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偏差——野有死鹿(44)
幸存者偏差 作者:野有死鹿
&幸存者偏差——野有死鹿(44)
关铭当时没有坚持,所以他们就没有管这条线,郑余余凭借着依稀的记忆,在网上去搜索这个案子,果然是有的,是他们邻省,女方是一个学习很好的研究生,很令人惋惜,引起了不小的关注。
犯人被判了有期徒刑十五年。新闻图给犯人做了马赛克处理,遮住了眼镜,但是还可以看出来,是一个很年轻的面孔,微微低着头被押送上车。郑余余看着那张图,有很熟悉的感觉,就像是在审讯室看见余斌时一样。
这是不是疯子的感觉,郑余余是不清楚的,但是他决定要出省一趟了。
卢队对他的安排没什么意见,就说了一句:带上枪。
郑余余便准备联络那边的分局,让他们配合一下,但天已经很晚了,那边的意思是明早再打来电话协调,但是郑余余说了这个案子的性质,坚持要明天必须见到这个犯人。他根本一刻也等不了,这个案子也等不了。
他正打电话,看守所那边又打来电话,说:余斌这边出了点状况。
郑余余以为他又要闹着要见自己,却没想到,看守所那边说:他昏厥了。
当时郑余余没想到这事会有多严重,看守所那边即刻送余斌去就医,但是在救护车的时候,余斌的皮肤就已经开始起了皮疹,到了医院时,皮疹已经严重到一定程度,隐隐有溃烂的样子。
郑余余和卢队赶去医院,民警说:他中毒了,好像是氰化物。
郑余余和卢队交换了一下眼神,俩人都不知道作何反应。民警说:应该是吸入了微量的氰化物,衣领上也有。
那不是没救了?郑余余问。
民警看着他,没有否认。他们发现的已经有些晚了,今晚没有提审余斌,他发作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氰化物中毒可以有多种途径,这种烈性毒品由国家严格管控,就是因为它仅仅是皮肤接触也会造成生命危险。
郑余余有些慌了,问道:他今天晚上都干了什么?
吃饭,上厕所,晚上十点就睡了。民警说,不知道是通过何种途径中毒的。
余斌当晚就不行了,透过观察室的窗,郑余余去见他,余斌陷入昏厥状态,失去意识,很英俊的脸也变了样子。
余斌的罪是应该要偿命的,但是他应该被架在法庭上,而不是被处以私刑,不管毒是谁下的,这都不是郑余余想要的结果。余斌躺在那里生命岌岌可危,但躺在那里的又不仅仅是余斌,还有关铭的两年的生命以及无数条人命。余斌不配得到这样宽恕和痛快的死亡,郑余余想。
人们用氯化钠来安乐死,余斌怎么能死得这么安详,他可能都意识不到死亡已经来临,就要死了。
卢鹏在医院的长廊上奔波,打电话,查监控,势要查出是谁做了手脚,他坐在椅子上等了一会儿,然后想出了办法,决定给丰毅驹打电话。
丰毅驹听后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放一放,明天我去看守所。
今天不行吗?卢队问。
明天局里要来新人,丰队说,可能咱们要有些变动,你放心,有罪的一个都跑不了。
郑余余坐在卢队的身边,听见了这句话,等他挂电话的时候,郑余余说:那我去看守所了。
去吧,卢队说,咱们不管别人怎么安排,干好自己的事情。
这还是郑余余头回看见卢队这样正经拼命的样子,卢队当队长是个好手,很会用人,这一点比关铭强了不止一点,但是办案能力却又差了关铭一截,郑余余启蒙就是由关铭在带,自然对卢队少有敬慕之情,但其实卢鹏抗压能力是强的,也很能调整自己的状态,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大家都各凭本事走到今天。
郑余余去派出所调监控,凌晨三点钟的时候接到电话,余斌死了。
他忙了一晚,还未跟关铭通过电话,此时他守在监控前,看见余斌拿着铁餐盘走进了食堂,排队打饭,当天的晚饭是西红柿蛋汤,米饭,一份炒青菜。
民警解释道:都是大锅饭,不可能投毒的。
郑余余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他还在想:余斌死了。
他还在纠结要不要这么晚了给关铭打电话,告诉他这件事,关铭的电话却打进来了,他犹豫了一下,接起来,关铭开口就说:查查一起羁押的犯人,尤其是这两天抓起来的。
余斌死了。郑余余说。
关铭停顿瞬间,说道:宣告死亡了?
