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伤——君薄宴(25)
俱伤 作者:君薄宴
&俱伤——君薄宴(25)
傅杨像是逃一样下了车,他在家中翻到了手机,未接电话和邮件已经成了堆,他看都不看就翻了过去,匆匆拨了裴远的电话。
那边很久才接,傅总,你怎么回事?裴远的声音很疲惫。
裴远,许彦在么,我找他,你让他接我电话。
裴远不知道在做什么,叹了口气,我哪有这本事?对了傅杨,那天我在医院里见到关柏了。
文旭和裴远,一个人是他最好的兄弟,一个是他最亲密的合作伙伴,他们每一个人都比他早知道关柏受伤了这件事情,他闭了闭闭眼,强压住濒临崩溃的痛苦,你知道他在哪么?
裴远犹豫片刻,许彦家,但是地方我不能透露,你亲自问吧。
出乎意料,傅杨并没再纠缠,好。他顿了顿,裴远,你怎么会在医院的?
大概因为他用许彦的手机给我发了消息吧。裴远叹了口气,没事,回去解释解释就行了。
傅杨挂了电话,文旭还站在他伸手,找着小班长了么?
找到了,可他不愿意见我。
傅杨看起来平静了许多,他披上一件大衣,转身就准备出门。文旭拦住他,生气归生气,可傅杨的状态实在是看起来有些让人担心,你去哪?
傅杨拍了拍他的肩,抱歉,文旭,你先回去吧,我得让他见我。
文旭来不及拦他,他就坐上了车。他转头看了看谢青桐,谢青桐摇了摇头。
许彦不干涉关柏的生活,关柏也实在是疲惫过了头,他总是在睡觉,也总是睡不好。关柏时常在梦里猛地坠落之后惊醒,然后再也睡不着,只能睁着眼睛看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等着天一点一点的变亮,在白天躺下浅眠一会补补觉。
许彦不跟他提傅杨,他不跟他提裴远,两个人就像是刚上大学那样看电影吃饭,偶尔还要处理老教授喜极而泣发来的邮件,据说教授听说他回归团队以后激动地泪洒当场。
工作和消遣,能够短暂地带着关柏往前走,可是没了这些支撑,关柏像是被困在一个无法触及的维度里,他不听也不看,闭着眼独自忍耐着。
这样的状态他其实维持不了多久,他跟傅杨分开的第九天,他完全睡不着觉了。夜里三点,关柏再次从坠落里惊醒,他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从后脑传来。他下了床开始疯狂的踱步,以求能够分散一下几乎贯穿太阳穴的痛感,他的右手在左手手指上不住地摩挲着什么,关柏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在找一直带在手上的戒指,那天夜里,他卸下戒指,才看见印在手上的LIFE TIME,他们各自有各自的人生,他们都自由了。他伸手按住了太阳穴,头更疼了。他不得不摸着黑进了客厅,客厅的餐桌上放着两种药。关柏拿了起来仔细看了看,倒了点热水按着剂量吃了。
他的头疼几乎是立竿见影地缓解了,他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果然再没有惊醒,只是整夜都是光怪陆离的梦。
许彦白天有时候会去公司,他不像傅杨和裴远那样,许家孩子多,能扛事情的人多,他去了也只是打发打发时间,可到底样子还是要做一下。
公司门口停着一辆车,那辆车已经停了很多天了,怎么都赶不走。许彦先跟保安打了招呼,实在看不下去了,走了过去轻轻弯下腰敲了敲窗户。
车里的人不知道呆了多久,脸色苍白,胡子凌乱,颓丧得像一个病人。冬天太冷,夜里车内的温度就像是一个冰盒子,傅杨被惊醒,可看到窗外的人是许彦他迅速就清醒了。
傅总你要是冻死在我们公司门前,我可不负责。许彦站直了身体。
傅杨抬头死死盯着他,让我见他。
许彦笑了,你觉得他想见你么?
傅杨恍若未闻,声音中带着恳求,我求你,让我见见他。
许彦收起了笑,他的目光像一条蛇,对傅杨吐着危险的信子,两人像是进入了一场无声的对峙,半晌,他开了口,关柏被我接走已经九天了,第一天我在天桥上找到他的时候,他让我别抽烟了,他从没提过你。
傅杨眼里伤痕深了一分,可脸上却什么波动都没有,让我见见他。
许彦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梢,前两天,他夜里已经睡不着了,昨天晚上他头疼得在屋子里疯狂地踱步,傅杨,你还要去见他么?
