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昨(GL)——蛋挞鲨(70)
如昨(GL) 作者:蛋挞鲨
如昨(GL)——蛋挞鲨(70)
申友乾被这灿烂的一口白牙晃了晃眼,觉得一瞬间仿佛看到了他的好朋友,但在看,又不是那个味道了。
你是护工?这么年轻,还上学吧?
对方摇了摇头,我就一打工的,高中都没读完。
带着点北方口音。
晓礼啊,你还记得我吗?
申友乾走过去,床上的女人捧着苹果,摇了摇头。
她的眼神朦朦胧胧,像是活在什么都没发生的梦里。
一个苹果吃了几口,又不要了,丢给这个叫钱镁的护工,孩子似地生气,不好吃。
钱镁嗯了一声,那我们先喝口水好吗?
她来了应该有段时间了,照顾人熟练无比,年纪不大,老成得可怕。
申友乾待了一会,跟金迦走了。
冬至的晚上,大雪纷纷,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明明去年圣诞节,贺毓还在微信里跟他们插科打诨,说明年圣诞我们几个一起过呗。
可是就没有以后了。
至此一生,也到此为止。
申友乾揽着妻子的肩,撑起伞,说走吧。
去柳家过冬至,孩子也该等急了。
第89章
今天周六, 柳好跟柳圆也一起去了二姐家里。
说包个饺子,从下午开始擀面皮, 一顿晚饭准备了好长的时间。
柳语家挺大, 四居室,这段时间小杨出差, 她干脆把柳词接了过来。
今天柳圆跟柳好都住这里,热闹得像是小时候。
申友乾跟金迦推开门进来的时候柳好正把一笼包好,看到提着饮料的申友乾喊了声哥。
柳词也坐在餐桌上包饺子,电视上放着最近的热播剧, 申友乾的大女儿跟柳语的女儿在玩平板。
柳圆一脸凝重地盯着饺子皮。
来啦?
系着围裙的柳语走出来,她的头发扎在脑后,素着一张脸, 这样看跟柳词还是有几分相像的。
申友乾把饮料摆到桌上,对柳词说:看我买的一排。
六罐装的芬达。
柳词看了一眼,有心了,她还好吗?
她问的廉晓礼,对于这个人, 柳词这么多年还是很难放下,介意、嫉妒、无奈、憎恨到最后,只是故人了。
转院了, 我找了好几个地方。
申友乾洗了个手回来,拉了一只椅子坐在柳词的身边,感觉晓礼的爸、爸又发财了。
柳词嗯了一声,她包饺子包得很熟练, 勺子一勺,对折后饺子皮一褶一褶,漂亮得很。
柳好包得也算不错,但是跟柳词翩飞的速度相比还是差了点,柳圆是压根不行,包出了包子。
她还是什么都记不住吗?
柳词说,她的声音很轻,整个人也瘦,屋里开着空调,热风把气氛熏得温暖,但却显得她的毛衣更加空荡,稍微弯一弯身板蝴蝶骨都能戳出来。
是啊,申友乾叹了口气,看我跟看、看陌生人一样。
想到廉晓礼,申友乾还是觉得惋惜,那么一个优秀的人,最后以这样的结局收场。
本应该光芒万丈,余生却在病房里一无所知。
她爸会照顾好她。
柳词低下头,把锅里的馅搅了搅,好几种馅,这个冬至倒是隆重得很。
可不么,叔、叔叔还给她找了俩、俩护工。
申友乾也在包饺子,他手脚利索,包的饺子圆滚滚还不破皮,让一边的柳圆瞪大了眼。
那挺好的。
柳词的声音听上去不咸不淡,她原本就瘦小,这段时间元气大伤看上去更是病怏怏的。
谁都不敢在她面前多嘴,又不敢走太远,生怕她想不开。
前阵子柳语就去柳词那边住了一段时间,照顾得特别周到,周到得让柳词不得不说没关系的妹妹。
我不会想不开的。
那天是一个下午,柳语调休了几天,下午要去接女儿放学,做好了饭千叮咛万叮嘱的,来去匆匆忘了这忘了那的。
贺毓走后柳词就搬到了自己买的那套里,冰冰冷冷的,后来添置了不少家具,但难免冷清。
贺毓的兔子跟猫都被柳词养着,猫早就比兔子大了,懒洋洋的,每天最喜欢坐在沙发上。
姐啊那个雪梨汤我还炖着你看着点啊别熬没了,还有洗衣机的衣服还没晾
柳语絮絮叨叨了一堆,背着包还在翻着东西生怕等会去银行办点事又忘了,经过柳词身边的时候被拉住。
你们也别整天这么绷着。
柳词坐在桌子前看着电脑,她的工作照常,昏迷之后醒来在医院被摁着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回家,瘦了一大圈,看上去像一个纸人。
在工作上却没有半点耽搁,别人也压根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
