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医在三国(穿越)——向晚鲤鱼疯(150)
行医在三国(穿越) 作者:向晚鲤鱼疯
行医在三国(穿越)——向晚鲤鱼疯(150)
浑噩中的十五瞳孔急颤,意识终于在这一刻突破了昏黑的牢笼,那一线的光霎时明亮起来。
他虚脱地睁开眼,眸光闪动犹在梦中,只本能地扯起嗓子:在
干涩的喉咙火烧火燎,一个字呛得小兵虚虚咳嗽起来。
一圈围观的小兵这才如梦初醒,重新围拢过来,乍惊乍喜地呼唤起来。
十五,十五!
你睁开眼,别睡啊!
唉唉,先别碰他,再让李先生看看。
乌泱泱吵成一团。
麋照取出一方干净的锦帕,照脸往李隐舟颊上一砸:多谢了。
李隐舟抬手接下,垂下眼将指缝中犹带温度的血渍一一擦干,再从袖中取出一枚压了许久的药丸。
麋照扯着嘴角,笑得倒有些难得真心实意的坦诚:这又是什么?
李隐舟拨开哭天抢地的一众小兵,将药丸推进十五的唇中,这才道:是安宫牛黄丸,降暑所用。
方才的十宣穴放血法虽是中医里的一门绝学,但急救之后尚需持久降温,这藏掖许久的安宫牛黄丸素有温病三宝之称,针对暑热尤见奇效。
牛黄是贵重药材。
临行前从蜀汉宫中顺走的那么一点,就用在了这不知名号的小兵身上。
李隐舟垂眸注视着十五赤红干燥的面容,并不打算大肆宣张这药材的金贵,只问:现在清醒了?
说话间半跪下来,喂他喝了几口干净冷水。
十五点头间呛了一口,喷出来的水顺着碗口淌下李隐舟刚刚擦净的手指,而他丝毫不以脏污,转头嘱咐道:他尚需修养,你们给他调些淡盐水喝,安置在荫庇下头,静养时日,便可转归。
麋照托腮打量着他,眼神直勾勾注视他云淡风轻的表情,目光越发深长。
直到这群士兵千恩万谢架着人回了营帐。
二人一前一后步回江畔营地。
到了帐口,麋照揽了枪,却没有立刻告辞的意思。
他们是蜀人,是你们的敌人。热烈的阳光流潋在少年的脸庞上,那明锐的眸光中隐约闪动着些许不解的情绪,欲言又止。
若说此前救治诸葛乔是有意挑拨,那这些无足轻重的士兵本与他这个吴人没有干系。
费这个心思,讨不着任何好处。
李隐舟站在营帐口。
刘备对他防范备至,刻意将他安置在左营中央,重重围困。炽热的暑气一浪接一浪拂面而来,燥热的空气将连绵的军帐扭曲、微颤。
他已擦洗干净的手袖在身侧,只漫不经心地回转眼眸:所以呢?
麋照一时语塞。
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将军上阵杀敌,又是为了什么?是为功名利禄,为偿屠戮的欲望,还是为了保家卫国?杀人者未必就是残忍,同样,救人也并不代表仁善。
猎猎的风卷过满地沙砾,李隐舟的衣袍也被热流卷起一角,膝处露出一抹洗不去的黯淡血痕。他抽出衣袖,扬手松开五指,将麋照刚才给的锦帕丢了回去。
麋照下意识地伸手抓住。
些微血腥的气息扑在鼻尖。
方才李隐舟施针救人的一幕闪过心头,年轻的小将军不言不语,心中却无端很肯定一点:这人绝非表面上一副济世心肠,内里必定还有诡计。
入了二伏,暑热一日更胜一日,毫无遮掩的江畔像阳光下的晒场,将整个军营炙烤生烟,一时营中怨声载道,中暑的情况更是屡见不鲜。
一个十五救好了,却有更多的士兵在大暑的天气中倒了下去。
李隐舟忙得几乎脚不点地,但所为仍不过是杯水车薪。
十宣穴放血疗法需要精准的技术与深厚的经验,随军的蜀医顶多学其皮毛,却难以在一时间掌握这种诡奇的手法,只能跟在李隐舟屁股后头打打下手。
至于安宫牛黄丸,本就是宫中才用得上的名贵药材,实在难以供给整个大营。
暑气仿佛一种没有病邪的瘟疫迅速蔓延了整个军队,蜀军的士气在燥热的天气中却几乎跌至冰点。
混账!
刘备案上的笔墨图纸全被扫下地去,空荡荡的案几承受不住帝王的怒火般微微颤着,底下一拨臣下的心也随之不安地动摇起来,却是谁也不敢出声问询。
刘备焦躁地沉下脸来,不耐烦地打量一群瑟瑟不语的臣子,片刻冷冷开口:难不成就这日头就只照我们这边了?他们就没有中暑,没有病患?
盛怒之下,终于有人颤颤巍巍地小声应道:
这夷陵城在山荫,中有房屋遮蔽,本来就凉快不少。臣听说,他们的士兵都饮用一种凉血汤,所以鲜少有人中暑。只,只是这方子不为外传,有些棘手。
凉血汤。
供给数万士兵,想来是早有准备。
莫非那陆伯言看似龟缩不出,其实早有准备,已经预料到了相持到夏天的情形了?
刘备额角燥热的血管隐约一跳,强按住心头起伏的怒意,目光漠然直视下去:可知道方子出于谁手?
华佗不再,张仲景已故,唯独一个承其衣钵的李隐舟捏在自己手上,他倒想知道谁还有这个通天的本事!
