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生——柳满坡(123)
附生 作者:柳满坡
附生——柳满坡(123)
少年被他吓了一跳,眼神恼怒,嘴角却像带笑,整张脸仿佛上下割裂,心情纠结。
瞪过来半晌,他忽然小声问:你知道我是谁吗?一只魂就这样老跟着我半步不离?
楼明玥歪了歪头,不明白他的意思。
少年像也料到如此,低下头露出了一个苦笑:又这样,总是这样
魂魄离体后就会慢慢消逝,你天天陪着他,虽能保全他的魂,但他前生的那些记忆却保不住。毕竟他不像你,死了跟活着没什么差别。
几天后,那白发男人来时说道。
一只游魂在没找到身体前最好什么都不想,一直记得过去的事容易有执念,这很危险。所以他不记得你是谁只有更好。
像是察觉少年沉郁的脸色,白发男人又严谨的补充了句:或许他找到身体再活过来能想起点什么,谁也说不好。
顿了下又说:有关他的新身体,我找到了几具匹配的,有两个就在你住的弄堂里。
少年抬眼,当听见白发男人说这俩还活着时,又失望的别开了目光。
夜晚,少年靠在床上望着虚空,楼明玥蹲在床前和小狗玩,忽然听那少年道:我今天拿了个冠军。可惜这具身体有伤,我彻底融合的时间又晚了点,能恢复到像常人已经不容易,没办法彻底痊愈了。等我比赛时,你也去好不好?
楼明玥起身,挨到他的身边,似乎很高兴的依偎着对方一样。
少年难得咧出笑来,像很满足这样的相处,可很快那笑容就敛了回去,因为他伸手想摸楼明玥的脸,却触了个空。
这时电话于寂夜响起,打破了少年的僵持,也画下了一人一魂作伴了近两年的休止符。
有人在电话里说:小凉,红光小城那里刚传来消息,有人在里面摔死了,是我跟你说的那两人之一,叫孟济。
许是开始切换身体,之后的画面或记忆于楼明玥来说越发浑噩与时断时续。
医院里,他站在病床边听一个中年医生和少年说着什么。
中年医生道:整整十六年,我看着明玥长大,为他治病,怎么舍得他得到这样一个结局。如果能让他以后都健康平安,我愿意配合你的计划。
少年满意的点头。
有些阴森鬼魅的豪华别墅区里,少年气急败坏的把楼明玥从一处有着三十六盏水灯的池水边拉回。
楼明玥茫然转头,发现周围有好几个学生模样的人惊恐万分的看着他,仿佛见鬼。
少年却将这一切无视,只拉过楼明玥骂道:果然一回来就乱跑。
名叫十番打边炉的火锅店中,少年瞧着门外鬼鬼祟祟往里探的那个非主流男生,听身边的精英男说。
就是他,偷拿了法事的香灰,还卖给了一个小明星。
少年不以为意,只问老板:你们这里的海鲜可以,不过有烤乳猪卖吗?
擎朗酒店里,白发男人说:医院一次,红光小城一次,如果这次再附魂不成,就证明孟济这身体实在不合适。
就当楼明玥看着白发男人点起一支香时,却有巨大的引力吸着自己往酒店房间外飘去。
那少年见此表情巨变。
白发男人也皱眉:怎么回事?周围有尸体?谁死了?
精英男人进来报:楼下有人坠楼,是那个刚才跟着我们一起进酒店的。
楼明玥越飘越远前,最后看见的就是少年望过来矛盾又复杂的一眼,似悲似喜。
那一刻,两年里的点点滴滴忽在他眼前极速闪现,像铺天盖地的浪朝他兜头覆盖,将他淹没,最后让他的视线彻底变作黑暗。
他只觉自己似趴在一处床榻,背上头上都火辣辣的疼。
身后又响起那位中年医生的声音。:他才经历开颅手术,你这时候给他纹身,你确定他不会感染不会有事吗?
熟悉的少年音沉沉道:有我在,就不会。
待中年医生离开,病房内复又陷入安静。
良久楼明玥才觉出耳后有炙热的呼吸贴近。
那少年人附在他的后颈低语:缪斓说,因为我的魂魄总是乱跑,烙个痕迹能帮助附魂。鉴于你是个骗子,每次答应我的都做不到,所以我也给你烙了印。我知道你醒来后一切又会回到原点。不过没关系,因为这一次,我也打算要做一个骗子了,要把你骗得团团转,而你却再也跑不了了
话落,有温热滚烫的柔软落下,轻覆在他肩背最灼炙处,一次次的啄吻,让那疼痛几乎钻心,入骨入魂
第166章 对不起
祝微星睁开眼, 懵然的瞪着天花板,一度他真的以为自己还陷在往日的回忆里无法自拔。直到有人来翻动他的眼皮,他真切的感受到冰凉和痛意, 他确认自己是真的醒了, 没有做梦。
瞬间, 失去意识前那番混乱一下涌入脑海,祝靓靓、恶灵、大火、倒塌、坠楼那个人把自己抛开却速速坠落的画面, 让祝微星猛地瞪眼。跌撞着就要撑坐起身。
自然立时被身边的小护士阻了:祝先生,你请你好好躺好,不要乱动。
祝微星紧张地看着她, 问:我在这里躺了多久了?和我一起的那个男生怎么样了?啊?姜翼怎么样了?
