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仙尊的崽跑了——除零(36)
揣着仙尊的崽跑了 作者:除零
揣着仙尊的崽跑了——除零(36)
第47章
狂扬被摆了一道。
意识这一点,已经他进河谷的三天后。
发现尖芷下面的泥土会动时,狂扬第一反应不是觉得此处危险,而是觉得这里有玄机。
事实也确实如此。
他任由泥土把他淹没,把他带到地面以下。在他意料之中,尖芷花下别有洞天,是宽阔洞天,山水和谐,林中游荡着豺狼虎豹。
出乎他意料的是,到了第三天,狂扬才猛然意识到,这是另一种障眼法,并且成功把他困住了。
等狂扬找到出口时,天玄林中已经生出了昭示江随澜是化境的树。
回到原先的河谷,狂扬的神识才仔细端详着上面的字。
化境尊者人人都有一个区别于本名的名号,这个名号,可以是树自行生成,也可以由化境本人命名。
江随澜的尊号,叫破雪。
尖芷河谷雪片飞舞。
狂扬抬起头,伸手接了一片雪花,手上很快就被灼出一道淡淡的伤痕。身后的苏林更不用说。
这雪不是普通的雪,是极浓郁的魔气凝成,这雪也不是刚下,温度低得水面已经结了冰,地上也积了浅浅一层,可见狂扬他们被困在尖芷花下的时候,这雪已下了多时。
他嗅着雪上的味道。
这雪定然有个来源,这来源不是天上,那就是江随澜所在地方,可能是真正的尖芷河谷。
*
江随澜在攀一座雪山。
这里的雪要比外面的雪大很多,迎面打到脸上,又冷又硬。他的手和脸都冻得通红,满身化境的混沌之气没有给他任何防护。
这本身就是一道考验。
温若什在这里见到了他盼念万年的爱人,就如在松醪山和江随澜所说,他们只剩最后一面。
江随澜其实都没想到,原来一面真的只是一面,两人朝对方奔赴,拥在一起的那一刻,尖芷河谷中忽然起了一阵寒风,以他二人为中心,暴雪骤然降临,一座山巍峨突起,突然之间,江随澜觉得自己在天地间渺小无比。
到处都是雪。他低头,脚下是虚幻的白色,没有尽头;他抬头,头上是无垠的雪色,同样没有尽头。但他知道,温若什带他从河水下来,他要出去,就要往上走。
爬了不知道多久。
阿玄不知道是不是被冻的,变作很细小的一条,缩在他怀里,昏昏沉沉。
一路上,尖芷河谷的魔气不断地往江随澜体内涌,他很快就突破了。
然后身体自发吸收魔气这件事并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裹挟着风雪都扑在江随澜身上。
刚突破到化境时,他的神识便迫不及待地进入此前听闻却从未见过的天玄林,他仔仔细细找过,没有找到殷淮梦。
那时因为他突破,风雪稍稍停了一小阵。他坐在雪地上,下意识护着已经快八个月大的肚子。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胎动,一下,一下,表明这个孩子长得多么茁壮,多么好。孩子会好好地出生。兰湘子这样告诉过他。但兰湘子没有告诉他,师尊会死。
在魔渊幻境中,殷淮梦自戕而死,江随澜感到莫大的痛苦,现在师尊真的死了,江随澜第一反应却是不真实。像是置身于另一个幻境。
后来,他继续往雪山山顶爬,他常常会想到殷淮梦带他从吞天鹏上跳下来,然后那根魔藤贯穿殷淮梦丹田的场面。接着玉镯发烫,他眼前的一切倏然消失。
那只玉镯和江随澜二十岁收到的那只一样,用了一次,就碎了。碎得更彻底,几乎成了一抔齑粉。带走他和阿玄,已经快要超出那镯子的承受力,这也是为什么殷淮梦叫他松手,如果江随澜那时候抓着殷淮梦,他们三个根本没法被玉镯带进尖芷河谷。
那竟然是他和师尊的最后一面。
不像温若什和他道侣,他们的最后一面,彼此心知肚明,也心满意足。
大多数人与人的最后一面,总是要过去了,才会意识到,原来就是那个时刻,原来就是那一面。
有一天,江随澜停住了。
躺在雪里,神识在天玄林徘徊,任由风雪将他掩埋。那时他已经分辨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这座雪山上攀爬了多久,不知道出路在哪,不知道活下来为何。
雪落在他的睫毛上,江随澜眨了眨眼,雪就被他眼中滚出的热气融化了。雪水和泪水一起往外流,他伸出冻僵的手盖在眼睛上,呼吸渐渐沉下去。
