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清欢(GL)——无心谈笑(81)
一世清欢(GL) 作者:无心谈笑
一世清欢(GL)——无心谈笑(81)
我从前真的很相信你,南泱又垂下头,长长的睫毛后的目光游离在轻欢苍白的脸上,一遍又一遍,我以前真的很相信你。
第130章
可容怀失神的状态只维持了片刻,很快就回过神来,嗤笑一声,摇摇头,这除了能说明你的愚蠢和单纯,还能说明什么呢?南泱,这么多年,你还不明白吗,这世上,本就没有除了自己以外能完全相信的人。
喻修怒道:这根本不是你背叛师门的借口!容怀,错了就是错了,你哪怕还要执迷不悟,也该明白自己是因为贪恋权力而铸下大错,不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为自己找理由辩解。世人就算个个辜负你,也不是你违背天道的理由。说无辜,哪个人有轻欢无辜?但你,差她不是一星半点!你怎么就不能承认,导致这一切的就是你的自私,你的贪欲呢?
容怀忍不住大笑了几声,道:我自私?真是好笑,这里的每一个人,哪个人不自私?轻欢为了她喜爱的人,就肯对她亲爹不忠不孝,你们为了北罚,就对其他门派罔顾生死,说到底,你们自己看重的东西就是要比其他东西高贵,你们又何曾站在受害人的角度上辩解?我们做过的事同样卑鄙,你只单单谴责我,又是为何?
你这是诡辩!
容怀拔剑横于胸前,厉声道: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师兄,我一直最不服你,你却也从未将我放在眼里,如今我正式向你邀战,可敢与我堂堂正正对决一场?
喻修刚想应下,念头一转,念及当前局势。现在师尊八成是没有战力的,且也活不了多久了,南泱还死死抱着轻欢的尸体,怕是也没有抗击的能力。现在北罚已经只剩他一个顶梁柱,若是他被击倒,现在谷中的北罚、乱花、焚天这三股势力真的就会被容怀尽数收入囊中。北疆、中原、东海的三个霸主势力汇聚一门,这天下,就彻底乱套了。
容怀走到这一步再与他邀战,不是没有算计的。他现在只需要击败自己,就再也没有能阻拦他的力量。
可他除了应战,别无选择。
喻修咬着牙,沉默半晌,才道:我应你。
很好,很好,容怀似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一般深吸一口气,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终于,终于到这一天了。
我原来怎样也没有料到,会到今天这个地步。容怀,今日一战,你我必有胜负,败者,唯死无疑!
容怀笑道:我此生做过最大一次的赌,就是将过去几十年的心血俱都压在今日与你一战之上,师兄,来吧。
太阳依旧被那片阴云遮挡着,光线显得有些阴暗。明明是这样压抑的天色,空气中却还流转着属于骄阳的燥热,给人一种油腻难耐的感觉。有些高的温度将峡谷里本就弥漫开来的血腥腐臭味晕得更加浓重,已经超出了寻常人能适应的范围。
触眼可及的,到处都是血。将土地染得最深的,是南泱膝盖下的那片血迹。
那个已经死去的人,似乎已经把能流的血都流光了。
容怀举起长剑,目光异常坚定地看着对面的喻修,他捏着剑柄的五指缓缓地一根一根松开,又一根一根捏紧,停顿片刻,运起了通身全部的真气,向喻修砍去。
二人的长剑相撞之时,双方蕴在剑刃上的真气也撞得四散而来。这一剑他们都拼上了自己毕生所修,散开的异常强大的真气将周遭所有的焚天弟子和北罚弟子震得连连后退,有几个受不住的甚至当场呕了血。
喻修和容怀都被对方逼得后退了一小步,喻修的虎口被容怀的真气震得直接开裂,鲜血顺着他的大拇指流到了剑柄上。
喻修喘出一口气,讥讽地笑:我是不是该感谢你,没有和闻惊雷一样食人血肉,要不然,我连抗衡的能力都没有。
容怀道:我可不像他一样猪脑子,明明知道那样会不得善终,还要把自己女儿也拉上船。况且我只想用自己最真实的力量,来与我的大师兄决斗,我本来,就可以不走任何捷径地打败你!
那便来试试!
