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升沉——落淮(72)
浮世升沉 作者:落淮
&浮世升沉——落淮(72)
年却升一怔,愧疚的低下头,懊恼道:没有。
姜冬沉道:那不就是了。
年却升失望道:是我的错。
姜冬沉看了年却升一会儿,忽然向他伸出手。
年却升以为姜冬沉要心软了,顿时抬起头道:什么?
可姜冬沉没有,他道:水。
年却升眼里的光芒又暗了下去,啊了一声,递过水道:给。
是我自作多情了。
姜冬沉也没多看他,接过水一饮而尽,随手将杯子放在桌子上,拍拍衣服下摆道:没别的事我就走了。
年却升没讲话,姜冬沉叫来阮阮,在它一跃上姜冬沉臂弯之时,年却升忽然叫道:哥哥!
姜冬沉脚步一滞,微一侧首道:怎么。
年却升低头却犹了豫,终还是道:你保重身体。
姜冬沉面上不露山水,心里却是实实在在地黯然了些许,回头迈进传送门道:多谢。
话音刚落,人便跟着不见了。
这屋子瞬间冷落下来,连最后一点人声也没有了。
年却升整个人都如放空了一般,失魂落魄地踱回床上,裹着姜冬沉未散的体温,躺下身闭上了眼。
年却升也很累了,这几个月为了照顾姜冬沉,他白天始终忙这忙那,夜里也不敢有分毫的放松,生怕自己真睡着一会儿姜冬沉会出了什么事。他也是始终忙活操劳,一刻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可姜冬沉还是走了。
走了。年却升自暴自弃地想,他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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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冬沉抱着阮阮回姜家,一如往常的先去看穆敛。姜冬沉敲门时,穆敛正坐在妆镜台前挽发,铜镜上贴着一支嫣红的干梅,她从镜中望见来人,万分惊喜地回头,叫道:阿沉!
姜冬沉行过礼,轻声道:母亲。
穆敛匆匆插上最后一支发簪,从椅上起身快步到姜冬沉身边,刚想接过他抱着的阮阮,走近时忽然皱了眉:阿沉,你身上好大一股药味。
姜冬沉看了看自己,道:是吗,最近我一直在吃药的。
穆敛道:但是这个味道好像和你平时吃的不一样。
姜冬沉笑了笑,温下声道:我现在已经好了。
好了?穆敛道,可那种药见效很慢的。
姜冬沉道:见效是很慢,但也有两年了。
穆敛不想在计较这个,转开话题道:这才刚到荷月,你怎么回来了?
姜冬沉仍是笑,温声道:母亲这就不欢迎我了,再过几日,我的生辰可就到了呀。
穆敛这些年难得见他笑,于是语调也就放的轻快起来了,微一做出点佯装责怪的语气,笑着道:怎么越大越像小孩子,小时候尚且不惦记生辰,长大反而倒好好算着。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开心事穆敛突然反应过来,阿沉你?
姜冬沉笑得内敛,嗯了一声,低下头道:我找到他了。
第76章 我想要你
姜冬沉并没有责怪过年却升半分。
但他不能带年却升一起回来。
姜冬沉心想,现在年却升所谓的我对不起姜冬沉我配不上姜冬沉他应该不要我的,若真是不怪我才真是怪了这种杞人忧天的想法,正是他们之间的最大症结。年却升有极度的自卑,在这四年的时间里不减反增,姜冬沉不能任他的自卑如野草般疯长下去。所以他要先沉下气来,抛开年却升。
让他自己去想,自己去反省,让他亲自来找姜冬沉,而不是等待姜冬沉的伸手。
若那日姜冬沉带他一起回来,反倒对年却升无利。因为他根本就不会把这样的行为当成是爱,他会以为这是施舍,是怜悯,是他本不该得到却因为姜冬沉看他可怜而大发慈悲,这样他就会把自己的姿态摆得更低更谦卑,从而就扼杀了从前那个欢快明俊的年却升,而换来一个一言一行都近乎讨好的卑微之人。
姜冬沉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和年却升的感情出了什么问题,坏了几分。如果还要一味地心疼他,那他们的感情终归会烂透根底。
可如果年却升真就从此一蹶不振了呢?姜冬沉是想过的,可立即又否决。他相信年却升有洞若观火的能力。只是被一时的阴霾蒙了眼。他那么聪明,有着不露声色的睿智和豁达,给他时间,他就一定能自己走出来。
这个时间,少则几天,多则月年。姜冬沉要等,就仿佛他曾听什么人说过,万事都要慢慢来,浮世万千,何人不是要跨越山高水长去相爱。
