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他养了别的徒弟——十二渡(57)
师父他养了别的徒弟 作者:十二渡
师父他养了别的徒弟——十二渡(57)
这一指并不算快,与刚刚那势若雷霆的一抓相比,甚而算得上缓慢,但却叫人避无可避,他亦只能惊骇地张大眼,眼睁睁看着那一指点中他的手腕,刹那间,一道无形的劲气钻进他的经脉,且势如破竹般逆着经脉一路蹿上肩膀,而后倏然急停,显见其主人控制之入微。而他自肩以下已经毫无知觉,仿似叫那一小股劲气直接斩断。
这么轻飘飘一指就废去他一条胳膊,不由得令他既惊且惧此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何竟有这样大的能为?!
他心念急转,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不防一道剑光倏然亮起,直奔他的项上人头。然而一息之后,剑光散去,他仍旧安安稳稳地站在原地,不惟脖颈无恙,连发须都未稍动。
亓官的眼睛微微睁大。
他这一剑势可劈山裂石,但斩在面前这老者颈上,却只如微风拂过,连一茎白发都未能斩断。不过这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刹那的微讶后,他毫不停顿,剑势再起,却叫陆丰拉住了手。
他一扭头,疑惑地:师父?
面前这老者乍一出现,他就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恶意,冰冷刺骨,激得眉心的识人蛊都剧烈颤动起来。他毫不怀疑,此人若有机会,一定会对他狠下杀手,师父为什么不叫他出手?
他却没注意到,他唤出师父之时,老者浑身一颤,登时瞪大了眼睛,惊疑不定地盯着陆丰。
傻七官儿。陆丰语气温和,旁若无人地教徒:此人看着虽然不起眼,可也有出窍修为,便是站在那里叫你拿剑砍,你也伤不了他分毫。
亓官睁大眼睛,转过脸来,仔细看了一看,这人竟是出窍期修士?
玄门在外行走的多是金丹及筑基修士,修为若及元婴,便多在宗门内潜修,出窍乃至分神修士就更为少见,亓官虽知此人修为高强,也没有料想到,对方竟然会是一个出窍期修士。
那人一条胳膊耷拉,听得陆丰一语道破自己的修为,终于开了口,嘶声道:贫道秋山平。他定定地盯着陆丰,仿佛在确认真假,请恕贫道眼拙,敢问可是元禄剑君当面?
然而陆丰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瞧着亓官的发顶,抬手替他理了理调皮跑出来的发丝,神情语气俱是淡淡:秋山平又是哪家的后辈?
秋山平的脸色顿时一变。
玄门中能修至元婴的修士都不算多,出窍期修士更是稀少,放在往日,秋山平的名号拿出去自然是响当当的一面招牌,但此时对方故作不知,便是一重羞辱。
更叫他难堪的是,他的辈分实则比陆丰还高,当年陆丰尚是黄口小儿,他便已臻入出窍境界,然则陆丰以数百岁之龄修得分神或许现在已经是大乘修士,他却蹉跎了数百年,至今仍未摸到分神的门槛,如今对方言语中将他当做后生晚辈,便是第二重羞辱。
出窍期修士凤毛麟角,不论到哪里都备受尊崇,秋山平已经许久未曾对人低过头了,然而此时他一条手臂被废,就是想强硬也强硬不起来,更何况,他原本目的不善,心底发虚,便是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憋了半晌,终究还是咬牙道:剑君明鉴,贫道师从妙真人,而今忝为宝号长老。
妙真人姚玉虽止步分神,倒也算得一时豪杰,谁知后辈却如此不堪。陆丰此时方半抬眼皮,扫了秋山平一眼,先是威吓全城修士,又不分青红皂白当街抓人,秋长老真好大的威风。
秋山平脸色阵红阵白,一张老脸挂不住,几欲掉头就走,却迫于陆丰的修为,并不敢离开,只能当做没有听见。
所以,陆丰的目光直直盯过来,锋锐逼人,秋长老要抓我徒儿,又是为的什么?