喻修反身一个撩剑,灵活非常,容怀迅速挡下。喻修接连开始刺出一整套复杂又高深的剑法,快得让人根本看不清剑刃的走势,而容怀接招并反攻的速度也不容小觑。
他们二人从小本就修习的是同一套剑章,同一本心法,同一个口诀。这么多年了,北罚的剑法早已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他们每一个出招的套路,而抵挡这一剑招的方法也早就烂熟于心。虽然一个是大师兄,一个是二师弟,但他们一起入门,修习的时间是一样的,两个人的内力深浅也是分庭抗礼,不辨上下。
鸿升云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们,这时候他无法插足,也不该插足。
一百多年,仅仅就培育了这三个弟子,结果却都成了如今的样子,唯一一个能够继任北罚的,今日也不知能否得以存留。北罚鼎盛了几百余年,难道就这么败落在这一代了么。
若真是如此,也都是天命。早就注定好的,谁也无法违抗。
故古人所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第131章
两方势力都站在原地看着那两个人飞速过招,时间久了,两边都各自有些许骚动。乱花和北罚这边还好,至少有鸿升云和君桥坐镇,但焚天门那一边本就群龙无首,现在更加动荡。焚天弟子都看着妙善,可妙善一心都放在战局上,无人领导,这让他们不得不恐慌。
而喻修和容怀两人的内力都高深莫测,剑招又旗鼓相当,转眼间已过了百八十招,却依旧没有分出个上下。
挡下旁侧一击后,容怀抽身回转了几步,分开与喻修的胶着对战,冷笑一声:呵,师兄就是师兄,这么些年剑法一点也没落下。如此打斗,怕是你我打上几天几夜,直打到内力耗尽才能有个胜负。
喻修道:你想如何?
一剑,就一剑,一剑定成败。
喻修盯着他的眼睛,半晌,应道:好,就一剑。
他们二人都将长剑举到脸侧的高度,紧紧看着对方的眼睛,双方都开始调息内力,让自己的全部的真气都凝聚在手中长剑上。
喻修慢慢闭上了双眼,凝神于手中的剑时,脑海中却忽然飘过了年少时,那张属于容怀的稚嫩的脸重生一世安宁。
眉清目秀,丰神俊朗,那时候的容怀,眼睛里干净就像一碗清水,简简单单地就能看见碗底的青花瓷。他那时也经常笑,不过那会儿笑就是因为单纯的开心,而不是现如今这张总是笑得儒雅却极有城府的表情。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回忆起往昔总会有一种恍如昨日的错觉。时间过得又很快,又很慢,那些年少时的记忆越是清晰,就越是虚妄。
喻修最后长叹了一口气,复又睁开眼睛,看着容怀的目光里盈满了惋惜。
两个人的瞳孔几乎是同时缩紧数倍,然后拼尽全力砍向对方。
嗡
剑刃相触的锋鸣声尖锐刺耳,在所有人耳朵里高频率地颤动着。
叮
一声金属断裂的声音忽然破空而来。
一截断刃高速旋转着飞过喻修的侧脸,刮断了他的一缕鬓发的同时,也在他的颧骨上留下长长一道血痕。
容怀飞速撤回砍下的长剑,然后用没有人能反应过来的速度将长剑刺向了对面已经失去防备的喻修。长长的锋利剑刃轻而易举地穿透了喻修的胸腔,滋出来的鲜血喷了容怀一身。
容怀那张沾着喻修的血的脸兴奋地微微抽搐,他的声音低沉又有点神经:你知道我为什么学习铸剑吗?你知道我待在那地狱一样的铸剑池里十年如一日是为了什么吗?
喻修手里还紧紧捏着那断掉的半把长剑,唇角不断地溢出血液。
师兄,你怎么明白,你怎么能明白,我为了报复你们所做的一切呢?容怀失神地笑起来,我所做的一切,一切,都是为了今天,我的一切啊。
容怀喻修口中全是血,话语也模模糊糊的,没有人赢我们都输了
不,我赢了,我赢了!容怀大笑起来,这次我彻彻底底地赢了!
喻修看着他的目光很悲悯,片刻后,他的瞳孔再次缩紧。
他的胸腔还抵在容怀的长剑上,但他没有丝毫踌躇,向前大跨了两步,生生地将自己的身体从剑尖送到剑格之处,然后用全身最后的力气把手里只剩一半的断剑准确无误地插.入了容怀的心脉位置。
你输了。
喻修的声音虚弱又坚定地由耳畔传来。
容怀睁大了眼睛,他张着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嗓子似乎被忽然涌上的血沫堵住了。
剑入心脉,无药可救。
容怀艰难地一点一点转动头部,看向自己胸口插着的断剑,喉咙里模模糊糊地发出细微的声音:为什么
周围的人都被眼前的场景震慑到,巨大的峡谷一时安静地连鸟叫都听不到。
容怀的剑在喻修的身体里,喻修的剑也在容怀的身体里。
不知什么时候,两个人的眼神都失去了最后的一点光,最后呆滞而空洞地看向某个虚无的点。他们死去的时候身体还僵硬地保持着那个姿势,连眼睛都没有闭上。
他死不瞑目。
他也死不瞑目。
第132章
夏初的北罚比冬日时候少了一点点的寒冷,雪也不下,之前堆积在路边的积雪都消融得差不多了。阳光明晃晃地照在楼阁原本的青砖白瓦之上,透着一股冷冷的色调,虽然光线十分明媚,但空气里仍然透着万年不变的清冷。
鸿升云鲜少地离开了掌门主殿,负着手慢悠悠地晃到了荣枯阁。他身后并没有任何一个弟子跟随,寻常地就像一个普通的百岁老人。
他刚刚踏进荣枯阁的大门,阁内所有的弟子都大惊失色地跪了一地:叩见掌门!
