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伤——君薄宴(43)
俱伤 作者:君薄宴
&俱伤——君薄宴(43)
关柏没有怨言,他小心地将傅杨背了起来,刚离开地面,他就惊醒了。他小幅度挣扎了一下,然后想起这个肩膀是关柏的,关柏背紧了些,感受到他的动作,他沉默了一瞬,开了口,你瘦了。
傅杨哑着嗓子开口,我
关柏心知肚明,他不再问下去,只是将他提了提,我带你去医院,你的眼睛这样不行。
傅杨轻声开口,关柏,你是不是好好的?
关柏顿住了脚步,嗯,我好好的。
医院里几乎没人,傅杨趴在他背上早就睡着了,关柏也没声张,毕竟今天是圣诞节,他的学生们应该好好过,至于傅杨这是他的私事。
其实在冰岛这边看大夫很不方便,但好在他有认识的朋友。关柏将傅杨安置在病床上,他正想起身打电话就被再次惊醒的傅杨攥住了胳膊。
无奈他只好又坐回了病床,傅杨你这是睡还是不睡了?怎么风吹草动都能醒?
傅杨的眼睛在黑暗里有些看不清,他低声道,不敢睡。
关柏那边的电话接通了,他没听到傅杨的回答。
很快医生就来了,那人看起来刚从家里的派对上过来,头顶背后还有一层闪粉,来吧,病人在哪里,我看完了好回家。
关柏起身让开,医生急着回家,动作很快,一边检查一边跟关柏说话,今晚上别住病房,没暖气,眼睛这个毛细血管破裂了
他皱着眉,心率不对,血压也有点高
关,你从哪里捡来的?
关柏皱了皱眉,我朋友,要做什么?
医生收了听诊器,我开点药,回去吃,但是还是建议去大医院看看。
关柏点头,对傅杨道,我去拿药,你在这里躺着,他看了看傅杨暗淡的双眼,他心里一软,我会回来。
傅杨的点了点头,他早已没了光彩的眼睛追随着他仅有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傅杨没别的办法,他就是哭得不行。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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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关柏一诺千金, 他果然很快就回来了。
傅杨仍旧像他方才离去那样靠坐在病床上,病房里一盏灯都没有, 他沉没在狭小的黑暗里。只有一线光线落在他的脸上。
关柏推开半掩的门, 傅杨抬头看他, 关柏轻轻偏了偏头,还能走吗
傅杨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可以。
关白眯着眼睛看他, 你住什么地方
傅杨不说话,他并不是很像让关柏知道雪夜的桥洞下有多冷。
他不说关柏就已经知道了,他叹了口气, 很轻却又很重, 那就跟我回家吧。
傅杨轻轻皱了皱眉,可嘴角却往上提了起来, 露出一个极度欢愉,又似乎极度伤心的表情。他的喉结几乎绷成一条线。
最后他轻轻道,好。
关柏往后退了一步,傅杨慢慢起身给自己穿戴整齐,然后慢慢从黑暗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有意识地等傅杨, 可傅杨不愿意与他并肩,于是一路上他紧紧跟着关柏, 只落后一两步的距离。他低着头踩着关柏的影子,大雪将整个世界都盖住,耳边是彻夜不熄的圣诞歌。
傅杨忽然开了口,他的声音仍旧很沙哑, 还带着生涩与犹豫,他快三十岁了,如今说一句话却像是一个幼儿那般吃力。
关柏在他出声的那一刻就停下了脚步,其实从再相逢开始,他就在等傅杨问,至于问什么,他不在乎,问什么都行。
傅杨跟着停住了脚,灯光落在关柏的睫毛上,让他的睫毛看起来近乎透明,眼瞳在飞雪之中像是一种晶莹剔透的琥珀色,去年,圣诞节你是怎么过的
关柏一愣,他没想到傅杨会问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他沉默了一瞬,去年啊,去年圣诞节,我身上的伤口还没完全长好,其实已经不怎么疼了,他眯了眯眼睛,露出一种颇为遗憾的表情,伦敦的圣诞节很漂亮的,他们不让我出院,于是我就坐在轮椅上,悄悄自己把自己摇到院子里看不远处放烟花。
关柏轻轻退后一小步,与他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上,那天烟花不好看,雪很冷。
傅杨似乎想伸出手碰一碰关柏,可又不敢,关柏转头凝视着傅杨的眼睛,看到i现在这样,我很抱歉。
傅杨的手被另一双温热的手握住了,那双手的掌心里有细细的伤痕,摸摸看,没事了。
关柏就站在温柔的雪里,对着傅杨摊开了他的伤口,这里应该是玻璃片划伤的,不过不怎么影响,不过了缝了好几针,留了疤而已。
傅杨在他的引导之下轻轻抚摸这些伤口,他抬了头,让我看看你脖子后面。
关柏愣了愣,然后抿了抿嘴,怎么还记得
傅杨的眼神过于倔强,他还是缓缓低下了头,露出藏在长发后的脖颈。
傅杨猜得没错,一指粗的疤痕横亘在他的脖颈上,他伸手轻轻碰了碰那个伤疤,傅杨整个人不受控制得开始发抖。
关柏放下了头发笑到,傅杨,你看看我,没事,更何况那时候,谁还能注意到这点疼,天灾人祸,生死不由人。
他安抚的望着傅杨,我自愿的。
傅杨已经没有眼泪了,他通红着双眼,他不问他为什么在生死关头如此对待他,只能吞刀子一般哽咽道,你还不如杀了我。
关柏没再说什么,他松了手,走吧,今晚上,在我那里凑活一晚上。过几天一起过年吧,别继续流浪了。
关柏低声道,其实我有点后悔,所以我想联系你告诉你我没事的消息,可是那时候,你已经没了踪迹,我只能大海捞针一样的碰运气了,看起来我运气不算坏。
傅杨摇了摇头,没关系。
他忽然开口,关柏,我能抱一下你么?