柳词抬眼看着柳语,她的毛衣很大,使得手都缩在袖子里,手指探出来,拉住柳语的手,又凉飕飕的。
柳语啊了一声,无奈地说:姐,你知道这事儿不是你说了算的。
我们不能失去你。
柳家几乎是柳词一只手扛起来的,这么多年的苦都熬过来了,谁也不想柳词想不开。
我知道,但是我希望你相信我。
柳词的桌上很干净,她又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那种疲态卷土重来,像是回到了没跟贺毓重逢的那些日子。
有时候夜里她常常想,倒不如不重逢,可能没这么多事。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回不了头。
明天和意外谁也不知道哪个先来,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是可以来了再说的。
再说再说。
没地方可说了。
这套房子没有贺毓的痕迹,她没安全感,那套房子处处都是贺毓的痕迹,她也没安全感。
巨大的不安无时无刻不在她身上作祟,无孔不入,硬生生地把她折磨得形销骨立。
可连柳词都觉得诧异的是,她居然想好好活下去。
换做以前的她,可能早就一了百了。
好。
柳语应了一声,又把刚才的话絮叨了一遍,换鞋出门的时候还要补一句不要忘记关火。
柳词笑着点头说好,看着门关上。
室内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冷清得有些可怕,挂钟还在兢兢业业地工作,柳词看了眼日历,这是贺毓不在的第八十三天。
做完一天的工作量关上电脑,雪梨汤晾了之后凉了一些,柳词喝了一口,打开手机,点开相册。
一个专门的文件夹,放着一个扫描件,是之前她跟贺毓去做遗嘱公证的时候放进保险柜的。
只有死亡证明才能交换到的钥匙。
贺毓那个保险柜里财产的东西柳词都没在乎,最珍贵的就是那封遗嘱附带的信封。
两张a4纸上手写的字,那天她们各自办的公证,所以彼此放进去什么东西都不太清楚。
贺毓的字写得不太好看,她从小都不好好写字,飘逸到老师想揍她。
还有错别字,很久没手写长篇大论,难免生疏。
这句是她自己写的。
亲爱的柳词,不知道这封信是你先拿到还是我们谁都看不到,等到过期就自动销毁,反正我就现在这里写了。
我希望你永远不要看到。
如果看到了,那也一定是我发生了什么挽回不了的事情。唉,怎么说起来这么电影啊,不应该的。
从跟你再见面我就一直在想,我和你到底有没有缘分。缘分这个词我妈老提,那些古装电影里也老提,人和人冥冥之中总是有牵引的,你当初走得那么快,回来又猝不及防,我被吓了一跳。
能跟你在一起,到准备结婚,是我从来没想过的事情。
因为我早早就把你安排进了我的余生,虽然那时候是固定的朋友。
比最好还好的那个好。
就是我想对你好。
怪肉麻的(签字笔划掉的痕迹),你很喜欢我这件事我知道,我也知道你爱我,可是我不敢太爱你,我让你离开我,你不愿意,其实我也不想。
可是那样会比较安全。
我总觉得我好不了了,这种一直要治疗童年带来的伤的感觉太痛苦,并不是吃药,疏导就可以痊愈的。
那种病已经跟我长在了一起,我死它死,我生它生。
你对我有好多期待,我对未来也有很多期待,但这是定时炸弹,我都不了解完全的我自己,别人害怕的那个我到底什么时候会出来,伤害你。
这段时间我反反复复地想这个事情,上班也想,谁都说顺其自然,那就顺其自然好了。
我喜欢你,我和你结婚,这种烦恼,就让我自己独自承担就好了。
你心思太重,我希望你走路也是轻快的。
如果我有一天比你早走,你不要伤心太久,当然也要伤心,起码我是你重要的人。
不要过度,未来还很长,帮我那份活下去。当然这也不是绑架你,我向来尊重你,啊就是我都努力想过余生了你这家伙好歹也稍微乐观一点吧。
怪怪的,我们其实半斤八两。
我的房子就卖掉吧,我不在,你住在这,想着都会伤心。
如果这时候我妈还在,或者我死得比较早,我妈就拜托你照顾一下了,唉我当然希望是我亲自照顾她,这个老太太也怪不容易的。
也不要吊死在我这棵树上,能跟你在一起,是我占尽先机。但人这一辈子,并不是非谁不可,你这人老往胡同走,起码也看看四周。
爱你的人总会出现,比我更爱你的。
这条路我只能陪你到这里的话,真的很不好意思,是我的疏忽。
就当我提早去进修了,不说什么来生下辈子,至少这辈子,我活得还算可以。
