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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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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之出魔入佛[上半部] 作者:柳明暗

    正文 第105节

    重生之出魔入佛[上半部] 作者:柳明暗

    第105节

    “不……不……”

    “还我命来!”

    这些无边暗土世界本源似乎知道了自己的下场,张牙舞爪地在魔身四周徘徊呼啸,挣扎哀求,但最后都散入了虚空中。

    魔身眼神不动地望着他掌心的这些暗土世界本源散尽,最后向着净涪本尊一点头,便也一同隐入了本源里。

    魔身隐遁的那一刻,一股全不引人注意的波动渐渐散开,却被九重云霄之上的那位存在捉了个正着。

    ‘左天行’往无边暗土那边看了一眼,顺势还看了一眼那边已经重新上路的净涪本尊,才挪移了目光,定定地望着下方世界里的皇甫成。

    他探出的右手掌心处一条条细长紫青色电龙狰狞游走,吞吐着无边天威,嘶吼天地。

    ‘左天行’一眨眼,九条细长紫青色电龙瞬息间挣脱他掌心的那方寸之地,自天穹之间呼啸着穿过无边虚空,直窜皇甫成灵台。

    站在他前面的心魔宗揆序长老忽然心神一动,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他面前步步退守心神气息诡谲的皇甫成。

    是他看错了么?这个小辈刚刚身上闪过的,可是堂皇广正的天威?

    一个心魔道的修士……身上显出天威?

    到底是这个小辈的结丹劫数显化,还是他早前叛出天剑宗的时候,一身道基并没有彻底毁去,才会在他即将结丹的当口显现出来?

    揆序长老作为化神期的大修士,自然能够看得出皇甫成现今的状况。

    被他气势压了一回,不就触动那一线灵机,开始凝结金丹了么?

    皇甫成这个人,揆序长老也不算陌生。

    确切地说,心魔宗任何一位长老对他都不陌生。

    因为从他叛出天剑宗,踏入心魔宗宗门的那一日开始,他的全部资料就已经被整理成册,一一呈送到了心魔宗任何一位有份量的人物案前。

    揆序长老那儿也有这么一份。

    在那一份资料上,除了他的出身和他在天剑宗那些年的一言一行外,又有一处关键被重点标出。

    皇甫成受无边业力缠身。

    被无边业力缠身的人,每逢进阶便会遭遇劫数,似乎并不太奇怪。就算那劫数会是最克他道途的劫数,好像也在意料之中?

    就像现如今改修心魔道的皇甫成,他现下想要结丹,就遇到了最具天威的一九天雷劫?

    揆序长老撩起眼皮看了看定在那里的皇甫成,竟然略带同情地摇了摇头。

    或许是我自己想岔了呢?

    结丹就遭遇一九天雷劫?

    景浩界万万年的历史来,可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记载。

    揆序长老也觉得自己想多了。

    或许皇甫成真的就只是当年在天剑宗立下的道基还没有磨尽而已?

    揆序长老最后看得皇甫成一眼,也不再理会他刚才与他小徒孙的那一点微不足道的过节,拂袖就走。

    不管皇甫成是那两种情况中的哪一种,都有他好受的。

    既然他都已经这样艰难了,那一点小事,便就这样算了吧。

    揆序长老自觉自己大方,默默地让自己记下了这一回,也好在日后再有人说他小肚ji肠没有半分长者气度的时候拿出来说道说道,也给自己辩证一番。总之,不论如何也不能让那些人再将这些莫须有的名头往他脑袋上扣。

    皇甫成这会儿也无暇分神去注意那揆序长老的动向,他甚至连自己周围的护持阵禁都来不及打开,只将他的全部心神汇聚识海,以应对识海中突然升腾出来的变化。

    就在他牢牢拽住一点灵机,忘掉外界那一位揆序长老的压迫,准备冲破瓶颈,结就金丹的那会儿,他的识海世界里竟被压下了一片堂皇天威。

    随着天威一同出现的,还有一片紫黑的y云。

    厚沉的云层里,竟然还有九条泛着电光的紫青色神龙游走咆哮。

    皇甫成的那颗心当时就沉入了寒冰窟窿里,冻得他整个人呼吸都不能。

    后来好不容易找回了点心神,他才发现他的整个身体都佝偻成了一团。这还不算,他还抖,就像筛米糠那样儿的。

    几乎是在那一片天威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他心底就有了一种明悟。

    他会死。

    他会死的。

    可是,他不想死在这里。

    他不能死在这里。

    绝对不能!

