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太阳是假的(39)
岁岁 作者:太阳是假的
岁岁——太阳是假的(39)
S市城区规模不大,一中文科生的考场主要集中在两所学校,黎帅犹如两个孩子被分在不同考场的家长,踩着单车奔波其间,只为了学生们进出考场能看他一眼,消除些紧张。雨停了,祁松言和秦笛并肩走出楼门就看见黎帅披着件半透明的雨衣,混在家长堆里正不住向内张望。
老师!秦笛扑过去,抱了黎帅满怀雨水。
黎帅无措地把手尽可能地伸出衣袖,拍拍秦笛的背,没看清他的表情,也摸不准发挥得怎么样,避重就轻地鼓励道:我身上都是水考完就完事儿了,啊,肯定没问题。
秦笛把脸抬起来,怎么还安慰上了呢,老师你对我没信心吗?
黎帅看清他脸上的意气风发,用指背挑开镜片上滴落的水珠,有,很有。
陆续拥上来的一中同学也都攒动着脑袋瓜,一声接一声地问:那我呢?那我呢?
黎帅摘下眼镜,三年了,卧蚕下的皱纹好像又深了不少,他觉得自己早就不年轻了,却仍然满怀热爱地驾驶飞舟,一程程地送少年们出海,又一次次在入海口挥手而返。这一刻,他像每一届那样依然被簇拥着,而他们依然是他的孩子。
有,都有!黎帅难得说出了个叹号,身边立刻响起一片欢呼。他及时拉住秦笛,轻声提醒:你妈妈来接了,在马路对面,去吧。
秦笛有些意外。尽管大多数考生都被亲人接走,准备去大搓一顿,但他心里清楚,知道儿子有人照顾,江虹连这两天正日子也没放弃打麻将。他已经打算好回家拐去市场买两斤排骨奢侈一回,江虹在家就做红烧的,不在就做糖醋。反正已经习惯凡事都靠自己,甚至分完文理过了小半年,江虹有一天才突然想起来问:哎,你学文学理了?
秦笛回头看祁松言,祁松言捏了一下他的肩膀。黎帅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游移,仿佛鼓励似的,又说了一句:去吧。
江虹在车水马龙的考点对面站得闹心,驾校、四六级培训和视力手术的凉棚里,家长陆续也散了,几个兼职的年轻人都挤过来,把剩的几张传单往她手里刚领的布兜里塞。
哎呀我不要,别给我!
家长,你给孩子报一个绝对不亏,暑假多好的时间,不能浪费。
浪费个屁,我儿子有的是正事儿干。他一中文科第一!
几个兼职听了都暗搓搓地交换了个有毛病的眼神,再多一句的推销话术都懒得说,回身收摊去了。
秦笛在祁松言的陪伴下从人群里钻出来,江虹一眼就瞥见了他们俩,努力伸长胳膊朝他俩招手,从台阶上出溜下来的时候差点绊倒,秦笛赶紧两步跑过去把她拉离马路。
怎么来接了?
她抖了抖另一个收纳雨伞的布兜,抱怨道:你大姨非让我来,这雨下的,装了一兜子水!饭做差不多了,小祁也跟着回去吃一口啊,今天炖的排骨。
秦笛刚要开口,祁松言暗暗握了一下他胳膊,笑着接上话茬:不了阿姨,我妈在那边等我呢,我就是过来跟您打个招呼。过几天再去吃您炖的排骨,您还接待吗?
接!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接,想吃什么就跟你阿姨说,我不会还有秦笛呢!
