾虚早泄,不到四十岁便歇了男人的威风,我从前酒楼里听唱曲儿,管这叫做什么‘他生未卜此生休’?可惜好好的一世人,便这样糟蹋了!兄弟,你却要小心,我今儿见他们山寨上的打虎将看着你的眼神儿有些不对,那眼睛里就像有小钩子,巴不得将你钩了去,好像狼狗看到肥肉一般贪馋,那李忠虽然从前没听说好这一口儿,但如今九尾狐狸精出世,妖气冲天,这世道眼看就不知要变成什么样子了!”

    郑天寿的脸都绿了,心慌意乱地说:“大哥不说我也知道,那李忠本来也不过是个不入流的角色,为人鄙吝,不见有什么豪爽气,从前我们哪里怕他?只是如今他背靠大树,却是治不得他,如今也只有小心防他,不被他害了便好。唉,这便是人强不如命强!若是实在到了那无济无生处,也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那时说不得只能别了哥哥,各奔前程。”

    燕顺脸色惨然,道:“兄弟,谁说不是呢!不但你忧心,哥哥心中也不安,你不看郁保四那样粗长壮硕的汉子都被他们咬嚼成那个样子?那伙人倒是不拣精粗,全能入口,好像还偏偏喜欢挑肥壮的来,就好像吃烤乳猪一样,全不管美丑,只要身子壮实,能翻腾打滚就成!越是生猛的越好!只怕邓龙如今回了山寨也不安稳,他还不像我们这里两个人有个计较,他自己在二龙山孤身作头领,占着宝珠寺,无依无靠,可更孤单了,简直就是‘赵氏孤儿’!”

    郑天寿摇头道:“金眼虎是个貌粗心细的,只怕也和我们打的一般主意,实在不成便弃了山寨到别处安身立命。只是寨子里经营了这几年,就算粮食细软带得走,这房屋寨栅却非是一日之功,若是离了这里,整个山寨便是寥落了也有几百人,却又到哪里去遮风挡雨?这一片家当实在难以割舍。只是到了那说不得处却也只能断臂自保,讲不得数年的心血了,只好于路奔波!谁说强盗易为?也是风刀霜剑!”

    第十七章

    周通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那白茫茫一片覆盖的房屋树木,此时天上的雪还兀自纷纷扬扬地下着,鹅毛般一层一层铺在地上,竟如同絮棉被一样,只不多时就加厚了一层。不远处几株梅花正含苞待放,漫天风雪之中只有这一点娇艳的颜色点缀,让这冰天雪地显得不那么寒冷。

    时节已入隆冬,这个时候山上也没什么事情好做,除了每天练练兵,其他时候山寨里的人都是在自己的房中打发时间,如今山寨里新起了许多房屋,许多兄弟都住进了新房,那新屋子却也别致,中间一个厅堂,周围转圈几个房间,几个相好的住在一起,既方便亲近,又不互相打扰,真亏苗雪山怎样想来!

    房间里地龙烧得旺旺的,周通只穿着中衣站在那里,怡然自得地看着外边的雪景,成天看绘图话本也是会腻的。苗雪山真是个妙人儿,竟拿这清透如水的水晶来镶窗户,这可比纸窗透亮多了,不用开窗也能看到外面的景致,免得这大冷的天打开窗子连风带雪都进来了,把屋子里的热气都扑灭了,让人在屋子里都得穿绵衣皮袄。

    也不知苗雪山是在哪里找到这么大块平整的水晶,虽然周通只是个山窝里的强人,却也知道这么大面的水晶窗户值不少钱,只怕得上千两银子,还未必有地方买去,苗雪山难道是从东海龙宫中淘弄来的?

    这时房门一开,苗雪山从外面进来,他见到周通正立在窗边,眼瞅着外面,手里还拿着一块糖糕正吃着,便笑道:“你倒是自在,在这里一边吃点心一边看雪,一般儿和城里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风花雪月的一个调调儿!”

    周通撇了撇嘴,道:“不为了舒服自在,占山为王何来?况且入了冬,似俺们山寨人家不就是在屋子里取乐儿么?这时节下面往来的客商也少了,便是过去的旧行当,也难能在这大冷天捞买卖,都是在夏秋狠狠地赚,积存钱粮准备过冬,你看清风山二龙山这些日子不是也都关张歇了业了?”

    苗雪山噗嗤一笑,道:“说得老实勤苦得很,倒像蚂蚁蜜蜂一样,正经买卖,其实却正如同狗熊老虎在入冬前拼命逮了猎物猛吃,好熬过这个冬天。”

    周通撅嘴道:“你不看雪便不看,怎的又数落人?”

    苗雪山此时已将外面带着寒气的衣服脱了,放在薰笼上,然后走来站在他旁边,笑着说:“看,怎的不看?如此良辰美景,辜负了却是可惜!若说此时世上也不知有多少人也正在和我们一般看雪,只不过是心境情调不同,似那高太尉府上雕梁画栋之中定是轻衣暖裘,红泥小炉上暖着羊羔儿酒,房中熏香,地龙旺盛,可能热得还要打扇儿,心爱的人在旁边陪伴着,又有姣童美婢伺候,自然是神仙般的日子;转到山岭下枕溪靠湖的酒店,草房顶被雪漫漫地压着,虽是荒凉山野之间,严冬万物萧杀,店内昏暗,都要点人油灯,那店主人却也有这般闲情,戴了深檐暖帽,身穿貂鼠皮袄,脚着一双獐皮窄靿靴,揭开芦帘背叉着手,走出来门前看雪,这便是江湖上的富贵;还有那一等最惨的,乃是牢城营的配军,正是严冬天气,彤云密布,朔风渐起;却早纷纷扬扬,卷下一天大雪来,房间内寒冷,屋后有一堆柴炭,只得自己拿几块来,生在地炉里;仰面看那草屋时,四下里崩坏了,又被朔风吹撼,摇振得动,这般八面来风,纵有些微弱炭火,如何能搪寒?少不得要去买一葫芦酒吃。

    林冲此时是不受这样的苦了,他的命突兀地硬生生便改了,只怕连自己原本有这样的绝路运数也不晓得,世人又有谁能窥破天机?此刻在这本来走投无路的大雪天里,林教头正陪着那娇生惯养、安福尊荣的贵介公子喝酒快活,若是这般过个十年八年,倒也养成金尊玉贵,吹弹得破,也算是上有苍穹加减乘除,弥补了从前的亏空。这便是:梅魂竹梦已三更,锦罽鹴衾睡未成。松影一庭惟见鹤,梨花满地不闻莺。女儿翠袖诗怀冷,公子金貂酒力轻。却喜侍儿知试茗,扫将新雪及时烹。”

    周通虽然大半的话听得明白,只是却不懂这些话连起来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又是在嘲笑江湖好汉么?那豹子头却又是怎么回事?曾听苗雪山说他走了好运,和高衙内打做一处,得了高太尉十分眷顾,此时听来却又像别有一种运数一般,莫非人的命数竟是双生的么?

    这时只听苗雪山又说:“我方才出去逛了一下,那清风山和二龙山里好不彷徨,所有人都缩在草房里念佛,从八月中秋到今儿腊月十八,整整惊扰了四个月,当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夕数惊,树叶掉下来都当是有人来火并,整天想着要往哪处搬家,找了一百多天也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如今天寒地冻,马上又要到正旦,正月里不搬家,他们定要在那里熬到春暖花开的时候了!他们这一折腾,青州的大小山头不管适不适合结寨,登时都涨了身价,如今便是一个小山包,都有三山五岳的气势,不可小看!眼看着被这两伙人炒起了地皮,这青州左近的山峦今后可是居大不易。我倒要看看那两座山峰最后要搬到哪里去!”

    周通听了,虽是三山从前难免面和心不和,各有各的算盘,此时见各山头马上要各奔东西,却也有一种萧条冷落的感觉,仿佛树倒猢狲散一般,一时间竟觉得有些悲凉了。

    他拿帕子擦着刚刚拿了糖糕、稍稍有些油腻的手,低下头说:“青州地面上从前以三山为首,便如同兄弟一般,只不过是分家另过,如今那两家都要走了,都让俺这桃花山好不寂寞!眼看着青州这片地方的江湖是渐渐败落了!”

    苗雪山咯咯笑道:“这却有什么好伤感的?你嫌没有盟友,我们重新再找也就是了,同着那一伙儿强人在一起,有什么长俊处,何日才能发达?你不曾听闻‘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让他们生生把我们带累坏了!这便是‘不作狠心人,难得自了汉’。三山拆分了,倒是更好,我们今后便结连三庄,有名的祝家庄、扈家庄、李家庄,再交结曾头市,三处地方成个品字形,便如同锥子一般,但有危急彼此救应,平时还能互通有无做个买卖什么的,却不比结交那些舍身亡命的要好吗?那群空身光棍有什么好处给你!”

    周通怔怔地听着,过了好半天才说了一句:“那些都是良民,纵有些凶霸,起码也是官府认可的,他们却能看得上我们?虽是我们如今改弦更张,人家难免怕误交匪类,真的肯和我们交往吗?”

    苗雪山道:“怎的不肯?我来之前,你们本事有限,也不曾做得大恶,却不是朝廷必欲除之后快的。这些日子我运作了一番,已经有些眉目了,过些天便让你看结果。如今满山寨除了巡逻放哨的兵丁之外,所有弟兄都在快活,我们两个何必这样冒充风雅,硬要站在这里看雪?好兄弟,快和我到床上去热乎热乎!”

