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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底月——翡冷萃(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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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底月 作者:翡冷萃

    &海底月——翡冷萃(7)

    他们明天就要结婚,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不应该再冷战,江明月明白这个道理,也又一次感觉到越仲山的大度。

    越仲山肯递出橄榄枝,他自己也绞尽脑汁想礼尚往来,吃完人家剥的第三颗荔枝,先说了句不用了,然后问:之前听说你出差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越仲山道:今天下午。

    很累吧?

    还可以。

    江明月拿到第四颗荔枝,想不出该说什么了,就突然被越仲山递荔枝的手轻轻握了一下。

    江明月愣了愣,不过越仲山很快就松开了,脸上的表情也没多变化,似乎只是一个很随意的动作,脸转过去,探身去拿啤酒,嘴里说:有点凉,觉得冷?

    噢,不是。江明月说,不冷。

    一直待到凌晨,越仲廉找人送江明月的室友到楼上套房休息的时候,已经醉过头的小王还在舍长的怀里拼命回头冲江明月喊:你老公真的好帅!江明月,听哥的,收收心吧,别再做渣男了!

    江明月看见越仲山眼角出现一点像笑意的神情,不过很快又没有了。

    第9章

    出过一回事以后,徐盈玉把世间父母在儿女出门时会有的所有叮嘱都换成了别喝酒。

    江明月也知道自己不能沾,除去两家长辈见面那天,这晚是他第二次碰。

    开了盖的黑啤成打搁在大理石桌面上,他坐在越仲山身边,一开始眼神找不到落点,张嘴说不出话,就随手拿来,慢吞吞灌下半瓶。

    3.5度的啤酒在很多人那儿不过是饮料,他喝得不多,但还是慢慢有了反应,不过比上次喝了白酒要好得多。

    送他回家的一路上,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大概越仲山也看出他身上热,探身帮他拉好防风服的拉链,然后半降下车窗。

    时间已近十月,夜风窜进来,扑到面上钻进鼻腔,裹挟着潮湿冷冽的气味。

    帮江明月拉好拉链后,靠过来的越仲山没再挪回去。

    他的肩膀随着汽车颠簸时不时碰到江明月的侧脸,没多一会,江明月歪头枕了上去,又过片刻,就闭眼睡熟,呼吸平缓。

    越仲山低头看他睡颜,透白的脸上染着红晕,睫毛纤长,薄薄的眼皮也泛红,靠过来的身上都是骨头,颊侧却有点嘟嘟的肉,又想他整晚坐立不安,是有些可怜。

    江家上下都亮着明晃晃的灯,距离很远时就能看到。

    江明月睡了一路,被叫醒后,很快清醒过来,越仲山欲伸手扶他下车,他摇摇头说了声谢,自己钻出来。

    空旷的别墅区前后都不见人家,夜风也凉,打在高处的树梢上,发出呜呜的鸣响。

    车停下的空档,已经从江家出来两三个人,一个掐亮了门廊上的灯,隔着院落在等,另外有人来开庭院的门。

    越仲山回手关了车门,江明月也在原地踱了几步,深吸口气,似乎更精神不少,手插在外套的大口袋里,眼睛很亮,冲他笑笑,神态自然,不过分热络,也不缺客气,说:又麻烦你了。

    越仲山没立刻答,只看着江明月,很凝神的目光。

    他身后不远处有盏高高的路灯,瓦数够大,发出强光,打在越仲山的后背,更衬他肩宽腿长。

    明天见。

    明天是要见的,在婚礼上。

    准备了这么久,但又好像没多久。

    没来由的,江明月想到他上高中时,有几次偶然见到越仲山的情景。

    其中一次是在盛夏,他学校的篮球场。

    一众学校领导外加两个学生会干部,簇拥着越仲山从东门进来,学生会干部边走边说,看样子是在参观。

    没走几步,迎面碰上江明月正在做准备运动的班级队列。

    他被越仲山从队伍里叫出来,先问这节体育课上什么,还有多久放暑假,又问你哥最近忙不忙。

    三言两语,谁都看出这个学生跟将要掏钱翻新母校实验楼的越仲山相熟。

    又不知怎么回事,越仲山不用领导再陪,也不要学生会干部带,变成剩下的部分都由江明月来介绍。

    江明月哪里会介绍。

    他穿了身宽松的黑色球衣,露出细胳膊细腿,细腻皮肉白的发光,漂亮的脸上带着点很难发现的不耐烦,眼尾微微耷拉着,不过嘴唇红红,难掩肉嘟嘟的可爱。

    也像模像样地戴着护腕,球鞋是最新款,不过全没用处,不爱动,打算热身运动做完之后就逃之夭夭。

    计划被破坏,但除去一众领导都紧张的大老板身份,对方还是他哥哥的同龄人,在小朋友的圈子里,向来以不苟言笑出名。

    此时赶鸭子上架,江明月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好干巴巴介绍:这是东看台,这是西看台,这是全息屏,两边都能看。