秋山平心里蓦地一跳,惊出一身冷汗。他强笑了一声,硬着头皮道,剑君,这许是误会
误会?陆丰冷笑,好个误会!他一抬手,招出十数道剑芒,漠然道:你有本事,且在本尊剑下来说误会罢!
秋山平早在他冷笑之际便抽身疾退,然而身周天地骤然变幻,上一刻三人还置身于车马如龙的大街,下一息周围便换成了一片光秃秃的石山峡谷。秋山平自知此番是插翅难逃,一时心中又惊又骇,强撑着一口气怒道:陆丰,论及辈分,我可是你的师叔,你胆敢欺师灭祖?!
陆丰神情漠然,半分不为所动:你敢动七官儿,就该死。
秋山平心中后悔莫迭。
宝号能掌控蜉蝣一族,实际上就是凭借当初妙真人姚玉因缘巧合下得到的一只蜉蝣妖,后姚玉大限将至,将蜉蝣妖剥离出来,传给了弟子秋山平。秋山平掌握蜉蝣妖时日已久,哪里能不知道,能叫蜉蝣俯首帖耳的,唯有已修出妖身的蜉蝣,因此,闻得蜉蝣箧的异动,心中不由得一动。
当年他借由蜉蝣妖之力,很快便由元婴臻入出窍,而今若是再得到一只蜉蝣妖,是否也能叫他顺利勘破分神境?
他已蹉跎数百年,若是再不能突破,就要迎来命数大限,如此,便是磨练得坚如磐石的心境也忍不住焦躁起来。
他实在是等不下去了,甚至等不及底下的人将亓官捉住送到他面前,而是亲自出手,万料不到,原以为手到擒来的蜉蝣妖,却叫他面临了修道以来最大的威胁!
第120章 蜉蝣妖
修士问仙求道,求的就是蜕去凡躯、成就仙体,每勘破一个境界,迎来的不仅仅是灵力的增长,还有凡躯向仙体的进一步转变。
譬如修到元婴境界,就可开一道慧眼体察天地间蕴藏的道意,并将天地一缕造化真意接引进入识海,随着修为的精进渐而衍化生出小洞天。那小洞天也随境界的提升而渐自衍化,到了分神境界,除却不能衍化生灵,江河山川等俱可呈现,悉如天地自然一般;若再上一层,修至大乘,小洞天外化显现也并非难事,直到最后,修士蜕凡成仙,那小洞天便可以脱体而出,衍化成一方真正的洞天福地。
以亓官的剑道天赋,即使是元婴真人也能硬撼一二,但要说斩杀对方,却万难做到,当初能用心剑斩杀鹤妖,也是因为有陆丰的神念做助力,聚起了因屠城而萦绕于关云堡废墟上的孽因恶果;而在对上秋山平这样的出窍期修士时,单凭他自己的修为,哪怕是倾其全力发出的剑势,也连其一根毫毛都无法斩落,此皆因对方的身躯更接近于仙,不的是他这样的境界所能伤害的。
同样的道理,陆丰的境界高于秋山平,对于秋山平来说,他就是无法撼动的仙,唯有遁逃一途才有些微的生机。
然而遁逃二字说起来简单,想要做到又谈何容易,说是难如登天也不为过。
陆丰牵着亓官的手,瞧着秋山平的眼神却淡漠非常,如视蝼蚁一般。他抬起一指,只遥遥一点,四方天地巨力便都向着秋山平聚集而去此间乃是他的小洞天外化显现,在这里,他就是无所不能的神。
秋山平自知绝无幸理,当下怒喝一声,竟是不退反进,径直扑了上来。
他有出窍修为,且蜉蝣妖寄体已有数百年,对其虚空来去的神通运用不是亓官所能比拟的,但见其残影一掠,整个人忽然从原地消失,再度现身时,已经到了陆丰侧手畔,探手向亓官抓来。
他的目的十分明确,他以他的修为想要从陆丰手上逃出生天,可说是十死无生,但若能抓住亓官,将其体内的蜉蝣妖迫出来,集二妖遁空之能于一体,恐怕还能叫他有一线生机。
只是,他的算盘虽好,却从一开始就没有分毫胜算。
陆丰一手就近将亓官揽抱入怀,另一手凌空一抓一摄,秋山平便不由自主地投身过来,下一刻,他便惊恐地发觉陆丰的那只手掌乍然间生出了无穷吸力,竟隔空将寄居在他神魂之中的蜉蝣妖拉扯得渐渐脱了本位,从躯壳中探了出来。
秋山平惊惧地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一枚黑莹透亮的珠子在陆丰掌中渐渐显出形来,而他体内的力量也随着那枚珠子的离去而遽然消散。
不不!