    周通这两天都过得舒服,苗雪山这两日早出晚归,没有时间弄他,让他甚是清闲,自在了两天之后,小霸王便不能承受这种事,把这件事看作是天大的灾祸,见如今苗雪山又要骑压自己,他登时慌乱起来,挣扎着叫道:“你前两天不是都忙得很么?怎么今日不出去,却在这里闲待?你便出去办事好了,便是去喝花酒,我也不皱半点眉头,你放我一个人在这房子里头吧!”

    苗雪山咯咯乐道:“好个刁滑的小霸王!我前两日回来得晚,不忍扰了你睡觉,你倒是习惯成自然了,想从今往后都免除了官府的徭役么?你当你是秀才举人哩,居然也可以免税,却是想得美!况且我又不让你作万杞良,不会修长城累断了骨头,你却又怕的什么?”

    周通被他剥光了浑身衣服,脸贴着褥子按趴下,分开两条腿便将肉杵插进软穴里,不由得哀叫道:“我的这个就是血肉长城!”

    苗雪山一边做一边笑道:“我的儿,你这是要唱‘饮马长城窟’哩!倒是让我那紫龙驹钻得好!你这人也是须得严加管教的,半点放松不得,只不过让你散淡了两天,今儿便推三阻四,仿佛受大刑一般,天生受不得恩慈的!便如同女子的缠足,若是放开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起便散了骨架,再不得那般尖尖翘翘,所以便得从早至晚缠着裹脚布,连睡觉都要穿睡鞋。你便如同女子的三寸金莲一般,但凡松脱一天半日,就没了形状,倒应该昼夜都拘束着才好。”

    周通听他说出这个狠话,登时吓得身上发抖,若是苗雪山果真恼了,狠下心一天到晚束缚自己,那自己岂不成了山寨里分配给喽啰们的性奴一般?

    那些奴隶们如今过得什么日子,周通不是不知道,入冬之后,有两回苗雪山与喽兵同乐时曾带着李忠周通来到营房之中,一进中厅,周通就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睛,只见那不大的中厅生着一个大火盆,里面的炭块烧得通红,冒出一股股热气,整个房中扑面一道热浪,让人的脑子立刻有点发晕。

    再一细看屋子里的情状,周通更要晕了,见厅堂中一片肉色,黑白黄棕都有,数了数一共七个人,乃是两组夫妻,原来是邻居携家带口过来串门子。

    他们起初本是好好地坐着说话,怎奈屋子里热力太足,只坐了一会儿就气血蒸腾,平日里大块鱼肉养成的精壮身体分外想活动一番,越激烈越好,只是如今外面天寒地冻,喽啰们便找了个房中运动的方法,将随身带来的男奴按翻在铺了羊皮的地上便干了起来,还如同两军竞赛一般,都把吃奶的力气使了出来,比拼着看谁能将身下人插得叫唤得更惨烈。

    因此周通进房的时候,就看到四条粗肉正在地上扭来动去,厅里面回荡着男人凄惨的哭叫声和得意的大笑,这可真是快活便快活死,辛苦便辛苦死。以至于当喽啰们见寨主来了,慌忙披了衣服站起来之后,那两个被压扁在地上的可怜人仍然叉开大腿动弹不得,仿佛风瘫了一样。

    周通默不作声地在旁边听苗雪山和喽啰们说话,见他笑着问小的们冬天过得如何。如今外面寒冷,大家都少出门,在房子里可会烦闷?

    那几个喽啰纷纷说:

    “大哥哥,今年冬天过得可好呢!开心得不得了!从前过冬大家只是喝酒赌钱,如今却有大活人给兄弟们取乐,俺们弟兄守着他轮番快活,忙得不得了!除了一日三餐照吃,连掷骰子都顾不得了,倒是省了输钱吵嘴!照这样下去,倒也能积攒下一份家当,今后好过正经日子,难怪世人都要成家立业。”

    “要说这人虽是个男人的身子,却是比女人还有味儿,我们白天黑夜起了兴头儿就和他作耍,越弄越是有味儿,就好像喝那埋了十年的老酒,越喝越带劲儿,喝得越多便越想喝,倒好像这酒中有勾魂的毒药一般,让人巴不得醉死在这酒缸里!若不是大哥哥当初将他们留下来,如今哪得这般乐趣?”

    当时周通看那两个腰间围了衣服缩在角落里的奴隶,见他两个满脸瑟缩恐惧,挂着两行眼泪,脸上还有未曾退去的潮红,做一处堆在那里,就如同大雨从山上冲刷下的土堆一样,即使此时没有人动他们,两人兀自不住痉挛抖颤,那样子竟如同被强逼着每天发情的母马一般。

    因此现在一听苗雪山说要严格管教自己,周通便怕得不得了,生怕自己也被弄成像那些囚奴一样,成日除了被关在房里淫辱交媾什么也不准做,只怕那样过个三年两载,自己身上最灵敏的地方便是下体。

    于是小霸王极端惊吓之下也顾不得分辨苗雪山到底是说真的还是只是开玩笑,扯开嗓子就大叫起来:“救命啊!快来人啊!救救我!”

    他情急之下整个身子都挣扎着向后翘了起来,两手撑着床,一个头高高昂起,两条腿也从膝盖那里拐了个弯往后勾着,两只大脚不住地震颤,整个人都如同拉满了的弓箭一般。

    苗雪山看了他这个样子觉得分外好笑,便乐着说:“你喊叫什么哩,撕心裂肺的,旁人还当我这房里在杀猪哩!往日都受得住,怎么今儿竟这么出奇的怕起来?还别说,你如今这个样子倒是真好看,一个身子绷得紧紧的,这般弯翘着倒如同月牙儿一样,好道是‘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个飘零在外头’。刚刚过了十五,这倒好像到了初三一样。”

    这一回苗雪山憋足了力气,将前两天的都补了回来,把周通翻来覆去摧残得骨架都几乎零散了,身上所有的关节都仿佛涂了油一般,双节棍一样滴哩当啷乱晃,全然不听使唤,小腹里也被灌田水一般的精液填充得鼓胀起来,仿佛一个充满了水的皮囊一样,他真巴不得立刻把那后穴的塞子拔掉,将涨满河道的洪水泄个干净。

    他勉强睁开眼睛,只见苗雪山那张雪白的玉面兀自情潮未退,一双眼睛精光明亮,就知道这狠人一时三刻仍未肯休,周通苦得凄惨地说:“你要将人活活弄死么?骑了这么久还不下来!脚勾在马镫里还是怎么着?就不怕被烈马在地上活活拖死?”

    苗雪山哈哈大笑,道:“这便是‘将军不下马,各自奔前程’!好兄弟,你好好忍耐着,还有一两个时辰哩!”

    第十八章

    时日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正月十五,这天晚上,青州知府覆姓慕容双名彦达的,将本州兵马都监黄信唤到府里,画堂上摆下一桌家宴,和他一起饮酒听歌。

    酒席之间,那慕容知府便道:“黄都监,近日听闻清风寨文武不和,正知寨刘高和副知寨花荣多有些尴尬,诚恐他两个因私仇而误公事,那清风寨又是个险要去处,若是真有些什么差池,纵然是我妹子在宫中陪王伴驾,只怕也有些说话。我意要你去走一遭相劝,让他们两个以国事为重,莫要再争闹了,你看如何?”

    黄信连忙道:“末将明日便去,并不劳相公忧心!想那刘高是个知书识礼之人,花荣乃是功臣之子,两人都是在朝廷中有前程的人,只要好好说和,便有些小争执也就都搁下了,不肯因小失大。若是相公挂记,小将吃了酒也便去了,正好看看那里上元日防务如何。”

    慕容知府笑道:“你便是如此性急!今夜元宵佳节,家家团聚,看灯取乐,你却又急着走做什么?花荣是个谨慎之人,这时节定然小心,刘高也是明白人,这种事情全都依仗着他,天长日久虽是难说,起码今夜是不妨事的。你便在此安坐饮酒,一会儿我俩再挑灯夜话,各叙心腹之事,莫要有一点阻隔,千万莫像刘高与花荣那样有了龃龉,定要言和意顺,略无参商才好。”

    黄信听了,垂首不语。

    慕容彦达见他那个样子,便笑了,拿牙箸从盘子里拣了好肉给他吃,又吩咐宠姬道:“这里别无外人,只有我心腹之人黄都监在此。你可唱个上元对月时景的曲儿,教我们听则个。”

    那歌姬执着象板,向前各道个万福,顿开喉咙,唱一只醉翁学士上元生查子,唱道是:“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黄信耳朵里听着那歌姬如金如玉的歌喉,一只手又被慕容知府的手握住,况且上官又连连劝酒,他心思缭乱,连吃了几盏,不知不觉便有些醉了。

    慕容彦达眼神如同沾了松胶的丝絮一般,飘到黄信身上便沾在那里,黏黏腻腻,如同蛛网困飞虫一样。见黄信有酒了,他便招呼小厮将黄都监扶到房中休息。黄信虽说有些醺醉,但脑子里却仍清醒,听了这国舅爷的吩咐虽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却没有做声,顺势将两条胳膊搭在两个小厮的肩膀上,便被那两人扶着到后面去了。

    兰房深处,黄信赤条条躺在床上,一双眼睛半闭着,仿佛醉倒了的样子。在他身边,慕容彦达玉白细腻的长条身子斜卧着,就如同美人支颐斜躺赏花一样。

    慕容彦达一双桃花眼弯成了两个月牙,笑眯眯看着黄信,说:“黄都监,你真的醉了么?怎的恁小酒量?你可莫要骗我,欺骗上官可是大罪!”