郑余余:对,死了。
死就死了吧。关铭说,算他走运。
郑余余说:我现在就在看守所。丰队说,明天要调来新人,可能是局长要来了,现在丰队不太想协助我们,好像是因为要重组专案组。
关铭说: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郑余余又何尝不知道,但是他却还是不能放心,案子不放在他们自己的手中,他就总觉得关铭不安全。所以现在想尽可能地多插手一些线索。
现在的情况又像当初一样,遍地都是线索,他们只需要时间,但是现在最缺的反而就是时间,留给郑余余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刘洁三点半左右的时候带了俩人过来,一起盯着监控,看守所犯人的一举一动都在监控的范围内,但是从毒物的性质来看,这应该是余斌在晚上十一点左右接触到的氰化物。
十一点的时候,余斌在睡觉。看守所是大通铺,八个人一个房,对入睡时间没有要求,但余斌不爱看书,也没什么兴趣爱好,晚上十点就已经躺在床上了,他睡在最边上,枕着右臂,在假寐,到了十一点多的时候,似乎终于有了些困意,然后到了十一点十分,余斌忽然不自然地抖动了几下,半蜷缩起来,看上去难受极了,呼吸声急促艰难。
旁边的民警解释道:当时值班的在监控里看到了,十一点十五分左右就过去了,但是怕他是耍什么手段,没立刻采取急救手段,犹豫了一段时间。
郑余余看着监控,数着时间,一直到十一点二十,民警才确定了他的情况,然后联系了救护车,他们处理的速度不能说慢,甚至算是没有耽搁的,但是这样长的时间,足以要了余斌的命。
郑余余:我之前听你说 ,衣领上有氰化物?
应该是,民警说,这个还没来得及化验,但是他脖子上都是皮疹,后来都溃烂了。
只有脖子?郑余余问,后脑头皮有吗?
民警:脖子稍微向上的位置有一点。
郑余余:手有吗?
有一些。民警回忆道。
郑余余说:检查他的被褥枕头,不要让其他的犯人碰到,调宿舍内的监控,查查这一天谁碰过了余斌的被褥。
他们被褥今天自己拿出去晒过了,民警说着去调监控,都晾在操场东,有一小块水泥地,衣服什么的都晾在那边。
他打开了监控画面,傻眼了,镜头的方向转了,照在一片空地上,硬是给调出了一块死角。
郑余余爆了一句脏话,民警说:这是怎么回事?
郑余余也想问这个问题:你们平时不执勤,不检查监控?
怎么可能不查,民警说,每天都查。
他噼里啪啦地敲键盘,调出此时此刻那个方位的监控,位置是正常的,但是因为夜色,一排晾衣架看得并不清楚。
你看,民警说,查的时候绝对是没有问题的,只有那个时间段有问题。
刘洁讽刺说:真牛逼,金蝉脱壳吗?
郑余余算是知道了,今天晚上是不可能查出什么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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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困,有问题明天再说
第47章 英雄葬礼(九)
临近五点的时候, 他们查完了当天的监控, 没有得到什么线索,但是郑余余隐约觉得, 这次作案是临时且急促的, 并没有之前部署的那么周密,多半如关铭所言,要看好看守所的犯人,最有可能的还是里外一起, 打了一场配合。
郑余余问:余斌临死前,有什么异样吗?
没有什么, 看守所的民警说, 他一直奇奇怪怪的,他喜欢做数学题, 画图纸什么的, 经常自己拿着纸笔写东西,但今天没有在做了,好像是安静了一些,但其实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他说要见我了吗?郑余余问。
民警:他不是一直说要见你吗?从来了的那天一直说,昨天也说了,还说要见关铭, 我们也给他找不着关铭, 所以就没搭理。
余斌死得如此突然, 郑余余想, 可能是他有什么话要交待了, 所以被提前下了杀手,郑余余问:他做题的本子在哪儿?
他屋里吧,民警说,这东西我们不收,我给你去找找吧。
余斌手里头有三本书,玛莎葛森的《完美的证明》,一本《梦的解析》还有一本《爱弥儿》。郑余余看着这三本书,就能大概猜到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书是谁给他的?他问。
民警说:别人给他寄过来的,我们检查过了,没有问题,就给他了。
寄过来的地址是哪儿?