傅杨像是被人捏住了心脏,傅杨,你猜他是为了谁变成这样的,许彦的未竟之言他都听明白了。
许彦眼里都是嘲讽,傅杨,你爱得太轻松了,喜欢是一时,不喜欢也是一时。你怎么就差一步拿得起放得下呢?裴远还比你强一些。他顿了顿,像是咬着一口心头血,他从没给过我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 傅杨跟关柏最大的不同时他想得少,他觉得自己喜欢关柏,就要跟他在一起。关柏不一样,傅杨几乎是带着他走出自己对性向认知是怪物、变态、异类这样时间段的人。把他带出深渊的人,松手了。
傅杨当然也会成长,比如他意识到了自己时在另一个人身上找关柏的影子哎,这致命的操作。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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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不是什么样的问题都会有答案的, 傅杨颓然回了家中,门口那两棵树病地越来越严重, 那颗小柏树竟然已经奄奄一息。
家里还像他出门时那样, 凌乱而空旷, 破碎的向日葵已经彻底与泥土混合在一起了。他缓步走了过去,低头将还能分开的枝干捡出来。他努力地将它们仔细放好, 手指里都是零碎的泥土, 他走到卫生间的洗手池旁洗手,冰凉的水顺着手指流过,他这才感到轻微的刺痛, 手掌翻过来才看见手指上细碎的伤口。傅杨毫不在意, 他抬起了头,镜子里的人眼窝深陷, 满是胡茬,傅杨轻轻扯了扯嘴角,没人能告诉他怎样才能熬过这样的愧疚与心痛。
他转身回了卧室,卧室里一切摆设都还没动,关柏走时几乎什么都没拿, 所以一切就像是从前那样。床头柜上还放着一个杯子,杯子里还有半杯水, 关柏不爱喝水,冬天老上火,他没办法就每天晚上给他放一杯水在床头。后来这也成了关柏的习惯,他回过头看见关柏站在门口, 他还像过去那样,身上没有伤口,眼里没有绝望,他在家的时候不修边幅,额头上还翘着两根柔软的头发,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傅杨只瞧着他不开口,他伸手想碰一碰这可贵的幻像,可关柏嘴角的笑意忽然就散了,就像是他的身影淡去。
傅杨不能再放任自己继续想下去,他转过头却又看见关柏趴在书桌前,他看见关柏躺在床上睡得很熟,他听见关柏在楼下厨房里做饭的叮咚声,处处都没有他,处处都是他。
他知道是因为自己最近睡得太少了,这样的幻觉说不出是折磨还是恩赐,傅杨拉开了书桌前的椅子,然后坐了下来,他伸手抽出来一本关柏常看的书,他翻开扉页,里面正正写着关柏的名字。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在那个名字上摩挲了两下,翻开了书发现内页里还夹着两张纸。
纸的颜色已经有些泛黄,字迹却仍旧清楚。那是两张再普通不过的字条,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纸。他怎么会不记得呢?很多年前的一天下午,关柏像一只狡猾的猫那样溜进了他的学校,像个礼物那样站在他身后。他们悄悄牵着手在那个无聊的时光胶囊里写了点东西。不论是那时候还是现在,对于傅杨来说,说一句我爱你并不是什么难事,关柏那时候怎么都不肯告诉他他写了什么。
如今终于真相大白,那张纸条上写着,我想和你一起长命百岁,做个凡夫俗子。傅杨先是低头笑了一下,他的手指不住地摩挲着那张纸,转而那翘起的嘴角却垂了下来,他的眼泪就掉在陈旧的字迹上。他几乎都能想到关柏当时为什么不跟他说,这样的愿望太过俗气,也太过普通,他怕少年时的爱人不够珍重他这点沉甸甸的心,于是兀自揣着,决定交给再年长一点的爱人。
旁边那张折叠起来的纸,傅杨也打开了,那是一张同意书,与其说是同意书倒不如说是拒绝书。关柏龙飞凤舞地在同意书下写上了拒绝,甚至理由都敷衍得可怕,他草草写在右下角,不想离开家人。真的有人信这样的借口么?傅杨捂着眼睛笑,笑着笑着满手都是眼泪,这样敷衍的借口偏偏是真的,家人是谁再清楚不过了。
他说了太多的我爱你,物极必反,他像是把爱早早地都扔出去了,而关柏从不说我爱你,他只是小心地揣起来,在最后那些岌岌可危的日子里,他仍旧记着这些微不足道的承诺。他是真的想要跟他长命百岁的,他甚至决绝地将自己的翅膀折断,扔进了凡夫俗子的行列。傅杨想起上一个圣诞节,关柏站在寒风里满眼都是眼泪,那时候他是不是想说,我们别吵了。
回忆从不会放过他,更早的一些日子里,他跟关柏说,关柏,你要是能放弃这个机会,我就答应你。关柏怎么回答的?他笑了笑说好。他说一句气话没走心,可关柏却真的做到了。心痛过去了以后,他只剩下满身的茫然,他那时候那么生气,是因为他怕关柏越走越远,他那么害怕两个人走散了,可到最后怎么结果还是一样?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在乎关柏在不在他身边这件事了。傅杨站到双腿酸麻,终于恍然大悟,是他先放了手,是他食言了。
那天夜里,傅杨心口疼地厉害,他开了一瓶酒,一个人靠着床边在卧室里喝干净了。他坐在地板上一边哭一念关柏的名字,曾经傅宁海拉着他的手跟他说爸爸爱你,爸爸只是不能总是陪在你身边,曾经他刚进公司的时候公司里的老人处处给他使绊子,曾经他跟父母出柜,夜里难过地跑到关柏家里,这些加起来都没现在这一刻那么让他难受。父亲会回来,难关能跨过去,出柜有爱人拥抱他,可没人告诉他怎么才能挽回一个心如死灰的人,也没人告诉他怎么弥补一颗被他践踏过的心,也没人告诉他怎么才能再次拉住那双已经被他松开的手。
那张皱巴巴的纸币被小心地展开夹在书里,他自欺欺人地存着一个已经残破地赌局。
许彦回家的时候,拎着一提酒,不是什么好酒,就是楼下超市里打折的雪花啤酒。关柏刚睡醒,他的刘海垂在眼睛前,晃晃悠悠从卧室走了出来,回来了?