    黄信干脆把两眼闭上,不肯去看他。

    慕容国舅吃吃笑了两声,坐起身子,两条素日舞文弄墨的胳膊使力,如同搬动房梁一般将他那两条腿抱起摊开,将这勇将两腿之间最隐秘的地方都露了出来,知府的眼睛充满兴趣地往地下看着,暗想只怕自己是唯一一个这般清楚地看过黄信股间风情的人了,连这男人的夫人都未必知晓丈夫下体的风光。

    慕容彦达从床里的暗格中拿出调弄男人必备的膏油,用手指蘸了给黄信涂抹在肠道里面,瞥见黄信只是皱眉咬牙,不肯出一声儿,真有一种宁死不屈的骨气。

    慕容彦达便夸奖道:“都监果然是个强悍的武将,刀枪都捅进肠子里去了,也不见你叫一声苦,有你这样的人把守青州,本官再不用担心的了!黄郎君定不会让人伤着我的!”

    黄信登时再撑持不住,从鼻子里就哼哼了出来,一张脸也开始微微扭曲。

    慕容彦达见他这样,咯咯笑着便将手指抽了出来,然后扑翻身便压在黄信那肌肉结实的魁梧身体上,挺动自己前端的阳根径直往里面戳去。

    黄信被这样一个粗大灼热的肉块捅到身体里,况且又晓得那东西象征的意思是什么,因此饶是他坚韧顽强,也不由得变了脸色,腮帮子上的皮肉一跳一跳地不住抽动,竟仿佛痉挛了一样。那肉柱在他体内安分停留了一会儿,便开始里里外外地游窜,将那根肠子磨得渐渐着起火来,这时黄信便再也撑不住原来那副置之度外的态度,不由得便睁开了眼睛,张开嘴呻吟了起来,强壮的身体也开始轻轻扭动。

    慕容知府见这勇武之人已被自己调弄得活动了,抿唇一笑,胯下加劲儿猛力地戳捅他,直将这猛汉当做大块头的宠妾一般,在他身上拼命发泄自己那一腔情欲。而黄信虽然力气远远强于他,但对着这位上司官却半点不敢动武,只能如同一头被束缚住的豹子一般驯服地躺在那文官的身下,这时方知人间的王法竟强于绳索铁链,让他虽手脚自由,也如同披枷带锁一般…

    房中十分暖热,不多时两人身上就都见了汗,黄信汗湿的脸上皮肉紧绷,咬牙拧眉,就好像两军阵上正在与敌人厮杀一般,过了一阵泄过一轮之后,似是觉得自己也没有怎样吃亏,他脸上的表情便放松下来,抬眼望着慕容知府。

    慕容彦达抚摸着他汗津津的脸,笑着说:“怎样?舒服得很吧!你这人就是个别扭脾气,脑子里一根筋,不会转弯,你和女子翻滚一番也不过是射那一注,似这样陪伴我,不也是射得痛快?你这样倒是以私奉公,加倍忠良,堪称舍身报国,忠烈无双,天下的文官武将倒都应该像我俩这样才好,这样交出赤心才能水乳交融般和睦,我俩便仿佛古时的廉颇蔺相如,唱一出将相和哩!”

    黄信脸上红得发烧,眼睛里全是慕容知府的面容,这慕容彦达乃是今上徽宗天子慕容贵妃之兄,那慕容贵妃极为美艳,他兄妹两个一母所生,这慕容知府自然也是俊雅好看,三十几岁的男人却半点不显老,反而更是斯文风流了,再加上他那炙手可热的权势,愈发为他添了一层耀目的容光;只不过为人却与一班权贵大同小异,倚托妹子的势,要在青州横行,欺罔僚友,无所不为,极是个棘手人物。

    自他来青州上任之后,自己便小心伺候,生恐被他拿住痛脚,揉搓自己,哪知慕容彦达到任之后,竟是对自己青眼有加,从不寻自己的错处,反而常常将自己叫到书房商量事情,温言抚慰,视作心腹一般。

    自己起先还道人言不可尽信,近来才知道他对自己的欺压竟是众僚属之中最深重的,生生要自己扛着他那一百几十斤的重量,虽说自己是个武将,负重扛鼎乃是本分,却也被压得辛苦。况且若只是身上沉重倒也罢了,偏偏还有东西往自己那最柔弱的地方里面插,自己学的乃是用刀枪戳人,那里操练过这个?因此起初两回差点将自己弄得死过去!

    只是黄信却不敢有什么愤懑的表示,他在朝廷当官也有几年了,哪还不知世上的事情?别说是官家朝廷,便是强盗窝中也讲究远近亲疏,哪有一个地方是只凭本身的能耐便可出头的?那些老大们不任人唯亲,难道还要任人唯疏?只不过五十步与五百步罢了。

    因此当慕容彦达第一次握着他的手劝他喝酒的时候,黄信就已经明白了,他一句话也没说,只顾闷头喝酒,烂醉了之后被人扶到卧房中去,其实那一回从头到尾黄信并没有醉到什么都不知道,他清楚地感受到慕容彦达是怎样打开自己的身体,又怎样进入自己,不得不说慕容知府的手段很好,与宫中贵妃一样都是深谙男人的弱点,黄信这武人虽是第一次被人享用,却也射了两回。

    从那以后这种事就成了家常便饭,慕容彦达三不五时就将自己召入府中,名为商议公务,实际上说了几句话后便是吃酒听曲儿,然后将有些醉意的自己带到房中,自己每次都借着三分酒意假醉佯痴,只作酒后乱性,倒将那羞耻也减了几分。

    此时黄信被他压了一回,身上渐渐火热了起来,也不知到底是因为炭火还是欲火,烧得他胯下很快又硬了起来,一条铁棍一样的东西直撅撅地戳在慕容知府雪白的肚皮上。

    慕容彦达低头看了看,微微一笑,见黄信眼神渐渐迷乱,这淫乱下属的知府低下头去捧着他的头就热烈地亲吻了起来。

    黄信心中本来半燃着的柴堆顿时如同浇了烈酒一般,赤焰“腾”地一下全都窜了起来,脑子里原本还勉强绷着的弓弦也“啪”地一下子断了,眼前晃动的都是慕容彦达那清俊的脸孔和那双满含情意的眼睛,黄信的脑子很快便如同一锅煮开了的浆糊,有些分不清面前之人到底是男是女,连自己如今是正被人插在后庭也模糊了,不知不觉竟伸开双臂搂抱住了身上的男人,还抬起腿来缠绕在对方身上。

    慕容彦达老于风月,比黄信的自控力要强一些,眼看着身下这个武将已经被自己挑动了欲火,糊里糊涂已经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他嘴角勾起狡猾的笑容,下体加劲更激烈地冲刺起来,两人的身份到现在完全掉了个个儿,黄信此时显得完全是一个文弱无力之人,那慕容彦达倒像是一个冲锋陷阵的将军,往来驰突奋勇向前,真欲直捣黄龙!

    慕容知府一边猛烈刺激着这武夫,一边细细赏玩他此时的模样,见这往日顶盔贯甲、勇武健壮的兵马都监此时已经眼神迷离,口中连连喘着粗气,连那气息都是火热的,胸膛也起伏个不住,显然已是神魂颠倒。慕容彦达抿嘴得意地一乐,武人粗鲁,哪晓得这许多风流手段?自己只略一摆弄,他便全忘了从前夫妻之间是怎样行房,混沌之下竟以为这样子乃是天经地义,再不见刚上床时的勉强。

    或许是由于自己本身便是个俊逸儒雅之人,所以慕容彦达并不很喜欢那些风流才子,倒是一见了这般强壮的勇夫便蠢蠢欲动。来到青州后,他便开始物色,青州有两员猛将,一个是指挥司总管本州兵马秦明秦统制,那秦明祖上是军官出身,武官气质浓烈,使一条狼牙棒,有万夫不当之勇,本来这样强悍的人慕容彦达应该是喜欢的,只是那秦明性格急躁,声若雷霆,号称霹雳火,不是个会转弯的,因此慕容彦达便没了兴趣。

    他转了一圈,便把目光放在秦明的下属兵马都监黄信身上,那黄信一般也是身躯雄伟,只是性子沉稳精细,况且相貌长得既阳刚端正又不失清朗,比起秦明的粗豪来更合慕容彦达的胃口,因此他便故意亲近,终于将黄信弄到了手。要说黄信也真是个识时务的,默不作声半推半就便躺到了自己床上。

    慕容彦达可不喜欢那些三贞九烈的,黄信这样隐忍顺从而又不失庄重的正搔着他痒处,让他越来越爱了起来,打算今后都将他带在身边,升迁拔擢飞黄腾达,今后既是自己的内宠,又是自己的左膀右臂,还是这样的人可靠一些。

    这一晚上直折腾到半夜,黄信已被慕容彦达调教了大半年,只预热了一回便头脑乱了起来,到了后来更是不知今夕何夕,完全不晓得这是什么地方,竟抱着慕容彦达在床上翻滚,口口声声叫着“慕容”,要他用力插自己,惹得慕容彦达都乐了,这武将果然与文士不同,要花大力气满足才行。

    到两个人都翻腾不动的时候,这一文一武便赤裸着搂在一处睡了一觉,到了第二天早上,黄信醒来时这才明白过来,登时把脸臊得通红,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了,再这样下去,只怕自己连男人的本能都忘了。

    慕容彦达昨夜饱食餍足,这一早晨便格外温存体贴,给黄信添汤加菜,两只眼睛含情脉脉地不住看他,看那意思是巴不得再腻上一回,吓得黄信飞快地吃完了早饭,便辞别了知府,出来点起五十个壮健军汉,披挂了衣甲,马上擎着那口丧门剑,便往清风寨这边来。

    一路行来正经过一座山下,黄信通达这里的地理,晓得这里是桃花山。正路过之间,忽然看到十几匹马正在山林间行走,还都带着刀枪,不是桃花山强盗却又是哪个?

