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不带刀——墨然回首(54)
锦衣不带刀 作者:墨然回首
&锦衣不带刀——墨然回首(54)
正中间是客堂,连着厨房,平时一家子吃饭聊天打屁都在这里。
客堂里有一张八仙桌,有一方桌脚原先断了,后来被四爷他用不知道从哪找来的破书给垫了起来,勉强算得上稳当。
眼下这八仙桌上对坐两人,一人面无表情,一人从容不迫,面无表情的盯着从容不迫的,从容不迫地则低头数着八仙桌上的年轮圈。
气氛一时有些紧张,又有些凝固。
终于,陆铮鸣松了松紧皱的眉头,无奈道:阿臻,你别戏弄我了。
数年轮的充耳不闻。
陆铮鸣不动声色地靠近了过去,试图握住他的手,低声道:我猜你应是生我的气了,这其中有许多的缘由在里头,原先在京城里那样眼多口杂的地方,不方便开口。如今远离京城,我定一字不落地与你说个明白。
他说得情真意切,的确也为此丢下一切,费尽周折撬开了余涟堪比铁轱辘似的嘴,才找到人。
这么一长串的话,一直盯着桌面的人终于有所回应地缓慢抬起了头。
脸还是那张风华绝代的脸,只是眉目里少了许多暗藏的筹谋与忧虑,多了一份不谙世事的天真,尤其是那双眼睛。
清澈透亮,仿佛没有藏一丝心事。
这一对望,陆铮鸣原本尚存一丝希冀的心突然猛地一坠,落了不知多久,直接掉进了一汪寒潭里。
和四的眼睛里依旧那么清清亮亮,只是蒙了一层不知所谓的茫然:你在与我说话?
陆铮鸣如鲠在喉,半天挤出一个字:是。
和四直直地看着他,半晌眼里多了一丝惋惜,看陆铮鸣像看一个傻子,他低头斟酌酝酿了下言辞,又抬起头,此时他的神情宛如一个慈祥的长辈看着一个不懂事闹腾的小子:,慢慢腾腾地说道:年轻人,你看这世间人来人往,人聚人散自是寻常,有道是人间自是有情痴,此事无关风与月。
陆铮鸣听着前半段还觉着他大约是在和自己置气才装作不认识他,心头刚一喜,就听见和四话头一转:
你看你心上人丢了,也不能大街上随便扯一个就阿臻阿贾的叫着,若是给那位姑娘知晓该多伤心啊。何况,你我都是男子,堂堂男儿,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和四说得振振有词,全然不顾旁边听他唠叨的那人已经脸色铁青,煞气逼人。
正巧端着鱼汤进来的小昕逮住了他最后一句,煞是不屑地哼笑了一声:男男授受不清,也不知道昨天是谁,半夜发疯,非得起来去山里找貌美如花的男妖精。不找着,就不让人睡觉!
和四哑口无言,立即变脸比翻书还快,语气淡漠道:大人说话,小孩子家家的不要插嘴。他瞅了一眼鱼汤,又唠唠叨叨念了起来,赵大个放醋了吗?没放醋的鱼汤我可不喝,那味儿,太腥了。
少年哼哼唧唧地嘟囔:嘴上说着忘了这,忘了那,但矫情起来的毛病一丝没落。
和四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继续矫情地用勺子舀了一勺汤,品了品,觉着味道还行,方满意地舀了一碗。
直到他一碗热汤下了肚,一抬头,匪夷所思地看着盯着自己的陆铮鸣:这位大侠,我们家吃晚饭了,你怎么还不走?
