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将军的小竹马——岩城太瘦生(6)
偏执将军的小竹马 作者:岩城太瘦生
偏执将军的小竹马——岩城太瘦生(6)
不知他们是哪里来的力气,城楼这样高,他们的声音还传得这样远。江逝水别开目光,他确实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是他食言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是站在原地,直到李重山牵起他的手,要把他带走。他下意识往边上躲了躲,却看见城楼下有个衣衫褴褛的妇人,她怀里抱着个五六岁的孩童,正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她的声音太小。
江小公子再开开恩吧,再派一顿粥吧,孩子都两天没吃的了。
江逝水摸了摸衣袖,没有能吃的东西。他解开身上的大氅,想要丢下去给他们,又怕引得其他人来抢,反倒害了他们。
正犹豫的时候,城楼下有个青年人大声喊道:小公子将衣裳丢下来吧,我帮忙看着,不会让别人抢走的。
江逝水见他肤色黝黑,身形高大,想来是常年做农活的,力气不小。旁人都饿得没有精神,唯独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神采奕奕。
江逝水放下心,将大氅团成一团,从城楼上抛下去。城楼很高,大氅在半空中就撑开了,像一只银色的蝴蝶。
那青年人跳起来,将大氅接住,帮那妇人把孩子裹好。朝这里看来的不善的目光,都被青年人沉着脸吓回去了。
这是江逝水眼下唯一能做的一件事。
李重山却不是很高兴,解下披风给江逝水披上,一揽他的腰,就把人带走了。
下不为例。
*
回去之后,江逝水去江家祠堂待了一会儿。
从案上拣起三炷香,在祖宗牌位前上过香,江逝水把草蒲团往前拖了拖,盘腿坐在上边。
最新的牌位,上边描字的金漆还是亮的。两个牌位,分别是江逝水的兄长和父亲的。
江家小公子,自小被家里娇宠长大。如今回头再看,他自认为自己年少的时候,有些太不识轻重。
好比父亲与兄长好几回跟他说过,李重山心思重,他都恍若未闻;好比李重山从军三年,加封晋爵,那时兄长仍在病中,想留他在身边,他却自以为不要紧,还是从家里偷跑出去,去找李重山。
结果就在皇城遇见了被折断了手脚的梅疏生。
兄长病逝前,让他多照顾梅疏生。不久之后,父亲也因为悲痛过世,临走时,让他照顾好淮阳百姓。
家主的位置由他来坐,兄长和父亲的吩咐,他一个都没有做到,反倒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江逝水坐在牌位前出神,忽然有个人走到他身边,同样上了香,然后在他身边跪下。
老管家扯了扯他的衣袖,帮他把右手手腕上的红痕遮盖住:小公子别怕,老奴会帮小公子解决的。
江逝水朝他笑了笑,而后握住他的手:等灾情稳定了再说吧。这几日劳烦您老把府里仆从的卖身契都拿出来,再准备些银子。
此刻老管家却格外固执:小公子,老奴江逝水拍了拍他的手背,朝他摇头,又看向面前的牌位。
主仆二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很快就入了夜。
外边隐约传来通传警戒的声音:叛军已至!叛军已至!
坐久了腿有点麻,江逝水起身,也要出去看看。老管家拦他,他道:城外是百姓,城内也是百姓,我如何坐视不理?
他也忧心。害怕叛军凶残,一旦攻城,不论成功与否,淮阳城都会死伤无数。但等站到城楼上时,他忽然不知道该忧心什么了。
城楼上的士兵举着火把。叛军的武器并不精良,甚至还有些粗劣。站在正中的那个青年人,正是今日在城楼下,接下他的大氅的那个人。
那人看见江逝水过来,笑着朝他抱了个拳。
李重山猛地举起弓箭。
作者有话要说: 哦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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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叛乱平
叛军头子名叫周进,今年才十八岁。太宁城的佃农出身,小时候在族学念过几年书,也在武馆练过武,跟着镖局走过镖。
今年冬天大雪,太宁城与淮阳城一样,依靠世家放粮,支撑了一段时间。但是太宁城更难捱一些,因为地势险峻,山石堆积,耕地不多,存粮也就不多。在朝廷的赈灾粮食到来之前,城中百姓就已经饿了两三日。
