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GL)——苏楼洛(41)
暗涌(GL) 作者:苏楼洛
暗涌(GL)——苏楼洛(41)
一天过去了,卫以牧没有给她一丁点消息,毫无解决的措施。
难道要让她把这份酸涩独自咽下去么,等她自己消化这些难咽的苦果,等她彻底接纳这些真相,然后她们毫无沟通地去处理接下来该走哪一条路。
她摇着头,轻咬着唇,我还没有做好思想准备
卫以牧在不在家里,她们见面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她完全不敢想象。
昨天出门之前,她们还亲密地相互捏对方的脸颊,堂堂卫总在她面前温顺得像一只名字叫木木的萨摩耶,可到了今天,一切都变了样子。
唐之棠担忧地轻抚她背后的长发,柔声安抚着:你在我的印象里,做事风格一向都是果断的,该斩断的绝对不留情面。现在你这么犹豫,其实是因为你的内心觉得,这些日子的相处不像是假的。
薄净洵愕然地抬眼,在心里仔细地分辨唐之棠说的话,然后轻轻点头:对,我的内心感受告诉我,不像是假的。
唐之棠轻笑道:所以啊,你这不是真正的害怕。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你要的不过就是她真诚的解释而已。
她低了低眼眸,不自觉地轻咬着唇,开始在心里设想她即将会触碰到的真相。
她设想了好几种情况,试着去感受自己能不能接受。
唐之棠看她陷入沉思,默契地默声不语。
同事们在热切地讨论着宵夜的地点,这个时候前台林若探了头进来:哥哥姐姐们,有客到啦!
谁啊?
怎么吃宵夜的点来了哈哈哈!
大家好奇地追问,林若笑道:是卫总来了,要等净洵姐呢!
薄净洵心间一动,握着手机的力道更紧了。
唐之棠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突然绷紧了身体,了然地轻笑。
许易提议道:好啊,卫总来了,让她跟我们一起去宵夜吧?净洵你看呢?
薄净洵回过神来,扯开嘴角笑了笑,一会儿可以问问她。
许易道:可以可以,林若快去把卫总请进来,外面这么冷。
哎!林若应了一声就缩回了脑袋。
薄净洵微低下头,拇指摩挲着手机屏幕。
本以为会听到熟悉的声音,谁知林若再次探头进来时是可惜的语气:卫总说她不进来
许易大笑:行吧,那咱们赶紧选地方,别让卫总等久了。说完便挤到大家伙儿之中,几个人一起盯着他手机挑地方。
唐之棠笑而不语地看了薄净洵一眼,也挤到大家的边上一起讨论夜宵地点了。
薄净洵一颗心吊在半空中,被卫以牧这回应又给推了一下,摇摇晃晃的。
林若这次脑袋没缩回去多久,隔了几分钟就又探了进来,这次带着几分焦急:外面下雨了,卫总还不进来!
薄净洵摩挲着手机屏幕的动作停下,嘴唇紧抿,电光石火间,在浔城的一幕幕如同潮水一样涌入她酸涩的心底。
那天倾盆的大雨,还有卫以牧淋湿的发梢与外衣,还有那温暖她手心的脖颈温度。
她心底的浪潮瞬时间澎湃不止,只顷刻间便站起身在储物架上拿了一把伞,往外小跑出去。
第55章
暮色四合, 小雨细密如丝。
薄净洵出了工作室大门,撑开伞往路边走,抬起眼远远望去, 看见方墨恭敬地撑开伞遮住卫以牧的头顶。
她的脚步顿时就慢了下来, 猛烈的担忧一下子沉回心底, 她进退两难。
卫以牧却眼尖, 余光捕捉到她的身影,伞都没接稳,一回眸看她脚步慢得几乎要停下, 干脆转身走进雨里,快步朝她走过来。
薄净洵微惊, 在她钻进伞下, 发尾在她身后高高扬起的刹那间,轻呼着嗔怪:下着雨呢, 你疯了!
