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蚊子血——邢之初(16)
绿色蚊子血 作者:邢之初
绿色蚊子血——邢之初(16)
你要知足,耿嘉友。
我靠在椅背上,深呼吸一口气。
耿嘉友,你要知足,至少卫鸿信,会永远和你站在一起。
周日晚上卫鸿信还是没能回来,他爸为了留下他,直接把什么爷爷奶奶堂哥堂姐都叫过来一起吃饭,碍于太多的长辈在,卫鸿信也不好提前先走,我对此表示理解。
我爸妈的双亲过世的早,因而自从我父母死后,我几乎就没什么亲戚了。他们走的时候我已经是个大人了,也不需要人管我,再加之他们在世时也不爱走亲访友,这就让我更加没什么可走动的亲戚。
卫鸿信说,等以后他爸同意我两在一起了,他就带我去见他们家一屋子的亲戚,保准我见了后对亲戚这种物种PTSD(创后应激反应),我回了他一个哈哈哈。
公司虽然给我放了五天假,但周一的时候我还是去了公司。
到了之后免不了要被或真心或假意的关心一会,我随便敷衍了一下,回了自己办公室。
公司给了我一笔不菲的补偿,钱已经转到了账户上,似乎是对我这件事情非常的愧疚。但愧疚归愧疚,对于我来说,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大项目还是在于江手里,剩下七七八八的小项目,也分在了各个小组长手中,现在我这个经理被彻底架空,除了还有点经理的权利,手中的项目,就只剩下了那个看起来大,实际毫无用处的兰馨。
一个被业内都唱衰,利润刚刚够本的化妆品牌。
集团其实早期并没有彻底放弃兰馨这条线,研究配方、换代言人、线上线下营销手段各种各样的都试过了,但作为一个中端品牌,即便市场部的人点对点针对用户群体去做营销方案,结果依旧没有起色。
其实如果一塌糊涂,反而可以结束的干干净净,糟糕就糟糕在,他也没有那么惨。
你说他赚钱吧他刚刚够本,你说他不赚钱吧他又没怎么亏过,偶尔还小有盈余。
就像班级里的中等生,冲名牌大学冲不上,学差生去走艺术路线又不甘心。
这种品牌是最难搞的。它有一定的名气,但无论请了多少代言人,名气却始终没法更进一步,砸钱也没用。刚砸的时候可能效果不错,但持续往下走,又开始后继无力。
其实兰馨的配方是不错的,不然当时集团也不会对他有期待,但化妆品这种东西水分太大,很难做到碾压级别,也没办法从口碑上做突破口。
不温不火,好很难再好,差也很难再差,所以正适合给新人练手。
但现在他在我手里,只要他没有变好,那就意味着差,等于江这个大项目做完,就是我们两职位调换的时候了。
到时候别说经理,我能不能当上个主管都要商榷了。
门突然被敲响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是佳佳。
我让他进来,他拿着文件过来让我签字,又给我送了一包饼干:对不住耿哥,我不知道你今天回来,桌子上只剩这个了。
我笑了笑:心意到了就好了。
我签完字把文件递给他,他接了过来抱在怀里,问道:耿哥,不是放了你五天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再不回来,这个椅子我就坐不了了。我开了个玩笑。
我被打压的事不傻的人都看得出来,也没必要瞒着。
佳佳皱着眉头,看起来比我还惆怅:这要怎么办啊要不你做点什么亮点项目,让上面不敢动你?
我把写着兰馨两个大字的文件夹举起来给他看:这个项目,要不你帮我想想,怎么做出亮点?
佳佳往后退了两步:耿哥,不要难为我!
我笑着叹了口气,把文件放回桌面上:太四平八稳的东西,如果是求稳没问题,但要做亮点就很难了。
佳佳挠挠头:四平八稳的话是不是有时候不按他的原定路线走,就有突破?
不按原定路线走我沉吟片刻,说说你的想法。
倒不是想法我之前刚进来的时候也做过兰馨这个项目嘛,那时候就觉得大家的方案都中规中矩的,就是力图不出错,那当然没办法破局了。越是四平八稳的东西,越要来点啥惊险刺激的,才能打破平稳嘛。
佳佳说的惊险刺激的时候有点激动,但毕竟这想法太小孩,他带着几分不好意思道:不过我就想着玩的,惊险刺激什么的一个不小心摔谷底了,那比四平八稳还惨呢。
不。我夸赞道,你的想法很有趣。
别别别,耿哥,我知道你的潜台词。有趣归有趣,就是不靠谱。
我笑了笑。
佳佳签完字就走了,我在办公室坐了没一会,又有人来敲门了。
这次来的是个稀客。
耿经理,病怎么样?董事长秘书礼貌地冲我问好,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挺好的。我起身同他打招呼,有什么事吗?
