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伤——君薄宴(27)
俱伤 作者:君薄宴
&俱伤——君薄宴(27)
这条路他年少的时候走了太多遍,如今四年没有回来了,脑子不甚清楚,腿倒是还记得。关柏家小区里那只他常常喂的猫生了小猫,原来瘦瘦长长一只,现在身后跟着五六只大猫,他们不认识傅杨,见人靠进压低了声音发出嘶吼。
傅杨看了一会,继续往前走。关柏家就在眼前这一栋楼里,第五层,向南开的那一面窗户就是他的卧室。他掏出了手机,关柏今天应该开机了吧,这么多人要祝他新年快乐,他要挨个给回消息的。
天已经黑了,傅杨不敢贸然去他家门口,路灯下的雪地亮得刺目。他打了个电话,呼叫等待的提示音一遍又一遍地响起,他丝毫不着急,关柏就在眼前这栋房子里,至少现在他哪里都不会去,他不接电话也没关系。
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他将手机放了下来,轻轻呼了口气,再次拨了出去。大雪还在下,随着电话里冷冰冰的声音一起落了下来,所有人都回家了,这个时间路上已经没有人,傅杨甚至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已经冻僵了,大雪很快就盖住了他的肩头。
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那盏灯一直亮着。
关柏今天确实开机了,年关要联系的人太多,他也不想让父母看出异状,如同往年一样挨个回消息。手机他放在卧室里,出去给父母打下手,关柏转身往门外走的时候,他没看见手机屏幕缓缓亮了起来。
一家人八点吃完了年夜饭,坐在电视机前一边嗑瓜子一边聊天,徐蓉忽然调小了电视音量侧耳听了一会,小柏?你手机响了?我怎么老觉着嗡嗡嗡。
关柏在家手机习惯开震动,想来也确实是这样,转了一圈竟然没找到自己的手机在什么地方,我看看去。
他想起来自己应该是把手机放在卧室里忘了,转身进了卧室,手机屏幕刚刚灭下去。他将手机捡了起来,屏幕上冒出十六个未接电话,傅杨的名字很久都没有出现在这里了,关柏自以为刀枪不入,铁骨铜皮,可再碰见这个名字还是觉得心里一冷。
不等多想,那通电话又打过来了,大有他不接就一直打下去的架势。卧室的灯没有开,手机屏幕上的光落在关柏脸上,打出一道分明的线。
他顿了顿,然后轻轻伸手接了这个电话。
喂?
傅杨没想到这通电话他接了,一时间如坠梦中,竟不敢相信,小心翼翼不敢开口。
有事么?我
别!别挂!傅杨整个人都像是冻住了,他拼命中那样迟缓的状态中挣扎了出来,小心翼翼带着点渴求,小柏,求你多说两句话。
关柏从未听过傅杨这样弱势的声音,你要说什么?
傅杨眨了眨眼睛,将落在睫毛上的雪片眨落,他紧紧盯着那扇窗户,鼻腔里满是酸意,我我被我爸锁起来,所以我没能早一点来见你,我发烧了打不过他们
他是这样的手足无措,傅杨少用弱势来博取同情,唯独对着关柏,他恨不得低到尘埃里去,可惜不是世事都能尽如人意的。
他说不不下去了,闭了闭眼,小柏,你的伤口好了吗?他终于问出了这个迟到的问题。
你还疼不疼?
关柏却像是早就料到了他要说什么,只是在电话那头轻轻笑了一声,不是什么大伤,早就好了。
傅杨,你回去吧,雪太大了。傅杨的视线忽然就模糊了,他看见那个小小的窗户上出现了一个人影,他拼了命想要看看这人瘦了没有,他还伤心不伤心,可关柏实在是离他太远了,视线里的水雾越来越浓重,等到眼眶撑不住的时候,自然就顺着眼角掉下来了。冬天太冷,眼泪还没落到地上,就先冻住了。
关柏站在窗户边低头看着院子中间那个孤零零的身影,他应该已经站了很久了,肩膀上都是雪,脚踝已经被风雪淹没,傅杨仰着头盯着自己这个窗户一动不动。没有一个人能看见对方,可这两条视线却像是穿过了黑夜撞在了一起。
小柏,我错了
傅杨哽咽着道,他是那样的伤心。
关柏,你别把戒指还给我行不行?向日葵我自己把它摆进树脂里了,它再也不会凋谢了关柏,我们在一起五年了,你再拉一把我行不行?
关柏的眼眶红了,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了,他拼命拽着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却早早松了手,当他终于力不能及松手的时候这个人却返回来求他。
不是所有失去的东西都能够完好无损的还回来的。
也不是说忘就能忘的,关柏低低的笑了,他一边笑一边掉眼泪,傅杨,你记不记得咱们刚在一起那年?