直到他感觉到了疼,肚子疼。
江随澜睁开眼,缓缓从地上爬起来。
他的神识也从天玄林中收了回来。最后在天玄林看见的,是属于他的那棵树,茂盛的苍绿色,树叶在微风中摇曳,看起来是个很普通的树,却是属于他的。他看到那上面刻着他的名字江随澜,还有破雪。
江随澜忍耐着疼痛,低声安慰宝宝,让他再等一等。
他耳边回荡着兰湘子的那句话。
江随澜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顶走,想着树上铭刻的那个名字,想到他刚和殷淮梦在一起时,还对未来充满美好想象,想着自己到了化境,要取什么尊号。兴致勃勃想了许多,和师尊说起来,殷淮梦不置可否,最后在床上,替他顺着发,告诉他:到时候天玄林会给你一个名字,你会喜欢的。
刚得知殷淮梦是因为喜欢楼冰才和他在一起时,回想到这一段,江随澜觉得那时师尊原来是在敷衍自己。
这时候想起来,江随澜却拼命掉眼泪。
师尊说的没错,他的确喜欢,喜欢这个天玄林给他的名字。
破雪。
蹇洲的雪,尖芷河谷的雪。
他终究要走过它们,破雪向前。
第48章
雪是从河水里来的。
水面如镜,但映出的却是不一样的景色。水面之上,天空灰蓝,雪花飞舞,紫色的尖芷盛放蔓延;水面之下,却只见雪,无穷无尽的白色。
狂扬伸手拨弄水面,那雪色便被尽数搅碎。他跳进水里,一直沉进河中,然而直到触碰到了水底淤泥,也没找到雪从何而来。
而且,跳进河后,那雪色幻象反倒消失了,只有浑浊河水裹着泥沙荡漾。
狂扬浮出水面,回到岸上,盯着水镜里的景色,陷入沉思。
雪越下越大了。
河谷中的寒气也越来越重,只是与之前不同的是,雪中蕴含的魔气似乎却在越来越少。寒冷不再像之前一样能侵入丹田,运用魔气,就可以抵御这冷。
水镜里的景象也越来越清晰。
狂扬忽然笑了。
他看见了江随澜。
江随澜身上已经不再冷,反而成了滚烫。他呼出的白气把自己的视线氤氲到模糊,闷头走了很久,一抬头才遽然发现,山顶就在眼前。
他几乎手脚并用地爬上去,肚子疼得更厉害了。江随澜喃喃道:宝宝,再等一等,再等一等
这里太冷了。
踏上山头,江随澜直起腰,入目是一片繁荣的尖芷,围着中间一口小潭。潭水是温热的,冒着气,江随澜的手放进去试了试,是正合适的温度。只是这温暖,就足够他喟叹。
他把冻僵的阿玄放进潭水里,阿玄尾巴动了一下,突然消失了。
江随澜愣了愣,这才注意到潭面倒影的异常。
这里是出口!
他在倒影中看到了阿玄,还看到了狂扬!
狂扬也没想到,他虽然迟迟没有发现进入水影的办法,但江随澜一步步朝着水影之外走来,他只要等着就行。只是第一个等来的,不是江随澜,而是那条龙。
阿玄被水一温,已然恢复了知觉。
见到狂扬,他瞳孔一竖,龙吟出口,身形膨胀,尾巴就甩了过去。
龙吟传到水影之下,在山谷间来回震荡,平静在须臾间被打破。
山晃了起来。
雪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江随澜的肚子不疼了,取而代之的是丹田与经脉的剧烈疼痛,磅礴魔气疯狂往他体内涌,简直要撑爆他。他在地上蜷缩了片刻,意识到了什么,艰难坐起身,摆出打坐修炼的姿势。他整个人的意识沉进自己的灵台识海,隔绝了身体的感受,获得了平静与温暖。
就是此时,尖芷河谷外的战场,殷淮梦挣开了锁链,天玄林中有了新的原野与灵树。
江随澜没有看到,他还没有看到的是,以他为中心,形成了风暴。裹着雪,风暴先撕碎了尖芷,日升月落,它成长为难以形容的庞然大物,撕碎了这座雪山,江随澜自己没有意识到,但若以旁人目光看过去,他现在就是悬在了空中。最后,风暴撕碎了小小水潭的水面。
尖芷河谷的河水倒灌进此地,所有幻象崩裂,江随澜在顷刻间被水淹没。
他睁开眼,奋力向上一游。
呼吸通畅的刹那,水流也静止了。
风暴跟随着他从影子里狂啸而出,雪片暴涌,一直往外溢,直到神府之外的尖芷河谷也开始飘雪。
我要杀了狂扬。殷淮梦一字一句地说完,雪便落在了他的眉梢肩头。
他愣了一下,松开手,往天上看。
那原先被他抓在手里的魔修连滚带爬地跑了,殷淮梦也没有追。看到了雪,他就想到了蹇洲,想到了雁歧山,想到了师父,师兄,想到了江随澜。
远远的,传来惊叫:魔龙!