秋山平想要嘶吼,想要求饶,甚而如小儿一般打滚哭嚎,然而陆丰不许,他便连张嘴这样简单的动作也无法做到,只能绝望地看着陆丰着手将他沾附的气息化去,接着转手就将被净化后的蜉蝣妖送入亓官体内,而后,他便身不由己地被送出了这一方小洞天。
扑通!
一道身躯凌空飞出,如沙袋一般沉重地跌在大街上,往来行人都被吓了一跳,纷纷转头看过来。
秋山平倒在地上未及动弹,耳际跟着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看在妙真人的面上,此次饶你不死,再敢打七官儿主意,本尊就叫你连转世重修都成妄想!
听得此言,秋山平的身躯便如秋风中的落叶一般,扑簌簌颤抖起来,且越抖越是厉害,数息过后,一道癫狂的笑声陡然从他嘴里发出来:呵、哈哈哈哈哈
一名老汉见他倒在地上只是抖,以为他是发了病,好心上前要去搀扶一把,忽然听到这一道古怪癫狂的笑声,吓了一跳,一时僵在原地,神情有些惊疑不定。片刻后,老汉下定决心正要探出手去,忽然眼前一花,那仿佛是发病的老者便从他眼前消失不见,似乎刚刚所见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这边厢,陆丰已将蜉蝣妖送入亓官体内,神念旋即熟门熟路地进入亓官识海,将仍在沉睡的细藤唤了出来,而后便将那悬浮在侧、见到同族之后气息格外欢悦活泼的蜉蝣妖导引进入细藤之中,与那原本寄居于藤身之中的蜉蝣妖合在一处。
霎时间,细藤的枝叶便就拔长了起来,枝条渐而膨胀,叶片更加宽阔,细嫩的绿色也渐渐沉淀下来,变成厚重凝实的碧翠,其芽尖亦不断生发出新叶,没过多久,那原本未及一掌长的枝条便长到了一尺、两尺,最后两根枝条都足足长到三尺有余,才停滞下来。
此时它的根须已经深深地扎进了亓官的神魂,却有一根枝条探了出来,凭空出现在陆丰的小洞天里。这一根双枝,一半儿在此、一半儿在彼,落在陆丰小洞天里的枝条伸展着叶片,尽力汲取着此一方天地的道意气息,源源不断地滋养哺润着落在亓官神魂里的枝条,使其更加茁壮翠绿,而那枝条一时吞纳不尽的道意气息,便经由叶片徐徐吐出来,散进亓官的识海。
陆丰瞧了片刻,便将神念抽身出来,转而就见亓官已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他凝目瞧着那张安然的睡颜片刻,低头亲了亲那光洁的额头,旋即微微一顿,又有一个亲吻落在亓官唇角的小涡处。
快了。待你醒来,便能化婴渡劫,到了那时
陆丰眼眸深深,再瞧了亓官一眼,挥手唤出一张云床,将他放上去,安置妥当后,才一步踏出,却是已经处在困锁谢琅和云虺的院落上空。
他低头看了看,云虺庞大的身躯仍在阵中翻滚搅动,意图夺路而出;谢琅皱着眉头,一边看顾周围掐算方位,嘴里还念念有词,一边则执着水尖刺,朝着他勉强只算出模糊方位的离宫小心挪移。
距此困阵不远处,一名宝号主事正说道:秋长老亲临此地,此事十拿九稳。那谢琅是曲澜别院弟子,既有金丹修为,又不是亓官这种新近入门的,必定得师长看重,还是不要冒险得罪其宗门的好。至于他本人,虽我等有诓骗之嫌,不过论算起来,便有些许得罪之处,也无伤大雅,此时既然不必他充当诱饵人质,且放了也不打紧。