不是,我不是来找你的。秘书扬了扬手里的文件,雷总他们不是都去那个聚会了嘛,就让我把这个文件直接放他桌子上,结果我从你这路过,发现你回来了,过来和你打个招呼。
聚会?什么聚会?我倒是没听说。
就和那个昌盛集团一起的诶对哦,你都回来上班了,怎么不去呀?秘书惊讶道,我看设计部那些个经理他们都去了。
我道:可能是以为我还在休假,没有通知我吧。
秘书道:这倒有可能不过不应该啊
什么不应该?
鸿信也去了,他没跟你说吗?秘书看了一眼手表道,这都开始了快一个多小时了,他没告诉你吗?
我没有说话,但秘书猜出了答案。
他没告诉我。
秘书有些尴尬地舔了舔嘴唇:那什么我多嘴了,我先去送文件,你你忙。
能告诉我地址吗?
啊?秘书愣了一下,而后道,在世纪酒店三楼最大的那个宴会厅
我又问道:入场需要带什么吗?
应该不用吧秘书想了想,你拿上工作证应该就行。
好的,谢谢。我拿起一旁的外套,去下面开上车,直接去了世纪酒店。
世纪酒店不难找,三楼最大的那个宴会厅不难找,卫鸿信更不难找。
和上次开会一样,他穿着得体的西装,站在人群之中,即便什么也不做,只是面色冷淡地靠在角落的长桌旁举着一个空杯子发呆,也足以吸引所有目光。
我顺着我的目光,走到他的身侧,顺手拿起旁边服务员托盘上一杯崭新的红酒,同他碰了碰杯。
碰杯的动静惊到了卫鸿信,把他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他脸上瞬间多了一道灿烂的笑容:耿嘉友!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在这里,所以过来了。我在桌子底下轻轻地蹭了蹭他的手背,压低声音道:我已经快一整天没见过你了。
卫鸿信忍不住笑了起来,但突然,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收起了笑容。
他很反常,我想不注意到都难:怎么了?不舒服?
不是卫鸿信道,你要不还是先回去吧。
我不经意皱起了眉:为什么?
其实我也有点乱卫鸿信看了看周围三两看过来的人,小声道:这人太多了,不太方便聊这个,我回去跟你说吧。
他担忧地看了看我还贴着创口贴的额角:你不用特意来找我,还是先回去休息吧,你还没好彻底,得多休息。
我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卫鸿信抿着嘴,拉了拉我的手。
好。我紧紧握了握他的手,然后松开,我先回去,剩下的,等你回来告诉我。
卫鸿信感激地看了我一眼。
我将那杯只浅浅抿了一口的酒放在卫鸿信身边的桌子上,转身离开了宴会厅。
可刚出了门,就碰到了董事长。
打扮整齐的董事长显得比平日更加威严,他只抬眼看了我一眼,我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压力。
他开口问道:这么快就走了,不多待一会?
我微微鞠了一躬:董事长好,我病还没好彻底,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休息一下。
是病没好舒服,还是待不下去了?
我的眉头又忍不住皱了起来。
我听陈秘书说了,鸿信没跟你说这个聚会的事。董事长晃了晃杯子里的红酒,漫不经心道,我特意没让雷伊朋跟你说,就是看鸿信会不会让你来。结果看来,你们感情也不过如此,鸿信也没有那么想见你。
刚刚你进门我就看到你了,你走也是因为鸿信吧。
我看了眼董事长,没有隐瞒:是,是鸿信让我走的。
董事长半隐半藏的笑终于露了出来:挺好的,年轻人有觉悟,挺好的。
我不太理解他在说什么。
董事长看出了我的茫然,他冲会场里扬了扬下巴,我转头看去,董事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和鸿信说,你口口声声说你和耿嘉友是真爱,但真爱不是靠说出来的,你现在觉得你爱耿嘉友,那以后你遇到其他更和你意的人,你就不会这么想了。比如说现在他对面这个,是最近很火的青年导演,有才又懂世故,这次被昌盛集团邀请过来参加聚会,前途无量。世界上优秀的男人这么多,你们何必要相互吊死?
