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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个特别凉的媳妇——初夏的雪(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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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那个特别凉的媳妇 作者:初夏的雪

    我那个特别凉的媳妇——初夏的雪(86)

    池暮轻有点不太记得清自己当时的反应了。

    他可能有点无奈,也有可能在默然了一阵过后,又不得不承认林君盛说得是对的。

    一转眼,笑话纸还在他手上,他不定期翻出来勤快复习,可给他抄写笑话的人,他是真不知道他在哪里了。

    池暮轻从思绪里抽身,他微微闭了闭眼。

    将手中那张纸也放回铁盒的时候,他顺便把纸上内容也复习了一遍,权当提前用了今日的追忆份额。

    那张纸上是一个关于了字的字形笑话。

    写的是:

    【了先生去划船】

    【孑孓孑孓孑孓孑孓。】

    这笑话是真的傻,也是真的莫名好笑。

    可不知怎么,今天池暮轻的目光落在那几个孑字上,他脑子里忽然冒出孑然一身这个词,竟是无端心生几分不祥。

    *

    这是远离池暮轻所在的后方至少有一千五百里的地方。

    同样昏沉的天空下,林君盛也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却发现朦胧的视野还是没什么变化。

    他在嗡嗡耳鸣声中停顿了一瞬,意识到,刚刚的烟/雾/弹确实对他眼睛造成了影响,他向来优秀的视力此时可能状态仅有平常一半。

    林

    长官!

    林帅!

    有人在耳边近乎嘶吼的大喊,声音交叠,不只一声。

    耳鸣让林君盛听东西也像隔着一层遮蔽,不太清晰。

    不过,那并不妨碍他将已经没了弹药的枪竖着怼到地上,再把自己支起来。

    林君盛背后是只剩三分之二的战壕掩体,残余的队伍在他身边集结。

    他平息一下紊乱呼吸,眯着眼睛大致数了下还剩多少人,余光里瞥见有一位的刀都卷刃了,他就把自己的抛过去,然后拔下空弹夹,把对方那柄快要卷刃的刀装到自己的枪头上。

    少帅!有人又叫了一声。

    林君盛提起手里已只能算是一把长刀的枪:还能再杀几个,不用提前给我叫魂。

    他说完这句,下一句利落指挥整队。

    前面的火力点非常难攻,但只要拿下,这一条防守线可以多撑上三天,而三天足够新的支援到达。

    守住这条线,后方的所有人就可以安全得更久一点,他们留给其他伤亡更惨重队伍的喘息空间也更多一点。

    检查装备。林君盛说,准备战斗。

    所有人都握紧了手里的刀与枪。

    他们离开掩体,像汹涌而出的飞蛾一样朝前方纷飞战火扑去。

    有人说,人在将要迎来自己的终局的时候,是会有所预感的。

    林君盛仍有轻微耳鸣,他的视野仍然模糊,可他还在前进。

    他手里只剩一把刀。

    但就像他说的那样,他就算这样也还能再带走几个,他没有妄下海口。

    火力点已经很近了,对面发觉了他的靠近。

    散弹将两侧土地都炸出了花,正试图把这不知道为什么还能前进的人永远拦在安全距离外。

    但林君盛还是过去了。

    他还有最后一包小礼物。

    他要去给对方上门送礼。

    当滚烫热浪扑过来的时候,林君盛视野变得前所未有的漆黑,可他感官却像游离在身体之外,思绪更是飞上高空,目光仿佛穿透千里,在追逐另一个人的足迹。

    他将于今日走到终局,他的身躯直至生命最后一刻都在捍卫这方土地。

    而他的灵魂属于他的爱人。

    如果真有所谓来生,他愿意再投一个名字里带盛字的胎。

    到那时,名字里有与此生重叠的字,灵魂上有你镌刻下的痕迹。

    你会找到我吧?我的爱人。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这两天可以称我为妖刀姬】

    ☆、尘世

    林君盛的怀表是由一支战地医疗队带回来的,它与池暮轻的重逢令人格外措手不及。

    那天,池暮轻正走在新安置的战地医院走廊上,他手里捏着一份刚刚从前线传回的报告,整个人都好似踩在虚空,魂魄不得安放。

    后方忽然就传来了匆匆脚步声,有人枉顾医院的安静规矩呼喊着:先生,前面的先生,请等一等!

    池暮轻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那是在叫自己,直到后面追赶的人终于超过他,拦在他跟前。

    不好意思。那是一位医生,面容里带着急行军与连轴救治过伤员的疲惫,他先因小跑而喘了两口,又才带着不确定神色望向池暮轻,然后说,请问,你是池暮轻池先生吗?