好容易盼到朝廷的人来了,却不想李重山竟把粮食都囤在淮阳城中,不肯拿出一分,就连淮阳百姓也在挨饿。百姓积怨已深,周进便趁势揭竿而起,集结了一众百姓,收缴官府粮库武库,收容灾民妇孺,自号为起义军,要斩权奸,清君侧。
这个权奸,指的是谁,众人都心知肚明。
如今李重山就在离太宁城不远的淮阳,他们便一路杀了过来。
暮色四合,狂风乍起。周进骑在一匹驽马上,位于正中,神色肃穆。跟在他身后的,是服制不一的士兵,手里的武器也不尽相同,甚至还有农具。
城楼之上与城楼之下,火光摇晃,将他们的面容映得赤红。
江逝水小跑着登上城楼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周进还记得他,抬眼向他看去,行了个礼。这意味着倘若攻城成功,他不会为难江逝水。但江逝水心里明白,与武器精良的守城士兵相比,这场战争或许对征战多年李重山来说根本不算是战争,而是玩闹他们必输无疑。
他不敢再看那青年黑白分明的眼睛,只能收回目光。
李重山也收回了自己阴沉的目光,举起弓箭,对准周进。
铜箭头先对准了周进的脑袋,李重山完全可以在这时放箭,但是他看了一眼江逝水,铜箭头就往边上偏了偏。松开手时,箭矢朝着周进的左肩而去。
他暂时不想要这人的性命,他想把这人吓得滚下马背,让他在江逝水面前出丑。
但是周进不躲也不闪,就那样挺直着腰背,骑在马上,沉着冷静。在箭矢飞到他面前的瞬间,用长刀打落箭矢。
也是铜箭头斜插进地面的时候,周进举起长刀,喊了一声杀。喊得太大声,他的面容都是扭曲的。
他身后的士兵如潮水一般,黑压压地涌上来,撞在礁石上,撞在城墙上,撞得粉身碎骨,又重新融成一体。
他们准备用一早就备好的云梯钩锁登楼,也试图用粗壮的圆木撞开城门。圆木是他们不远万里,从太宁扛过来的,因为李重山早几天让人把淮阳城附近的林子烧了。
城楼下叫喊震天,势要斩权奸;城楼上却没有什么反应。李重山双手扶在城楼上,只是冷眼看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攀上城楼,已经有第一个士兵爬上来了。
李重山一摆手,他身后的军士也开始有了动作。石块临时垒成的十个炉灶开始烧柴,热气扑面,灶台上架着铁锅,铁锅里盛着的小麦发出噼啪声响,浓郁的香气乘着西风飘到城楼下。
这些人这几个月吃的都是白水似的稀粥,更有喝白水充饥的,哪里受得了这样的香气?
第一个登上城楼的士兵,才闻了一下,便觉得饥肠辘辘。只恍惚了一瞬,脚下就踩了空,惨叫着从城楼上跌下去。
江逝水下意识往那边走了半步,被李重山拉住了。李重山拉着他后退两步,然后握住他的双手,帮他呵了呵手。
城楼下的士兵们个个腿软,仿佛有千万只米虫挠着他们的心肺,从他们的口鼻中钻出来。越是想要上来,就越是上不来。
他们都不再喊了,只顾得上吞咽口水。安静的瞬间,只有小麦在铁锅里发出的清脆的声音。
周进骑在马上,再次举起长刀:杀!
这回他们的士气明显低迷了不少,而小麦香气飘得很远,将那些原本该在淮阳城外的灾民吸引回来了。
拟定今夜攻城,周进害怕伤及无辜,早先过来劝走了他们。
此刻两日没有吃过正经东西的灾民互相搀扶着回来了,无头苍蝇似的撞进攻城的士兵中。
登楼又坠楼。
等到下面乱得差不多了,李重山抬手,冷冷道:放箭。
放箭,放箭江逝水双目圆睁、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也不管那些人会不会听他的,他往前扑去,大声喊道:不许!不许放箭!
李重山抱住他的腰,把他拉回来。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几千几百支箭矢,如鸦群一般,从他眼前飞过去了。甚至还有一只,从他的鼻尖擦过。
随之响起的,是城楼下辨不清是叛军还是无辜百姓的哀叫。
李重山捂住他的眼睛,把他拖走了。
*
老管家在后边追赶,可惜年老体衰,赶不上李重山。又有军士出来阻拦,最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江逝水被李重山带走。
父亲临终前托付给江逝水的淮阳百姓,就是江逝水的半条命。
门扇被关上,李重山把他拖进房中,丢在榻上。江逝水摔在锦被上,只磕了一下脑袋,很快就坐起来了。
而李重山将榻前的蜡烛点起来,看着江逝水,仿佛看见什么稀奇事一般,忽然轻笑出声:你哭了?
江逝水自知多说无用,没有理他,理好衣裳要走,却又被他推到榻上。
这回碰到额头上的伤口,江逝水眼前发花,而后又转阴。李重山身形高大,俯身靠近的时候,一片阴影将他笼住。
江逝水的鲜血与眼泪,对李重山来说,从来都是良药。
他的双臂撑在江逝水身边,将他围堵在怀里,又帮他吹了吹伤口,语气带了点笑:吓坏了?
