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伤——君薄宴(44)
俱伤 作者:君薄宴
&俱伤——君薄宴(44)
关柏点头,是这样了,那时候我连着在实验室熬夜,回回去以后什么都没动过,办公室的地板很硬吧。
傅杨将鸡蛋捞了出来,硬,有时候还在飞机上,只能坐着睡,腰真的挺疼的。
傅杨的笑意慢慢消散了,后来我们吵架,分开,我不想让自己那么难受,夜里睡不着我就做荷包蛋,因为你爱吃这个
他有些说不下去,关柏慢慢站直了身体,好在傅杨只是顿了几秒,他的手仍旧是稳的,我想着总有一天,我会有机会给你做的
只是一碗汤面,他搅了搅,然后盖上了锅盖,雾气消失了,他转过头看关柏的脸,带着一种珍而重之的表情,就像是废墟之后缝隙里存留的一株嫩芽,目光似乎一双手描摹着关柏的脸,而关柏被这样的表情撞得有些疼,傅杨吸了口气,逼回眼泪,表情却带着笑,后来我再也没机会了,可是我给自己有个约定,我习惯了,我就一直做
好在,现在也不晚,你尝尝好吃么。
那碗面十分好看,青底的碗,面条煮的十分劲道,埋在深色的汤里,面上还有葱花青菜,还有一个溏心蛋。
他端了两碗出来,不说这些,快吃吧。
关柏看着这碗面,低头尝了一口,傅杨
对面一眨不眨看着他的人没吭声,关柏放下了筷子,别太难受了,过去那些,你说的我都记得,有好的,有不好的。
他吸了口气,那是我的一部分,傅杨,我不能抱着那些不好的回忆过一辈子,我们都付出了足够多的代价了,别用这个折磨自己。
傅杨的手在轻微的颤抖,他吃了一口面,几乎掉下眼泪来,我知道,小柏,你知道我从前,怕你都忘了又怕你还记得
关柏夹碎了碗里的荷包蛋,所以你跟自己的约定是什么?
傅杨苦笑,我不能告诉你
关柏停下了筷子,我有个很可怕的猜测,傅杨,你是不是当时想自杀?
傅杨没否认,他望着关柏,眼里满是温柔,大概吧,但是现在不会了。
关柏猜得太准,他似乎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指尖都冷了下来。那天傅杨在松林中满身单薄,眼里明明就是绝处逢生,没人比他更明白他们彼此之间的羁绊了,关柏很难过。
傅杨又吃了一口面,别难过,小柏,这不是我的本意,更大概率,我应该是找点事情继续做,那时候我不敢去见你。
关柏搅了搅碗里的面,傅杨放下了筷子,小柏,好吃么。
关柏点了点头,傅杨笑了,他不知道怎么,笑得满眼都是眼泪,我就是太高兴了。
他走到关柏面前,然后单膝跪了下来,关柏,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专注地望着关柏,关柏在等,总有些东西没有变过,傅杨爱他,与愧疚和痛苦无关,他清楚地知道傅杨爱他。
从前傅杨说爱他,傅杨比他高一些,所以都是他在仰头看他,时过境迁,他几乎跪在他的膝盖前,傅杨仰头看他,似乎在看他此生唯一信奉的神。
傅杨道,让我待在你身边就好。
这样的僵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两个人都一动不动。
关柏开了口,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鬓角,傅杨,你怎么会有白发了?
傅杨用额头轻轻抵着他的手,有一段时间太伤心了吧。
关柏红了眼睛,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没那么容易再允许自己走进同一个圈里。
傅杨抬了眼,没关系,只要你还让我在你身边,做朋友,做同学,什么都可以别在丢下我。
关柏,怎样都没关系的,我爱你,从前我爱你,现在我爱你,未来我仍旧爱你不用给我回应没关系的
他没等到答案,可那天夜里他被允许睡在了关柏的床上,他听着身旁关柏平稳呼吸的声音彻夜不眠,可他的心情却是从未有过的安宁,就像是遍体鳞伤的小船终于找到了港湾。
作者有话要说: 惨狗
第七十八章
清晨关柏不是被闹钟叫醒的, 手机只在床头震了一下,就被人按掉了。那双手轻轻拍了拍关柏的颈侧。
小柏, 起来了。
那双手还带着淡淡的油烟味, 关柏向来睡得浅, 这么轻轻的动作就足矣让他醒来了。他睁开了迷蒙的双眼,怎么起来这么早?
傅杨收回了手, 他看着关柏不设防的脸, 眼神里都是柔软,小柏,新年快乐。
关柏坐在床头, 一时间脑子还有些混, 他头顶翘着一根头发,抬头看傅杨, 新年快乐,你怎么起这么早。
傅杨收回了视线,习惯了,起来吃饭。
关柏被他拽了起来,推进卫生间洗漱。关柏拿了一条毛巾一边擦头发上的水珠一边往出走, 餐桌上摆了一个煎蛋几片烤肉和三个表面烤得微微发黄的吐司。
常年用牛奶和速食面包代替早饭的关教授有那么片刻感到无地自容,他坐了下来, 你不吃么?