    我是。池暮轻简单地回。

    他以为是哪里需要临时支援,又或者有哪个部门的人托对方给自己带句口信。

    却没曾想,医生下一秒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面上甚至有两分惊喜。

    太好了!对方说,我刚到这个驻点来报道,刚刚在走廊那边一抬头,总觉得这边过去的人好像是你,所以才急忙赶过来确定一下太好了!

    对方首尾说了两遍太好了,仿佛是与池暮轻还挺熟。

    但池暮轻确定自己之前从没见过这人,他继续注视对方。

    医生方才察觉自己说了一堆,话语却重点不明。

    他遂很快整理一下,又继续道:你肯定不认识我,我过去也没有见过你,但非常巧的是,在上上次战略转移的时候,我遇见了一支对被困医疗队伸出援手的队伍那位指挥官你肯定熟悉,他姓林。

    医生说,医疗队当时处境艰险,他们又携带有一批需要急运到补给点的医疗物资,是那位姓林的指挥官带队帮助医疗队脱困。

    两边队伍临分开前,林指挥官与医疗队换了若干急救包,因为对方队伍急着前进,前方战事吃紧,已经来不及去补给站了。

    那人用于置换急救包的物品中,就还有块金怀表。

    怀表打开便能看见里面嵌着相片,一看就是对怀表主人来说十分重要之人。

    医生记得当时对面队伍里有人震惊地问:林帅,这你也舍得?

    那位指挥官说:没事,人我心里放着,他要是知道,肯定也不会怪我的。

    医生由此对林指挥官印象深刻,连带着对怀表相片中的人也有了不浅印象。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今天刚到达这处医院,便能意外遇见相片里的主人公,刚刚才一路匆忙追赶。

    我是来还表的。医生最后说,这块怀表意义非凡,我觉得它应当物归原主,留在最该拥有它的人手里。

    相片底部写有池暮轻的名字,所以医生知道前面这位先生姓池,大名池暮轻。

    他郑重归还为怀表,见年轻人将表接过,便感到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还不禁又感慨了句:也希望林指挥官那边一切都好。

    池暮轻就忽的沉默了一下。

    医生已经见过许多场离分,这令他也忽然有了预感。

    他看见前方年轻人抬起手里拿了很久的报告单。

    谢谢。池暮轻说,但他已经

    年轻人轻微顿了一下,好像吐露那几个字对他来说也实在困难。

    可最终,他又不得不道:他已经确定牺牲了。

    池暮轻今天早晨收到前线传回的最新消息,林君盛与其部队全体牺牲,无一人生还。

    他的爱人消失在一场熊熊烈火里。

    而这天中午,他又收到了一度被爱人为了医疗物资置换出去,反倒阴差阳错回到手中的怀表。

    这是唯一一样意外留下来的东西。

    池暮轻好像从这一天起就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他感到日复一日都是差不多的光景,也很难再对任何东西提起兴趣。