    于是黄信登时警惕起来,冲着那边喝道:“兀那山贼,如此大胆,居然敢偷觑官军!俺青州官军却不是寻常客商那般好打劫的,若敢冒犯,待会儿都捉了你们回去请功!”

    这时那林子里的人呼啦啦都涌了出来,为首一个锦衣貂裘眉目俊美的公子,黄信打眼儿一看,那人却比慕容知府还要美上几分,一张脸光彩夺人,竟如同谪仙一样,怎么看也不像山贼。

    只见那公子笑吟吟地说:“黄都监说话好不伤人!怎的强扭人做贼?俺们如今已经转黑为白,是朝廷正经的团练军了,我便是新上任的苗雪山苗团练,与都监一般是武职官,今后我们同僚之间倒要多加照应才好!”

    黄信一听便一阵气恼,强按下火气,冷笑道:“这倒是稀奇,强盗居然也能做官,朝廷可有旨意招安了么?我在知府大人那里怎的没听说?”

    苗雪山笑道:“这有什么奇怪?自古胜者王侯败者贼,官贼本就是香火一脉,我们转贼为官又有什么了不起?你道是不晓得么?这事是慕容知府托了他的贵妃妹妹说了几句话,朝廷的旨意马上就下来,那时我们便转正了,你是他心腹相爱的人,这般大事怎的能瞒了你,莫不是当时知府相公和你说话的时候,你还在睡里梦里么?”

    黄信闻言面皮上一阵发红,这才想起来前几天在慕容大人府里过夜的时候,大人好像的确提起过将这桃花山众人招安,自己当时不赞同,这些人贼心贼肝贼骨头,将打家劫舍当做升官发财的大道,若是招安了他们,今后天下人岂不是都有样学样?况且这些人贼心不死,今后难保反复。自己号称镇三山,自夸要捉尽三山人马,如今没头没脑竟投降了一个,只怕将来还有后患。

    只不过当时很快便被慕容知府插得糊涂了,如今想来知府大人那条棍棒竟不是插到自己下体中,竟好像直接插到自己脑袋里一样,让自己脑浆子都搅动起来,再想不起什么事情,竟把这件事就糊涂过去。

    黄信心中有鬼,便心虚起来,腰杆在这昨日的山贼面前也不怎样硬了。

    那边苗雪山盈盈地笑着和他拱手道别,带着人便回转山寨,还扳着旁边一个白脸子的头领的肩膀说话:“今儿我们回去看一出新戏,就叫做‘曹国舅大战汉钟离’,两个妖精脱光了膀子打架,可有意思呢!”

    黄信的冷汗顿时就下来了,哪还敢多说,拨转马头就往清风寨走。

    第十九章

    黄信带领军健们一路打马扬鞭顶着风雪来到清风寨,先便到花荣的北寨,一问门口的兵丁,却道从昨儿起元宵灯会出去弹压,到现在未回,听说是被请到南寨刘知寨那里去了,也不知商量什么事情,一直咕哝到这咱。

    黄信听了一颗心就好像一张烙饼被翻了过来一样,脑子里忽然仿佛灵光一现一般,竟不知怎的想到昨晚自己在慕容大人府上的事情来,只是花荣如此精明儒雅之人,若是也遭遇了这样的事,可就很让人叹息了。

    都监黄信带人又往刘高的南寨来,却见那南寨大门未关,正厅上花荣和刘高并排坐在那里,两边许多军人拥挤在那里看着。

    那花荣左手拿着弓,右手挽着箭,正说着:“看我先射大门上左边门神的骨朵头”,然后搭上箭,拽满弓,只一箭,喝声:“着!”正射中门神骨朵头。两旁众人齐声叫好,连刘高都拍手喝彩!

    花荣又取第二枝箭,大叫道:“你们众人再看:我第二枝箭要射右边门神的这头盔上朱缨!”飕的又一箭,不偏不斜,正中缨头上。——那两枝箭却射定在两扇门上。

    围观的人连声赞叹,营里面热闹非凡,便如同元宵佳节之后的余兴一般,连黄信看了也忍不住暗暗点头,心道难怪这花荣号称小李广,果然箭法如神,堪称百步穿杨。

    再看花荣取了第三枝箭,众人都想知道他第三箭要射到哪里,却见花荣回身看看刘高,扯满了弓对着树上一只寒雀便射了过去,利箭落处那麻雀便穿在箭尖上。

    大家又是一阵轰然叫好。

    黄信拍掌大笑道:“果然好神箭!花知寨,今儿正月十六,你便同着刘知寨在这里演武么?这样倒是与民同乐!”

    花荣一见黄信在门口,连忙往官厅下面走,要来迎接,走了几步却又顿住脚步,回头一看后面眼巴巴颤巍巍的刘高,只得长叹一声,回转身扶着他一同过来相迎。

    黄信眼睛不住往花荣身上看,见他行动步伐矫健利落,半点不像是有了什么事情的样子,转眼一看刘高倒像是受了重创一样,黄信脑筋一转,心中刚刚被打翻的瓶子倏地又正了过来,暗道不是吧!难道竟是刘高吃了亏?

    三个人手携着手一同上了官厅,坐下之后,刘高便开口问道:“都监相公,有何公干到此?”

    黄信看着他那青青白白的脸色,道:“下官蒙知府呼唤,发落道为是你清风寨内文武官僚不和,未知为甚缘由。知府诚恐二位因私仇而误公事,特差黄某带了羊酒,前来与你二位讲和。来人,将东西都抬上来!”

    他所带来的军健马上便抬了两腔羊、两坛酒送上正厅,刘高忙吩咐准备酒宴。

    不多时便送了酒菜上来,这边黄信擎着酒杯又劝:“知府为因听得你文武二官同僚不和,好生忧心;今日特委黄信到来与你二公陪话。烦望只以报答朝廷为重,再后有事,和同商议。”

    刘高咧嘴笑道:“量刘高不才,颇识些理法;直教知府恩相如此挂心。我二人也无甚言语争执,此是外人妄传。”

    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花荣一眼,直看得花荣如坐针毡一般。

    黄信听他如此说,虽不肯全信,却也只能大笑道:“妙哉!花知寨,自古将相和睦方能国泰民安,这清风寨中虽然谋略有刘知寨,但勇武却全靠足下,眼见得刘知寨已如此说,花知寨却是意下如何?”

    花荣只得含笑道:“花荣如何敢欺罔刘知寨?他又是个正知寨,我们各安其职也就罢了。有劳都监下临草寨,花荣将何以报!”

    于是宴席间推杯换盏,甚是热络,尽说些青州和清风寨里的新闻,把那三山强盗也指点评论了一番。其间那花荣频频用目去看刘高,见他手里拿了杯子,眼神间便有些不赞同,刘高低了头,也不肯大口喝酒,只顾小口抿着。

    黄信眼尖,发现了这蹊跷事,便放下酒杯关切地问:“刘知寨怎的不肯饮酒?莫非是脾胃不适么?”

    刘高抬起头惨笑了一下,道:“哪里哪里,只不过是这两天火气大,撑破了痔疮而已。”

    黄信似是明白过来地说:“原来如此,难怪之前看知寨走路有些不妥,如同跛了脚的鸭子一样,谁知竟有这样的症候,想来是知寨操劳公务,辛苦过度,才发了这毛病。只是虽说十男九痔,这病却也马虎不得,否则老来弄成个肛瘘,可是折磨人得紧,却是该急急找一个郎中仔细看看才好。”

    刘高呲牙咧嘴地说:“都监相公说得是,今儿早上已经找了医官来看,敷了药膏了。好在有花知寨,万事都有他操劳,我庶几不用费心,若是没有他,下官可该如何是好啊!”

    黄信乐得拍着大腿说:“正是应该如此,同僚之中正该互相扶持,共同报效国家!知府相公从前只道你二人有些误会,现在看来传言竟都是反的,不料花知寨待刘知寨竟如此尽心,知府大人若得知,定然放心。这便是谣言止于智者,世人何等愚妄!”

    花荣看着刘高那副做派,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满腹的苦无处诉说,暗想这事若真被外人知道,无论这中间曲折如何,公案中都要断自己薄情,便是宋公明兄长日后听说了,也须说是我的不是。唉,这便是一夜罪过,千朝难赎,当时酒醉后鬼迷心窍只图逞一时之快,留下这等烂帐还不知何时才能消解得。

    黄信也是个能人,虽然心里搁着事,面上却一丝不露,仍是谈笑自若地与那两个各怀鬼胎之人磕牙,过了一会儿眼见刘高面容惨淡,强颜欢笑,黄信少不得作个解事之人,早早便告了辞,道:“既然你这里无事,本官也就回去了,你们文武两个知寨好生相敬相爱,朝夕亲近,自古祸患都从萧墙起,苍蝇不咬无缝儿蛋,只要你们两人和合一心,这清风寨便固若金汤,再不须忧心了!”

    花荣听了,虽是勉强维持,脸上也是一副便秘的样子。

    黄信只说刘高身子不适,不须远送,送到小寨门口便完了,只让花荣将他送到大寨门前,即将上马时,黄信附耳,低言道:“知府只为足下一人。倘有些刀兵动时,他是文官,做得何用?日常少不得你多将就他,如今你只依着我行。”

    花荣深深一揖,道:“深谢都监过爱。”

    再直起身子时,眉间的隐忧似乎也消散了许多。

    这边黄信上马回青州,花荣在清风寨门口踌躇片刻,一咬牙又回了南寨。

    来到南寨正厅,见刘高已吩咐将酒宴撤下,他自己却兀自坐在椅子上,花荣一皱眉,道:“你身子不爽利,怎得不到房里歇息?都监已经走了,你还在这里等着伺候谁哩!”