也希望你永远不要看到这张写得稀里糊涂的东西。我总是喜欢乱想,当时你提,我觉得挺好,现在却有些发怵了。
寄放的钱也有点贵。
不好意思当面跟你说,很高兴认识你,很高兴长大的这些年,是我们在一起,也很高兴,你能喜欢我。
受宠若惊,我也爱你。
柳词第一次拿到的时候没有当场拆开,她很冷静地办完了手续,把东西塞进包里,急匆匆地走出去。
打车回去的时候却心焦得厉害,最后在路边下车,自己在街边走。
后来钻进一家咖啡馆,点了一杯美式,打开袋子,看了起来。
看得眼眶酸涩,看得屏住呼吸,看得咖啡来了都不知道。
看得四周都是死寂。
好想贺毓,好想贺毓。
她的眼泪掉下来,又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外面,纸巾按在眼皮上,洇湿之后再拿开,继续看。
反反复复。
其实她们的这封信写得大同小异,她也早早地安排了之后的事。
这种预先悲哀并不是柳词专属,贺毓也同样。只不过她只表现在某些方面,谨慎与糊涂,乐观与消极,反义词在她身上形成枷锁,却被当成围巾,欣然接受。
可是冬天过去,围巾只会让人沉重,发热。
贺毓压根没过去那个坎,但是她已经最大限度地给了柳词承诺,去面对以后。她一跃而起,却没能像少年时跨过窗外的距离那样跳进对面的小窗,她掉了下去。
人终究难跟天抗衡,大火,焦炭,湖水,溺亡,全都是因果。
如果沈思君没有跟刘闻声在一起,如果廉晓礼没有搬到烟行笼巷,如果杨绰没有被拐卖,如果洪兰纹没嫁给贺峰峻。
如果刘婶没有泼汽油,如果廉晓礼没有被烧伤,如果柳词没走,如果贺毓是个男孩。
如果没在那天结婚,如果那天柳词陪贺毓去洗手间,如果那几个孩子没在湖边。
好多如果,可是偏偏没有如果。
沈思君跟刘闻声隐晦的两情相悦,廉晓礼为了避开流言来到了新的牢笼,杨绰还是帮了装成夫妻的人贩子,洪兰纹还是一意孤行嫁给了自以为值得托付的贺峰峻。
刘婶点了一把火,廉晓礼被烧伤,柳词走了,贺毓还是个女孩。
她们在十月的第一天结婚,柳词没有陪疲惫的贺毓去洗手间,贺毓没有力气却还是冲下去救孩子,可能因为本来就累过头,可能因为抽筋,可能因为别的,就沉在了湖底。
她自己也没想过会这样。
事实就是这样,人总是被命运驱策,好的坏的,没有反悔的余地,只能被动地接受。
雪梨汤味道刚刚好,柳词又看了一遍,放下手机,那些话早就印刻在她的脑海里,却总是忍不住去怀想。
我写了那么多的故事,偏偏没有写你。
这辈子最爱的人,老天都不肯善待你,那虚构的世界里,虚构的你,我想重写。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明天]的两章,放在周四更
第90章
周麦接到柳词的电话是在来年开春。
她的生活还是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片场跑,什么杂活都做。柳词电话过来的时候她刚一个角色杀青, 没有经纪人自己单干的小演员也很多, 周麦这么多年也习惯了。她那个姐姐即便没以前那么光芒万丈,但周麦依旧是那光晕边缘的萤火虫, 微弱地挣扎。
喂?
周麦本来打算先去化妆间卸了行头,但看到里面还有一个小偶像,她干脆出去了。
戏服很薄,冻得她有些发抖, 那边的柳词的声音传过来,您好,是周麦吗?
对, 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柳词,我们之前见过的。
周麦啊了一声,贺毓的事她也知道了,后来坐飞机去了b市上了一炷香。
贺毓的墓选址很高, 那一排她的最显眼,因为现在没人有这个排场,一个人占了三个位置, 一个抱着鲜花的小女孩雕像在墓后面,特别惹眼。
周麦跟谢永妍也认识,不过不太熟,微信都没加过。
但这不妨碍她知道这是谢永妍的手笔, 微信群里也有人说起来,一片惋惜。
谁都震惊,怎么会这样。
周麦当时去的时候也没联系柳词,她跟几个同系的同学一块去的,瓷像里贺毓笑容灿烂,跟最后一面也没什么两样。
贺毓的婚礼周麦因为在组里,也没去,还微信给的红包,当时贺毓还说她那么客气,转眼人就没了。
噢,柳老师,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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