    皇甫成将手从怀里扒拉出来,抖抖抖地抓住一朵小巧玲珑的三品红莲,一边还在心底叫唤:‘系统!系统!系统!’

    天魔童子斜了眼站在云霄宝座前的‘左天行’,又垂眸注视着皇甫成,搭在膝上的右手手指掐定法印,便有一股磅礴的意念循着灵魂中的牵系,穿透重重阻隔,无声无息地加持在隐在皇甫成识海最深处的那一团非真非假的魔气之中。

    皇甫成这个时候确实还不能死。

    他不能让他在死在这个时候。

    “滴……”

    仿若一样的声音在皇甫成耳边响起,炸出了一片灿烂的天光。

    “搜索到求救信号,开始测定宿主安全系数,请稍候。”

    “判定宿主处境:极危。申请绝对保护,请稍候。”

    一连串的机械语音判定响起,皇甫成心安的同时,也有些莫名的心绪不断生出。

    系统这个时候,居然没有向他索要系统点数,连提都没有提起?

    是因为系统知道这会儿他的情况危急,还是系统有需要他活着的理由?

    这些有的没的想法在皇甫成心底快速生长,又很快淡去,看上去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绝对保护申请通过,启动绝对保护屏障……”

    皇甫成心下松了一口气,正要放松身体,却冷不丁又听见系统那平缓没有半点起伏的机械音停滞了一息。

    “滴……系统能量不足,暂停启动绝对保护屏障。”

    “滴……判定系统能量中,请稍候。”

    皇甫成的心一下子又跳到了嗓子眼处。

    “滴……系统能量剩余45,现在开始选择保护屏障级别。”

    皇甫成提着一颗心等了又等,终于等到了系统挑选出了即将启动的保护屏障的级别。

    b。

    b级的保护屏障……

    皇甫成握着业火红莲的手紧了紧。

    希望b级的保护屏障能够让他渡过这么一关。

    虽然皇甫成心中那不详的预感并没有削减太多,但他还是忍不住向所有他知道不知道的强大存在祷告,希冀自己能够逃过这一劫。

    结丹的劫难都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他甚至不敢去想到得他结婴的时候,降临在他头顶的劫数又都会是什么样的。

    这一番动作说来话长,但其实耗去的时间很短。当皇甫成识海顶上那一片y云中的紫青色神龙化作电光,咆哮着扑向皇甫成虚淡单薄的神魂的时候,系统损耗系统能量给皇甫成制造出来的b级保护屏障也已经成形。

    一道散发着淡淡莹光的屏障阻挡在那条神龙前扑的方向。

    “嘭。”

    一片白光连带着一声巨响炸起,一下子毁去了皇甫成的五感。

    皇甫成抱着炸裂一样的脑袋,蜷缩着身体蹲了下去。

    明明皇甫成现在除了疼痛,什么都感觉不到了,系统机械的声音还在不断的响起。

    “滴……b级保护屏障破坏20。屏障自动修复中,请稍候。”

    皇甫成无知无觉,便连手中的那一朵业火红莲都抓不住了,只能任由业火红莲从他的指尖处跌落出去。

    他的情况不妙,可那在那y云中游走咆哮的紫青色神龙们却没有放水的意思。更甚至,看着下方狼狈的皇甫成,它们紫黑色的双眼里还隐隐闪过一丝快意。

    然后,又是一声震彻天地的龙吟声响起,一条神龙又在顷刻间化作电光,直扑皇甫成。

    “嘭。”

    “滴……b级保护屏障未修复完成。”

    “滴……b级保护屏障破坏40。屏障自动修复中,请稍候。”