    刘高双眉微蹙,那眼神含愁带恨地就飘了过来,这可真是: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露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说不得泪光点点,娇喘微微。看他这个样子,花荣的一副心肠几乎要拧了劲儿,暗想只怕一会儿自己扶他走路时,他便要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这人怎的竟能弄出这样的事情来?真可谓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这种事他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这时只见刘高委委屈屈地说:“我虽是乏累,只是不敢走了,生怕我这一进去,你就不回来了!”

    花荣一腔苦水差一点都喷了出来,这话怎么听着像防贼一样?

    小李广满心的话说不出来,见刘高的手已颤抖着冲自己伸了过来,这时他也只能认命地过去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托住他的胳膊,将刘高扶起来,就好像搀扶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一样,小心地将他扶到后堂。

    到了卧房门口,花荣脸上就一犹豫,这个地方他可再不想进入,一进去他就能想到今天早上醒来时那令自己震惊的场景,然后不可避免地便要回溯起昨夜迷糊之中那些零碎混乱的场景,这可真真郁闷死人了!

    只是花荣终究是个坚毅之人,只略迟疑一下,便扶着刘高进去了,让这文弱的官员轻轻坐在床上,刘高一坐在那里,便用手去扯自己的衣服,显然是要宽衣,房中这时没有别人,花荣只得又耐着性子帮这行动不便的人把外面官服脱了。花荣看着刘高那颤颤巍巍疼痛难忍的样子,只觉得分外刺目,刘高每一个病弱的姿态都在提醒他,自己昨夜干过什么,这便是无言的控诉,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让花荣一点不耐的表示也不能有。

    花荣服侍着刘高上床半躺了,将一条被子给他盖在腰间,看着他这一副养病的样子,花荣便道:“刘知寨,年例从正月十三到十七,大张灯火五日,今日是十六,灯节尚未过完,只怕万一有事,我这便出去看看。”

    刘高一听,登时如同要被抛弃一般,紧紧抓住他的袖子,凄惨地说:“花知寨,你莫非就这样丢了我去么?当真‘男儿负心是寻常’,你号称小李广,乃是个英雄,不想也这等没良心,昨儿刚要了人家的身子……”

    花荣一把就捂在他的嘴上,低声喝道:“还不快收声!你想嚷嚷得大家都知道么?那样你我的面子可就丢光了!朝廷体统何在!”

    “呜呜……花荣,你只晓得面子体统,全不管人家怎样受苦,在人家身体里放了炮便要走,丢下一个烂摊子不理,我的命好苦啊!哇呜呜呜……”刘高用手强掰开花荣的手掌,就这样胡说大哭了起来。

    花荣被他弄得眼前发花,这时刘高又倒伏在自己怀里,他只得两手扶住刘高的身子,沉声说:“知寨莫要如此相疑,花荣虽是武将,也晓得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做的事,自然会负担起来,绝不会抹嘴就走,如今当真只是到外面巡查一番,不久便回。”

    刘高又哭了两声,抬眼看着他,说:“好吧,那就给你一个时辰,足够你巡视了,然后却要赶快回来,你昨儿风流快活,我的命却要丢了半条,你只顾逞凶,哪顾人家死活,不看今儿早上人家股间的血流了多少!……”

    花荣连忙又捂住他的嘴,红着脸又愧又悔地说:“知寨莫要说了,花荣省得,定要看护知寨伤势好了才罢。”

    刘高似是不满意地扁扁嘴,却终究什么也没说,便这样任他去了。

    却说黄信回到青州,见了慕容知府,脸上便带出不满的神色。

    慕容彦达将他引到后堂,让黄信脱了衣甲,然后搂着他软化下来的身体坐在床上,笑呵呵地问:“怎么了?刘高花荣居然连你的面子都不给,还是胡闹么?若是这样,我却要亲自过去说说他们,哪有这样任性的,这却不是找着要被贬吗?”

    黄信摇头道:“相公,却不是这事,那两个看着倒还好,纵然是虚虚实实,兵不厌诈,表面上总还算一团和气,我烦恼的乃是另一件事。大人,你可是托贵妃娘娘在陛下处为那桃花山说情了?今儿我往清风寨上去,路上遇到了桃花山的红头子,居然说他们马上就要做团练军,那为首的今后和我一般是朝廷的军官了,可有此事?”

    慕容彦达心中登时有些发虚,他是晓得黄信的意思的,黄信压根儿不信那些山贼,一心想要剿灭三山,不肯招抚,自己这件事乃是半回避了他,当时趁着他被自己插得脑子烧糊涂了,将这事在他面前混了过去,如今被他知晓了,定然不会高兴。

    只是对方看来实在不像山贼,若不是自己已经喜欢上黄信这强壮之人,一见那苗雪山的相貌,定然会把心都贴了过去,这还不是最主要的,真正让他无法拒绝的是苗雪山送来的供奉。

    于是慕容彦达嘻嘻笑着说:“万事和为贵嘛!兵者,凶器也,能不用还是尽量不用吧,都是大宋的子民,平白地互相厮杀做什么?没的劳民伤财!若是再损伤几个,可就更不得了!谁家的儿郎若是折手断脚,回到家可难娶媳妇。况且那苗雪山颇有忠心,桃花山如今也改了路数,从不到村镇滋扰,而且买卖公道,倒是比官军还官军,成天又总想着剿灭他们做什么?这便是化干戈为玉帛,多一事不如省一事。便是道君皇帝也只要天下太平,好让他赏玩花石,练他那瘦金体的书法,也巴不得四海无事哩!”

    慕容彦达讲完了这一番大道理,侧着头见黄信满眼怀疑地看着自己,便嘿嘿一笑,将其余的话也招了出来:“黄信,你是我最心腹可靠的人,这些事我自然不瞒你,那苗雪山送了好多礼物与我,那上百年的老山参就有十几棵,都有儿臂粗细,这个却是罕物,只怕皇宫里都没有哩!有钱也没处买去!如今虽说市井繁华,假货却也渐渐尽上来了,说不得鱼目混珠,如今外头卖的人参竟都没好的。虽有一枝全的,他们也必截做两三段,镶嵌上芦泡须枝,掺匀了好卖,看不得粗细。我打算将那雪山参选两只大的进上,至亲好友那里送两只,其余的我们都自用,关键时候可是救命的药!你又是个武将,俗语云‘公子登筵,不醉即饱;大将上阵,不死带伤’。将来你若是当真领军出征,有个一差二错,可好拿它来保命么!”

    黄信听他一番话倒有一半是为了自己,便也说不出别的,只是闷闷地说:“这样却成了私相授受了,有违天理国法。”

    慕容彦达见他不恼了,便抿嘴一乐,道:“怎的这么死心眼儿?收人钱财,与人消灾,无论朝廷江湖都是千古不易之理,况且这样免了刀兵却不好?黄信,你出去一次,倒是变得古板了,须得转圜一下方好,我们两个且趁着这大清白日再弄一番转轮,让你滑溜软和一些。”

    黄信被他扳倒在床上,虽然这都监是个雄壮之人,每次临到这件事头上也如同要上刑场一般,他一时心慌,竟脱口而出:“相公,今儿还没有喝酒哩!”

    慕容彦达咯咯乐着道:“矫矫虎臣也怕枪棒么?你演练了大半年,如今也该更上一层楼,不须借酒也有胆量临阵,否则怎的保境安民?”

    黄信垂着头羞臊地配合着慕容知府脱他衣服的动作,相当于自己弃甲请降,不多时便光着身子被慕容彦达压制在身下,这国舅知府的金刚钻头直插进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在那洞穴中抽插搅动,翻江倒海。

    黄信这时可没有半点酒醉后的醺醺然,感受得分外真切,觉得那一条肉鞭就像活龙一样,他心中不由得悲号:“相公,你简直便是阴司十殿的转轮王!”

    第二十章

    正月刚过,祝家庄的老太公祝朝奉正在看一封书,三个儿子站立在身后,教师栾廷玉坐在下首。

    长子祝龙问:“父亲,桃花山来信何事?”

    祝朝奉老年人,手上微微有些发抖,拿着信抬起头道:“他们去年走马上任的大寨主苗雪山要来拜望咱家,说要和我们三庄结连,共同对付草寇,顺便做做生意。”

    祝龙冷笑道:“这可真是贼喊捉贼,还对付草寇,他们明明就是强盗的标杆儿,照着他们的样子依样葫芦就是一串儿贼寇,绝不怕画走了样子。他们此来定不是好意,莫非是来相脚头?”

    祝虎接口道:“正是,那下书的精细人只怕是来踩盘子,过后便要打我们祝家庄。对面水泊梁山一直未曾大弄,我们只顾防备他们,倒漏了背后的桃花山。这便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这时祝彪说:“两位哥哥,这却未必,前些日子我们庄上与扈家庄一起出去探索道路,村头路旁只听人说桃花山如今改叫桃花堡,那大寨主十分仁义,不但不掳掠,还将这周遭诱拐剪径的全都铲平了去,倒成了个不收税的官府,清风山来劫肥水,也不曾讨了便宜去,撕破了江湖道义,只怕今后江湖上这碗饭是吃不得了。这便是上梁山容易,下梁山也不是难如登天,但下了梁山再想上梁山,可就真如同玩笑一般了。我看苗雪山倒像是想把桃花堡弄成似俺们祝家庄一般,上面有官护着,自己在地头上作土皇帝,若是他真有此心,倒也是一件好事,我们三庄虽然结盟,但我看李应那人见事不明,多有异心,如今能多个盟友也好。便是梁山泊不曾大举进犯,这世上又何曾少了大奸巨盗?这便是刀剑丛中的世界。我们这里虽有人马,也不敢说万无一失,若是果真可靠,还是多一个支撑的好。”

    这时栾廷玉也说:“我们一路过去,那桃花山下周遭村镇真是好生兴旺,车马人等往来频繁,比祝家庄也不差,果然像是个回头是岸的,那些有山贼的地方我们也不是没见到过,都是荒凉萧条,连鸟儿都不飞了,哪来的这样热闹?或许真的从此洗手不干也是有的,毕竟江湖艰难,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两人这两段话说得祝朝奉和祝龙祝虎不由得都沉思起来。

    那祝虎想了一会儿,笑道:“三弟,你与三娘出门一趟,倒打听得这许多消息回来,这一路风餐露宿,可辛苦么?”