江虹的鱼尾纹开得像花,连秦笛也乐了:我妈对你太大方了,赔上排骨不说,连我也给搭进去。
他说的时候没多想,说完才发现有点双关的意味,接了祁松言递过来的眼神,胡乱团了塞进心窝,然后在背后狠捏他指尖。
那我回去了。脸泛了红,话却说得轻。
祁松言扬了扬下颌,示意他放心去,挥手对他们告别。
不远处,司机李叔已经下了车,立在原地等他过去。祁松言在灰云渐褪的天幕下,再望了一遍秦笛离开的背影。秦笛说过,无论他们能不能考到一个城市,他们的心都不会分开,可祁松言不要,他还是悄悄把生日愿望留给了他下定决心的奔赴。如果可以,这一刻的挥别,希望只是短暂的句点。
第55章 旅行
然而这个句点出乎意料的短暂。
高考结束第三天,祁松言坐在驶向邻城的车上,秦笛在他手边睡得几乎要打起猫呼噜。刘海揉在他肩头,蹭得乱七八糟,腮上还鼓着糖块儿的包。
所谓毕业旅行的终极奥义,就是一帮刚刚脱离高考魔掌的准大学生,在分数公布之前,于夹缝中抱团奔赴一场狂欢。毕竟出分之后,家庭地位将如何变化是无法预期的,抓紧时间先嗨一把才是最佳选择。
只是王初冉一手安排的旅行和大家想象的截然不同。没有阳光海滩,也没有山水瑰丽,甚至团体必玩的各大网红影视城和游乐场也被排除在外。两辆七座商务车载着他们关系不错的几个班委和两后备箱零食、饮料、半成品烤串,沉甸甸地出了城,一路冲到某个小山包脚下才悠悠歇了奔腾的车轮。
秦笛和史雨铮已经完全睡懵圈了,不同的只是史雨铮是被王初冉提着耳朵拽下车的,而秦笛微微打个趔趄,祁松言赶紧伸出臂弯架进他手心,扶小少爷下轿似的把他请了下来。
山下有个小院,门口铁门上方嵌了三个大红字你舅家。一条大黄狗甩着舌头呵哧呵哧奔出来,后面跟着个身高体壮的光头大哥,T恤下隐约露着大片纹身,颇有点从江湖卸甲归田的味儿。王初冉迎上去露出害怕但不失礼貌的职业假笑:您好,请问您是光哥吗?
几个人闻言纷纷抬头把目光锁定在他闪闪发亮的天灵盖上,光哥手心蹭了蹭这块众人焦点,虽然脸上依然没有个笑模样,可说起话来是生意人家的和蔼周到:是我。这是前台,你们住的地儿在上头,让大黄带你们上去,我媳妇儿接你们。车里货我卸,你们去吧。
一行人先是被前台两个字给震住了,又惊讶于大黄居然真的叫大黄,只赶得上与光哥擦肩而过的时候匆忙点了头。大黄已经在上山口等他们了。
有男孩儿在的地方,只要出现小动物,管他是狗还是猪,管他叫大黄还是小黑,一律按自己死党的名字处理。史雨铮被王初冉拧过劲儿来了,率先追着大黄喊轩轩,李铭轩也不甘示弱,拨楞着大黄翘高的尾巴直呼铮哥,连徐唱都加入了原地改名队伍,把全班名字喊个遍,测试大黄对哪个有反应。秦笛笑话他们幼稚,祁松言也没使坏叫叫秦笛名字,因为在他心里秦笛就是猫变的,绝不可指犬为笛。
测试以失败告终,大黄秉持着带客三年的专业素养,对各种称呼充耳不闻,稳稳当当地把他们领到半山腰的一块小岗。光嫂早在台阶上等了,笑起来脸蛋儿红扑扑,透着健康和质朴,见他们上来,拔腿就来卸女生们的背包,相互拉扯了一会儿也不再客气,带他们往院儿里去了。
转过一条石板路,眼前豁然开朗。水泥铺就平平整整的大院落,北边建着一间大平层,抬眼可见室外点唱机、摆着台球案子和麻将机的木连廊,凉亭里架着双层能旋转的圆餐桌,院落的边际栽着满满野放的花,瓜蔓和葡萄藤把爬架缠得湛绿。大黄在院里颠儿了一圈,回到光嫂脚边摇尾巴,好像也在炫耀自家的院儿。
史雨铮从背后一掌拍在王初冉的后腰上:班长,可以啊!