陆铮鸣心头嘴里苦得发涩,这大约是他一生之中,最为无力与不知所措的时刻。
最终赵精忠以我的一个道上朋友的理由留下陆铮鸣,一同吃吃了晚饭。
和四虽然不高兴有人分享他的鱼汤,但鉴于萧昕这死孩子之前嘀咕了他矫情的缘故,他不得已故作大度地默许了陆铮鸣的存在。
吃完晚饭,和四便拎着他家小昕出去遛弯了,出门前他看了一眼坐在八仙桌上纹丝未动的那个饭碗,忍不住咳了一声。
满是风尘的男人看了过来。
和四触及到他深邃眼眸的那一刹,原先都已到了嘴边的揶揄和念叨统统化为一阵烟,飘没了。
和四揣着一肚子没闹明白的情绪走了。
目送一大一小出了门,赵精忠一口气才松了下来,转过头一对上陆铮鸣瞬间锐利的眼睛,才松开的神经嗖得又绷紧了。
陆铮鸣淡淡开口:说吧,他的病是怎么好的,又为什么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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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涅槃重生
赵精忠是个口拙之人,他咂摸着喝了两碗粗茶,才勉强理清思路,与陆铮鸣慢慢道来。
许久之前,和四离京之时已然灯枯友尽,病入膏肓。五感尽失,高烧不退,日日夜夜吊着那一口随时会断的气,苦苦煎熬着。
赵精忠眼看着自家督主烧得全身通红,形销骨立,八尺的汉子硬是哭得泣不成声。
实不相瞒,那时候我手里的刀好几次已经对准了督主的眉间。赵精忠又给自己倒了一碗茶,喝了一口仿佛才有力气继续往下说,他比划了一下,咱们干刑狱的都晓得,从额头这里一刀扎进去,死得最快最没知觉,这一刀下去人也就彻底解脱了。赵精忠的手微微地颤抖,这是大逆不道的事,可那时候我真没法看着他熬下去了,太苦了。他喉头微微滚动了一下,声音发涩,可一来他是我主子,我实在下不去手;二来
陆铮鸣捏着破碗的手指一使劲,碗边咔嚓碎了一角:你说。
二来,赵精忠叹了一口漫长的气,黝黑的双掌使劲搓了一下脸,我看出来,他甘心啊。如果不是不甘心,怎么会一直咬着那股劲不松口呢?我是个卖血卖命的粗人,不懂朝堂里的明争暗斗,也不懂你和督他尴尬地咳了一声:但我看得出来,督主他虽然嘴上经常不着调,但却是个认定了一件事就会一头走到黑的人。不是这股劲,他也撑不了那么久的时间。
陆铮鸣缓缓松开手,掉下的碎陶片上沾着斑斑点点的血,他漫不经心地搓着虎口处的血珠子:废话说到现在,你还没告诉我,他究竟为什么忘了我。
赵精忠:
是了,这位爷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让人摸不透的人。
这个嘛,赵精忠挠挠头,原先苦大仇深的氛围瞬间随着他这一动作烟消云散,我们离开京城后,因为督主病情垂危,也不敢走远。就近找了个穷乡僻壤的地方龟缩了起来,那时候京外因为流传北蛮即将打下来的消息乱糟糟的,倒也方便我们隐匿行踪。可没想到,没过两天国师就找上门了。
国师?那个神棍?陆铮鸣略一挑眉,随即又仿佛明白什么地恢复了平静,他一个人前来?
啊,是的。赵精忠在听到神棍两个字的时候,不知为何一哆嗦,舌头都打结了,不是,他带了个小道童。那时候我们明里暗里请来的大夫都说督主熬不过那一夜了,国师一来看了一眼就说,就说
陆铮鸣面无表情,虽然他和那个老神棍打交道的次数不多,但以区区几面的经历可以才猜想到他说不出好话。
果然赵精忠结结巴巴道:国师来了,看了一眼督主就说,行了准备棺材吧。
陆铮鸣一点意外都没有:你们不会真的准备了棺材吧?
赵精忠面露苦色:是啊,没法啊!我们原先也以为他老人家开玩笑呢,结果愣了片刻他发火了,说我们这群蠢东西站着做什么,难道要他亲自去砍了木头来凿棺材?他想起那时候荒唐的一幕幕,至今还有些头皮发麻,我们就按照他老人家的吩咐,大半夜去棺材铺里拖了口棺木回来了。国师让把棺材放在督主屋里,之后便把我们都哄出来了,他身边的道童守着门不让我们进。
那个老神棍作出什么奇怪之事,陆铮鸣都不感到惊讶,但在听到这里时他忍不住问了一句:他没说什么别的?
赵精忠仔细想了想:出屋前听他老人家低声念了句,烧到头了,也该走了。
陆铮鸣愣了一下,继续听赵精忠说着这又臭又长,他不忍可又逼着自己听下去的那一段经历。
赵精忠说到这时脸上露出了茫然之色:说来不应该却也奇怪,可能大伙连日里照看着督主耗尽了精神,居然都睡着了。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我们冲进了屋子,督主好端端地躺在床上,高烧退了,脸色虽然苍白但不像前一夜生气全无的模样。屋子里的棺材敞开着,国、国师他老人家
赵精忠瑟缩了一下,声音不由地也放低了:国师他老人家躺在里头,已经没气了。
陆铮鸣的瞳孔一瞬间愕然放大。
国师身边的小道童守在棺材边,让我们把棺材抬到个没人地,就让我们不要回头地离开。我稀里糊涂地抬过去,实在没忍住回了头,就见着那道童抽出个火折子,把自己连同棺材一起烧了
赵精忠面露茫然:我当时就冲了过去,可那火势太旺,瞬间烧没了人影。等火灭了,我们搜寻的时候,只找到了一堆烧焦了的木头,还有一摊纸灰?
事情说到这里,已经脱离了正常人的人质,蒙上神乎其神的色彩。
可大燕这位国师本身就是一个近乎传说的人物,他来路不明,去时也如传说般令人费解。
老神棍的骤然离世令陆铮鸣愣住了,过了一会他喃喃道:以命易命吗这是?