    又是一系列的系统判定声响起,内容触目惊心,可惜,却没有人听得清楚。

    作为这识海世界里唯一的听众,皇甫成却只抱着头蜷缩着身体蹲在那里,对他自己现下的情况不闻不问,像是已经放弃了一样。

    上方氤氲中的那些剩余紫青色神龙却真没在意皇甫成的状况,或者说,他的情况越是糟糕,它们便越是兴奋。

    于是一条接着一条的紫青色神龙化作电光,呼啸着扑向皇甫成,誓要破灭这道护持着皇甫成的屏障。

    系统修复屏障的速度远远及不上屏障被破坏的速度。

    所以,当第五条紫青色神龙扑向皇甫成的时候,那一道散发着淡淡荧光的白色屏障终究化作点点荧光,散落在这一片识海世界中。

    暴露在紫青色神龙面前的皇甫成浑身一个颤抖,竟从胳膊的空隙处睁开眼来,定定地望着头顶处的那一片厚沉云雾。

    那双眼睛沉、黑、暗,甚至带着一种竭斯底里的疯狂,只看一眼,就足以叫人心神难定。

    皇甫成的这双眼睛在他识海世界里睁开的一霎,他那身处景浩界的r_ou_身竟也跟着爆发了一种吞天噬地的疯狂疯癫气息。

    净涪魔身自无边暗土世界中睁开眼睛,往上方看了皇甫成一眼。

    净涪佛身也被惊醒,自净涪的识海世界中往皇甫成所在的方向一望。

    便是照旧不紧不慢往前行进的净涪本尊,这会儿也停了停脚步,才再度往前走。

    果然是小看不得啊。

    就是可惜了。

    有这份资质又如何?在这景浩界中,有景浩界天道,有左天行,也还有他。皇甫成再想冒头,呵呵。

    站在云霄宝座前方的‘左天行’眉毛都不动,只垂眸注视着他,一时却再没有动作。

    天心至高,天心也至公。

    皇甫成无边业力缠身,所以才会破例在结丹的时候承受一九天雷劫。这一番劫数过后,他若是过不了,身死道消之后自然是一切皆休。但如果他能过得了,那么即便景浩界天道依旧在注视着他,它也不会再出手。

    一切,单只看皇甫成自己。

    皇甫成也没有指望谁能够伸一把手。

    他这会儿仿佛连神智都是浑噩的,就那样拿着一双沉满黑暗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一条狰狞着扑向他的紫青色神龙。

    皇甫成手猛地往前一探,抓住跌落在他前方的那一朵业火红莲,挥手向前一扫。

    诡谲艳丽的业火火焰跳动,瞬息间铺满了整个识海世界,挡住了那一条所向披靡的电光,也疯狂地缠绕上了那一片电光。

    红色的火渐渐扭曲,拖拽出一缕缕的y影。y影交织汇聚,毫不避让地撞上了那一片炽白的光。

    红与白,火与电,暗与光,一时厮杀绞缠在了一起,拼个你死我活。

    皇甫成r_ou_身所在的位置,便连虚空都开始扭曲,拉扯出一片虚幻的彩色。

    魔身又看了一会儿,已经猜到了结果。

    ‘啧,果然是过了么?’

    虽然是早就知道皇甫成不会这么轻易就身死道消,但眼睁睁看着这种猜测变成现实,魔身的心情还是有那么一刹那的不痛快。

    佛身垂了垂眼睑,低唱一声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魔身看了佛身一眼,却正正在这个时候碰上了佛身撩起眼皮,也往他这儿望来。

    双身的目光在这个时候碰撞了一下。

    魔身先佛身一步将双眼隐去,却还是留了话道:‘算了,本来就该是这个结果。’