卫以牧眼尾扬着轻柔而愧疚的笑意, 紧握住她握伞的手,轻轻喘着气, 我没疯,我怕你跑回去了
薄净洵动了动被握紧的手,顿了顿, 你不会进去么。
卫以牧另一只手把她搂进怀里, 温热的气息拂到她的面上,眼眸流动着柔和又歉疚的光,里面人那么多, 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在外面等就好。
这话一说,霎时就勾起了薄净洵一天的委屈。
一整天了不闻不问, 现在倒这样没头没尾地殷勤起来。
薄净洵咬住唇,蹙着眉注视着眼前的人。
这双眼睛里的温柔和疚意那么厚重,哪里能是伪装出来的呢,就像这几个月来的一点一滴,卫以牧给她的永远都是这样柔和的真诚,哪怕半分虚伪都没有。
她静静地和卫以牧四目相视,声音裹着委屈: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回家,我在等你跟我解释。
卫以牧低了低头,温润的眼眸一下子黯淡无光,半晌才抬眼,话音轻柔又小心翼翼:好,我全都坦白。但是你要先跟我回家,不能像昨晚一样,丢下我一个人在家里。
明明是她做错事在前,现在却一副温柔又易碎的模样,多大的火气都被她瞬间扑灭,只剩浓郁的心疼和怜惜在胸中徘徊。
薄净洵别开眼,克制住不去看她,可以。
卫以牧盯着薄净洵冷淡的侧脸好几秒,抿紧唇没有将分毫忐忑透露。
回家的车上,薄净洵给唐之棠发了微信说不去宵夜以后,便扭脸看着车窗外一言不发。
卫以牧坐在她的身边,两个人仍旧挨在一起,只是薄净洵显然没有安心地倚靠她。
车窗外的路灯倾投进车子里,卫以牧在斑驳的光影里定睛望着薄净洵时而隐没在阴影里的清冷侧脸,试探着伸到半途的手静悄悄地缩了回来。
回到家里,薄净洵没上楼,直接在客厅沙发坐下,脸色依旧疏冷。
卫以牧刚才在外面淋了些雨,怕把寒气和湿气过给薄净洵,便脱了外衣挂好,再接了杯热水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随后才坐到她的身边。
净洵,你喝点热水,暖暖肚子。卫以牧双手握着膝盖,手指不安地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说完再喝。薄净洵靠进沙发里,扭过头眸光幽深地看着她。
卫以牧低头,纤长的睫羽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无端地有几分不安与脆弱,静默了半晌才开口。
我在很小的时候,就生存在战争里。这场战争没有硝烟,战场也很小,只在家里,而我是唯一的目击者。这些数不清的战争,起因是我妈不小心听到了我爸对朋友的倾诉,原来我爸心里一直惦记着已经结束的恋情,对我的出生和今后的生活都感到悲伤。
这样的话从卫以牧本人的口中说出来,要比从卫华月的口中说出来要令人酸涩得多。
当年的卫以牧才多大,却早早地接受了不得父亲欢心的真相。
生活在这样硝烟弥漫的家庭里,即便卫华月再优秀,也很难治愈卫以牧内心深处的伤。
薄净洵心底的酸涩一下子就猛然加剧,她克制着自己想要去拥抱卫以牧的冲动,声音却柔和了些:然后呢。
卫以牧没有抬头,舔了舔唇又轻咬一下,声音低沉得犹如从幽暗的角落传来:我妈没有对我隐瞒这些事情,而且会告诉我为什么我爸的行为是错的,应该怎样做才是对的。可是那个时候我还小,即使分清了对错,也没有办法不去恨这一切的起源
薄净洵的心颤了一下,没有打岔。
卫以牧这时抬起了头,高中的时候,我对这件事情的仇恨越来越重,忍不住拿着攒下来的零花钱,去求我爸的司机,要他帮我查我爸结婚之前的那段恋情。后来,我拿到了那个人的姓名,又从我爸的手机里翻到了她的信息,顺着信息摸索到她的住址。也就是你的家
薄净洵眼底满是诧异,喃喃道:原来你这么早就认识我
是,我很早就认识你卫以牧吸了一下鼻子,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微微发红,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是初中生,跟同学一起聊着天回家。我专门从车上下来,装作放学一样地跟在你们身后。我当时在想,为什么你可以过得这么开心,只有我要回到家里去面对战场和硝烟。
听着听着,薄净洵忽地嘲讽地笑了一下,但没有打断卫以牧。
卫以牧捏紧了膝盖,再开口时声音里多了轻微的柔色:再之后,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看看你,有时候还会溜进你的学校里看你。就是在这样多次的观察里,我发现其实我们是一样的,你并不是过得轻松,只是不在家里时才快乐。
不在家里时才快乐,这是她们在尚未相识时就有的默契。
薄净洵眉眼间的冷冽稍融,眼前有些恍惚,总觉得面前的人少年时的轮廓在隐隐地浮现。
我承认,我起初对你有恨。可是到了后来,我开始想要安抚你,就像安抚我自己一样。但是我不能贸然地向前,因为你如果知道我的身份,就会排斥我,我只能忍着。
你不知道,我忍了很多很多次。你放学不回家,在球场上坐着的时候,我也在不远的地方坐着陪你。你过生日从家里跑出来,跑到一个路边摊去吃晚饭,我也进去了,就当作陪你一起过了生日。
她越说眼眶越红,甚至有泪水浮动,她一低头便肆意地落下。