这一段最曲折的过程讲述完了,赵精忠干巴巴道:督主的病情稳定下来后我们就按照原定的计划迅速撤离了京畿附近,来到了这里休养生息。到如今,摊摊手,督主虽说人好了,可以前的事儿也全忘了。
和四失忆,赵精忠是心痛又可惜,可是看陆铮鸣吃瘪他作为锦衣卫的对头却是幸灾乐祸的。
毕竟这货甜言蜜语哄着他们家督主,帮着他从个小校尉做到百户一路向上,结果回头东厂落了难,他倒是平步青云,直接成了锦衣卫指挥使。
太白眼狼了是不是?
要不是看在他千里迢迢寻来的份上,赵精忠都想过等风头过去一点,召上兄弟们把这厮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做了。
前因后果差不多说明白了,赵精忠喝了最后一口水,打算收拾桌子去洗碗了。
陆铮鸣回过神来瞅了一眼天色,皱起眉:怎么遛弯还没回来?
赵精忠头也不抬,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大约是又被哪个说亲的婶子给绊住了吧?
陆铮鸣:
杏花村里未出阁的姑娘们都对和家的这位青年郎有点不可言说的思绪。
虽说搬来不久的年轻人是个村里人尽皆知的傻子,但胜在样貌俊秀,家底似乎也不薄,毕竟一来就盖了几间瓦房,顿顿有鱼有肉。虽说自个儿人傻不得干活,但家里还有个身强体壮的哥哥,下头还有个眼看就长成的弟弟,倘若嫁过去吃穿总是愁。况且又无高堂在上,还不用侍奉公婆,以后家里便是自己说的算。
怎么想,都是一桩不错的姻缘。
于是,和四每次遛弯都会被各家婶子以不同的理由留下来念叨两句。
这傻子对人尤其是对村中妇孺脾性极好,不论老少美丑,皆是风度翩翩,极好说话。
可难就难在,你倘若正儿八经给他拖来个姑娘看看,他便拧起眉头,一副挑白菜捡萝卜的挑剔样子将人上下一打量,接着长长叹口气:这还没我生的好看呢。
但凡有点气性的姑娘家,都被他这一句给气/羞得无地自容,甩手而去了。
可傻子毕竟是傻子,总有人不和他比较的。
黄家婶子的大侄女前些日子从隔壁村翻山过来小住了,这不晚饭一过,黄婶子就热情满面地将人拦了下来,唾沫星子说得满天飞,恨不得当场就将自家的大侄女让和四给牵回去。
村里头不比外头的城镇,有三礼六聘的讲究,经常两只鸡一只鸭算作定亲,回头找个好日子就过门了。
陆铮鸣从赵精忠那得了风声,灯笼也不挑一个,黑着脸便杀到村中来捉/奸。
结果人没逮着,只遇到正在安慰自家大侄女的黄婶子,黄婶子呸了叩唾沫,脸红脖子粗地骂道:就这一傻子,还凤凰转世呢?他是凤凰转世,老娘还是京城皇宫里的皇后娘哎哟!
马扎断了两脚,直接把黄婶子给摔了个四脚朝天。
陆铮鸣风轻云淡地转了个弯,寻思着这黑灯瞎火人又往哪里去。
他突然顿住脚步,有个十分不妙的想法浮现了出来,这个傻太监不会真就荒山野林里找什么男妖精,让他头上抹点绿吧?
想找和四,其实不是件难事。
这货虽然傻了,但是洁癖,矫情,挑剔的坏德行一样没改。人家傻得邋遢,他傻得精致还娇贵。
眼见着天还没放凉,矫情前任东厂提督,瞅着天黑就溜到山后的野泉里洗澡。
洗澡便算了,他还整得和人家大姑娘似的,让堂堂大燕前任皇帝给他放哨,防着那些个觊觎他美色的村姑们趁其不备,玷污他的清白身子。
两个前任的主仆,沦落到这个地步,也是够让人唏嘘的了
更让堂堂大燕前任皇帝气愤的是,一个背信弃主的逆贼居然胆敢堂而皇之地捂住他的嘴,让他滚到一边去。
萧昕激动地涨红了脸,对着陆铮鸣一顿拳打脚踢,两眼瞪得和火烧似的,被捂住的嘴巴使劲发出呜呜的声音。
费了好一番周折寻来的陆铮鸣不费吹灰之力就制住了这个弱鸡仔儿,同时无声地用匕首在他□□比划了一下,威胁满满。
堂堂大燕前任皇帝一个寒颤,不得不憋屈地滚到了一边。
陆铮鸣原以为自己口干舌燥地会见着自己心上人曼妙的身姿,结果刚瞅见一道清瘦的身影,他的视线却被一副震人心魄的色彩全然吸引住了
那是一只燃烧得如火如荼的凤凰,此刻正栩栩如生地在和臻的肩胛,脊背上,振翅欲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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