    佛身看着魔身的眼睛隐去,又瞥了一眼心魔宗的皇甫成和九重云霄之上的‘左天行’,最后垂了垂眼睑,也消隐了踪迹。

    景浩界中,还只剩下净涪本尊踽踽独行。

    当然,净涪本尊也不在意就是了。

    皇甫成是不知道在一旁看戏的那些看客中有三个已经提前散场,他没有那个能耐,也没有那个心思去注意这些事情。

    他还在似茫然似癫狂地应对着识海世界里剩下的那些紫青色神龙。

    随着他一次次的提挡劈落,随着业火与电光一次次的短兵交接、你死我活的撕咬吞噬,紫青色神龙所化的电光固然在消湮散灭,可那三品业火红莲也在发生变化。

    业火红莲上熊熊燃烧的业火火焰渐渐染上了浓墨似的漆黑。

    那黑似y影,也似灰烬,就那样沾染在业火火焰中央,消不散,抹不去。

    同时,业火红莲之上,还有一朵朵的花瓣形状的业火自红莲莲台上脱落,又在虚空中散尽一切痕迹。

    高坐在他化自在天外天上的天魔童子纵然淡定冷静,看着皇甫成手中的那朵业火红莲也不免心疼难抑。

    这可是业火红莲本源的玷污和损耗啊。

    不说接下来要消去那剩余的天雷劫对业火红莲本源的玷污和损耗,但只看现在!便是皇甫成要想将业火红莲现在剩下的本源涤荡干净又或是补充完整,所需要的资源就是可遇不可求。

    天魔童子在一旁看得心疼,可即便再心疼,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不能骂皇甫成一声败家子。

    就眼下这样子,谁都能看出来,真要吝惜这些损耗和被玷污的业火红莲本源,皇甫成的命就不能要了。

    命和业火红莲放在两边,谁都会选。

    皇甫成不在意也不能察觉到天魔童子的心思,他还在一下一下地提着业火红莲往前劈扫。

    直到最后的那一条紫青色神龙所化的电光彻底湮灭,整个识海世界里再也寻不到一丝雷光,皇甫成才定定地站在了原地。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表情木然,眼神癫狂,手里只知道紧握着那一朵业火红莲。可即便是这样,当他r_ou_身真元一阵雀跃涌动的时候,他还是福至心灵地运转法门,借助那一线灵机凝结金丹。

    九重云霄之上,‘左天行’看着皇甫成周身气机从凝滞到灵动,再从灵动到散乱,一直到那一颗金丹在皇甫成体内成形,他眼底染上的紫青色才褪化成最初的黑白色。

    左天行回神,先是回头看了看他身后的那一座云霄宝座,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伸出来的双手,最后垂下目光看了一眼心魔宗里已经成功结丹了的皇甫成,心下一时无言。

    天魔童子、皇甫成、天道……

    左天行自己在心底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最后却是定下心神,张目看了一眼还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往前走的净涪。

    这会儿,便连左天行自己都说不清自己心底里的那些情绪。

    是羡慕,也是嫉妒,是喜悦,也是黯然。

    到得最后,这千般万种思绪,都只凝成了一声叹息。

    也唯有这么一声叹息,能够道尽他此时的种种心思了。

    这一声叹息散落在九重云霄之中,并未落入人间,可此时在人间中行走的净涪却仿佛能够听到这一道叹息。

    第362章 静檀寺中1

    净涪停下了脚步,头稍稍往上一抬,就有一道视线望入了九重云霄之中。

    左天行愣了一愣。

    净涪却只是看了左天行一眼,再礼貌地点了点头,便又自收回了目光,还往领了白凌往前行。

    左天行回神后,当即也笑了。

    这个一闪即收的笑容既坚定又决然,带着剑修特有的无边锋锐,直欲撕裂苍穹,扯破一切纠缠阻隔。

    他最后抬头往无尽虚空中看了一眼,便返回了r_ou_身中。

    即便魔身不说,净涪本尊也能够察觉到左天行那边的动静。

    他并不太放在心上,还只是一步步地往前走。

    事实上,左天行的遁去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皇甫成这一场突破,收获最大的不是成功结丹的皇甫成自己,也不是将天魔童子扯进来与景浩界天道来一场正面对决的始作俑者净涪,而该是被景浩界天道借手行劫的左天行。