护士拉不住他, 只能挑拣着回答:你被碎石砸中脑袋, 有比较严重的脑震荡, 送到医院时一度休克,昏迷到现在才醒,要好好休息, 你想知道的我帮你去隔壁病房问问,你不要激动。
休克了?所以反倒刺激他想起了上一世死亡前后的那些片段。
可姜翼呢?不知道姜翼的消息祝微星根本没办法冷静。隔壁,他在隔壁吗?那是不是代表他活着, 对,这个人哪有那么容易死掉, 无论什么伤对他来说都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虽这么想,却顾不得听护士的话, 过度的急惶让他既虚弱却又力大无比, 挥开一路阻挡,祝微星踉跄下床, 失态地朝隔壁去。
幸而有人反应极快,在他出了病房没走几步脚软时上前把人扶住了。
楼祝先生,您怎么下床了?
祝微星抬头一看,见是张申,他一把抓住对方,慌得脸皮青白,半分不见曾时的淡定冷静:姜翼呢?姜翼好不好?
张申忙说:祝先生,您不要急,姜翼没有危险。
他将人小心的带到病房门前,让他透过床口看里面躺着的人。
楼榻后他摔了下去,但在坠地前还是努力伸手抓了两把凸出的楼体,减缓了速度,最后是在八、九米处坠的地。医生有给他做了全身检查,除了腿骨有一点骨裂外,万幸身体没有致命伤,不过他和你一样,掉落时磕到了头,也有脑震荡的迹象,所以至今昏迷,还没有醒来。
祝微星呆然,又问跟随而来的医生:我我能进去看他吗?
医生本不赞同,毕竟患者自己也需要修养,可见他一脸执着,只能暂时应允。但他没料到,祝微星这一坐就又是一个白日,不仅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甚至不言不语,望着床上人,满心满眼都只为等他醒来。
期间焦家人来过,繆斓吕示来过,甚至苗香雪都来了,又被怕她情绪过激的张申给哄了回去,而任身边人如何往来,祝微星都一动不动,寸步不离。
张申让护工将摆了满桌的粥点又一一收走,轻轻叹气道:祝先生要好好照顾自己,不然燕先生也不会高兴的。
祝微星倚在墙边,没应张申的话,反而转头望向窗外,这间病房就是当初姜翼车祸后住的地方,祝微星忽然发现,从这个角度看出去,不仅能窥到楼下的凤尾兰,也能将神外的好几间普通病房一览无遗。
其中一间,正是他醒来时所住的606室。
祝微星问:去年的这个时候,他是不是就在这里?
张申一愣,点了点头。
虽早猜到答案,但真被确认,祝微星心中仍是揪痛难抑:原来在他初初醒来自以为无依无靠的那段时光,一直有个人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默默的陪伴着自己。
祝微星垂眸,轻轻眨去眼底的泪水,对张申道:你走吧,不用管我,我就在这里,等他醒来。就像他曾对自己做过的那样。
待张申离开,祝微星终是敌不过未愈的病体,疲惫地趴倒在了这人的床边。可他仍舍不得移开眼,直愣愣地盯着昏睡的那个人。
这环境,让祝微星又一次想起,他在楼梯口遇见少年姜翼时的场景。
那段时间,他该是刚经历车祸和燕瑾凉换了身体,一半是因为姜翼的确家境贫寒,另一半是本就死过一次,觉得自己是只怪物的燕瑾凉,对附魂重生的经历早已无比反感,所以再度因为是车祸和人换体,他并没有高兴,也没有治疗的兴趣,谁知,却在那时候遇到了多管闲事的楼明玥。
楼明玥路过楼梯口,见他坐在那里,便怀疑他有轻生意向,自以为是的劝告对方,让他找到活下去的意义,不该轻易放弃。
那时的少年姜翼说了什么?