傅杨眼里藏着火光,记得。
我春天的时候去专门自己做了一个杯子,杯子底下草草刻了一个戒指的形状,我那时候买不起戒指,只能这么委屈你。不过你很好,那个杯子你用了很久,直到它前一段时间碎了。
我能拼回来傅杨仍旧在撞南墙。
关柏却打断了他,说这个也没意思了,傅杨,我们都累了,回去吧。
手机被挂断了,傅杨动了动手指才发现手指已经被寒风吹得僵硬,一动不能动了,那盏灯熄灭了,他试图迈步,却摔了一跤,他干脆就这么怔愣的坐在了雪地上,直到傅宁海驱车出现在他身后,将傅杨推进了车内。
关柏第二天起的很早,或许是飞机时间太赶,或许是他根本睡不着。不出意料,他在候机室里见到了面色惨白的傅杨,他们中间隔着汹涌的人潮,登机提示已经在催促他了,握在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震。
我不会放开。
他低头笑了笑,对着傅杨摆了摆手,就这么一眼,他这么些年的爱恨嗔痴滚滚而过,人算不如天算,谁都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转了身,三年就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 结尾
傅宁海:不要去祸害关柏。
裴远:关柏我送走的。
许彦:关柏我捡回来的。
文旭:关柏我遇见的。
好非一渣攻预告一下emmmm你们看出来许彦其实是个狠角色吗?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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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伦敦郊外一所大学周围满是繁茂盛开的鲜花, 春天里那些雪白的花朵层层叠叠堆在一起,将整个校园拥抱在怀里。古老的青铜门上浇筑着卷曲的花枝, 满园馥郁里一双修长的手推开了那扇紧闭的门。
门内一人快步走了过来, 迎接这双手的主人, 关先生!?
那只手轻轻松开了门,转身贴心地再将门关了起来, 白色带着暗纹的布料紧紧贴着手腕, 再往上是米色的西装,领口处的扣子开了两颗,露出了一点锁骨, 喉结轻轻的震了震, 他低声笑了。
布利斯,不用跑的这么快的。他的声音温和而亲近, 像是吻过带着朝露的樱桃,一双深棕色的眼睛从有些长的头发之下露了出来。
关教授怎么来得这么早,我们本来就准备去接您的。布利斯有一双绿眼睛,头发有着一点自来卷,笑起来露出两个小小的虎牙, 布利斯瞧见关柏的时候,眼里像是跃进了眼光, 少年跑向关柏,在距离他还有几米的时候停了下来。
关柏昨天刚过完二十六岁生日,他变了又像是没变,举手投足间已经褪去了当年的稚嫩与青涩。他的头发留长了, 堪堪垂落在耳边。他微笑着看着少年,甚至还打趣了一句,这么期待我来吗?
布利斯还喘着气,他用力点了点头,怎么能不期待呢?关柏是如今天文界名声鹊起的新秀,去年关柏所带领的团队成功预测了黑天鹅彗星的坠落地点,年纪轻轻就拿到了教授的头衔,天文台甚至还挽留了这位青年才俊,可关柏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婉拒了这样令大多数人眼红的邀请。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布利斯是在一次讲座上遇见关柏的,那时候关柏恰巧来学校里做讲座,他就坐在第一排,关教授与他想象中的老气横秋并不一样,他风度翩翩的在台上回答同学们的问题,对于一些不怎么服气他的人也只是认真地听对方的观点。布利斯鬼使神差地举了手,关柏微微低头看向他,这位同学,你想问什么问题呢?大礼堂的灯光落进他的眼睛里,瞳色看起来很浅,像是一片沉没在湖水里的玻璃。
他的脸开始不可抑止地变红,我能认识一下您吗?他听见自己无意识说出了这句话,布利斯甚至觉得自己的单词都念地都不在调子上。
关柏愣了愣,然后笑了一下,好啊,等一会结束了我会联系你的,我可以荣幸地知道你的名字吗?
布利斯面脸通红,布利斯.莱恩。
关柏点了点头,认真而又郑重,布利斯?好听的名字,我记住了。
那场讲座说了什么,布利斯一个字都没记住,他望着那双玻璃一样的眼睛大脑一片空白。关柏从台上走了下来,两边坐着的教授们纷纷迎了上去准备与他讨论一些问题。关柏礼貌的请他们等一下,然后转身走向了布利斯,布利斯觉得自己要烧着了。关柏微微笑了一下,从自己上衣的口袋里抽出一张白色的空白卡片和一根深绿色的钢笔,然后轻轻弯下身体写了自己的社交账号,随后递给了布利斯。
抱歉,我没有随身带名片的习惯,这样可以吗?