而我也看到了卫鸿信对面的那个男人。
是吴春羡。
他手里拿着一块切的十分工整的巧克力蛋糕,正殷勤地递给卫鸿信,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很帅气。
但在我眼里,那个笑容比巧克力蛋糕还要油腻上一百倍。
董事长还在我身后说话:上周我查过你,耿嘉友,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作为上司,我必须重复一遍,我非常喜欢你。但作为卫鸿信的父亲,我非常不乐意他招惹你。你的确很有责任感,但像你这样在感情中太过偏执的人,不会是一个好的爱人。鸿信这个人从小散漫又随性,你们两性格南辕北辙,也许现在在一起觉得新鲜,但长久以往,你们就知道不合适了。
鸿信这两天回家,也是想通了这件事,不然你以为,他真是因为家里亲戚太多走不开才不去找你的?
董事长在我身后冷笑了一声,可我百分之九十的注意力,都被会场里的卫鸿信和吴春羡吸引走了。
吴春羡笑着在和卫鸿信说些什么,但他这个人,向来惯会以退为进,他虽然笑容有几分殷勤,却并不急切,还带着几分风度翩翩。
曾经有姑娘形容过和吴春羡在一起时的感觉:
你刚开始认识他的时候,你会觉得吧,他很喜欢你,可又好像没那么喜欢你,就那种不上不下吊着你的感觉特别勾人,然后等你一旦跟他多接触两天,就会感觉他好像爱你爱的深沉,一不小心就掉进他的陷阱里了。毕竟谁能抵抗得住一个又完美又爱你的情人的啊。
可一旦得手,他的真面目就会露出来。
曾经以为他对你爱的至死不渝,最后才发现,只是自己单方面的情根深种。
吴春羡和卫鸿信说话这个场景,像极了很多年前的大学校园里,他开着车来找被他伤透的张谦的时候。他们在那说这话,我顶着男朋友的身份,却只能远远地看着。
看着张谦被吴春羡哄的满脸通红,看着张谦被吴春羡拉起了手,看着张谦被吴春羡带上了车,看着吴春羡和张谦在车里激吻,然后我追上去,吴春羡回头给我的挑衅眼神。
那时候我恨自己怯懦,却从没有恨过吴春羡,只觉得是自己无能,是自己不够优秀,所以张谦才不喜欢我。
可现在吴春羡站在卫鸿信面前,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举着蛋糕笑的像任何一只发q的雄性动物,我却已经怒火中烧。
耿嘉友。身后的董事长发现我并没有在听他说话,语气里多了几分不悦,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有。我直直地看向前方,而后道,听的一清二楚。
那你就该知道
我不知道。我打断他的话,而后拉起了西装外套的袖子,我只知道你不懂我,不懂卫鸿信,甚至不懂吴春羡。
我一边解开衬衫的袖扣将衣袖挽起,一边大踏步从门口走进会场。
场景很像,但主角不同了。
卫鸿信,不是张谦。
我不知道卫鸿信现在在担忧什么。我只知道,卫鸿信刚见到我那一瞬间的惊喜与高兴不是假;
我只知道卫鸿信放下了手里的空杯子,现在手里拿着的,是我刚刚抿过一口的酒杯;
我只知道卫鸿信那天坐在我的腿上,给了我一个吻后,捧着我的脸告诉我:
耿嘉友,我永远不会放弃你,你也不要放弃我,好不好?
在我走到吴春羡面前的时候,我的衬衫袖子正正好好都挽了上去。我一把抓过吴春羡的手腕,夺过他手里的蛋糕,一言不发地摁在了吴春羡的脸上。
我艹!
吴春羡的骂声被蛋糕堵住,我摁着盘子在他脸上用力拧了一下,而后松手。
盘子一顿一顿地顺着黏腻的奶油从脸上滑落下来,巧克力蛋糕糊了吴春羡满脸,他张着嘴,一脸黑与白混在一起,满脸写着难以置信。
你听着,吴春羡。如果你很闲想玩孔雀开屏,你找谁我都管不着,但是,除了卫鸿信。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吴春羡,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诉他:
卫鸿信是我男朋友,也是我以后打算结婚的人,请你,滚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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