王初冉只看了几张网络展示图,瞧着不错就预订了,但眼前所见完全超出预期。她挺挺胸脯,努力摆出一副见惯世面的样子谦虚道:正常操作。玩儿嘛,就不是旅游景点走马观花,人挤人地累个半死。就应该一群朋友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吃饭唠嗑儿,喝酒打牌,想睡到几点睡到几点,不化妆也不洗脸。经过上次运动会一役,我已经充分认识到接地气的快乐。
听见不用化妆和洗脸,刘小桐和朱瑞立刻在她脸边儿咔咔鼓掌。祁松言看秦笛被那一丛丛花草勾得眼珠都要飞了,拎着把手卸了他的背包,去看会儿吧,这给你馋的。秦笛笑得拱皱了鼻子,瞬间撒腿跑出去十来米。
这院儿前后还有可多玩儿的呢,有空慢慢逛。来,上屋里头看看。在院里这瞧瞧,那看看的几个人跟着光嫂进了屋。大平层内部一眼就能望到头,宽敞亮堂。西边这排屋里都是通铺火炕,冬天住可带劲了。东边有标间,也有大床房,每个屋都是独立卫浴。后身穿过去是菜地和我家大厨房。屋你们随便住,我去后厨抓紧备菜,中午咱们吃农家大桌饭。
谢谢光嫂!几句话之间,大家就被老板娘的利落和热情彻底征服了,仰起小脸儿答应得特别甜。
看花的秦笛正好跑了回来,几个人商量着把房间分了,祁松言和秦笛原本没敢吱声,但大家自愿组合分完后刚好剩他们两个,房型也只剩最里侧的一间大床房。王初冉好像也不怕他们有意见,象征性地问了一嘴:OK吗?他俩各自克制住对视的冲动,漫不经心地回:OK,都行。
众人各自回房休整,祁松言把背包丢在床尾,反手带上门,秦笛跳起来用气音着急:你关门干什么!
祁松言靠过来把他举到门边,秦笛的肩胛骨噼里啪啦按开了一排开关,卫生间的灯把祁松言的酒窝映得雪亮。
分个房而已,你捏手帕干嘛?
小半年没在一个床睡了,最后这几个月冲刺,他俩已经逼近存天理灭人欲的境界。别说秦笛,连祁松言都觉得好像憋到极限了,考前有一天甚至干出了夜袭秦笛家的事儿。当然事先还是征得了当事人的同意,半夜披了满身星辉打车过来,挤在秦笛的小床上和他互相折腾到天蒙蒙亮。
来旅行之前秦笛想这么多人在,还是稍微压抑一下,而且也未必能睡一个房。没想到不知哪个神仙听到了他少男的祈祷,不只一个房,还只有一张床,这谁能不多想?谁能不紧张?谁能不用亲吻掩饰被抓包的尴尬!
祁松言被他突如其来的舌尖惊了心跳,挑起眉,看他脸上粉扑扑地颤着睫毛,实在没忍住,笑漏了音。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人多,咱们俩尽量自然一点儿,不然也挺奇怪的。
秦笛还粉着脸颊,神情却又嘚瑟了起来,我的演技你是知道的,不要拖我后腿。
祁松言还想拧上一把他的腰,突然听见王初冉在门外叫集合。两个人理了理衣服,出去了。
云层虽然叠得蓬松,但不像要下雨的样子。初夏的暑气尚不足,风里携着的都是山间的清爽。唐澄从前来这种地方都是练写生,这次也带了画板,在溪边支上。女生们牢记王初冉说的不洗脸政策,趁今天出发时的妆还在,抓李铭轩当兼职摄影,拍摄田园大片。秦笛却薅了一把毛毛草,坐在溪边的石头上编起了草兔子。
祁松言在一边看得新鲜,接过编好的一只,手指拨动草兔子毛嘟嘟的耳朵和四只爪爪。哎,你是不是还会用手帕叠小耗子?
秦笛看看他,用脚尖压住编了一半的兔子,从口袋掏出手帕,轻巧地卷一卷,翻几下,一只奶油色的小老鼠就跃在掌心。秦笛递过去,用哄小孩儿的语气说:喏,给你,自己玩儿一会儿,我把这几只编完分给他们再和你玩儿。
祁松言捧着耳朵圆圆的手帕鼠,抬眼看秦笛专注的神色。远处李铭轩拍照退得太往后,一屁股坐进了水坑,女孩子们的大笑顺着溪流铃铃地传过来,弹过耳廓,扬起不远处画画、赏画小分队的发丝。他把手帕顶在鼻尖,仰面枕了手臂,流云缓缓,水音潺潺,隐士你陶哥说的对,田园就是最棒的!