要等,等那个欢快明俊的年却升,完完整整地回到姜冬沉身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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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却升睡了很久,再睁眼时,已是第二日的清晨了。
累了许久的人入睡时一般都应觉得睡得很沉,醒来后便是洗去了泥垢般的清爽。可年却升没有他做了纷杂扰人的梦,梦醒之后,仍然是满身的沉重和疲惫。
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在千欢渡守着物是人非他并不愿,于是他正好衣冠,走到桌边,微一犹豫之后,拿上了剑。
通体银银月白,花纹柔和简洁,这剑过于显眼,只因它是各大家族争夺了太久的白月光。
年却升走出屋门,念了御剑诀。
他心想,自己这个迷途之人,也是时候去拜访一位能为他解疑宽心的前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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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却升很少御剑,可真若是御了,也是十分分的潇洒平稳。而且是高高地直入云层,动作极快,宛如一只冲入云霄的苍鹰。
破云而落,望去那蔚然深秀之处,正是草木荣荣的凤城山。
年却升收剑入袖,几乎是小跑着踏过弯折的石子路,叩响了面前的门。
开门的自然是安知,看见来人,惊喜交加地问了一句:年公子?
年却升点头:是我。
安知还未讲话,俦侣也从里面跑出来了,叫了一句:年公子,你没死?
年却升微微笑笑,垂眼道:说来话长。
安知便叫年却升去屋里坐,年却升对自己的经历也只是一笔带过,反而他与姜冬沉的事,他说的很细也很多。讲完之后,垂头丧气的问道:这让我该怎么办啊。
安知皱了皱眉,片刻却笑了,反问道:你哪里看出来他在怪你了。
年却升道:哪里看不出来,他现在都不在千欢渡了。
安知靠在椅背上,笑着问道:若真是生你的气,怪你不辞而别,独自赴死,他又何必在这几年里苦苦找你?就此放弃,娶妻生子,岂不是更好?
年却升不语,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蜷起。
安知温声道:这几年我联系不上姜公子,但他来我们这儿看望过我们几次。不瞒你说,年公子,他一次比一次消瘦。若不是相思情切,孤身难捱,又怎会如此?他如今只是回了姜家,你就能因这一件事否认他曾为你做过的一切吗?
年却升道:你是说他
他没有你说的不要你了。安知道,他或许是在等你去找他,也或者他在等你回来。
年却升不解:可我不已经回来了。
安知轻叹了口气,转头问道:我问你,年公子,自你回来以后,有用过从前的态度对待他一次吗。
年却升像突然被打通了什么地方一般,猛然抬起头来,哑口无言。
俦侣在一旁笑了一声,叹道:年公子,当初安知才回来的时候也整天三句话不离一个抱歉,我气得要死,但是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人,是没有再放弃的道理的。
安知拍拍俦侣的头,年却升闻言,低下头像是在思考,抿着嘴没有讲话。但仿佛,有什么卑微的光环在渐渐褪去,露出一个原本的年却升来。
他悟性是很高的,偶尔被雾霾迷一次眼,但绝没有迷一辈子的道理。
安知看他样子,明白他是懂了。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他迟早要回过神来的。于是安知慢悠悠的饮了一口茶,说道:你不必太过急着找他,暂且先冷静冷静。太过莽撞,与你与他,都不是好事。
年却升点头,轻声道:多谢,我知道了。
沉默了片刻,年却升又问道:这些年可发生过什么事?我不在的这几年。
安知很平静地回答道:年家没有了。
年却升身形微微一滞,很快又恢复了常态,也十分平静地说道:意料之中。
可是还是,没抑制住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年却升又道:是尉迟白宿,是白宿做的,是不是?
安知道:我不曾听闻是谁,只听说年宗主饮毒自尽,他的两个儿子被尉迟家所杀,年侧主与其夫人被刺死在房中,年侧主的两个儿子,全都不知所踪。
年却升咬了下唇道:年却清可还活着?