许彦指了指鞋柜上的啤酒,别睡了,喝酒?
关柏打了个哈欠,喝。
许彦脱了外套,拎着酒放到了茶几上,关柏打了个哈欠,吃点什么不?
许彦直了直腰,想吃什么?
关柏想了想,点外卖?想吃醋溜白菜和凉拌猪耳朵。
许彦将袖子卷了起来,等着,我做,外卖多败家。
关柏笑了,这几天里他少有这样开怀的时候,大概也是睡够了,许总家大业大,怎么这么抠门?
许彦白他一眼,主要还是不好吃。
冰箱里果然满是蔬菜,他在里面挑了个嫩白菜出来,卤好的猪耳朵掏出来切一切调个汁就能吃。关柏插不上手就抱臂站在厨房门口看他,许彦给锅里倒了点醋,闲聊一般,今天傅杨在我公司门口堵我。
关柏愣了一下,这是自从他来了第一次从许彦嘴里听见傅杨,随即耸了耸肩,还挺聪明。
许彦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来得还不如裴远快这件事刺激了。
关柏仰头闭了闭眼,无非是良心熬不住了,没打扰你吧。
许彦端着菜出了厨房,示意他让开点,你这句话听着像是他爸爸。
关柏不可置否,跟着许彦盘腿在桌子前坐了下来,他开了两瓶酒,把其中一瓶放在了许彦面前,然后伸手拿起另一瓶酒跟他碰了一下。
快过年了。许彦忽然没头没尾接了一句。
关柏点了点头,是啊,快过年了。他吃了一口醋溜白菜,然后竖起了拇指。
许彦笑了,回家么?
他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口啤酒,说实话有点没脸。
许彦倾身去夹那盘凉拌猪耳朵,想回去就回去,没什么的,总不会更差了。
关柏苦笑,说得也是,我后天回去,票都订好了。
他嘴上游移,心里却比谁都清楚,早早有了决定,只剩下满腹黯然能在酒后看出一些端倪。关柏的头发该剪了,有一些遮挡到了眼睛,他像是藏在一扇看不见的门里,关柏的眼睫毛很长,在灯光下轻轻闪了闪,彦子,当时你怎么熬过去的?
没头没尾,可许彦都明白,他轻轻晃了晃手中的瓶子,所剩无几的啤酒在瓶子里凌凌地响,还能怎么样?总会习惯的,谁缺了谁活不成啊?他眼角斜飞,勾着嘴角笑地很坏。
没人知道相对而坐的两俱血肉之躯底下藏着怎样破碎的一颗心,关柏跟他碰了一下杯,他眼底黯然,嗯,都会过去的,你也好好过。
关柏劝他放手,许彦笑了笑,好好过归好好过,我心眼小得很,不可能不计较。
作者有话要说: 小柏树冲鸭,阿妈让你肝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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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关柏拎着行李箱出了许彦家, 走之前帮这人打扫了卫生,许彦跟他摆了摆手, 让裴远送他去了机场。
裴远在前排一路无话, 神色再不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或是带着一种年长者对于晚辈的纵容。自从许彦出了事, 裴远像是被人打了七寸那样,从前他尚未意识到这七寸是什么, 如今再看却好像都明白了。可惜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许彦回来就是为了捏碎他的心,他奔向他的新天地,而裴远却被自己的那颗心拽入泥淖。
许彦没来送他, 他还得去公司。裴远停了车, 他回头,到了, 路上小心。
关柏点了点头,客气道,多谢裴总了。
裴远脸色不算好,只点了点头,关柏不知道怎么, 总觉得裴远对他有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敌意。可他也没什么心思理他,转身下了车, 摆了摆手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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