布利斯觉得自己在冒烟,可以谢谢谢您。
关柏笑了笑转身向另一边走去,布利斯就这样与关柏认识了,在正确搜索到关柏的社交账号之后,他一度觉得那个账号是假的,因为里面一片空白。后来熟识了他问关柏为什么,关柏笑道,因为电话费贵。
关柏那时候薪资不菲,他自然不会真的是为了这个原因,只不过确实也没别的原因,用社交软件做联络工具确实比较容易。
关教授今天讲什么?布利斯像一只聒噪的鹦鹉,在关柏身叽叽喳喳。
关柏对于在这个异国品种显然已经习惯了,思考了一下,嗯,最后一章吧,我尽量讲快一点,下周我没法上课。
布利斯愣了一下,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然后五彩斑斓的尾巴就垂了下来,为什么啊?
关柏笑了笑,因为我有个朋友要结婚了。
布利斯很失落,不可以上完课再去么?
关柏耸了耸肩,我得回中国,所以没办法。
那好吧,老师你要早点回来。布利斯的眼尾难过得都要垂下来了,瞧着简直就像是一条被抛弃的犬类。
关柏对小辈总是异常有耐心,好。他转过身用一双棕色的眼睛盯着布利斯郑重而又真诚的答应了他。
下午五点的时候,关柏结束了最后一节课,他跟台下坐着的小崽子门摆了摆手,然后径直走出校门,门口停着一辆车,他还没走近,车窗就摇了下来,里面露出一张赏心悦目的脸来。要说五官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唯独眼角上挑,唇线总是带着点弧度,怎么看都像是带着笑。
关?你可收一收你对那群小崽子散发的魅力吧,年轻人不经逗。
关柏对这轻佻的语气毫不客气,纪端铭你能不能有点职业素养?
纪端铭是个华裔,在英国开了家诊所,名气还挺大,对于同胞总是很照顾,关柏最初到伦敦生活有些水土不服,同事就给他推荐了这家诊所,一来二去两人倒是很投缘成了朋友。
纪端铭叹了口气,轻轻揪了揪自己的领带,你太无趣了。他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走吧,我跟你一起走。
关柏挑眉,你怎么也回去。
纪端铭瞥他一眼,别误会,我师父大寿,我得过去看看。
其实纪端铭跟关柏熟悉起来的原因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同类的吸引,同性恋与异性恋之间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差异,但他们在同类的眼里是不同的。那时候纪端铭在满屋子老弱病残里一眼就看见了关柏,他穿得整整齐齐站立在角落里,脊背笔直,他的心像是轻轻被勾了一下。那时候关柏似乎感受到了他热切的目光,抬头对他微笑了一下。纪端铭不是没试过追求关柏,有一天夜里他们一群朋友出去喝酒,几个人喝得都有点上头,关柏每次喝多了就会变得异常沉默。
他理所应当的将关柏送回了家,他们站在玄关处对视,纪端铭伸手轻轻拢住了关柏的腰,见他并没有阻止的意思,纪端铭慢慢靠近想要亲吻他,可就在触碰前夕关柏忽然猛得推开了他。
他眼里黑沉沉,抿唇说了声抱歉,然后推门而出。
关柏真是喝大了,他都不记得这是他自己的房子。纪端铭清醒了过来,追了出去,结局就是他在马路上捡回来了撒酒疯的关柏,站在门口欲哭无泪,两个人拉扯之间都没带钥匙,冷风一吹再旖旎的念头都没有了。
至此患难见真情,纪端铭只能跟关柏做兄弟了。那天夜里关柏紧紧抿着唇,眼神却落在他身上像是跟谁较劲,仿佛一开口就会说出一个要人命的秘密。纪端铭知道了,他心里装着一个人,而且这人可能死了。
关柏提前跟许彦他们通了电话,纪端铭就支着手在旁边听,等到关柏打完了电话才开口,谁要结婚啊?
关柏笑了笑,我朋友。
纪端铭眨了眨眼,这么重要?不远万里回去。
关柏懒得理他,是啊,非常重要,顺便同学聚会。
高楼林立,电梯的数字在不断的跳动,停在了二十五层,门缓缓的开了,一双锃亮的皮鞋漏了出来,西装裤包裹下的双腿笔直,领口平整的贴着一条黑色领带,细细看有一行暗银色的字迹,可一晃又看不清。
傅总好。
公司里的员工跟他恭敬的打了招呼。
傅杨伸手摆了摆,嗓音低沉辛苦了,继续去工作吧,一会让宋来我办公室一趟。手指上套着一枚朴素的戒指,众人见怪不怪。
宋恒溱是如今傅杨的秘书,在接到了消息以后,踩着高跟鞋就走进了办公室,短发别在耳后,干脆利落,傅总。
傅杨抬了头,不得不说他已经面目全非,少年时的温和在三年前那场大雪里被掩埋,自从关柏走后,他到头没日没夜睡了三天之后满面阴霾的回了公司。他像是不要命一样工作,若是说傅宁海年轻时是开疆扩土的战马,傅杨就是幽深森林里的狼,谈判桌上令人闻风丧胆。唯独一次他失了分寸,合作公司想要投其所好请了一堆小男孩,傅杨一看就沉了脸色,站在门口撂下一句我有家室了冷着脸就走了,后来这合作也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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