第121章 一藤一虺
困住谢琅和云虺的阵法唤做金甲乾坤阵,事实上原本是一个用作防御的阵法,防御起来可称是固若金汤,即使是妖王也难以攻破,高仓郡位于北荒,用此阵法正恰好不过。
只是此阵虽然坚固,却有个不大灵活的缺点,阵法开启后,不惟是外头进不来,就是阵中人想出去也难,于是便被宝号的人临时用作困阵,困锁住谢琅和云虺。谢琅不知就里,把此阵当做困阵来解,掐算出的离宫方位恰是此阵最为坚固之处,也就是说,越往前走,反而越难脱困。
不过此阵固然难解,也是对元婴及以下修士而言,放在仅差一步就可渡劫飞升的大乘修士眼中,这金甲乾坤阵亦不过只是一个木头搭的架子,神念一扫,阵法中枢便一览无余,实在无甚秘密可言。
陆丰没有兴趣再听宝号的人啰嗦议论,抬手把谢琅和云虺从阵法中摄拿出来,转手就将宝号主事连同一干人等俱都投入阵中,又随手起了个禁制施放下去。既然这么喜欢捉人,且叫他们自己尝一尝被困锁的滋味,至于要如何解开大乘修士下的禁制脱困而出且看他们自己的本事罢。
陆丰没有理会下方金甲乾坤阵中传来的惊怒呼喝,将目光投向谢琅身旁不远的云虺,抬手一招:过来。
云虺在他面前全无抵抗之力,只是这么一招,庞大的身躯便急遽缩小,化成不过尺余长的幼虺模样,身不由己地朝他飞来。
且慢!谢琅眼前骤换了天地,一时还有些愣神,这时眼见云虺被人摄拿过去,想也不想地端起水尖刺飞身拦阻。他见云虺在此人手中如同虫豸一般可随意揉圆捏扁,便知对方修为至少在元婴之上,故而不敢心存侥幸,一出手便是杀招。
然则玄阴重水只刚发出来,谢琅见那陌生青年微一抬目望了一眼,随即袖袍微摆,那玄阴重水便倏然倒卷而回,竟又好端端地回到了他体内,宛如从未动过一般。
只这一手,就教谢琅骇得心胆俱飞这是什么闻所未闻的神仙手段?!
曲澜别院,谢琅。那青年开了口,声音有一丝淡漠,七官儿已经安然无事,不需你再寻找。
七官儿?谢琅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你说的是亓师弟?这么亲近的称谓,显然对方与亓官关系不浅,但谢琅搜尽枯肠,却想不出来会是谁,面上不由得有些惊疑,不知尊驾是哪位前辈?
然后他便听见一声:七官儿乃是本尊徒弟。
谢琅呆了一下,而后,缓缓睁大眼睛,震惊得回不过神来。亓官的师父是元禄剑君,这岂不是、岂不是说他脑子里轰轰直响,一时片刻这天地都仿佛失了色彩,只有眼前那道颀长的身影,和脑中响彻的那个赫赫威名。
陆丰见他不说话,朝他微一颔首,将云虺放进小洞天,转身便要走,忽而被一声唤住,等、等等!
陆丰回首。
谢琅紧张得连话都不会说了,舌头仿佛打结了一样,憋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你、您您是、是元禄剑君么?
陆丰眉梢微动,你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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