可惜陶哥当年生活水平跟不上,没能一尝他们眼前这桌大餐。农家菜讲究个食材就地取,炸得酥脆的小河虾撒了满满的椒盐,鲜香有嚼劲的各色山菌用蒜片炒出香气,现摘的黄瓜、生菜和小葱洗得水灵灵,蘸了酱铺上嫩滑的肉丝,滋味绝了。水煮肉片被热油淋得滋啦响,还配了碗山果切丁浸红糖水的冰粉。玩儿饿了的崽子们边谢谢光嫂,边风卷残云,最后吃得刘小桐和秦笛对着打嗝儿,你一个我一个,对山歌一样半天停不下来。
大黄盘在桌腿边吃剩下的肉丝儿,他们抱着肚皮行酒令,敲三敲七数了好几轮也不知道罚点儿什么好,最后哗啦啦跑进屋子玩儿起了摸瞎子和木头人的老游戏。
在没有手机、游戏机,电视节目也不那么眼花缭乱的年代,小孩儿都是这样散养在院子里,以各种游戏的名义追逐笑闹。尽管祁松言嗅着秦笛的味道,故意避开他了许多次,也还是被使坏的史雨铮引过去又下腰躲了,祁松言只握了秦笛一个指头,就在摘眼罩的同时叫出了他的名字。
也不是什么笑点,可大家都莫名激动。一群朋友在一起,什么样的情绪都会被放大,他们把古老的游戏玩儿了个遍,又趁着夜色在院子里支上了炭火。烤串和碳酸饮料也是最原始简单的快乐,吃饱喝足再打上两圈麻将,直到朱瑞连八饼和八条都看不清了,王初冉一脚蹬醒已经开始吹鼻涕泡的几个男生,宣布散摊,祁松言才架着腿麻的秦笛回房间。
洗完澡就更睏,头发都是胡乱吹吹,就倒在床上闭了眼。祁松言还惦记着中午没摸的腰,挪过去把手伸进秦笛T恤。
秦笛没防备,吭了黏黏糊糊的一声,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祁松言沿着他胸膛移上去,贴在他手背上,拱他指缝:有点儿好听。
这房间隔音好像也还行但是秦笛想说但是他怕自己忍不住,在家怎么闹是一回事儿,出来了也想要点脸。养了一年半的色胆,还是不够大。
祁松言不管他,缠绵地吻他指节,手上忽轻忽重地揉他的腰线。秦笛被涌上来的气血搅得愈发昏沉,捉住他的手,头脑不清地提议:不然我们去外面
祁松言抵上他额头,喂你可以,喂蚊子不行。
秦笛感觉自己马上要脑溢血,翻身把他压过去,偏头枕上他胸膛,喘了口气,喃喃地说:那就等他们都睡着。
第56章 银河
其他人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们不知道。但祁松言觉得似乎在秦笛枕上他的第七秒,两个人就都眼睫相亲,分也分不开了。秦笛横着上半身,腰拧了一宿劲儿,早上下床的时候差点跪倒在地砖上。可惜了这第一夜,鼓足了贼心加贼胆,却败给了睏,秦笛只能扶着酸痛的腰,赖在祁松言大腿上索了个悠长的吻。
早饭谁醒了谁去吃,光嫂还贴心地给他们备了些家里不常做的糖三角。秦笛嗦着滚烫的糖流心不甚利索地踱去他们打牌的大屋,王初冉已经又把野生棋牌社支起来了。看他过来马上按住:不要走!决战到天亮!
冉妹儿啊,天已经亮了。
昨天输得太惨烈了,我今天换个座位,一定要证明我麻坛大公主的实力。
朱瑞和刘小桐穿着整身的夏季家居服,洗漱的发带还没拆,靠在一起狂打哈欠。冉冉昨天半夜说梦话都在自摸七对儿,叽里咕噜吵得我和小桐都没睡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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