傅杨在对面托着腮坐了下来,不吃了,光看你吃我就饱了。
关柏愣了愣,然后勾了勾嘴角笑了, 傅杨不再像从前那样西装革履,穿着一件米色毛衣,头发软软搭在额头,其实岁月对他并没有那么残酷,十八岁的傅杨与二十八岁的傅杨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这句话他也并不陌生。
只是他没想从前那样笑着说一句,滚蛋。
傅杨也没借着这点打闹索要一个吻,他们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一个人低头咬了一口金黄的煎蛋,一个人托着腮耐心的看着另一个人。
曾经少年认为爱是毁灭,爱是占有,爱是深夜至死方休的性/爱,爱是短暂而绚烂的焰火,后来山穷水尽,柳暗花明,爱是清晨为他挡住光线的手,爱是掩藏起自己浑身伤口让他放心,爱是容许他属于别人,爱是将他置于自己之上,以所爱幸福为幸福的祭献。
傅杨垂了垂眼,我送你去上班吧。
他补了一句,就当是房费吧。
关柏喉结动了动没能拒绝,话锋转了转,你现在在做什么?
傅杨移开了目光,我跟我爸辞职了,你希望我回去上班吗?
关柏摊了摊手,你自己做决定就好,总这么无所事事,也不应该。
傅杨垂在桌边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好。
傅杨在做什么关柏其实也不是很清楚,自从他回来之后,傅杨的状态实在不像是从前那样,大概是熬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间,他似乎更愿意把时间花在陪伴关柏这件事情上,他从不过界,有时候早起上班会专门等关柏一阵,下班会停在校门口等关教授。
有时候晚上出门散步的关柏也会在门口看到穿着运动服等他的人,傅杨从不说他是在刻意等谁,他只是说顺便,就像是在弥补他没能好好陪伴关柏的日日夜夜。
眼见着两个月就过去了,春风过境,天气慢慢暖和起来了。关柏怕冷,但他又很讨厌穿臃肿的羽绒服,最让他恼怒的季节过去以后,他的心情都好了些。
还没出办公室之前,他的电话先响了起来。
关柏接了起来,喂?
毫不意外这个电话是傅杨打过来的,他的语调很轻松,想来这一个项目进展应当不错,小柏,要你帮个忙。
关柏倒是不介意这样的相处模式,嗯?你说。
傅杨那边嘈杂了一下,大概他换了个地方又安静了下来,我给你买了个礼物,那个礼物现在在家。
关柏单手收拾文件,挑眉道,那怎么叫给你帮忙呢?
傅杨轻轻笑了,别急着拒绝啊,不想要也没事,主要是,那小东西是个活的,我这边出了点意外回不去,本来我是想晚上给你送去的,回不去我怕它饿死。
关柏的手顿了顿,无言道,活的?饿死?你怎么不找你员工过去。
傅杨沉默了一瞬,关柏能感觉到他的心情有一瞬低落,他低声道,我不想让别人进我的房子。
关柏无言,行,钥匙在哪里?
傅杨心满意足,门口垫子底下。
春天的时候,连夜风都是微醺的,关柏踩着天黑前一刻进了楼,从他回来到现在,他还没进过傅杨家,上次的匆匆一瞥算不上美好。钥匙被插进锁孔里,轻轻的转一下,就发出轻微的响声,房间里一片黑暗。这个房间与他在楼上的布局一模一样,他关上了门,伸手在旁边的墙壁上摸到了开关。
房间亮了起来,关柏近视,晚上光线不好,他的视力有限,所以在开了灯之后才看到蹲在自己裤腿一旁的小毛团。
那是一张巴掌大的小布偶猫,眼尾是淡淡的灰色,仰着头怯生生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来访者。
看起来还不到一个月大,关柏蹲了下来,伸手试探地往小猫头顶放了放,小猫被吓了一跳,缩了缩头,关柏耐心的将手悬停在他脑袋上方,小猫盯了他一会确认眼前这人似乎没有什么恶意之后将脑袋在他的手指上蹭了蹭,然后仰头睁着浑圆的一双眼睛,怯生生叫的,嗷
猫太小了,还没学会叫呢,关柏伸手轻轻拨弄了一下小猫的耳朵,算不上是个惊喜,因为这个愿望是他挺多年以前许下的。
那时候他刚上大二,跟傅杨出门逛街,路过一家宠物店,他站在橱窗外看着蜷缩在一起的小毛团看得专心致志。
傅杨好奇问他,喜欢?喜欢买一只回去?