他好像说你根本不懂我经历了什么。
楼明玥却用自己的处事习惯回复道,你的那些经历,别人本就没必要知道,你自己知道就够了。
回头想来,这句话何其残忍。他过去总觉得这个人格外幼稚,有一面像永远长不大。却不知燕瑾凉的确没有长大过,他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十八岁前的那几天。而他的另一面,又像途径了一世又一世,活得久远的像个耄耋老人。
祝微星忘不掉在那段回忆里,少年姜翼在说完那句你不懂我的话后,刹那间穿透年轻皮囊而显出的极致厌倦的眼神。
明会村死时,他该有多绝望,车祸后还魂,他又该多迷茫。偏偏自己错得太过离谱,别人或许是不该知道这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但自己应该,无论是楼明玥还是祝微星,都该烙进灵魂里的记得。
伸手摸向蝴蝶骨处的那枚木槿花,祝微星喉咙发紧,颤抖地一遍遍给床上的人道歉:对不对起,对不起对不起
哭到半途,祝微星忽觉脸颊微痒,像有什么悄悄在其上拂过。
祝微星一惊,赶忙擦去腮边的泪,抬头去看身前的人。
然床上的男生依然双眼紧闭,并无半分苏醒的迹象。
祝微星忍下无边的失望,又不知想到什么,一下顿住,过往的种种记忆和数不清的教训早让他精神高度敏感。如果有什么来到他身边,祝微星不能接受自己再一次的错过和忽略。所以当下,他几乎用尽全身气力去感受周身的每一粒空气,是冷,是热,是静止,是活跃。
渐渐地,他真觉出似有凉风在他头顶脸侧依稀徘徊,且愈渐明显。
祝微星连忙望向那凉意的来处,细察之下果然隐约看到桌上的文竹盆景在随风轻轻摆动。
祝微星大震,凑到花盆前嗫嚅着问:是你吗?
问完又几乎哽咽的掉下泪来,哆嗦着想伸出手往那枝叶拂去。
可惜还未触碰到那物,满腔悲情就被身后一句沙哑的疑惑,不客气的打断。
有人奇怪的问:什么是不是你?你他妈在干嘛?
祝微星动作一僵,骇然地转过头来。就见刚还昏沉着的男生此刻正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的古怪行为,眼睛还因为久睡凹出了深深的双眼皮,越显凌厉。
祝微星迟钝,看看自己的手,又去看姜翼,呆了足有半分钟才着急的挨到床边,不敢置信道:你、你醒了?
姜翼眯起眼,仿佛将他的伪装全全看破,特别不体贴的拆穿说:别假装没事发生,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他妈是把那盆东西当我了?该看见的时候看不见,不该看见的时候乱看见。
祝微星在心里纠正对方,他怎么会把这人当棵植物,他只是以为他又灵魂出窍了而已。但显然眼下不是拌嘴的时机。祝微星只沉默地看着对方,那眼神像带着悠远深重的千言万语,穿越了久远又冗长的时光凝结至今,最后全融成一句轻轻的:对不起
姜翼面无表情的和他对视,平静的眸中若细察也有恍惚的狂风骤雨和深渊巨海,深埋于不以为意的表面下,终化为一个大大的白眼,和一个从丹田和鼻腔蹦出的冷哼。
姜翼:哼。
虽然有满肚子的话和感情要抒发,可再急都比不上姜翼当下的身体重要。
祝微星要去喊医生,按在呼叫铃上的手却被姜翼一把抓回。
他动作一如既往的灵活迅疾,似乎身上的小伤于他的确没有大碍。
姜翼骂人:老子他妈没事,哪里用他们检查。一会儿来了又要大惊小怪。
祝微星却不放心:你都昏迷了两天了?
姜翼嗤笑:狗屁的昏迷,老子快两礼拜没好好合眼睡一觉了,之前又和一只恶心东西交手三百回,老子能不累得多睡几天吗?
什么?所以这个人只是睡着了?
祝微星讶异。
和祝靓靓打斗是消耗体力,但对方两个礼拜没休息是什么情况?又一想,该是为了两人吵架的事,这段时间自己精神恍惚,怕是这个人也不会好过。
祝微星低下了头,心存愧疚。
姜翼像就等着看他这表情,满意地打量了很久后,忽然张开了一条胳膊。
累死老子了,我还要睡。
祝微星点点头,表示他赶快好好休息,可发现姜翼只是睁着眼一眨不眨地盯过来时。祝微星瞧瞧他不耐的眼神,又瞧瞧他的手,终于恢复了几分机敏。
祝微星脱了鞋,躺到了这人的臂弯中。
上床时还有些无奈,可真与他贴近的那刻,祝微星才觉出他的人,他的身体和他心有多怀念对方的触碰和气息。
下一刻,姜翼一收手臂,直接把祝微星揽到了近前,又是趴伏在他胸口的熟悉姿势。
祝微星的脑袋埋在姜翼的肩窝里,正巧让他一抬头,鼻尖就能触到对方的嘴唇。
两人四目相对,祝微星在姜翼的眼底看见愈渐深浓的炙热,像洇湿的星火重遇薰热的风,再度鼓噪蒸腾,即将燎原。
祝微星未拒绝,甚至微微仰起头,方便姜翼亲吻。
唇果然落下,他吻过祝微星的额头,吻他的眉眼,他的鼻尖,他的脸颊。
最后,那温软覆于唇上,再一次没有深入的点到即止,极轻,极温柔,极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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