薄净洵的心间又甜又苦,眼鼻酸涩得令她不得不抬手捂住,眼泪滑落到手背上。
她记得有一年的生日,父亲约了几个朋友到家里来给她庆祝生日,可是母亲却兴致缺缺。那个时候她已经经过了父亲酒醉后说的她不爱我,自然知道母亲为什么排斥,最令她委屈的是,连她的生日,母亲都无法忍受跟父亲亲近。
那时的她不过才十几岁,委屈的情绪排山倒海地吞噬了她,可她又不能说出口,生怕父母就此决裂,便跑出了家。
也不记得当时跑了多远,后来便在路边的一个小吃摊吃了晚饭。
她怎么都想不到,卫以牧一直在旁边陪着她,连上前一步都顾虑重重。
还有什么薄净洵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哽咽,低哑得厉害。
卫以牧低着头吸了好几下鼻子,抬起头来时眼睫挂着可怜的泪珠,上了大学以后,我妈开始培养我接管公司,我每天都忙得一沾枕头就睡过去。那段时间我很少有机会去看你,但是我有时候闲下来就会去想,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真正地靠近你。我怕你早就知道那些事情,连带着会讨厌我,就像我一开始也讨厌你一样
她说到这里,吸着鼻子笑起来,一滴眼泪也顺着脸颊流淌到下巴。
薄净洵也抿着唇忍俊不禁,实在忍不住心里的疼惜,伸手去抹她脸上的泪水。
等到我开始接管公司以后,我本来以为可以轻松一点,没想到权利交接也需要时间,我妈的人脉我要完全掌控下来,这些都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而且当时我在想,我不能再犹豫了,再犹豫下去,这辈子都要过去了。我要去找你,那我先把事业做得成功一点,会不会更好
卫以牧越说越开心地发笑,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隔一会儿就大滴大滴地落下来。
薄净洵坐近她,不停地抹着她的眼泪,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怎么这么傻啊
对不起卫以牧摇着头,抬手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我不想瞒着你的,但我真的害怕你知道我的身份,就会远离我,不愿意靠近我。几个月前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那天,我是做好了最坏准备的,如果你一开始就认出了我是谁,不愿意跟我来往,那我就不会再打扰你
如果那次孤注一掷的相见没有得到她想要的样子,那她只会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悄悄地难过,不会再去打扰薄净洵,只把这许多年来翻涌不平的情愫独自珍藏。
薄净洵凑近过去,跟卫以牧额头相抵,温暖从相触的一瞬间晕开在她的四肢百骸。
昨天那一团乱麻般的情绪被化解,此刻对卫以牧的爱意和怜惜都化作她心底浓郁的温情。
她用拇指轻拭卫以牧眼角的泪痕,声音低而哽咽:那我要感谢我妈,感谢她没有让我知道这些事情,否则我大概真的会错过了你
她不敢想象,如果她很早就将自己察觉到的一切坦白,如果父母将上一辈的纠葛告诉她,她想必也会跟卫以牧一样,心里满怀恨意。
她到底不是卫以牧,她不能保证自己也会像少年时的卫以牧一样,将恨意洗涤干净。
如今她只庆幸,她当初没有冲动地跳出去追问父母,否则也许就没有她跟卫以牧的今天。
卫以牧小声地问:净洵,你不怪我么?
我当然怪你薄净洵还是擦拭着她的眼泪,用温柔的话音控诉着她,怪你昨天放任我一个人不安,让我害怕我们之间的感情不纯粹,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让我安一点心。
卫以牧鼻息抽了抽,红着眼睛像个委屈的宝宝,我怕你生气,所以想给你时间冷静,所以才等了一天的
薄净洵湿着眼睛,又好气又好笑,也无法再责怪她,反倒是被她这怎么都停不下来的眼泪给揪得心里难受。
我们的结婚协议,你那份在哪里?薄净洵一边放轻语调问她,一边抹去她刚刚落下的泪。
卫以牧有些紧张,但还是老实地回答:在书房,桌子下面左边的抽屉。
薄净洵拍了拍卫以牧的脸:等等我。
她说完便站起身上楼去了,卫以牧睁大湿润的眼睛,双手又一次不安地捏着膝盖。
薄净洵去了一趟书房,再回了一趟自己房间,把她们两个人留存的婚姻协议都拿下来。
净洵,你要干什么卫以牧紧张极了,还没等薄净洵走近就站起身来,双手无措地按在腿侧。
她的眼眶仍湿着,眼下的泪痕也没干,一双湿润的眼睛里尽是不安。
薄净洵停在茶几边,捏紧手里的协议,跟卫以牧四目相对,神情十足的凝重。
卫以牧,你还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她没有叫木木,而是叫了卫以牧的名字,她姿态端正,态度严肃,要把她们只在温存时达成共识的事情正式地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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