其实那时候关柏点头他就能有一只,但是他摇摇头,太忙了,放在家里会饿死吧,又不像树一样。
傅杨只是勾着他的脖子,其实关柏说得没错,他们那时候,连见面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哪有时间养这些金贵的小东西,等我们闲一些,就买,买十只!
那时候他们还不明白有些东西是不能等的。
小猫崽子可能是饿了,用湿润的嘴轻轻吮吸关柏的指尖,尖尖的乳牙轻轻咬了一下关柏的指腹,他伸手捞起来猫崽子。走到厨房打算给猫崽子冲点奶粉,傅杨嘱咐了他厨房应当有一些奶粉,他放下猫崽子开始翻小碗,他心里总觉得很奇怪,于是关柏直起身子,环顾四周。
怪不得,他想,这个房子不仅仅是结构与楼上一模一样。关柏放下手中的奶粉走到了客厅,每一件东西都在他熟悉的位置,大概为了不让他看出来,只是颜色有些不同。小猫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类忽然停下来了,他绕着关柏的腿转圈。
关柏忽然就笑了,这点煞费苦心的隐藏已经是傅杨能够做出的最大改变了。傅杨没想告诉他这一点,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大概他应当在这个时间抱着那个雪白的毛团敲开他的门,然后顺理成章再在他的家里蹭一晚上。而这间与楼上几乎一模一样的房子,是一种聊胜于无的镇定剂。
小猫叫了半天,关柏没有反应,于是小崽子无奈地跑开了。
关柏闭了眼睛,傅杨看上去几乎是完美的,没有任何伤痕与痛苦。现在亦或是曾经,他将自己关在这个赝品里,想象着自己与那个他已经失去的关柏度过了一生,他只是还没下班,他只去出差了,他总会回来的。
说不出赝品与真相哪个更伤人。
卧室里忽然传出巨响,纸张落地的声音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尤为清楚。关柏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卧室的灯没开,小猫像是被自己窗的祸吓到了,呆呆愣愣站在床脚,吓炸了毛。
关柏开了灯,满地都是被小猫翻得看七八糟的纸张文件,看样子它一天忙了不少事情。
关柏底下身子慢慢捡散落在地上的文件,有乱七八糟的合同,有一些体检报告,还有一些照片,整整一掌厚的照片上都只有一个人,照片上的人脸上没有笑容,而他的左边总会空出一个位置。
那些照片重于千斤,关柏坐在了地板上,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每翻开一张照片就要多攒一分力气。若是目光有实质,这些纸片早就该燃烧起来了。
每一张照片的背后都用铅笔潦草得写上了一些东西,有些是时刻,有些是符号,还有一些是句子,比如他曾经来过
傅杨在空空荡荡的那一年里,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幽魂,追随着他曾经走过的痕迹,关柏不知道傅杨花了多少经历来摸清楚他曾经走过的地方,不知道他在触摸关柏曾经倚靠过的栏杆时会不会感到他离关柏近了一些。
关柏伸手捂住了眼睛,有湿润的液体就融化在了指缝里。
他重重的呼吸了一下,然后将满眼泪意逼了回去,小猫崽子还在自己跟前饿得喵喵叫,他拿上了奶粉抱着小猫上了楼。
这个屋子他待不下去,那天夜里小猫吃饱喝足握在他怀里睡觉,圆滚滚的肚子一起一伏,十分有安全感。
而关柏摸着小东西的爪子失眠了,傅杨的伤口太痛了,痛得他都不敢看。
傅杨是在第二天回来的,他一进卧室就知道关柏已经意外见到那些照片了,因为本身草草摆在床头的文件纸张被整整齐齐归置在书桌上。
他走近了桌子,用指腹摩挲了一下文件,像是通过这个动作就能触摸到关柏的体温。傅杨笑了笑,可眼尾却垂了下来,他会为我难过么?
关柏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不让傅杨送他了,像是跟自己闹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别扭。其实原因很简单,他看见傅杨就难以抑制地想到他在冰天雪地里的表情,他会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 猫崽子是助攻啊。
第七十九章
入了春学校就忙起来了, 关柏久违地开始加班,这也给了他躲避的理由。傅杨不再执意来接送他, 只是晚上睡前会照例给他发一条短信。关柏有时候会回复, 有时候不会。
彼此在意彼此分离。
四月底关柏实在是忙不过来, 他嘱托了傅杨去喂那只独自呆在的小猫,等到他加班结束回去已经半夜三点了。
关柏拎着包困得两眼发直, 混混沌沌中大脑却又奇异般清醒了起来。他鬼使神差抬了头, 傅杨家的卧室在面对着小区,灯光照出一个人影,在这样寂静的夜里, 那扇窗户像是一颗孤独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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