江逝水伸手摸了摸伤口,摸到满手的血,就像是城门口晕开的鲜红。他看着李重山微微勾起的唇角,淡淡道:你骗我。
李重山一脸坦然:打仗就是这样的。
江逝水攥住他的衣领,双眼发红,以目光将他逼退,半坐起来,平视着他:你说清剿了叛军,就能开城门放粮的!你说粥棚不会歇火的!
嗯。李重山站起身,无辜地举起双手,明日就开城门放粮。
如果还有灾民能活着来的话。
正如李重山所说,打仗就是这样的,能用几个炉灶、几袋小麦与几百支箭解决的事情,他为什么要多费力气?
但江逝水恨他把无辜百姓都算计进来了。
所谓的叛军头子周进攻城时,都知道先把他们劝走,偏偏是朝廷的建威大将军把他们算计了。
江逝水松开手要走,又被李重山拉住了:外边还乱得很,太晚了,睡吧。
他哪里还睡得着?
我出去一趟
淮阳城中还有百姓,也要吃粮。李重山朝他笑,露出尖利的犬牙。
掩在袖中的手握紧又松开,江逝水走到他身边。
院外有人久久不愿离去。老管家握紧双拳,每次想进去看看,就会被守在院门口的士兵拦下来。
许久也没见房里吹灯,老管家实在没有法子,只能安慰自己,小公子机警,一定懂得如何保全自己。
夜里风冷,两个士兵也看不下去,劝他回去,他应了一声,佝偻着背转身离去。
他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在府里绕了半圈,最后走到了江家祖祠外。他不敢进去,只是坐在台阶上抹眼泪。
小公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二人之间,近似爷孙的亲情远胜过主仆恩情。
这些年来,他将江府家务料理得井井有条,旁人都道他老当益壮,如今他却无能到连小公子都保护不了。
夜里太冷,老管家眼眶中的老泪很快就被风吹冷了。
他最后揉了把眼睛,扶着腿站起来,重新挺直脊背。
*
房间里点着银炭,帷帐半垂,外边的烛光照进帐中。
江逝水穿着兔毛内衬的雪白中衣,睁着双眼,躺在榻上出神。李重山与他同盖一床锦被,盯着他的侧脸瞧了许久,最后从枕下抽出叠得整齐的红色发带。
他将发带散开,握住江逝水放在被子下的手,摆弄一个木偶似的,把他的手拿出来。
李重山刚想把发带缠在他的手上,但是见他神色淡淡,不是很高兴的模样,便松了手。他把主意打到了江逝水身上其他地方。
发带被覆在江逝水眼前,江逝水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安安静静地躺着,透过红色布料去看。
他年少时是很喜欢这个颜色的,像火焰一样茂盛。
现在不喜欢了,现在他觉得这个颜色像是城门口的血流成河。
李重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手横在他的腰上,挨着他躺着,偶尔用指节蹭一蹭他的侧脸。
他终于把小公子抱在怀里了。
沉默了一会儿,李重山问:外面蜡烛亮不亮?要不要吹了?
不用。
还是吹了好。
说着他就暂时松开江逝水,下了榻。
房间陷入黑暗,显得愈发安静。李重山掀开被子,重新在他身边躺下:我在皇城的时候,一个人睡不着,也是这样躺着,眼前蒙着你的发带,然后
他握住江逝水的手,往自己这里带了带。
被烫到了手一样,江逝水猛地把手收回来。然后
半边身子探到床外,哇地一声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李狗又开始要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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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恩情薄
这几天江逝水原本就没吃什么东西,汤药倒是喝了不少。此时要吐,吐出来的也全都是汤药,味道不怎么好闻。
李重山抱着他的腰,帮他拍背顺气,双眼在黑暗中隐隐泛着水光。
他还有些委屈,毕竟江逝水是和他躺在一块儿才吐的。从前他们躺一块儿,江逝水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反应,即使是生病的时候。江逝水生病时,也只是抓着他的手说胡话,从来没有这样过。
他后知后觉,才意识到一件事
江逝水好像没有小时候那样喜欢他了。
这时江逝水抹了抹唇角,直起身来,怕他恼怒,还特意向他解释:或许是刚才在城门口见了血,不是很好受。我去喊人。
说完,他就绕开李重山,从榻尾爬下去了。动作倒是很快,避之不及的模样。
他点起蜡烛,眼底一片清明。留了一支在榻前小案上,他自己端起另一支要出去。
李重山坐在榻前,回过神时,看见江逝水赤着脚踩在地上。他拽着江逝水的手臂,把他拉回自己身边,又从他手中接过烛台,放回案上,朗声朝外边喊了一声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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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将军的小竹马——岩城太瘦生(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