里阁的边子趁和云棠听见声响,也连忙放下了手里的事赶了出来,急急忙忙地刚想要跪下,就被鸿升云轻轻地拖住了:不用了。
云棠的表情略有局促,即便是尊主的弟子,她也很少有和掌门说话的机会,所以嗓音都变得有些紧张:掌门亲自驾临荣枯阁,有什么事吗?
我来问问你们,那些事处理的如何了?
边子趁恭恭敬敬地答道:都按照掌门的吩咐办好了,焚天门下的所有弟子都已遣散,也有不少收入了我北罚与乱花门下。乱花谷那边也一切都很好,君谷主将谷内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乱花谷交到君谷主手上,应该很快就能恢复以往的昌盛了。还有,听闻说闻惊雷将自己关入了姒妃墓中,彻底破坏了外围迷阵,怕是再也出不来了。
云棠接道:是啊,如今焚天门这一势力算是彻底铲除了,掌门也可放心。
本以为这一回北罚会损失惨重,现在的结果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边子趁应和着。
我们损失确实很重啊,鸿升云沉沉地摇了摇头,我之前,真的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掌门节哀。边子趁和云棠道。
唉,对了,我是来找南泱的,她去哪儿了?
师父她在梅园。
鸿升云点点头,刚刚转身,又停住了,回过头道:日后,你们要记得改口,不能再叫师父了,要尊称她为师尊。
边子趁和云棠对视一眼,便了解了其中含义。只有贵为掌门的人,才有资格被徒弟称为师尊,眼下形势,一眼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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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升云找到南泱时,梅园里正盛放着层层叠叠的粉白花海,园中的扑鼻清香都快要溢出园外,满地都铺满了粉白的花瓣,隐隐约约露出下面的青砖小路。南泱正坐在一棵开满梅花的梅树下,手里抓着一把食物,一点一点喂给她身边的一只白鹤。
南泱。鸿升云沉声唤她。
南泱抬起头,眉宇间似有讶色,很快地站了起来,恭敬道:拜见师尊。
坐下罢。鸿升云很随性地撩起袍子,坐在了南泱身边的位置,手放到那只白鹤洁白胜雪的水滑羽毛上,来回抚摸。
南泱也坐了下来,低低地垂着脑袋,不发一言。
我想遣人在北罚后山的墓园里将喻修和容怀安葬了,你可愿意么?
南泱沉默半晌,道:容怀师兄到底也还是师门里的人,入葬北罚墓园,亦在情理之中浩遥天下。
容怀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他们二人的心性,的确都远远及不上你。鸿升云低声笑了笑,过不久,我或许也得入葬了,到时候记得将我葬在他俩旁边,这也是我唯一能补偿他们的了。
是,师尊。
南泱,如今我只剩你一个徒弟,这掌门的衣钵,只能交到你手上了。
是,弟子明白。
鸿升云叹口气: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想,到底该不该这么做呢。我知道你没有心思当掌门,也委实觉得将这重担强加给你太不近人情,可不交给你,这偌大的北罚,我又能放心地交给谁呢?
南泱低声道:师尊,我明白。
你做了掌门以后,子趁,云棠还有韶秀都将升为尊主,他们都还年轻,你一定要好好教导他们,万万不能让北罚出现第二个容怀。以及,我希望,你座下尊主之位能留一个给轻欢,即使只是挂个名头,她终究是你的徒弟。
谈及轻欢,南泱的目光开始四散,漫无目的地飘散在空气中。
她的遗体现在也在北罚,如何处置交给你来决定。你若是不愿让她和容怀葬在一片土地上,我们都能理解。我们北罚欠她的真的太多了,我们所有人造的孽,都沦落在了她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当真惭愧。
师尊南泱顿顿地开口,她死了,她真的死了。
鸿升云心尖一揪,一时间哑口无言。
你们都要离开我了就剩我一个人了南泱的语腔忽然有了一点哽咽,你知道吗,她死了,我总是想不明白我还存活于这世上做什么。这些天,我每天早晨起来不晓得该与谁聊些什么,中午吃不下那顿不是她亲手做的饭菜,下午看落日时,脑子里也全是她。我看见什么都能想起她,看见太阳就想起她眉心的朱砂痣,看见月亮便想起她喜爱穿的月白色衣衫,我忘不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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