关柏并没有回头,只是停下了脚步,傅杨读懂了这样的默许,他伸手轻轻地将关柏拢在怀里,然后慢慢收紧了力气,他们贴得太近,一如记忆里的气息扑面而来,傅杨整个人都在发抖,他拼命贴近他唯一的热源。
关柏知道他需要安慰,也需要真实感,他并没有挣脱开傅杨的拥抱,伸手在他的手臂上轻轻拍了拍,傅杨,这是真实。
酒店里的暖气温度很高,关柏脱了大衣,让傅杨去洗漱,他看了看房间里那一张大床房认了命。
等到傅杨出来的时候,关柏已经躺靠在床的另一边了,他拍了拍身侧的位置,凑活一下。
傅杨愣了愣,你会介意吗
没什么好介意的。
酒店的床太软了,软得像是要腐蚀他的脊椎,没关系,他本来就睡不着,黑暗里他听着关柏平和的呼吸,他知道他睡着了。关柏的手指就毫无防备的平摊在他的手边,傅杨犹豫一下哎,然后悄悄将自己的手掌覆了上去,他从前是那么高调张扬的人,如今只敢在无人得见的夜里悄悄与他十指相扣。
人类的手指是很玄妙的器官之一,除了平日里拿筷子敲键盘以外,它还牵着那么几根看不到的细丝。十指相扣,指腹与指腹之间细腻的纹理若有若无的挨在一起,像是两颗千沟万壑的心贴在一处。温热的体温顺着交扣的手指爬上心脏,由此得到一次体温的交换。
傅杨不一样,他对这双手太熟悉了,当他一无所有时,只剩下一遍又一遍自虐一般回忆这个人的每一个细节。
困意就是顺着这双手爬上来的。
他有了这些年他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睡眠。
清晨关柏是被傅杨的动静惊醒的,他的手上扣着另一双手,而傅杨满头的冷汗,脸色苍白。
第七十七章
傅杨握这他的手握得太紧, 紧得他都有些疼。关柏沉默了一会儿,却没把手抽开, 由着他紧紧握着他直到这一会儿梦魇过去。
这样的梦他太熟悉, 黑暗里没有尽头的噩梦或者是永远被困在特定的某一天, 其实也没什么,一会儿就过去了, 忍一忍, 忍一忍就好。
果不其然,一会儿傅杨的呼吸就渐渐平息了下来,噩梦过去了, 关柏抽回了手, 起身去浴室洗脸。冰凉的水冲在他的手上,手背上显现出了三个青白的指印。
估计要好久才能消掉, 他叹了口气,还未多想,浴室的门忽然就被\碰\的一声打开了。傅杨带着点不可置信站在门口,关柏被门的力道带得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在了身后的大理石瓷砖上。
傅杨没想到他真的在门后站着,伸手连忙拉了他一下, 还没来得及问他疼不疼就先看到了他手背上的指印。他变了脸色,怎么弄的?
关柏借着他的力站直了身体, 轻轻皱了皱眉,背后碰在墙上的地方有一点疼,他抬眼看傅杨无奈道,你握的。
傅杨噤声, 然后转头出了浴室,去包里摸了一瓶红药水出来,关柏走了出来,傅杨转过身道,我给你上点药。
关柏失笑,就这么点青色,过几天就好了。
傅杨不吭声,小心翼翼拉过他的手给他慢慢涂红药水,关柏看着他低垂的眼睑,你昨天夜里,梦见什么了?
傅杨的手顿了顿,我没做梦。
关柏抽回了手,他移开了眼睛,他没相信傅杨的说辞,\有时候会很难,不过习惯了就好了。
傅杨继续慢慢涂完,然后才开口道,关柏,你信我一次成么?