工大。民警说,但他寄过来的这个快递是可以不用实名的,想填假地址也可以。
郑余余自己记下来了,卢队从医院那边赶过来,走进来,看见郑余余,说道:明早再查吧。
那你过来干什么?郑余余说。
我送你回家啊我干什么,卢队看见了郑余余手里的书,问道,余斌的?
郑余余说:说有一个记事本,但是没找到,只有这三本书。
他自己说着说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反应过来,说道:这块都有监控的吧?
绝对有。民警说。
郑余余:这块的监控不可能再出现什么问题了吧?
他话中带刺,民警也只好吞下,余斌死了,他们这边的责任极大,都是要追责的,民警连连保证说:肯定不可能。
那这一定是余斌自己藏起来了。郑余余说。
卢队也马上明白了现在的处境,说道:不可能从这个区域动手,肯定会被看见的。
查监控,郑余余说,从前天的开始查,看看余斌把自己这个本放在哪儿了。
明天吧,卢队把手表伸给他,让他看时间,天都亮了。
郑余余却没感觉累,甚至也没有困的感觉,可能是因为压力太大了,他最近这一两天,都很少有饿的感觉,都是别人提醒了,才想起来。
但是却不能让别人陪着他熬,郑余余自己空有一身力气也没有用,所以只好先回局里休息,这一觉也睡得极不安稳,定了个闹钟,但是没有用上,稍稍睡了四个小时,快到十点的时候醒过来,到了办公室,刘洁也是刚刚来,脸色蜡黄,眼袋耷拉到下巴上,平时精致地护肤,也捱不过几天的通宵。
卢队还没醒?郑余余一张口,发现嗓子哑了。
来了,刘洁说,你怎么了?感冒了?卢队外出了,新局长来了。
郑余余抓住了最重要的一点,问道:新局长来了??
对,刘洁说得和郑余余他爸说得一模一样,省会来的,你知道是谁吗?
郑余余:不知道啊。
一头驴,刘洁说,听说是得罪了人才过来的。
你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刚才听别人说的,刘洁说,姓鲍。
郑余余想,他爸真是把他小瞧了,他还真知道这个人,关铭更应该知道,鲍家忠是关铭的同学,他比关铭大了四岁,比关铭早两年毕业,算是他的学长。
早会时,鲍家忠看见他更是一愣,一下子叫出了他的名字:余余?
你怎么回事?郑余余小声问他。
鲍家忠:你怎么回事?你怎么不在武羊了?
郑余余和关铭刚在一起没多久的时候 ,鲍家忠因为手头的案子去过一趟武羊,关铭招待他,还叫上了郑余余,但是没告诉鲍家忠他俩的关系,只说是同住的亲戚。
关铭的性格很少有表面朋友,所以也就朋友很少,他这样郑重地招待这个人,郑余余便知道他俩应该关系匪浅,饭桌上谈了谈,郑余余从言谈间马上明白了,这也是一个狠角色。他一点都不好奇关铭和这样的人做朋友,关铭性格中也有很疯狂的一面,他自己压抑克制,却总是被这样的人吸引,也吸引这样的人靠近他,如余斌之流。
鲍家忠说:我要来查关铭的那个案子。
你是被发配了吧,郑余余不给他面子,我就知道得有这么一天。
鲍家忠两年前就是个指着局长鼻子骂的人,郑余余就觉得,他肯定要因为自己的脾气和秉性受苦。鲍家忠把他拉到一边,小声耳语:那是假的。
这是大家传的,鲍家忠说,我没被人搞。
那是为什么?因为关铭?郑余余有些惊讶,没想到关铭还有这样的朋友。
有这个原因,813那个案子也没帮上他忙,鲍家忠说,而且我在局里待够了,我眼红你们这个案子很久了。
快查完了,郑余余泼了他一盆冷水,就是时间问题了。你来的不是时候。
鲍家忠终于说了实话:其实就是上头的调令。
郑余余:那我跟你费什么劲儿啊。
但是为啥是我,你想过没有?鲍家忠说。
郑余余:没有,为什么?
有人要保关铭,鲍家忠说,不知道是谁。
郑余余看着他的神情,一时因为思考了太多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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