殷淮梦回过头,看见黑龙从尖芷河谷中窜出来,在云间穿行。
殷淮梦朝前走了一步。
地动山摇,寒风咆哮。
一柄剑从尖芷河谷的河水中飞出,倒映闪动着天光,还有一线灼目灿金。
这是江随澜的剑,是他的瘦玉绡。
天玄林里,又出现了一片原野。
这片原野,不是其他无境那样的荒芜,只有一棵孤零零的树。这片原野,遍布青草,各式各样的花朵盛放,小鸟在树上啁啾,蝴蝶与蜻蜓嬉戏
这是神道。
这是江随澜的无境。
殷淮梦往尖芷河谷的神府奔去。
他心中无数情感汹涌,所有的记忆都涌了上来,喜怒哀惧爱欲憎,将他兜头淹没。
战场上所有人都看着瘦玉绡出鞘的方向。
所有人都看着,魔龙突然俯身从河谷里叼出一个人,那剑快得甚至看不清残影,精准地刺穿了那人的丹田。
瘦玉绡从那人体内拔出来,带起一串血花。
阿玄随即把他摔在地上。
狂扬站起来,不去止一止伤口的血,反而对着江随澜笑:有什么用呢?不如罢手,免得引来天雷。
他笑容古怪:你不惧死,你腹中的孩子呢?
江随澜也笑起来:你还没有发现吗?我对你已存杀心,对你已下杀手,你虽未死,天道却也没有要置我于死地的意思。你知道这叫什么吗,狂扬?
狂扬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江随澜走到他面前,瘦玉绡剑尖指在他的脖颈上:这叫命数,你死在这里的命数。
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到他会死在这里,而且说这话的两人都与兰湘子关系匪浅,狂扬心里不是不犹疑的。但同时,面对冰冷剑刃抵在喉间,江随澜提到命数,狂扬又从犹疑猛然变成了暴怒。
没有人可以质疑他的命。
他是魔神的命,他会以魔神身份,带领魔修,占有九洲。他会长生不死,让这天下永恒地掌控在他手中。这才是他的命!
狂扬暴起,他伸出手掌去抓江随澜,瘦玉绡冷冷的金光一闪,就削掉了他的手掌。
当初在季洲就是这样,江随澜断了他一只胳膊,他都没跟他生气。
修道之人,没有残疾,不论是断了胳膊还是什么能接回去就一定会长好,若不幸接不回去了,也会慢慢长出新的。当日江随澜和殷淮梦也就没有察觉到不对。但狂扬的恢复速度是可怖的。
他出手也快,然而江随澜已经是无境。无境眼中的天地,和化境眼中的天地截然不同,他的域铺展开了,狂扬瞳孔一缩,有些不可置信。
江随澜的域就是他在天玄林中那片生机勃勃的原野的具象。
分明是欣欣向荣的美好景色,狂扬却觉得到处都是杀机。
进入域中的那一瞬间,他就失去了江随澜的踪迹。
听风,没有风。
看影,没有影。
只有剑光,每一道剑光被他察觉时,都是已经从他身体贯穿而过的剑光,带着残忍的血色。
几次之后,狂扬身体脱离,跪倒在地上。江随澜的混沌之气对他造成的伤害是巨大的,如果换做别人,他不会感觉到这样的灼痛和脱力,甚至伤口的恢复速度都要比平日慢。
狂扬看自己的血把青草地都染成了殷红,他勾起唇,眼神却很冷,他道:江随澜,没想到你对于玩弄猎物,也这么有心得。我更喜欢你了。
一直沉默的江随澜说话了,狂扬仔细听,却觉得这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又好像并不来源于任何一个方向。
江随澜说:玩弄?我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我只是想要你死,千刀万剐的死。
这就是无境之域。
在兰湘子的域里,他一动都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兰湘子朝他伸出一只手指,轻而易举地将他碎裂成那样的惨状。
在江随澜的域里,他虽能动,却和不能动也没什么区别,只能承受攻击,连江随澜在哪里都找不到。
狂扬心中充满不甘心和恨意,他嘴上说更喜欢江随澜了,但心中却生起无边的妒忌。他以前从不羡慕无境,因为无境意味着受天道限制,从此成为九洲的边缘人物,空有名声,实际上却什么都做不了。但兰湘子可以杀上万魔修,江随澜这个柔弱的,初见面时才初境的,在他半哄半骗下才修魔的,是他帮他杀了宋从渡,才有完整白迆血脉的江随澜,竟然也可以是这样一个肆意杀戮而不被天道惩罚的无境,那么,为什么他不可以?!
狂扬脸色扭曲,他大吼一声,竟然硬生生在江随澜的域中,撑起了属于他的域。他的域只是化境的域,只能撑开一点点,但足以让他耳聪目明。
江随澜,他转身闪电一样伸手扼住江随澜的脖子,冷冷道,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要是愿意乖乖跟在我身边,我其实是舍不得对你下手的。
江随澜呸了一声。
他早就认清楚了,狂扬说话跟放屁一样,事到如今他已经不会再为狂扬的话产生一丁点儿波动。
狂扬眼角抽搐,江随澜的域在挤压他的域,他撑得很辛苦,但卡在江随澜脖子上的手更用力了。我不会杀你,随澜,狂扬的声音有一种诡异的温柔,瘦玉绡在江随澜的御下砍断了狂扬的脖子,他的头掉下去,却还在说话,手也没有放松,但我会杀掉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会的,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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