    他这几句话惹得祝龙祝彪都笑了起来,连祝朝奉都微微发笑。

    祝彪笑着说:“二哥,你个没正经的,咱们现在正商量桃花山的事,你扯到三娘做什么?”

    另一边扈家庄和李家庄也收到了桃花山的来信,这两庄一向以祝家庄马首是瞻,当时便一齐来到祝家庄商量,都说桃花山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要作良民。

    那扑天雕李应沉吟着说:“我看苗雪山不是个等闲之辈,据闻他也给曾头市去了信,倒仿佛苏秦张仪合纵连横一样,莫非他真要将桃花山弄成个桃花源一般?”

    祝彪道:“我也听说苗雪山意图联结曾头市,据说那曾长者和曾家五虎已经答应了,似乎从前他们便与苗雪山有些往来。那苗雪山从前是个道士,莫非在他们府上捉过鬼不成?”

    众人哈哈大笑。

    飞天虎扈成看着妹夫,道:“既是曾头市已经应了,我们却不好再端着架子,免得让人家说上赶着不是买卖,若是丢冷了他那里,再捡起来却难。”

    于是当天众人便商量定了,便差人随同来使去桃花山回信。苗雪山不久便来拜访,随身还带着桃花堡三当家,众人一见苗雪山这等姿容仪态,纵然原本还存有两分疑心,这时也去了一分,只留一分。没过半个月,苗雪山又成了桃花堡的团练,比三庄和曾头市更多了一层官威,倒让那两处地方更加信服于他。

    这一天祝家庄上祝朝奉做寿,扈家庄派了扈成和扈三娘来贺寿,李家庄的李应儿子还小,便自己亲身前来。因三庄是盟友,扈三娘又英雄了得,因此家宴上大家便坐在一起,饮酒谈天,教师铁棒栾廷玉也坐在中间,如同祝朝奉的子侄一般。

    众人喝着喝着,话题便转到前些天来拜访的苗雪山头上,只听祝龙说:“那苗大堡主果然不是个简单人物,看看人家那个气派,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桃花山这下是草窝里落进了金凤凰,小土坑愣是把无暇美玉给装了,硬充檀木匣子。”

    李应捻须道:“这也是桃花山众人的造化,像他们占山劫道,什么时候是个了局?自古哪有十几二十年的盗贼?不是个能子承父业、做得久远的行当!”

    祝虎道:“现在他们又当着官,穿了黄袍儿,这下可是抖起来了!这便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这世道如今更让人看不清了。”

    这时扈成笑道:“要论那苗雪山可真没的说,就是他带来的那个三当家差了点儿,小霸王从前江湖上也算是有这样一个名号,最出名的倒是他要强娶刘太公的女儿,结果洞房花烛时被一个道士炼服,反拜了岳父作义父,逢年过节还要过去送礼,当真孝子贤孙一般。如今那桃花庄是硬气了,桃花堡的副团练是他家干儿,别说强盗,便是官军也轻易惹他不得。只是那周通如今纵使几乎磨光了匪气,格调却也不高,一副小家子气,举止不见大方,跟在苗雪山身边局促得很,手脚都跟抽缩痉挛了一样,他那样子倒不像三大王跟着大大王,竟好像儿子跟着老子一样!”

    祝朝奉老年人终究厚道一些,呵呵笑了两声,道:“他小门小户出身的人,哪能和你们这样乡土豪门的儿郎相比?见识得少,很多事情自然是不晓得的,你们也莫要站在岸上笑落水的人。”

    这时祝彪吃吃地笑着,说:“爹,众位叔叔哥哥们,你们还不知,他那哪里是小儿女相?分明是小媳妇相!我们在桃花山下的酒馆里打听得,如今桃花山的三大王已是给大大王作了贴心人,两人就在一个房里住着,每天晚上那房里都好一阵动静哩!”

    桌上众人登时哄堂大笑。

    祝龙笑过了一回连忙说:“老三,莫要胡说!三娘在这里哩!”

    扈三娘掩着口轻轻笑道:“大哥,不妨事,我们在那酒店里时,因我着了男装,酒保只当我们都是男子,说出的话可更细致明白呢,仿佛他竟是亲眼见过一般!不枉了他是酒保,成天迎送南来北往的人,那一张嘴吐出来的字一个个都立地化作图形一般,简直活生生的,真不知他怎么想来?”

    祝虎道:“三娘,真是难为你了。”

    扈三娘摇头笑道:“二哥,好说,我一旦扮了男子,便觉得脸皮也厚了许多呢!”

    那李应叹道:“这便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小霸王横行许久,终究弄成这样的结局,这却怨不得别人。他这事若编成话本,于世道倒也有些劝惩之功。”

    那边桃花山上,周通正自郁郁不乐。

    苗雪山笑着问:“怎么,什么事情又不开心了?一张脸拉成苦瓜一样,堡子里缺钱了吗?”

    周通瞪了他一眼,怨恼地说:“那刘老儿三日后的生辰也要我去做什么?会他家女儿么?那刘小姐已经定亲,虽说我也勉强算得上是她的哥哥,但毕竟血脉太远,从来不在五服之内,让人家看到了,无私有意,她可嫁不出去了!”

    苗雪山斜眼瞄着他,咯咯乐道:“我只当你收敛了,原来还是恁刁!霸王习性难改!你已经认了刘太公作父亲,他办寿你怎能不去?好不知尊老敬长!还直呼其名,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至于她那女婿你却不须担心他会多心,你妹夫有了你这么个厉害的大舅,高兴还来不及,哪能猜三猜四?他夫妻俩今后就拿你当靠山了!若是他们有事你不去管,传出去也吃江湖好汉们笑话。好了,收拾收拾面孔,莫要这样一幅满是怨气的样子,到你父亲好日子那天若还是这样,可是不好。”

    周通怒道:“他是我哪一门子的父亲?我老子长得什么样子,连我都模模糊糊,打小儿在叔叔家长大,他倒在这里冒充起我爹来了,也不怕折寿!若真是父亲,便该将家产都交给我,谁家不是儿子继承家业,女儿只得一份嫁妆?”

    苗雪山笑得更加开心,道:“你可真是个欠管教的,我让你认个义父本是好意,你还只当我为难你。须知大凡世上强盗,皆是其初父兄失教,喜学拳勇;其既恃其拳勇,不事生产;其既生产乏绝,不免困剧;其既困剧不甘,而其才与其力,又不堪以郁郁让人,于是无端入草,一啸群聚,始而夺货,既而称兵;其既啸聚渐伙,必受讨捕;其既至于必受讨捕,而强盗因而自思:进有自赎之荣,退有免死之乐,则诚莫如招安之策为至便也。是以夫招安者,强盗之变计也,然而鲜少能成,纵然成了,终生提心吊胆,行动便被人找出贼根脚来,便好像孙悟空无论怎样变化,总要露出猴屁股来一样,又有什么趣儿?如今你有个父亲,多少总也有些顾忌,多听听老人家的慈悲话儿也是好的。”

    这一番话直把周通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原来自己在苗雪山眼里就是个没长大的劣子,总需要人管束才好!

    周通想了想,便愤愤地说:“既然你讲究君臣父子,那便该知晓些礼义廉耻,哪有一离了人家父亲,便奸污人家儿子的?这岂不是淫乱?你没看妲己、妺喜那些秽乱朝政的人被书生们几千年地骂哩,难道你也要被钉在史书上不成?”

    苗雪山哈哈大笑,道:“周通,你这些日子听我讲了些史,倒把这些都记得了。朝政是可以被淫乱的?莫非有人能奸污了满堂的皇帝大臣不成?骂人淫荡者,自己才最是淫荡,好好的史书,愣是给他们写成了风流话本,仿佛不如此便不能成为传奇一般,看来男人的历史里面若是没有女人,便枯燥乏味得很,有事没事便要写上一笔。你和我作夫妻好冤屈么?你却不看看你占的这是什么山,此山既以桃花为名,大王那不桃花坐命?这正是‘桃花山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亲亲,让我们来亲一个!”

    苗雪山一把搂过周通,嘴对着嘴就亲了起来,周通惊慌地挣扎了几下,便软了身子被他托在臂弯里尽情吮吸着口中的蜜液,原来苗雪山一边亲吻还一边将虎爪探到他衣服里面去,正揉搓着他的身体。在遇到苗雪山之前,周通从没想到自己的身体竟然这么敏感,被人摸上几下便酥麻了全身,尤其一想到这只手是男人的,就让周通加倍羞耻,感觉也格外强烈起来,身上忍不住便要发颤。

    周通不多时就面红耳赤,那苗雪山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最爱揉弄自己的胸部,每次在自己两乳处起劲儿地捏弄摩挲,自己又不是女人,没有那般馒头一样的香乳,平坦坦硬邦邦,他到底是喜欢的什么?自己平生喜欢女子,最为刘小姐动心,只是被他如同碌碡一般翻来覆去碾压了一年,把自己的性子全都压平了,甚至连欢乐的源泉都改了,从用前面变为用后面。

    如今周通觉得自己竟对这种事仿佛越来越习惯了一样,只不过一年工夫,当自己后穴再被苗雪山通开插入时,自己虽也害羞一下,但却没了起初那种天崩地裂般的感觉,不会怎样痛苦愤恨,只要吸着气咬咬牙便都容纳了进来,现在最让自己为难的不是被男人强暴的羞辱,而是苗雪山那东西尺寸实在太大,每次乍一入洞,总是让自己撑得喘不过气来,要等那物在里面扩充上一会儿,将那入口和肠道都撑开了,这才好受一些。

    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若是一连过上几十年,只怕自己真的会被那邪魔弄作个怪胎,只能被男人上,再没本事找女人,天啊,那样自己岂不是要断子绝孙?

