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的战利品(重生)——灰谷(92)
帝王的战利品(重生) 作者:灰谷
帝王的战利品(重生)——灰谷(92)
云祯翻了翻,心下疑惑道:我记得去岁松江府受了台风,民房垮塌,堤坝崩毁,死伤无数,户部紧急派了官员去救灾,国库也很吃紧这军需上头,去年开始却开支十分巨大,显然边军原本空虚,忽然招兵、制甲、修城墙边备、筑武器,这一下子耗费甚巨,户部怎可能会给这许多钱?
丁岱道:是,去岁军饷这边一直很是吃紧,皇上从内库拨了银子给这边,补足的。
内库也并不宽裕,皇上一贯十分俭省,云祯熟知皇上的底里,他疑惑看了眼丁岱,杨东甫一旁笑道:皇上着实是远见卓识,恩恤九边,咱们九边将士都心中感奋,这一年来人人奋发,莫不踊跃争先,报效皇恩。
云祯看其他官员也在,也没有细问下去,只是又一项一项翻了慢慢问杨东甫。
杨东甫看他虚心谦和,却每一问都在关节上,渐渐被他问得冷汗频出。所幸自从军制改了以后,这军饷军需,皆由镇守内官直接拨付到各个军镇,总督府这边一点儿没能截留,因此倒也没有什么情弊马脚被抓到。
只是这位云侯爷年尚未及弱冠,却目光犀利,记性甚好,仿佛十分了解九边,下属有一位提督回话之时太过紧张,说错了地名,他却立刻就发现了,多问了两句那提督才汗如雨下地承认自己说错了地名,这云侯爷倒也未责怪,只是笑着道:我是说,棠关明明附近无堤坝,如何倒有河工兵役开支,果然是记错。
前边一连几个提督被一连发问得汗涔涔,公良越在下首越发坐如针毡,反复在心中默诵自己管辖内的兵事,悄悄捅了捅一旁的朱绛:一会儿凤举不会也给你我难堪吧,你看他问得这样细。
朱绛原本正在出神的,听他说尚未回神:啊?都是些基本的兵事吧。他盯着上头的云祯意气风发,神采飘逸,心驰意夺,一个个端详他身旁的侍卫,猜疑着是什么人能得以近身,吉祥儿这般单纯,不会被人骗吧?
公良越看他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狠狠掐了他一把:我就不信你都记得?这些都是主簿师爷做的事,我们平日只管管训练带兵还不行?
朱绛悄声道:皇上对这些都能如数家珍,你提督一方军镇,也敢丢给师爷主簿?
公良越哗的一下汗都出来了,却见上头云祯看向他们,笑着问道:公良将军?轮到你了。
公良越战战兢兢起了身,云祯含笑着问了他几个问题,所幸公良越都记着,好歹顺顺当当问完了,又轮到了朱绛,朱绛倒是对答如流,云祯问得颇细,朱绛却早已熟记心中,一点未误,总算九镇提督都问了一轮,云祯又和杨东甫对了一下明日大阅的流程,才算散了。
云祯却留下了丁岱,追问皇上内库哪里来的钱。
丁岱看他眼神知道瞒不住,只好笑道:皇上卖了些私产原本也地段不好,又都在江南旧都那边,离京又太远了,本来不好经营,倒养肥了一杆奴才在那边作威作福,侯爷您可不知道呢,那边留了不少奴才打理,因着主子不在,只管一层层中饱私囊,每年消耗不少,皇上早就不喜,便让老奴私下处置了。
云祯心下却诧异,卖私产!皇上手里的私产,多半就是历任先祖留下的皇庄以及太后留给他的私产,谈氏又是数一数二的世族,太后当初的陪嫁只怕丰厚之极,又只有皇上一子,必然都给了皇上,铺子庄子田地,应该多在江南旧都那里,那边土地肥沃,物产富饶,哪有不好经营之理?