那臣子怎么也没想到这最不起眼的一条军情竟成了最紧要的一条,一时大汗岑岑,又不敢不开口。
只能硬着头皮道:听说,是一位姓孙的先生,叫孙仁。
第155章 第 155 章
烈阳千里, 伏波熠熠。
蜿蜒的长江南岸,临兵斗者分列成行。
尽管暑热缭绕,沿江的蜀军依然一望不尽, 铁衣滚着金尘,盘如巨龙上的鳞甲, 在赤金色的朝阳中辉映出一片凛冽萧杀的光芒。
这五万精兵是蜀汉国水陆两师的精锐之师, 为扬长避短, 此次征伐多拔用陆军,但也有小半水师伴江而行,一为补给军需,二也为迅速支援。
在长达半年的对峙消耗中,大部分的水军都已抛锚上岸,只留十数轻船往返于巫峡、夷陵之间, 以传递军情,补充耗竭。
七百里的战线, 背靠峡侧群山,沿着斗折的江岸, 以数十个营帐串联成线的阵型断续铺展成型。
先生, 用饭了。
前线一营的中央,年轻的士兵站在滚烫的沙砾上,一边捞着胸口破旧的铠甲往脖颈扇起风,一边往里推了推食盘,汗水迷糊的眼睫用力地一眨,露出双澈净黝黑的眼珠子。
李隐舟收回远眺的视线,从帐口瞥了他一眼。
士兵枯褐色的面容被炽烈扭曲的光线模糊着,瞧着有种大差不离的眼熟感。
推来的食盘上搁着一碗清粥,一碟小菜, 零星飘着点油腥。
搁在蜀汉王宫的时候比,这种食物未免太嫌寡淡,但在物资紧缺的前线,一碗干干净净的热粥都是旁人钦羡不来的佳肴。
他收下这份质朴得有些幼稚的好意,随口问了声:你的战友好些了么?
士兵兜在胸前的手一僵,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咳嗽两声:谁啊?
李隐舟漫不经心地盘坐下来,隐约记得有这样一人:十三,还是十四来着?
近来中暑的士兵越发地多,经他手的不下十数,能数清名字的实在不多,但看脸还能大概有个印象。
小兵龇了龇牙,刚想开口答一句,眼角无意瞥见了什么,迅速摆正了脸色,装模作样地冷哼一声:吃你的,少套近乎。
李隐舟转眸看去,果见麋家小将军冷着脸快步而来,越过那故做凶态的小兵,一枪挑开了帐帘。
冷锐的枪尖擦过风声,不打招呼地压在颈侧。
麋照人也跟着走了进来,另一只手将那帐帘缓缓拉下,整张脸笼在阴影之中,眼神便显得格外阴沉。
他不耐地拧着枪,威胁似的压低了手腕,慢慢道:听说,吴帐中有位孙先生,旧时是你的学生,如今她在夷陵城中,可给陆都督帮了天大的忙。
孙尚香假死一事瞒不过一世,无端死了个孙夫人,平白多出个孙仁先生,刘备大约早就猜出二三,只碍着脸面不能揭这个底。
这话已不是利诱,俨然是威逼了。
仿佛只要他不答应什么,他立刻就能将这桩丑事昭于天下,刚好借此番复新仇,再讨一桩旧怨。
李隐舟垂眼瞧着那枪上一闪而过的冷光,十分不咸不淡地问:又如何?
孙家三代将军都被世人诟病冷血无情,又何在乎再被泼一盆脏水?何况刘备娶妻不成反被作弄,敢捅出去,他这老脸还要不要了?
麋照套话不成,眼下冷不丁地一抽,浑身戾气压在枪下,慢慢攥紧在手中。
就这样冷漠而愤怒看了李隐舟一阵,他凉凉扯开唇角,再不掩饰:交出来。
李隐舟扬眉看他:什么?
凉血汤。麋照咬着牙根,声音低低地,她是你的学生,一切所学都由你所授,你最好立即交出方子,否则我可不是曹公那等爱惜人才的仁人。
这话隐约折射出濡须不战而退的旧事。
能透露这么多秘闻给蜀方的,怕只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司马懿了。
李隐舟这才算摸清这麋小将军的来意,他这是唯恐自己有什么阴谋诡计,重施故技,借万千士兵性命威胁刘备退兵,于是抢在敌方有所动静之前,先从他这万恶的源头下手。
刘备打的是仁君的旗号。
要流芳青史,什么脏的、臭的、腌臜不堪的事,都不能亲自沾手。麋照是他心腹之刃,比他手脚伸得更远,掌中锋芒更不吝染血。
于是那边会论未散,这头麋照已提枪拿人。
冷锋映出一双极冰凉的眼,年轻的将军,背着一族的兴败,一身的污名,一腔求胜的野心在这一刻都化作眼底萧杀晦暗的冷光,直白不讳地落在对方平静以对脸上。
他半点不开玩笑地压低了枪:要么,你交出药方,我还可念旧情留你一命。要么,我就拿你性命血祭,劝陛下即刻攻城。先生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更有好处。
暑气肆虐,诽怨丛生。
刘备或许并不在乎折损几个士兵的性命,但继续在恶劣的天气下对峙下去无疑会再挫军心,折了胜算,更有亏于他仁君的名号。
夷陵一战,关乎他那被沧桑岁月冲洗后仅剩的血性,更关乎他或许是人生最后一战成败的尊严,不管在哪个方面,他都输不起。
可越畏输的人,越无赢的底气。
李隐舟丝毫不介意那随时可能压下的锐器,等麋照怒气稍散,才道:救人的法子我已悉数传教于军中蜀医,将军已求得所求,何必贪求?
不管是十宣穴放血法,还是安宫牛黄丸,都是对症暑病的法宝。
但前者麻烦,后者金贵,这两样都无法大面积使用,更不可能短时间应用于整整伏延了六七百里的蜀军战线。
麋照冷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隐舟微抬颏,吐出二字: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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