    作为始作俑者的净涪,他试探出了景浩界天道对皇甫成乃至是天魔童子的容忍度,算是有了一定的收获。

    这收获比起他这一回出手的成本来,可谓是暴利。

    毕竟他这次就单单只是摆出了一个姿态,表露表露他的意图而已,根本就没有真正的出手。

    可一直没有真正动手的他,却已经收获到了他想要探知到的消息。

    在天魔童子那里,皇甫成不能死。而在景浩界天道那边,左天行才是应对天魔童子的主力。

    净涪本尊琢磨了一回,才发现自己不论在哪方的棋盘上都是一粒闲棋。

    他这粒闲棋,在天魔童子那边属于碍眼碍地碍事儿的丑石,而在景浩界天道那边,却是可有可无但最好还是要有的后手。

    这么一琢磨,又再看看皇甫成和左天行,净涪本尊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是该自认幸运。再怎么着,他也是比皇甫成和左天行要好不是?

    想到这里,净涪也很应景地扯了扯唇角,小小地笑了一下。

    白凌是跟在净涪身后的,所以他看不到净涪的表情,更看不到净涪那不见笑意的笑容了。

    净涪没有太高兴,可要说到气愤憋闷什么的,却也没有。

    整个景浩界,甚至是包括这无尽虚空外的恒河沙数大、中、小世界,多如尘埃的茫茫众生中,又有几人,不是落在他人棋盘上的棋子?

    真正能够跳出一个个棋盘,成为棋手的,又有几人?

    他自己实力不济,不足以跳出棋盘,也不能掀翻棋盘,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真要怨,那也只能怨自己的实力不够!

    净涪收敛了所有的表情,抬起视线往前方隐隐露出一角檐角的山寺看了一眼。

    他不会一直这样弱的!

    白凌察觉到净涪抬眸,也转了头顺着净涪的视线看了一眼。

    他实力确实不比净涪,看不清隔着那样遥远距离的地方,可他心性机敏,只是一转脑子,也能猜得出在那视线的尽头约莫会有什么。

    白凌心中一个欢呼,脸上更是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终于不用露宿山野了!

    要知道,这还是自他随着净涪踏出天静寺之后,第一次在荒野山郊处走了那么长时间。

    整整三个月!

    他们几乎是从秋天走到了冬天,从凉风落叶走到寒风飘雪,从静礼寺走到了如今三千里之外!三个月的时间,三千里的距离,他们就这样一步步的走了过来!

    一步步啊!

    这会儿白凌自己回想过来也觉得心酸。

    作为修士,哪怕他修为境界再低,想要跨过这三千里的距离有的是手段,也完全不需要耗上三个月的时间!可偏偏,他就需要徒步行走。

    徒步跨过这三千里的山水,三个月的时间其实已经算短了的。

    白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再度抬手拽了拽身上褡裢的布带,这才跟在净涪的身后转过一道拐角,踏上一条已经被杂草掩盖的小道。

    说起来,虽然这三个月时间里是走得艰难狼狈了点,但单只看他身上越渐纯澈的灵光,也已经值了。

    净涪不在意身后白凌那些繁复的情绪,他一下一下地拨动着手中的佛珠,踩着不紧不慢合乎他手上动作的步伐,往山上行进。

    那是一座不高不矮不锋不钝的土山。山顶处的平地上,生有一处茂密的林木,而林木的中央,却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寺伫立。

    净涪领着白凌在山寺的阶梯处停步。

    这是一座废弃的山寺,山门处用土砖垒成的阶梯已经爬满了青苔杂草,更远的地方,甚至还被野荆山藤缠了个遍。

    白凌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这样的地儿,真的会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么?

    白凌不怀疑净涪,也不觉得净涪会寻错地方,但眼看着面前的这种情况,他心里真是一阵复杂。

    净涪却没什么表示,他将路上一直拿在手里的那串佛珠拨到手腕上,自己探手伸入身前的褡裢里,便从里头摸出了一把柴刀。

    看着净涪的动作,白凌一时眼都瞪大了。

    他甚至愣愣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才再睁眼望向净涪的手。

    可让他失望也震惊的是,净涪手里握着的就真的是一把柴刀。

    一把柴刀!