丁岱还在絮絮叨叨:侯爷是代天巡狩,须得注意安全,也不知道高信那小子安排的人周到不周到,平日里只任由你胡来
云祯道:丁爷爷过来辛苦了,我看这边天气苦寒,街上也不甚是热闹,不如还是早日回京城吧。
丁岱道:我看这边疆安宁得很,我出来养老不知道多惬意皇上应你,肯定也是说若是战起才召老奴回去掌京营,侯爷莫要哄老奴了,这一时半会还没战事,我还能享福呢,清闲自在,还有人送钱花。
云祯笑了:谁给您送钱呢。
丁岱笑嘻嘻:这儿是晋王的封地,晋王给我送了不少好东西,迟些你带一些回去给皇上,有好几副古画和诗本,皇上啊一准儿喜欢!
云祯点了点头:好,我也找时间去看看姬怀盛。
丁岱道:你这一出来万事小心,莫要贪玩,这天还冷着呢,我看你身边就没个知轻重的人,皇上也偏着你,被你哄几句就昏了头,真的放你出来,不在京里好好陪着皇上,来这边吃沙子作甚呢。皇上如今御体可安?
云祯嘻嘻道:您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我就知道您心疼皇上着呢,还是留在他身边天天看着他不好么。
丁岱白了他一眼,起了身:侯爷还有什么问的?没有我先回去了,还有几项钱粮盯着发放。
云祯起身亲自送了他出来,心下的谜团却越来越大。
第二日天气晴朗,天蓝得犹如琉璃一般,一丝云都没有,果然是个校阅点兵的好天气。
云祯与杨总督、丁岱以及军镇各将军、晋地巡抚、大同地方官员等一并都穿着官服,先在祭坛祭天,宣读了圣旨,领会了皇恩浩荡,这才在号笛声中坐上了阅兵台,登台阅视。
但见下方旌旗招展,马步官军进入校场,演练各种阵法,这是第一项演习,阅阵。
云祯凝目而视,果然看骑兵们个个装备精良,气势如狼似虎,演练阵法也极为精熟,随着军旗号令,进退自如,训练有素。阵法演练后是阅射,各军镇挑选出来的射手,骑马进入校场,每人射三箭,然后下马再射六箭,击中者鸣鼓以报。
云祯只听到鼓声不绝,果然也都操练精熟,射艺精湛。
再接下来接连刀枪等单项武器演练后,轮到摔跤、举重奔跑等竞技演示,也是人人精神饱满,看起来日常操练精熟,身上军袍甲衣,也都是簇新锃亮的,武器装备精良,不是一朝一夕能备办下来。
再联系起昨日查问的,最近这一年来,皇上数次过问九边军备,又有专项军饷,由丁岱备办,另外还从南边川渝等地调运粮草。
云祯看着心里的疑窦越来越大。自己说北楔似有战启,一直是没有根据的,事实上无论是章琰还是丁岱,其实都当自己是胡闹,包括今日看杨总督的说法,显然边疆一直安宁,不像要打仗的样子,若不是皇上这一年来多次督办,绝没有如今这般兵备齐整,操练精熟的样子。
当然,照姬怀素的说法,当初北楔幼主元钊就是个疯子,加上当年在雍朝饱受□□回去的江宁,两人心性不定,杀了长广王,囚了胡太后,随意发起了战争,十二部族首领不知因何原因,也支持了他们。
但如今并没有,碰巧江宁到了自己手里,碰巧他如今看着心性敦厚平和,在自己府上也没吃什么苦,一切都显得自己那点对北楔战争的怀疑是多么的无端,只像是一个孩子无端的呓语。
皇上便是表面哄哄自己,也就算了改军制,是前世就做过的,皇上一直疑忌各省提督府权力过大,克扣军饷,冒领军需,欺上瞒下,欺压地方,与地方官员、豪强世族甚至藩王勾连一起,于是成立军机处。
这几年军机处不断合并各省提督府,云贵、桂粤、川贵渝等地合并总督府,又增派按察使,改土归流,撤土司府等等,直接越过总督府,将军饷发至军镇,这些做法的确有效节约了开支,提高了朝廷对地方军镇的节制控制。
但去年各地也是七灾八难的,皇上特意卖了自己的私产,从内库之处来支援补足九边这边的军饷军需,甚至还派了一直掌着禁军的丁岱过来坐镇总督府镇守内官,要知道京畿防卫,何等重要?让自己一个新手来掌禁军,调出丁岱来九边都督府坐镇,若只是哄自己安心,何至于此?