    此时清风寨也正热闹,南边小寨里,花荣正在对着刘高逼迫:“刘知寨,你算算从上元到现在多少天了?你硬是扣着我家亲眷不还,是何道理?我又不是那等负心忘义之人,这些日子待你可有甚差池之处?你何必把他像异人燕丹一样,硬是抓在手里?”

    刘高缩在床上,拿开口中的手指楚楚可怜地说:“我就是不还!若是将人给了你,你敢是从此再不登门了!这些日子你看我的伤好了很多,待人渐渐冷淡下来,当我看不出么?况且那当真是你的什么亲人么?那人早已招作是郓城虎张三,你写帖儿来却说是‘薄亲刘丈,近日从济州来’,你是当我不识字么?还弄成像是我一家子,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你明明当面便这样欺我,我哪还敢再信你?”

    刘高越说,脸儿便越扬了起来,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花荣急得几乎要跺脚,暗想这刘高是个穷书生出身,虽是心术不正,心思却这等精细,自己一番谋划全被他看破了,也是宋江兄长和自己事先未曾串过供,如今被他拿住这个破绽。

    花荣只得道:“他心中怕了你,一时不敢说实话也是有的,你只依我言,放了他吧。”

    刘高自然百般不依,只说:“他在我这里住得蛮好,又不曾亏欠他的酒肉,倒是比先时养得更加肥胖了些,你只管要他怎的?”

    花荣心道:“你每天给他吃大鱼大肉,又不让他出门活动,每日只圈在房中,可不是更胖了么?倒如同笼中养肥鸭一样。”口中则道:“知寨,人生最贵莫若自在二字,他被你如同犯人一样拘在那里,纵然每日鱼肉满口,也是忧愁。况且你这样平白扣押良人,便不怕违犯国法么?你纵然当官,须知国法严峻,半点不能容情。况且那一日到底是怎样一回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不与你追究也就是了,你却莫要再把那事当吃亏,仿佛花荣欠了你海来深的债一样。”

    刘高被他说破,登时脖子一缩,一时不敢回嘴,但片刻之后他便想好了词儿,重又梗起脖子,只见这文官昂然道:“花荣,你当我不知道么?那人既不是郓城虎张三,也不是你那个什么亲人刘丈,明明便是及时雨宋江!他在郓城杀了人,逃走在这里,除了这件事,还有弥天大罪等着他哩!你知我见的,我也不与你说破。那厮便是个棺材座子,谁沾上他谁倒霉,亏你还生怕那火离自己不够远,巴巴地把他请了来,让他香汤沐浴,更换新衣,倒像是浴佛一般,这些日子你夫妻几口儿朝暮臻臻至至献酒供食,伏侍宋江,他是你哪一房的长辈?”

    花荣这一下才大惊失色,脸上都惊得煞白,暗中寻思他到底知道了哪些事?莫非连宋公明与晁天王通风报信的事他也已知道了?口中则讷讷地说:“便是结交了些江湖上的人,他心中也长存忠义之心,常和人说‘兄弟既有此心归顺朝廷,皇天必佑。如得朝廷招安,你便可投降了,日后但是去边上一枪一刀博得个封妻荫子,久后青史上留得一个好名,也不枉了为人一世。我自百无一能,虽有忠心,不能得进步。兄弟如此英雄,决定做得大事业,可以记心。’只是如今世道不明,才让他陷于此境,他虽是犯罪之身,却也本质纯良,从无害人的心,你不可冤枉他。”

    刘高冷笑一声,道:“你还说他是好人,只是这‘招安’两个字便最是恶毒,你跟着他,也是想要将来招安么?真真荒唐可笑!嗟乎!强盗则须招安,将军胡为亦须招安?身在水泊则须招安而归顺朝廷,身在朝廷,胡为亦须招安而反入水泊?莫非是先割袍断义,再讲‘乐莫乐兮新相知’么?你拿这话问宋江,只怕他便没的说了!若是让他成了势,捉了朝廷军官定然会亲为之释缚、擎盏,流泪纵横,说:‘小可宋江怎敢背负朝廷?盖为官吏污滥,威逼得紧,误犯大罪,因此权借水泊里随时避难,只待朝廷赦罪招安。不想起动将军,致劳神力。实慕将军虎威,今者误有冒犯切乞恕罪。倘蒙将军不弃山寨微贱,宋江情愿让位与将军;等朝廷见用,受了招安,那时尽忠报国,未为晚矣。’我说的可没冤枉他?”

    花荣虽然是个文秀敏达之人,此时也不禁没了言语,他与宋江至为亲厚,虽然一心信赖自己的公明兄长,但刘高此时说出的话语事情却的的确确像是宋江哥哥会说会干的,一时间他简直以为宋江的魂此时便附在刘高身上了一样。

    刘高见他不说话了,便放缓了口气,又有些得意地道:“如何?再有一句,若是他得了梁山泊,便将打家劫舍从此改成替天行道,连聚义分金厅也改成忠义堂,读过书通晓权谋的人造起反来也比别人更厉害一层!我和他一般是文生出身,他想得到的事,我怎么会想不到?倒是有一些‘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你便是和他再亲,也不能真正知他的心,他的知己却是像我这样的人。只不过若是我得罪了他又落到他手上,他却绝不会像放过好汉降将那样放过我的,这便是同行相忌!”

    花荣沉默半晌,低声道:“刘知寨,其他的暂且不说,如今他弟弟来了,眼下就住在我那里,被我暂且安抚住了,若是他长久不见他哥哥,你让花荣怎的交代?只求你看在我的薄面上,将他放了吧!”

    刘高洋洋地说:“既是这样,我也不想让你没了面皮,男人的面子还是很重要的。只是你这些日子都不肯亲近我,让人心里难受,如今你可愿意和我亲一亲么?”

    花荣闻言,就如同逼着他上刑场一般,但他略一犹豫,便看到刘高变了脸色,于是只得故作平静地坐到床上。刘高见他来了,便如同得了宝一样,立刻凑了过来,紧紧抱住花荣玉树一般的身子,嘟着嘴便亲了上去。

    第二十一章

    转眼又是春三月,桃花山上已经忙碌起来,漫山遍野包着红头巾的喽啰们正在忙碌,乍一看去就像红巾军。夹杂在这些人中间还有另外一些人,都没有戴头巾,只光光地挽着头发,拿一根木头簪子别住,跟在后面做这做那,有一些人甚至脚上还拖着链子。

    到了中午休息的时候,这两类人便错杂坐在一起,喝水吃饭,不时便有那戴红巾的人抱住身边的男人亲嘴摸身上,把那些人惊得如同随时要被捕猎的兔子一样,一顿饭也吃不消停。

    苗雪山正和周通在远处看着,见此情景便笑道:“这些人如今倒是安分了,好一阵不见有人逃跑,安心在山上养身立命,把这里当做故乡一般。”

    周通怏怏地说:“可说呢!每个脸上都妆了个幌子,如同牛马屁股上烙的印戳一样,一匹匹毛片各别,一看就知道是哪一家的。他们倒是想逃,却怎么能够?一到山下便被认了出来。如今那山下村庄的连坐保甲被你弄得如同秦始皇一样,山上走脱了人口只管问他们要,他们哪个敢不留心?但凡见到个脸上刺字的就拿来给你,有两次连逃脱的配军都被他们送了来,官府都捉不到的人,如今要在我们这里服刑。弄到那些人如今便如同缠了足一般,只在山上划定给他们的这一小片地方上晃,出了房门就要有人带着,他们还能怎样?这可真是‘乱烘烘你方上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一个个只得把黄连汁当蜜糖哩!否则可怎么熬下去?”

    苗雪山听了哈哈大笑,道:“好兄弟,你猫冬的这些日子学了些书史,果然与从前大不相同,这正是‘地灵人杰’,老天生人再不虚赋情性的。我成日叹说可惜你这么个通达之人人竟俗了,谁知到底有今日。可见天地至公。也是你遇上了我这贵人,才发掘出你的天赋来。”

    周通骨嘟着嘴,扭过头去不肯理他。

    这时李忠远远地走了过来,见了苗雪山闲话了几句,苗雪山见他脸上神色犹豫,似乎有些心腹话要对自己说,便支开了周通,自和李忠说话。

    虽然现在只有自己与苗雪山两人,李忠也仍然有些害羞,期期艾艾地说:“大哥哥,你当初曾许我一个房里人,如今已经转过一年,却还不见个人影儿……大哥哥千万莫要想歪了,我可不是个贪花好色的,只是如今已是春天,树上的鸟儿都成双成对的,林子里的野兔也是一个撵着一个,让人看了心里难免……”

    苗雪山抿嘴笑道:“兄弟,我知道了,你这便是触景生情,如同《诗经》赋比兴一般。你却莫急,自古好饭不怕晚,都要慢慢炖足了火候才好。你可听说过那首烧肉诗么?‘黄州好猪肉,价钱等粪土。富者不肯食,贫者不解煮。慢着火,少着水,火候足时他自美。每日起来打一碗,饱得自家君莫管。’吃一碗烧猪肉还要等一个晚上,更别说你如今是要吃河北三绝的肉了,那般好肉,你便再等两个月也是应该,那样也更能知道珍惜,休要像牛嚼牡丹一般,这便是‘若将容易得,便作等闲看’。”

    李忠登时心猿意马起来,暗自思忖:“河北三绝?莫非是三个都给我么?那三人都是大英雄大豪杰,只怕彼此不能相下,到了我这里却不能分了厚薄,总要一碗水端平才好,否则我那房里却成了一锅粥了,三妻之会不是那么好消受的。常见人家宅院里妻妾多了,争风吃醋,你死我活,无般不使出来,我那房里千万莫要如此,否则我这本领低微,只怕最后连我自己也要弄倒在里面。”

    李忠这样想着,口中不知不觉竟半遮半掩地说了出来:“若是三个,只怕太多了……”

    苗雪山登时噗嗤一声乐了出来,如同看猪八戒一般看着李忠,笑眯眯地道:“老二,你想什么呢?河北三绝之一还不够你受用,定要一锅端才好么?你想让河北英雄从此断了根苗不成!见哪里有好人,你都要弄了来,原来也是个贪心不足的!”