    听越仲山很低地笑了声,他撇撇嘴,转过脸咕哝:明明自己都认识。

    是知道对方一定能听见,但又有点害怕被听见的音量。

    奇在那天越仲山也有好耐心,忘了两人说了什么,最后江明月把他带到南门看台下一片很大的阴凉地,还在窗口刷校园卡请他喝了杯绿豆冰沙。

    半杯饮料下肚,后知后觉自己逃过一节体育课的江明月心情好起来,恰好越仲山看上去也出乎意料的温和,江明月问他:越大哥,你现在还打跆拳道吗?

    越仲山手握半杯绿豆冰沙,略想想后道:不怎么打。

    江明月也知道理由:噢,你们都很忙。

    越仲山没说是或不是,反问他:你喜欢?我可以帮你联系以前的教练。

    江明月连连摇头:我看看就好。

    盛夏傍晚的风刮过鼻尖,带来绿叶的清香。

    他虚虚做了个踢腿的动作,眼睛看着越仲山,表情和语气都认真到似乎真还心有余悸:我记得有一次,你都把那个人踢飞出去好远,最起码三米。

    跆拳道拳脚并用,但以腿法为主,练久一点的小学生腰腿上的力道都要大得多,越仲山那一脚,只看看胸口都疼。

    相比之下,江明月比划的那一下,就是花拳绣腿。

    越仲山总不会记得自己曾经做过的每一个动作,更多注意力放在江明月的认真上。

    那是比赛。他说。

    好像真的需要对措辞幼稚的高中生江明月解释他在日常生活中并不是无缘无故就会抬脚把谁踢出三米远这种暴力的性格。

    江明月回想那件过了好几年的事,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几乎是在他回答越仲山明天见三个字的同时。

    两人中间隔了半米远,风吹着江明月的头发,也吹过越仲山的风衣下摆。

    又互相讲了晚安,才各自分开。

    进了门,徐盈玉在等。

    江明月在门口脱下外套,弯腰换鞋,看时间已经将近两点钟,冲着客厅说:妈,怎么还没睡?

    徐盈玉端坐在沙发上,抬眼看过来,也不说话。

    去迎江明月的下人跟着进门,到厨房盛了碗汤给他,放在客厅的红木矮几上。

    江明月挨着徐盈玉坐下,看她脸色,像是心事重重,捧起汤碗喝一口,又叫一声:妈。

    徐盈玉道:明月。

    江明月答应一声,问:怎么了?

    徐盈玉又在愣怔,半晌起身,道:上去说。

    江明月乖乖跟她上楼,进了自己卧室。

    他朝床上一扑,埋在被单里蹭脸,叹口气说:真累。

    徐盈玉道:说了叫你早点回家。

    江明月道:算早啦。

    他拉住坐在床边的徐盈玉的手,撒娇般晃晃:您想说什么?

    徐盈玉打量他,几番欲言又止,吊得江明月一颗心也忽上忽下,盘腿坐了起来,认真等着。

    可等到话真说出口,魂飞魄散的人也是他自己。

    徐盈玉已经把头低下,这大概算母子之间最难讨论的事情。

    江明月连问两遍什么,她也没再重复。

    因为江明月确实已经听得很明白,三年前他酒后失控的那一晚,对象不是陌生女性,是越仲山。

    我们整整找了一夜,第二天你哥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都还不清醒,根本不像只是喝了酒明楷什么都不肯说,只叫医生来看,要不是他自己找来家里,我连是谁都不知道。

    徐盈玉边说边掉眼泪,为那一夜心惊,也为当前眼看没有退路的局面。

    江明月要为了江明楷跟越仲山结婚,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原本没那么痛快能说出阻止的话,直到今天,几个小时之后,就算彻底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才打心底里后悔了。

    越家的事,很复杂,他的叔叔们是怎么退下来,还有那些堂兄弟、堂姊妹,又是怎么变得个个老实,这些事我们从来都不讲给你听,你也不知道,可妈知道,他动作很不干净,心又狠,从小养在外面,回来以后没人把他当人看,这种人是没有人情味的。

    这些日子我的煎熬,不想你明白万分之一,如果有可能,妈愿意你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些事,也没听过那些话,可谁知道我们家走上背字,非得推你出来徐盈玉紧了紧抓着江明月的手,情绪激烈,抖得厉害,怎么都行,但要你跟他结婚,妈怎么都过不了这道坎儿。