他的语气太过委屈,关柏叹了口气,傅杨继续道,我习惯不了,但是今天过后应该慢慢就可以了。
关柏没再说什么,他甚至纵容傅杨睡在他的房间里,直到此次考察结束。
其实傅杨说的是有道理的,他的精神肉眼可见的开始恢复,夜晚似乎也不再做噩梦,只是他再也没有握着他的手入睡。
回伦敦的时候正巧临近新年,傅杨搬回了之前关柏楼下的公寓中,他没再打扰他,安静得让关柏觉得重逢是一场错觉。
关柏没请到假期,他决定元旦就不回家了,上完了假期前的最后一节课,他没急着出校门,而是站在门口与保安聊了几句,之前他出事学生寄放在这里了很多给他的信件,他都挨个好好收着了,回家打算一封一封看过去。他从来珍惜别人的心意,半点不肯浪费。
收集起来居然也填满了一个纸箱子,他抱着箱子出了门,门口一辆车安安静静停了许久,关柏十分眼熟,他本来想装作看不见,这辆车几乎每天都会停在这里一会,他知道是谁,不去问,也不去打扰。那辆车的主人似乎也是如此,他们彼此沉默站在一个静默的时间点,仿佛只是这样远远看着就足够了。
只是这样无意义的消耗,也是消耗。
关柏想了想走了过去,坐在驾驶室的傅杨握紧了方向盘,关柏敲了敲窗户,窗户就摇下来了。傅杨苍白的脸露了出来。
关柏微微低头问他,介意我搭个车么?
傅杨的眼圈骤然红了,好。
他们像是回到了最初,关柏是个完美的朋友,他并没有让傅杨感到尴尬,一路上聊了聊自己的学生,更多的,也就不必再谈了。
关柏抱着一箱信件,抬脚上楼,不用送我了,也不高。
傅杨止住想要跟着他一同上楼的脚步,他站在楼梯口仰头看着关柏的背影,他心里的野火从未熄灭,哪怕曾在冰天雪地里冻得奄奄一息,如今只要关柏一个回眸,片刻就能燎原。
这一天泰晤士河会放烟花,从关柏家的窗户可以看到零星的光点,他拒绝了许彦的邀请,自己开了一瓶低度数的酒坐在飘窗上看窗外漆黑的夜空明灭不定。
他的门忽然响了,关柏拖着拖鞋走到门口开了门,傅杨抱着花站在门口,他怀里不再是深红的玫瑰,而是参差不齐的向日葵。
他站在昏暗的光线里,红着眼眶,其实我没骗你,我的睡眠里没有梦,见不到你,所以我睡不着,很长一段时间,我睡不着就种花,然后就着月色看空空荡荡的花盆,大概是因为你回来了,昨天回来的时候它们全部开花了。
关柏的喉结动了动,傅杨歪了歪头,关教授,行行好,我睡不着觉,能在你这里蹭一会么?
不知道是没能拒绝那捧像是燃烧的夕阳,还是红着眼眶的傅杨,他站了几乎有五分钟,就在傅杨的嘴角垮下来之后,他低头从鞋柜里拿出了一双拖鞋。
进来吧。
傅杨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进了门,这个房间与从前并无二致,他没有缘分在这里生活过,这个公寓不像在北京那一套别墅,简单得像个遗忘之地。他小心地将花朵分开,插进摆放在角落里的花瓶中。
关柏问他,吃饭了么?
傅杨转过身,还没。
关柏把酒拎了出来,那我点个外卖?一块吃点吧。
傅杨轻轻按住了他的手机屏幕,我做点吧,这么晚了。
关柏点了点头,冰箱里应该没剩下什么了。
傅杨眨了眨眼睛,没事,你等着吧,我随便做点。
他从前不会做饭,十指不沾阳春水,关柏裹着睡衣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他手法娴熟的忙碌,火焰的声音带着锅里冒着泡的水声让厨房的温度上升了一些,没有由来的暖意。
火光照在傅杨脸上,勾勒出一个清隽的侧影,没有任何一个时候比现在更明显,关柏想,他瘦了。
关柏低声道,你以前不会做饭。
这话说出来,两个人都顿了顿,过去像是一道看不见的鸿沟横亘在两个人中间,多年无人涉足的荒芜之地,就这样自然而然的踏了进去,傅杨给水中打了一个荷包蛋,水蒸气缓缓飘散在他面前。
沉默在蔓延,他并没有立刻回答,,等到飘散在水中的鸡蛋慢慢变了色,他才开口,最开始我觉得我们两个人点外卖就挺好,毕竟我们炸了两个锅。
关柏眯着眼笑了,是这样的,没人知道为什么煮个粥,砂锅也会碎掉。傅杨显然记得很清楚,他也跟着笑了,然后继续道,后来是太忙了,吃饭都没时间,更别说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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