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都好了。

    毕竟这个家伙生活得实在是压抑不堪。

    可他完全控制不住现在的状况。

    温尽忽然发觉，关于乔伦恩，他默默看到的，远远没有乔伦恩心里隐藏的那么深。

    乔伦恩一把拨开温尽搭在肩上的手臂，他笑起来。温尽一直喜欢乔伦恩的笑容，纵使他很少笑。乔伦恩有两个酒窝，笑起来格外可爱。

    可眼前的笑容，声音绝望。

    乔伦恩坐了回去，在椅子里笑得不停，眼泪也顺着脸颊流下来，他胡乱抹了把脸，伸手指了指温尽：“都他妈是一路货。”

    温尽站起身子，他没空理会乔伦恩的莫名其妙的之责，也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只知道，在这家伙发疯之前，得把他带回去。

    他伸手去扶乔伦恩站起来，不知道乔伦恩哪里来的气力，一把将他推开。温尽始料不及，磕在另一个桌角，正好撞上方才被suv后视镜刮过的地方，疼得他倒吸了口冷气。

    “别碰我！”乔伦恩又站起来，脚步踉跄，绊了一步跪在地上，“你都知道了是不是？那你还不滚远点！”他一边说一边笑，一边笑着一边流泪，他看着温尽，又好像眼前的人不是温尽。

    温尽嘴里骂了一句，索性打算不理会乔伦恩的胡言乱语，伸手一把将他打横抱起来。乔伦恩挣扎着要起身，被温尽牢牢地箍着：“你给老子老实点！”

    乔伦恩被温尽的爆喝吓了一下，眼睛蓦地睁大怔忡地望着他，伸出手摸了摸温尽的脸：“你说……你怎么就认识我了呢？”

    温尽看他不在动了，叹了口气，走出门去将他放下，一手搂着他，一手招呼的士。

    乔伦恩双脚一沾地身子就软下去，温尽急忙架住他，“温尽，”乔伦恩在温尽的胸前埋着头，“你……你命不好……你是个好人……是我不好……”

    乔伦恩安静了一会儿，从温尽怀里挣扎出来，眯起眼睛望着stray的街道：“温尽，你以为……我没来过这里，没喝过酒，没……你以为我……没做过……那些事……”他呵呵地笑，笑得讥嘲鄙夷，笑得绝望讽刺，“你他妈的才是傻逼！我……我三年前，对，就是三年前，老子每天都泡在这里！每天！温尽，我……我不是你……我不是……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不是我……不是我！”

    他一边说，一边拽着温尽，脚步混乱地围着他转，眼神迷离。他伸手指着远处霓虹灯箱，笑嘻嘻地说：“从左到右！名字我都背得出来！你……你考考我……考考我……”

    温尽心里的惊讶难以表达，愣住了竟然也忘记了要打车，呆呆地看着他。

    乔伦恩仰头看着他，有些娃娃脸的模样稚嫩而狰狞，他哭着笑着，伸手摸着温尽的脸：“你是不是害怕了？我告诉你，你该害怕的，怕我，怕过去。对，过去，有几个人，从这里走出来的人，是干净的呢？”他挑衅地看着温尽，瞳孔里透着凄凉，“我会的……还挺多……哈哈哈哈……”他捧腹地弯下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干咳，“那个人……那个人说，我值那个价钱！”

    温尽退了一步。他忽然明白些什么。

    乔伦恩笑够了，就抬起头看着他，脸上依旧潮红着，“我是不是装得特别好？这几年……对，三年，我是不是特……特听话，特老实！你……你们都他妈觉得……老子好欺负，好骗！你带我来这……温尽！我他妈掏心掏肺地对你，你带我来这！”

    乔伦恩指了指地面：“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哈哈哈……你他妈知道吗？”他蹲下身子，流着泪，埋头流着，他抱着头，像是承受着经年不曾提及的痛苦。

    温尽看着他一会儿，伸手拦了辆车。

    他走过去，将乔伦恩拽起来，塞进车里，自己也坐进去。

    乔伦恩兀自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嘴里喃喃着有的没的。

    温尽报了小书店地址，一言不发。

    乔伦恩说得累了，就歪着睡过去，头顶着的士的玻璃窗。

    温尽侧过头看了看他，伸手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肩膀。

    付了帐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乔伦恩很安静，他睡着了还是稚嫩的模样，安静而美好。

    温尽给他脱了衣服，擦了身子，抱上床。

    他坐在角落里，看着床上安静的男孩，想着他说过的话。

    从这里走出来的人，是干净的呢？

    温尽！我他妈掏心掏肺地对你，你带我来这！

    那个人说，我值那个价钱！

    温尽想到这，身子抖了抖。

    他最初只是惊讶于乔伦恩开瓶盖的手法，可他没想过，乔伦恩还……

    都经历了什么啊……温尽望着床上的男孩，他尖锐的嗓音好像还盘桓在耳边，绝望的挑衅的讥讽的神情，他就那么看着自己，质问他为什么要带他去那里！

    温尽伸手按着有些胀痛的太阳穴。温尽啊，你疯了吗？你为什么不问一句，你为什么不问问他愿不愿意，你为什么不了解了他的过去，再决定呢？你分明知道，他身上有那么多秘密那么多痛处！

    睡梦中的乔伦恩身子蜷了蜷，缩成了一团。

    他梦中似乎还在恐惧着什么，温尽不知道他是不是做了噩梦，他站起身走到床边，看到眼泪从乔伦恩的眼角划出，滴落在被单上。

    温尽简单洗漱了一下，睡在他的旁边。

    他从背后环住乔伦恩瘦弱的身体，让他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他将乔伦恩有些冰凉的手握在手心，轻轻地暖着。

    乔伦恩的噩梦忽然变得温暖，而安稳。

    温尽不敢睡去，他就轻轻地环着乔伦恩，一动不动。

    乔伦恩啊……

    脑海里，心里，都是他哭着笑着的场景，他一向乖巧而骄傲的，他的心里不服一切世俗，却偏偏，背负起最深的痛最烈的苦。

    温尽心里深深地叹息。

    他好想现在就告诉乔伦恩，不看过去，只望将来。

    他想探视他心底的伤口，想帮他愈合，哪怕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他想守着他，只想守着他，寸步不离。

    想要死命地抱住他，让他融进自己的身体。

    怀里的乔伦恩突然动了一下，毛茸茸的头在温尽的胸膛拱了拱。后背传来温热的感觉，乔伦恩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便往后退了退，后背抵着温尽的胸膛。

    梦里的他觉得，仿佛这就是最大的靠山了！

    仿佛那是撑起他世界的擎天柱，结实而挺拔。他知道它不会背叛，不会伤害，不会逃跑。

    它安静地矗立在那里，守护着想要冲破天际的自己。

    乔伦恩在天亮时醒来。

    他回过身，看到抱着自己的温尽，脑子“轰”的一声！

    昨晚上的事！

    温尽全都知道了！

    乔伦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