    谁能想象,出身妙音寺藏经阁,备受佛门看重,才刚从天静寺中走出的景浩界史上最年轻比丘的净涪,身上褡裢里居然放有柴刀?

    说出去,谁能信!?

    谁会信?

    这可是净涪比丘啊!

    那不是柴刀!那是柴刀模样的灵器吧?!

    白凌定睛又看了几眼,甚至还闭上眼睛特意以感知探查了一番净涪手上的那一把柴刀。

    当然,出于对净涪的尊重,或者说是畏惧,白凌并不敢肆意伸出神识降入他手上的柴刀仔细探查,而只是将自己的神识分布在那柴刀附近,一点点分析查探那柴刀周遭的一应气机。

    但令白凌失望的是,不论是他的眼睛,还是他的神识,都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那净涪手上握着的,就是一把普通平凡随处可见的柴刀而已。

    真的就是一把柴刀。

    白凌整个人都要疯魔了。

    可是作为当事人的净涪,却没在意白凌的震惊愣怔,他一手拿定了柴刀,一手整理衣袖。

    他身上穿的是僧袍。

    僧袍的袖口素来宽大,不太适合干活,所以需要先整理整理。

    白凌内心疯魔表面木呆地在原地站了半响,如今见得净涪动作,便也愣愣地跟着他的步骤,开始给自己挽起衣袖。

    净涪不理会白凌。

    他也没准备让白凌给自己开路,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个打算。

    等他的衣袖整理好后,他便握了柴刀,头也不抬,当先一步就踩上了那长满青苔杂草的土阶。

    到得白凌回神,净涪都已经往前走了好几级台阶了。

    白凌再不敢分神,忙忙地从他自己的随身褡裢里翻出一根木棍,急步跟了上去。

    净涪没有示意,白凌哪敢跟他抢活干?他甚至连抢到净涪身前,替他开路的想法都没有,只提着长棍跟在净涪身后。

    净涪也不管白凌,自己提了柴刀,先在拦路的树枝、荆棘、山藤上敲打,又等待片刻,惊走那些栖息在其中的蛇虫蚁兽后,才举起柴刀,开始为自己清道。

    白凌跟在净涪身后,举着长棍给他将砍落的草叶、枝藤扫到阶梯两边。

    两人合力之下,哪怕这一条阶梯上杂草丛生,荆棘山藤缠绕,也还是很快清出了一条路来。

    也幸而此时已到了初冬时节,阶梯上生长着的山藤、荆棘乃至树枝上的枝叶都已经落尽,只剩下些枝干在阶梯上交杂纠缠,很给净涪和白凌省了些力气,不然,他们还得更扫去落在他们身上的青叶。

    清出阶梯之后,净涪和白凌终于站到了山门前。

    看得出来,这个山寺早年建造的时候是很费了些心思的,所以哪怕用料都仅仅只有山石土砖,这山门前也没生出什么山树,而只是一些攀爬生长的山藤占据了一小片地界。

    至于剩下的那些空地儿,却是都被青苔绿藓占领了去。

    也就是山门上挂着的那一块牌匾能够幸免于难了。

    白凌顺着净涪的视线抬头望去,口中不由念诵出声:“静檀寺。”

    对于这些肆意烂漫的青苔绿藓,净涪是不在意的,便连那些攀延的山藤他也本也没多在乎。可是作为一个佛门的比丘,见此状况,他是有义务动手清理的。不过也不急在这一时就是了。

    净涪扫过一眼,心中便有了计较。

    但在这个当口儿,他却只将柴刀往身侧的空地上一cha,又放下挽起的袖口,整理身上的衣袍。

    待他整理完毕,他便站直了身体,双手合十,躬身向着山门一拜。

    白凌眼看着净涪的动作,急急地将手上的木棍往地上一放,也双手合十,向着山门拜了一拜。

    一礼毕,净涪便再度挽起衣袖,拎起地上的柴刀,往前走向山门。

    虽然静檀寺已经败落,便连山门门扉上那只是虚虚挂着的锁眼都已经生出了铜锈,但这山门也还是闭合着的。

    净涪站在这闭合的山门前,也仿佛能够看见这最后离开静檀寺的人虚虚地阖上门户,提着物什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下阶梯。