    只是奇异的,他仍然在做自己应该做的工作。

    甚至必要时,他会不再局限于后方,也会时常跻身到前方队伍里。

    也是在很久之后,池暮轻才渐渐明白过来自己当时的心境。

    他那会的想法其实非常简单林君盛是为了做这件事而死的,对方至死还没有看见这片土地安宁,山河平安。

    所以,他要继续去努力完成它。

    爱人没能亲眼见证的胜利结局,他用自己的眼睛去替他看。

    林夫人走于又一年年末,那天天寒地冻,她示意池暮轻去到她身边,然后有些吃力地拉住了他的手,对他说:再撑一撑,撑一撑,春天应当就快要到了。

    池暮轻握着林夫人的手直到对方咽下呼吸,之后为其操办了葬礼。

    也只能由他来为其操持了。

    林家的所有人里,林君盛不是第一个走的,林夫人却是最后一个。

    那天核桃默默站在少爷身后。

    当少爷终于转身,他们目光相接,那个刹那间,小核桃感觉自己懂得了什么叫相依为命。

    然后从那年之后,局势似乎是在慢慢往好的方向走。

    胜利的曙光不再渺茫。

    池家这边,也有一部分早在硝烟刚起时就心思松动,默默加入了后方队伍的年轻人。

    这批人开始跟在池暮轻身后,与他一道出没前方战场,不再隐藏异能于后方。

    这些年轻的池家人在战火洗礼下脱离了老一辈的顽固思想,终于是抛却了所谓玄术者务必避世的处事原则。

    在这些主动朝自己聚集的人中,池暮轻还发现过好几个熟悉面孔。

    有曾经在冷风天里带着手炉为林君盛引门,敢于走到走廊深处的人。

    也有曾经尽管敢走到他小院门口,却对他态度不怎么样,还为此与林君盛斗过几句嘴的人。

    别这么看我。与林君盛斗过嘴还差点亮了武器的那人说,我想法早变了,我觉得敢最先站出去的都是英雄。

    这是当年那个嘴快又脾气爆的年轻人,他面颊上多了一道疤,举手投足都变得沉稳。

    在他旁边,那个给林君盛引门的半大少年也长大了。

    池暮轻当时只为年轻人的话简单应了声好,他对着那两人都有些快认不出的脸,没想起来对方叫什么名。

    却是在想林君盛。

    他忽然很想告诉那人,你的努力不是无效的,确实有人因为你而变得愿意靠近我,我的身后也有了一些头冠池家姓氏的人了。

    你看见了吗?

    又是一年夏秋相接,这场漫长的战争就终于迎来了胜利。

    池暮轻记得这天有许多人又哭又笑,无论熟不熟悉的人们都争相抱在一起,他也被好几双陌生手臂给拽过去,有人勾他的肩,有人拍他的背。

    他在这一刻又在心底悄然问:你看见了吗?

    往后一切都是真的在变好。

    战火硝烟终于在这片土地上散去,它迎来了百废待兴的发展期。

    许多一度因战火而远离故土的人,他们熬过了漫漫长夜,迎来了曙光黎明,便又重整行囊,开始一步一步挪回故地,愿意投身到家园的重建工作里。

    池家人也回到了最初的那座城。

    池暮轻割舍不下那间承载了他与林君盛太多回忆的小院,他也想要带着核桃再回去看看。

    然而这一看,居然变故四起。

    人心果然是这世界上最难琢磨的东西,池暮轻分明早已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寻常人,他有血有肉有情感,在家国面前也有大义。

    然而他在那一日变故降临时才知道,原来,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又改变了多少,在某些顽固守旧的人眼中,他永远都是当年从棺材里爬出的鬼婴,是半人半鬼的妖邪东西。

    我杀孽过重,天生阴体,所以更容易沾染邪气,迟早会变成危害一方的罗刹邪祟?池暮轻一字一句重复了对面池家大长老的话,他目光扫过对面站着的每一人面孔。

    那里面没有一个是曾与他并肩作战过的人。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所有挣脱了老一派思想的年轻人都被提前派遣走了。

    而池暮轻真的太习惯忽略他人眼光,对来自池家人的敌意审视也太习以为常。

    所以他竟没能提早发觉不对,还以为,这样的安排是因为顽固派与变革派之间嫌隙本就日益变深。

    他没觉察到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针对。

    顽固派的老人认定池暮轻在战争里杀戮太多,认为以他的体质,早晚会变成力量雄厚的大鬼。

    他们便精心准备了能克制池暮轻力量的法阵,要赶在他异变前诛邪,镇鬼。

    你们管保家卫国的人叫杀戮太多?!被压在法器下的核桃动弹不得,只能嘶声喊叫。

    他同样毫无防备,被法器镇了个措手不及。

    他的本体正感到灼痛,可他更关心法阵正中央的少爷。

    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呢?

    已经经历过乱世洗礼的器灵是真不明白。

    他哑着嗓子替他的少爷问:他不是保护过你们的人吗?他做的这一切不是与那些牺牲的烈士一样,是在为了保护这片土地吗?

    他天生阴邪。池家大长老说,他能和别人一样吗?他生来就和别人不一样。

    可他生来不一样又是因为谁?

    那是你们的过错啊!

    核桃还想替自己的主人出声,他还有好多愤怒想要咆哮。

    可法器光芒大盛,他说不出话了。

    他只能努力往前伸着手,想要去抓住池暮轻。

    但力量完全被压制的池暮轻还是被池家人带走。

    在时隔长到快要数不清的年月之后,池暮轻又被压进了他一切记忆起始的地方。

    它密不透风,四四方方。

    这一回,为了确保他不会再调用力量从里面出来,池家不仅用法阵压制他,让他凝结不住能自由活动的那只手。

    他们还给他做了更多固定工作。

    池暮轻当然有惊愕,当然有愤怒。

    哪怕被克制了力量也不是任人鱼肉之辈,他奋力抵抗。

    他想要去看看核桃的情况,还想起了林君盛同他做的那个还会遇到的约定

    池家人的普通楔子打不进去,就换了镇魂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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