缺军饷,哪里都缺,云贵总督府不知上了多少次疏,要银要兵要钱粮。那里四面夷狄,山势狭隘,原本就匪徒众多,土官们数量众多,占山为王,赋税往往收不上来,每年还得花不少银钱抚恤。
不止云贵,粤桂、湘楚、川渝等各地总督花了不少时间来弹压这些土官土司,一旦改土归流,必兴刀兵,还要时不时剿匪杀敌,这几年军机处也着重都在这西南,占了兵部开支大头,又还有南边一代海盗倭害等,也耗费不好精力。
也难怪九边这里得不到什么内库的银,所以前两世才一败涂地,被北楔趁虚长驱而入,连下数城。
皇上难道就为着自己开玩笑一般地几句话,从内库拨了银子加强边卫国防?
要知道若是没有战事,这些修好的城墙兵备,慢慢又会腐朽下去,这些砸了钱练好养好的兵,也会渐渐老朽退伍,日日消耗军粮无数,这些军镇囤下的军粮,也会腐烂掉,这些砸进来的银子,也就白费了。
这也就难怪文臣们和户部极力克扣兵部开支,同样捉襟见肘的国库,银子用在兴修水利,修建道路,疏通运河,兴建官学,抚养老幼,甚至救灾买谷,哪一样不比砸钱到边疆养兵划算?
皇上是圣明天子,是要治天下的,不会为了自己一个纨绔胡乱说的几句话便能如此,便是自己是皇后,也不会,他再宠自己,也不会拿国家大事来开玩笑。军机处这几年一直都在顾着西南,改土归流,剿杀土匪,整治地方,收归中央,这是实实在在会有赋税进国库的。
派自己来九边巡阅,这也并不是自己要求的,但正中自己下怀,于是高高兴兴的来了,如今看了兵备如此严整,军粮充足,昨日问各军镇,也都修了城墙,囤了粮草,每一样皇上都想到自己前头,安排得妥妥当当,没什么自己需要担心的。
倒像是特特派自己来这亲眼看一次,安自己心一般。
云祯忽然心中仿佛一道闪电划过,安自己的心吗?
皇上难道知道自己一直在为北楔担忧,因此特意让自己来看一遍,仿佛在告诉自己,朕都安排好了,不要担心。
可是,自己真的不过只是开玩笑一样的说北楔似有战端,皇上为什么当真一般的掏了钱好好部署了,来安自己的心?
校阅礼很快结束了,云祯笑着赏了宴,犒劳诸将士,又是一轮大宴,待到宴席散了,又要将将入夜。云祯却再次叫人请了朱绛来。
朱绛有些莫名,进来就笑道:你不是明日就要去几个军镇亲身看看吗?里头就有我提督的军镇,我还要赶回去准备布置一番,不然明日可要在你跟前丢丑,到底什么事急急召我来,明日见了再说也使得的。
云祯看着他,昔日的纨绔子弟,如今已是个沉稳成熟的将军,皮肤黑了些,但眉目轮廓深刻,眼眸坚定,嘴角含笑,带着前世所没有的男儿魅力。
他是为何成为今日这个样子呢?自请戍边之时,他还是个什么苦都没吃过,家里给他议亲的纨绔儿,如今挎着军刀的手,是当日投壶走马的手,如今这稳当充满力量的长腿,曾经蹴鞠起来人人叫好。
因为他带了前世的记忆,他知道边事要起,他宁愿戍边赎罪,选了最靠边疆的常林。
所以,皇上为什么会做这些种种布置呢?