    到底此间神佛显圣,这静檀寺便是再败落,离开的人也还是不敢有丝毫不敬。

    净涪先将柴刀放在门槛边上,双手按在锁眼处,一个用力,推开了这一扇不知闭合了多久的山门。

    山门打开,净涪张目眺望了几眼。见山寺中虽然青苔遍布,各处没有铺填山石的土地上也都是草木蓬蓬,净涪也只是拎起了门槛边儿上的柴刀,面色不改地跨步往里走。

    白凌跟在净涪身后,视线团团一瞟,便将这静檀寺的情况看尽。

    看见这静檀寺的情况,白凌脸色有些发苦,但他抬眼看看净涪的背影,还是提着长棍急急地跟了上去。

    清理这静檀寺千百年来蓬生的杂草如何?扫尽这静檀寺千百年来积聚下来的尘埃又如何?

    净涪师父干得,他也干得!

    于是这一清理、一清扫,便耗尽了净涪、白凌两人这一整天的功夫。

    也幸得这静檀寺不大,只有几座殿宇、一座鼓楼、一间法堂、两间云房,否则就静檀寺这时候的情况,这说是一整天其实就只有大半日的时间,可未必能够让他们搞得定。

    到得净涪、白凌两人收拾整理好那些清理用的物什之后,恰恰便是晚课开始的时间。

    因着静檀寺中无人,鼓楼里并没有传来鼓声。净涪是自己看了看时辰,才领着白凌去法堂的。

    法堂里,刚刚清扫洗刷过的佛陀金身法相熠熠生辉,全不见早前那副暗沉无光的模样。

    净涪从旁边案桌上抽出他刚刚放置上去的线香,就着旁边那燃起不久的灯烛烛火燃起,才捧着那飘了淡烟的线香转到案桌后,拱手站定。

    白凌也是一般动作。

    待到白凌站定后,净涪领着他躬身拜了三拜,才将他手上的线香cha入那填了细碎泥沙的香炉中。

    淡淡的香烟飘起,氤氲出一小片迷迷蒙蒙的烟雾,模糊了上方佛陀的轮廓,倒更显得那佛陀慈悲宽蔼。

    净涪站在原地,定定地望着那尊佛陀。

    这静檀寺也如静礼寺、静和寺一般出自天静寺,故而这法堂上也如它们一般,供奉着世尊阿弥陀。

    世尊阿弥陀,可是此间,乃至无量量恒河沙世界中,为数不多的棋手之一。

    所以,任这世间岁月流转,人世变迁,他还自高坐上首,俯视下方芸芸众生。

    所以,他可以随手一拔,给了他一个谁都不能轻动的位置。

    世尊阿弥陀啊……

    净涪站着,白凌也不敢坐着,就这样陪着净涪站。

    净涪站了半响,回头对着白凌点了点头,便不客气地在那为首的蒲团上落了座。

    白凌连忙跟上净涪动作。

    净涪没有再回头,他从蒲团上首拉过那套木鱼,提了木鱼槌子,开始这一天的晚课。

    晚课结束之后,净涪挥散了白凌,自己提着一盏油灯回了他给自己挑选的云房。

    到底白凌也是陪着他在外风餐露宿了三个月,在这三个月时间里走过了三千里山水,如今走到了这静檀寺,条件又允许,净涪便也就放了白凌过去,让他自己休歇休歇。

    白凌一夜安眠。

    净涪却是挑亮了烛火,又自就着案桌上摆放着的那一盏油灯,磨了细墨、沾了金粉,抄了三遍的《佛说阿弥陀经》。

    这三遍《佛说阿弥陀经》抄完,净涪也就停了笔,收拾了誊抄好的经文,熄灯上了床。

    这静檀寺数百年来才再次亮起的烛火,就这样熄灭了过去。

    山风卷夹着夜雪飘落在屋檐上,絮絮地堆积了一层又一层。

    夜尽天明,净涪早早便醒了过来,收拾洗漱过一遍,便推门出了云房。

    在他那一间云房的对面,门扉紧锁,只听见里面响起的绵长呼吸声,再没有别的动静。

    白凌还在睡。

    净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径自转身,阖上门户便往法堂中去。

    直到早课时间将将开始的那一刻,坐在他的那一个蒲团上的净涪才看见白凌一身狼狈急急地跨步走入法堂。

    净涪瞥了他一眼。

    白凌一边小心赔罪,一边却是急急地扫去身上落雪,整理自己略显凌乱的僧袍。

    净涪闭上了眼睛,一手拿定木鱼槌子,一手拨动佛珠,还在心中默诵《佛说阿弥陀经》。

    白凌这会儿也已经坐正,也提了木鱼槌子,拿着佛珠诵读佛经做早课。