    妈想过了,你大哥的事,早晚会有办法,他们不可能一直拖着时间不放人,退一万步,再怎么样,你大哥也绝不会肯答应你为了他去他们家。

    明天,我去说,这事儿是咱家没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可这婚,咱们不结了。

    江明月被握得手上生疼,脑子里乱得厉害,嘴上喃喃叫了声:妈

    徐盈玉近日来端着的冷脸全没了,声泪俱下,身边的江明月却只是呆呆愣着。

    他仍无法、或是不愿去理解徐盈玉最初说的那几个字词拼成的语句的意义。

    那一晚极其模糊的碎片记忆,和事后自己身体不会骗人的感觉,一直以来都让他理所当然地把对方当成女生。

    他根本从来都没往另一个方向想过。

    包括订婚之前,跟罗曼琳坦白时,也是这样说。

    可如果徐盈玉说的是真的,那那天晚上没脱衣服,只搂着给他口了好多次的人,竟是越仲山。

    第10章

    一早醒来,是雾霾天。

    江明月从床上坐起,一手捂脸,眼睛还闭着,一手摸索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关了闹铃。

    时间是五点半,只够他冲个澡,化妆师马上就到。

    江明月的皮肤白,之前试妆的时候,就让熟手化妆师都重新调了好几遍色号。

    这会儿坐在衣帽间的镜子前,化妆师还跟他助理叮嘱:最底下那盒,别拿错,涂错了在他脸上就跟抹锅灰一个效果。

    昨晚没睡好?化妆师接着又回头跟江明月聊,眼下有点青,不怕,遮一遮。

    过会儿他又呜呜:您这白的,那么点儿青怎么就这么显,越遮越显。

    其实江明月看不出什么区别,只觉得自己看上去确实精神了很多,安慰道:没事儿,我觉得挺好。

    说完又问:今天还抹唇膏吗?

    他问的紧张兮兮,显然还记得试妆那天的灾难。

    化妆师噗嗤一声笑了,反过来安慰:别怕,今天换个牌子,不像上次那么甜的。

    要办喜事,一大群人在江家客厅吵吵嚷嚷,不过好在是由江明月的小姨夫领头,所以还没有太乱。

    关系近一些的堂表亲也是先来家里,帮着招呼接亲的人。

    大多是些先前江家几乎走投无路时不见踪影的,不过到了当下,谁都不提,面上看着很亲。

    见徐盈玉眼眶发红,明显落过泪,以为她只是临别不舍,还都纷纷安慰,说小孩总要成家,往后常常见面,就还跟以前一样。

    江明月的小姨徐殊玉避开人,拉着徐盈玉朝后门走。

    到没人处,她低声问:眼睛怎么这么红?

    徐盈玉把昨晚的事跟她说完,徐殊玉也是一愣。

    三年前江明月出事,只有他自己家里的四个人知道。

    明月怎么说?

    他说不行。徐盈玉已经不再哭,只是声音很低,大张旗鼓准备了这么久,没有临门一脚才给人难堪的,何况越家的老人没人得罪我们,之前我不去跟人家见面,人家也一个字没提,这段时间,也从没给明月难堪,他说不能这样。

    况且越家的确信守诺言,江家几间公司的窟窿都填得没话说,只等江明楷出来,江家便算泥菩萨囫囵过了河。

    徐殊玉心头千思万绪闪过,努力让自己镇定,边道:明月说的也对,要是不愿意,起初就不该应人家的话。

    徐盈玉张开嘴又哽住,徐殊玉就也有些抬不起头。

    之前越家三番两次带话来,徐盈玉确实理都没理,是她跟丈夫白杨在徐盈玉住院时先斩后奏,带着江明月把这事儿定了八分。

    姐妹俩都清楚对方没有怪怨自己,事情变成现在这样,弄得骑虎难下,谁都有责任。

    可又不是各打八十大板就能解决的,而是江明月要进越家门。

    徐殊玉想了想,道:其实那晚到底怎么样,连明楷都不知道,你也只是猜测,而且你也说,后来越仲山来过家里,那起码可以确定他应该不是

    徐盈玉知道她想说什么,应该不是下药以后玩一玩就丢开手的心态。

    可江明月是怎么被一家人宝贝着长大的,她不要当时的越仲山只是不是玩玩。

    话没说几句,就有厨房的人来找。

    给代总管白杨跑腿的侄子也说,接亲的人在路上了。

    徐盈玉整整旗袍领口,抬起头,跟徐殊玉重新回到客厅,脸上带着笑。

    婚礼的流程安排得很传统,只不过两边都是男孩儿,所以改成越家车队接江明月,江家的车队接越仲山,然后一块儿朝着礼堂去。

    风头正盛的越家跟底蕴犹在的江家办婚礼,几乎汇集了海城跟周围几个市的商圈里所有数得上名字的脸。

    从早到晚,等热闹散了小半时,已经下午四点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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