一个答案仿佛在自己脑海里呼之欲出。
朱绛看他只是打量他不说话,笑道:怎的了?莫非上官有事要责罚末将?他看云祯气色有些不似前日,忽然也停了调笑,小心翼翼问:怎么了?
云祯缓缓问道:找你来是忽然昨晚想到,皇上为什么忽然升你的官儿?我记得去年,忽然升了你好几级,我还专门给你写了贺信。如今想来,你刚刚和河间郡王互殴没多久,皇上对你也很是没好印象,怎的忽然一下子给你连升好几级呢。
朱绛唰的一下冷汗就冒出来了,勉强笑道:这,我也不知道,想来是不是祖父找了皇上说情又或者是我办事妥当我还以为是你在皇上跟前说了我好话呢
云祯眼睛直直盯着他:朱子丹,你昨天才和我说过,不会欺瞒于我。声音森然。
朱绛浑身汗毛都起来了,恨不得立刻就晕过去,然而却没有,他只看着云祯冷冷盯着他,开口问他:
皇上,是不是已知道你我前世之事。
朱绛脸上僵硬,什么都说不出来。
云祯却已知道了答案这憨货在自己跟前尚且如此不济,在皇上跟前一句话他都顶不过,怕不是三岁尿床都能被皇上全问出来。
什么时候。
朱绛一直说不出话来,云祯却一直盯着他看。
朱绛终于开口:吉祥儿饶了我吧,我真不能说。
云祯一言不发,看着朱绛苍白着脸地行了礼,颤抖着退了出去。
他只觉得眼圈发热,眼泪不知何时流了满脸教自己亲眼来看看,就为了安自己的心,是吗?皇上。
第134章 贵人
江宁收到了云祯的信, 让他尽量提防查询有没有可疑的人,他怀疑有另外一支势力在其中搅混水有可能是河间郡王姬怀素,扶持另外一个元氏王子很有可能是他在背后主使, 让他千万当心,安全第一。
姬怀素?江宁皱着眉头想了想, 北楔人对南朝人非常敏感,大雍人很容易辨认, 便是自己回来后,言行举止也不□□露出属于雍朝的痕迹。但他一双标志性的蓝色眼睛, 加上进出都有护卫, 很容易就让人知道他就是那个长广王找回来的儿子, 所以也无人敢在他跟前无礼。
看来要想法子去乌熊族探一探, 但乌熊族和他们是敌对只能用方路云了。
他寻了个机会出去找了方路云, 方路云也干脆:正好, 周氏商队那边有一批药材要出,又要采购牛马, 我让他们走一次乌熊族, 我们一向作为他们护镖的专属镖队,也不奇怪。
江宁听到周氏就觉得有些古怪,想了下问:周氏商队那边是哪位东家?
方路云脸色微微有些尴尬, 只见后边帘子一掀, 一个翩翩青年走了出来笑道:是本少东家。宝蓝色裘衫,笑容一见便让人觉得亲切,赫然正是庆阳郡王。
江宁再好的神情也不淡定了:侯爷知道吗?
方路云道:昨日刚让人送信回去王爷不肯回去。这镖局的另外一个主人便是姬怀盛, 此次他进来又是跟着周家商队来,发现庆阳郡王在商队里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几日了。
姬怀盛嘻嘻笑着:我本来是听说侯爷要到九边巡阅, 便提前回一次晋地想等着他来了一块儿喝酒,结果那天商队请来的扬威镖局的镖师里居然有这位方大人朱将军身边的副将,一等一的能干人,为何隐姓埋名要到北楔,用的还是扬威镖局的路子,既然用扬威镖局,想来必定是侯爷知道的。我一时好奇,就也悄悄跟着商队过来了然后就发现了咱们这位侯爷身边失踪了的胡儿义子,居然是长广王的世子这事情越来越古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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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的战利品(重生)——灰谷(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