    可他念的,却是那零散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净涪眉毛不动,一句一句地在心底诵读经文。

    待到早课完成,净涪收拾了前方的那套木鱼,又将手上拿着的佛珠套回手腕上,便从蒲团上站起,再向着上首的佛陀拜了三拜,结束了这一天的早课。

    白凌也是一般动作。

    待到净涪转身,正要往法堂外走的时候,他觑着空档,跟在净涪身后向净涪请示:“师父,我这些日子灵机活泼,应该是要准备突破了。所以想跟师父请几天假……”

    白凌的情况,净涪也能看得出来。

    他自身资质不差,修行的又是家传的最为契合他自身的功法,又花费三个月的时间走过三千里山水,他这途中一切所见所想都在昨日一睡中汇聚成他自己破关的力量,如今心有所感,也是正常。

    净涪很随意地点了点头。

    白凌见他应下,心中一时大喜,但很快就又想到净涪到这静檀寺来的目的,又觉得有些可惜。

    他到底还是没有那个福缘亲眼目睹净涪将那《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取出的盛景。

    到目前为止,净涪只取出了三份《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一份作为引子,据说是在妙音寺一间分寺里取出来的。那时候他还在自己的家族里当一个嫡支少爷,每日里想的是如何修行,如何增加自己在族中的份量,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自己也会有家族败亡,自身流落飘零在外的一日,自然也就更不知道佛门会有一部名为《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的真经出世。

    一份在静和寺中,那时候他是随侍在净涪身侧了,但可惜的是,那会儿他和净思、净念两人凑一起,也没能看见那《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出世。他从来不知道《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对他的修行有所助益,自然也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更甚至,那个时候的他连这样的想法都不敢有。

    净涪看似温和宁静,但其实,不太好接近。

    再有一份便是在静礼寺。静礼寺对他们或者说对净涪的态度其实不怎么友好。净涪作为比丘,又得世尊亲授《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带有层层光环,静礼寺的那些大和尚们便是有再多的想法,也都只能憋闷在心底,表面上还是怎么礼遇怎么来。

    可这份礼遇,只给了净涪。

    被这份礼遇压下来的冷待,就全都给了他这个小小的追随者。

    谁让他是净涪身边跟随着的唯一一个追随者呢?谁让他们既拿净涪没办法还要礼遇他呢?

    白凌跟随在净涪身侧,领受了净涪的庇护,还不时得到净涪的点拨,这份被转嫁到他身上的冷遇受了也就受了。白凌也不会和净涪多嘴半句。

    更何况,这些大和尚们还都是心慈手软,纵使冷遇,也只是态度冷淡一点,限制多了一点,并没有伤他分毫。

    白凌本也没多在意。

    只能待在暂居的院子就待着吧,只要他不多出门,不在那些沙弥、比丘面前晃动,那也没有什么事情找上门来。

    说实话,这些大和尚们算是软了的,倘若是天魔宗,呵呵……

    能保得住神魂完整都算是给净涪脸面了。

    第10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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