安知道:这些年我和俦侣曾去过几次北河,那日尉迟宗主与白宗主险些大打出手,听尉迟家的人说,白宗主包庇亡族余孽。
年却升皱眉:尉迟宗主这是何必?
安知看向年却升道:白月光逃逸,这件事会归在谁身上,众人皆知。
年却升略一沉吟:这件事现在怎么样了。
安知道:还在僵持。
白宿的说法呢?
年家遗人心性高傲,不愿寄于仇人篱下,自尽而亡。
年却升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猛地一震,但他很快又镇定下来,告诉自己,都是借口。
于是他又道:那现在如何?
安知答道:还僵持着,但还算安生。尉迟宗主要求去白家搜查,白宗主答应了,但三番五次始终一无所获。于是尉迟宗主放下狠话,若见不到年却清或者白月光,便让白家永无安宁之日。说完又笑着讽刺,可见尉迟宗主此人,哪怕与白宗主血缘近如舅甥,也只是因利而和,利尽而散。
年却升啊了一声,点头道:是下一个年家又诞生了。
安知表示认同: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年却升又坐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道:我得走了。
安知看了他一眼,放下茶杯,也站起身道:要去找姜公子吗。
年却升微一摇头:不,我去趟北河。
说完又问俦侣道:你可有风衣或斗篷?让我遮一下年家家服。让人看见,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有些陈年旧账,是该与如今一并算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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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却升御剑到北河城郊,先去查看了那个有天然结界的山洞。洞门至炸裂后无人修补,洞口就大剌剌露着。年却升化小赋神术为小人入内查看,那小人是走不出来的。
如今的仙家首位应是尉迟家,可惜他们做事尚且不如年家用心,天然结界不予管理,不知这些年误入了多少因躲避风雨而再走不出的凡人。
说失人心,也只是早晚的事。不出几年,这飞扬跋扈的尉迟家就会成为众矢之的的。
姑且看着。
年却升拉下笠檐,脚步一转,飞快地向正城走去。
如今的白家早已不同往日,扩招弟子后,名誉声望较之于灭族前的白家,不减反增。正门庄严肃穆,守门弟子秩序森严,年却升来时,两名弟子横剑挡在他身前,喝道:什么人!
年却升刻意压低了声音,向两名弟子道:去通报你们宗主,就说他有位朋友前来拜访,叫他出来见我。
守门弟子见来者不善,气势凛然道:报上名来!
年却升笑了一下,向守门弟子道:寒水。
弟子进去通传,年却升便抱着手在门外等,不出半柱香白宿便快速走出来,瞧见来人,沉声道:你还是回来了。
年却升看了白宿一眼,目光越过白宿肩头又落到他身后那守门弟子身上,漠然道:是啊,回来了。
白宿一伸手,挥退了围立左右的弟子,良久,才向年却升道:你就这样单枪匹马地来报灭族之仇吗。
年却升低头笑了笑,反问道:你觉得我是来报灭族之仇?年家罪有应得。何况从前白家也是亡族,两仇相抵,我便当没那回事。我们私人恩怨我也可以忽略不计,但有两事,我不能就此作罢。
白宿一抬下巴,示意年却升继续说。
年却升冷眼道:一为年却清,他待你比待我更像兄长,你却以家破人亡来回报他,我身为其兄,这一事,他不计较,我也不能袖手旁观。
白宿对这件事本就愧疚,闻言更是不语,年却升道:年却清现在怎么样。
一想到年却清,白宿心里就一阵阵内疚和发疼,因而他失了底气,低了低头,小声道:不太好。
年却升心里黯然了几分。
接着他道:有多不好?
白宿道: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很瘦,精神也不好,一开始他并不是这样的。
一开始不这样,现在是了,所以问题就出在你身上了,是吗。
白宿低下头:我待他一如往常,可他为什么会这样,我不知道。
年却升忽然有点心酸,别过眼道:不考虑是否有其他的外来因素,单就你个人而言,你以为的对他好,难道不就是囚禁吗。
白宿一怔,没有讲话,年却升便接着道:平时把他藏在白家,尉迟家打来了再将他藏到更偏更远的地方去?那那个时候你肯定要个尉迟家的人周旋,然后年却清呢,你再从白家找个心腹过去守着他,保护他安全,但其实更多的是怕他逃走吧。你自己都知道他可能会逃走,便应知他不愿意始终留在你这里受你这种所谓的保护,你累,他不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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