    李忠顿时臊得满脸通红,如同从染缸里捞出来的一般,连忙不住地解释:“非是小弟敢如此贪婪,实在是那三绝乃是三个人,小弟一时不知到底是哪一个,因此误判。”

    苗雪山笑道:“你的心事我已知了,兄弟尽管放心,到时包你心满意足。”

    李忠连忙道谢,苗雪山摆了摆手,摇摇摆摆地便自去了。

    李忠见他走了,这才觉得自在了,方才那股尴尬劲儿也正在退去,忽然只听树后有人说:“李大哥,你怎的也干这样的事?”

    李忠登时如同坏事被人撞破一般,心间一个震颤,连忙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真正的兄弟小霸王周通。

    他这才放松了下来,脸上带笑说道:“三弟,我只道你走了,原来竟藏在这里,好悬吓我一跳。你一向直爽,如今竟也这么神头鬼脑的。”

    周通哼了一声,道:“二哥,你莫要和我打岔,你不看看咱们这山寨如今已经被苗雪山祸害成什么样子?都反了阴阳乱了男女了,一个二个每天鸡鸡对鸡鸡,如同比试枪棒一般,两人对在一起各自把棒来尽心使个旗鼓,吐个门户,然后便乒乒乓乓地碰撞,倒是打得热闹!你不说改一改这个风气,倒也跟着凑在一处,我明明记得你从前与我一般,也是总念叨着要娶妻的,怎的如今连汉子也要了?这般摧残和我们一般的江湖好汉!”

    李忠听了有些尴尬,支吾了几句,却是前言不搭后语,最后他一咬牙一狠心,索性直说道:“兄弟,今时不同往日,天地改换了,我们也该与时推移,岂不闻适者生存?一味较真做什么!你不听说淹死会水的,打死犟嘴的?我在这里被日夜熏陶着,明明是个喜爱阴阳的性子,到现在也觉得阳阳相碰挺有味儿,倒是撞出火花来,这便是‘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况且有这么一个强神镇在这里,就算原本觉得那事腌臜龌龊,只因有他带头,也仿佛光彩了起来,这世间的风尚可不都是强者领着的?你也莫要怪哥哥了,这周遭都是莺莺燕燕,哼哼唧唧,哥哥也寂寞啊!”

    周通被他这一番话直堵得哑口无言,面红耳赤,细思量这一番祸事倒是自己引过来的,这样也算是引火烧身,于是他咬着牙跺脚道:“说起来还是小弟的不是,若是我不入赘成亲,也招不来这瘟神,那样我们这一寨子人如今还在快快活活地打家劫舍,自由自在过日子,不受这长官拘管。”

    李忠犹豫了一下,说:“兄弟,我说句话不怕你恼,自从有了这大哥哥,我们行动虽不似从前那般自在,但腰杆却也硬了起来,若是从前有大寨欺到我门上,月终结账要钱要粮,我们哪里敢放个屁?你我两个虽有些本领,不是十分高强,两条细丝拧到一起也不成牛筋绳,时常担心被人火并。那江湖上有一等强人不是好汉,见了俺们这山寨险峻,也不说投托入伙,若是那样我们宁可让他当大寨主,他却径要夺过去养他自身的性命,把我们都一刀两断,那时岂不是冤哉枉也?如今有了大哥,便如同镇山虎一般,再不怕有人打上山来,在江湖好汉们跟前也有了面子,这便如给贵官做女婿,虽是在丈人娘子面前做小伏低,但在人前却尊贵,也是件好事!这便是‘世上安得两全法,不亏体面不亏钱’。兄弟,你也想开些吧,人生在世若无十分的本领,只好将就些。”

    一篇话把周通说得默然无语。

    时日忽忽然又过了两个月左右,这时已到五月,乃是最容易生事的时候,这一天河北大名府一间高大门楼的解库门首忽然一片闹哄,里面厅前正坐着一个气概慷慨的员外,听得外面喧闹,便问当值的:“外边因何这般热闹!”

    当值的笑道:“员外,端的好笑!街上一个别处来的算命先生在街上卖卦,要银一两算一命,谁人舍得?后头一个跟的道童且是生惨濑,一双贼眼凶恶睖睁看人,走又走得没样范,小的们跟定了笑。”

    那员外只一转念之间,便将祸事引进家门,从此不得翻身,只见他让人将那算命的先生请进来,不多时便见一个道士带着一个道童进来。

    那算卦的道士戴一顶乌纱抹眉头巾,穿一领皂沿边白绢道服,系一条杂彩吕公绦,着一双方头青布履,生得眉目清秀,面白须长,他手里拿一副渗金熟铜铃杵,正念唱着:“甘罗发早子牙迟,彭祖颜回寿不齐。范丹贫穷石崇富:八字生来各有时。”

    正中坐地员外一听,心中便有触动,暗道可不是么,我虽是饶有家财,却只能在这里坐地收钱,空做个财主罢了,倒把一身本事都埋没了,我须不是个只知吃酒啖饭数钱的,难道真要等到八十岁了才得施展本领,天下扬名?

    再看那道童,却是生得十分各别,脸膛黑亮,额头一块红记,上面生着一片黑黄毛,便如同猪皮上没剃净的鬃毛一般,鬓边戗几根蓬松黄发,头上绾两枚浑骨丫髻,穿一领粗布短褐袍,勒一条杂色短须绦,穿一只蹬山透土靴,担一条过头木拐棒,挑着个纸招儿,上写着“讲命谈天,卦金一两。”

    这道童虽不是长得绝顶丑怪,若在苍然暮色中见了却也如同夜鬼一般,更兼打扮得稀奇,让这怪道童更加出彩,因此连那员外也自吃了一惊,暗道难怪外面如此喧闹,倒像来了什么西域的狮子一般,果然长得与世人不同。

    员外与那道人寒暄两句,互相通了姓名,卢员外又说了自己的生辰八字,那姓张名用别号天口的先生便拿起运算元拍着铁算子,大叫一声“怪哉!”然后便是一串险语,故作奇诡险峻之词,危言耸听至极,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偏偏又故意表现得极有骨气,见人有半点不信,便收拾东西要走,极不是个阿谀谄妄的。

    道士越是这样不同凡俗,便越投合了卢员外的性子,让那财主更加信他,最后那卢员外终于在道士的吩咐下,提起笔来在自家白壁上平头自写了一首诗,那先生念一句,他便写一句,倒比提线木偶还灵,只见那首诗是:“卢花滩上有扁舟,俊杰黄昏独自游。义到尽头原是命,反躬逃难必无忧。”

    卢员外写罢,那道士见大事已了,哪还肯多留,收拾运算元捷如脱兔地作揖便要走,那卢员外循着礼义还要留饭,便如同武大要金莲拿钱买酒食与王婆回礼一般,自家只当是“远亲不如近邻,”休要失了人情,却不知实在是丢了老婆还要帮人家数钱。

    那道士飞快地去了,留下卢员外在那里一反常态,接连几天每日傍晚立在厅前,独自个看着天,忽忽不乐;亦有时自语自言,正不知甚么意思,只差拿着手指在空中写“咄咄怪事”。

    娘子贾氏看了,不由得忧心,叫过员外跟从人来问话:“员外这几日是怎的了?一时间郁郁寡欢,一时间又自己嘴里咕咕浓浓的,莫不是痰迷了心窍?近来到底有什么事,让他连本性都改了一半?你们整日跟着他在外面,这些事总该知道。”

    其中一个伴当便说:“夫人,今日也无别事,只不过前几天来了个算命的先生,员外将他引到后堂小阁儿坐地,让我们都离开了,也不知他们都说的什么,自那先生离开后,员外便魂不守舍的,整天飘飘忽忽,小人也不敢深问。”

    贾氏又问了几句,见再问不出什么来,便让那几个人下去了,自己叹道:“‘人若改常,非病即亡’,俊义,我知你素来心高志大,只是你如今保有海阔一个家业,却千万莫要自误。”

    那卢俊义把这一腔心事在胸中直酝酿了几天,最后终于憋不住了,这一天便将以李固为头的众主管并浪子燕青都唤了来,在堂前和他们说自己算了命,道是百日内有血光之灾,因此要去泰安州躲避,顺便做些买卖,要李固收拾十辆太平车子,跟自己前去,留燕青在这里看家。

    众人听了大吃一惊,紧接着从李固到燕青再到贾氏轮番相劝,都要卢俊义莫要轻易远离,把那玉麒麟说得火大,最后实在不耐烦多说,竟使了蛮横,喝道:“我既主意定了,你都不得多言多语。若是那一个再阻我的,教他知我拳头的滋味!”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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