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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嫌阴郁受重生了 作者:东施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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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似乎已然听不见我的话,宫人们得到吩咐应声去做。那个使臣也听到了太子的话,哭喊求饶起来。我隔着屏风听到他疯狂挣扎的动静。
椅子脚在砖石上挪动,发出刺耳的声音。只是他没喊两句,他就被旁人拿东西塞了嘴。
这时,浴桶已经被宫人搬了过来,我见此想从屏风后冲出去,拦住那些人。
可我还未绕出屏风,就被太子抱住腰身拦了回来。
弟弟怎么这么心软?不过一个北国人,也值得你为他说话?太子语气淡淡,他向来视人命如蝼蚁。原来他还会在我面前遮掩一二,不知是皇上病重的缘故,还是我发现他的身世秘密,他现在本相毕露。
我扭头看他,他不仅是北国人,还是北国使臣。你这样子,会挑起两国之战的。
太子垂眼,目光落在我脸上,他刚要说什么,殿门外忽地传来声音。
殿下,皇后娘娘来了。
太子听到这句话,眉头拧了起来,眼里也流露出不快。他松开我,替我整了整衣服后说:你回寝殿。
我看一眼还被绑着的北国使臣,那他
弟弟。太子语气加重了些,你听话,回去。
皇后既然来了,肯定是来劝诫太子的,那么太子多半是不会杀这个北国使臣。我想到这,暂收起心里的不安,准备离开。但我刚走到殿门口,就看到皇后带着人过来了。
她看到我时,瞳孔略微一缩,厌恶之情显于面上。我见避不开她,只能低下头同她行礼。
儿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没有理会我,她径直走进殿内,看清里面的情况后,立即让人把北国使臣松绑,请去偏殿休息。
可那些宫人没动,只是面色惶惶地低下头。
皇后脸色变得越发难看,她看向太子,冷笑了两声,好好好,母后已经叫不动你身边的人了,是吗?
太子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句话,而是掠过皇后,给我使了个眼神。我知道他要我离开。
我也觉得我不适合待在这里,转身要走,却又被皇后喊住。
九皇子。皇后转过头,她比皇上年龄要大,年华已逝,但依稀能看出她年轻时的美貌,你进来说话,暑气未褪,站外面可别中暑了。
我回话:谢皇后娘娘关心,但儿臣还是不打扰皇后娘娘跟太子殿下说话了。
可皇后并不准备放我走,她缓步走到我面前,如一位和蔼的长辈拉住我的手臂,好孩子,今日我们三个好好说说话。她又对太子说,你手底下这些人要是不退下,那母后就直接说了。
太子面无表情地摆了下手,宫人们尽数退下,带着北国使臣一起。
弟弟,你也退下。太子说。
皇后拉住我,他退什么?有些话他在这里听更好。
宫人们离开后,皇后脸上瞬间失了笑意,她对我的脸伸出手,长长的护甲在我脸颊处刮过,这张脸把本宫的儿子迷得五迷三道。
母后!太子语气变得不大好。
皇后细长眉轻挑,本宫有说错吗?她转过身去,说话语气咄咄逼人,母后已经忍了你不杀他,可你现在在做什么?为了他,不惜在这种紧要关头下旨捉拿北国使臣。若北国与我们开战
那就开战。太子不冷不热地说。
皇后像是被气到,呼吸都重了几分,她哈地笑了一声,是觉得荒唐的笑,朝儿真是翅膀硬了,你在这里为了他要闹到烽火戏诸侯的地步,可怜你远嫁蒙古的长姐,你知道她如今过的什么日子吗?蒙古内乱,她夫婿被人杀了,她膝下只有一个不到三岁的幼子。
太子表情骤然变了,他抿紧唇,凤眸似有暗潮涌动。
皇后接着说:当初你长姐离宫,你病了七日,梦里都在说要接长姐回来,如今全忘了吗?
我没忘。太子换了自称,他神情流露出焦躁。皇后见状,几步上前抓住太子双臂。
既然没忘,你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朝儿,杀了他,拿他去跟北国使臣赔罪。
太子没动。
皇后长吐一口气,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太子肖她,我原以为只是相貌,但我现在发现不仅仅是相貌,眉眼的气质也像。
你若不想杀他也行,拿药喂他,喂成个禁脔养在床上便罢了,但你就不要真碰他了,还不知道那蛊虫有什么害处。北国使臣那里,母后替你去说,总不过是母后拉下这张老脸。
太子挣开她的手,母后,儿臣的事就不用母后操心了,儿臣自有
话未说完,皇后就一掌打在了太子脸上,力气之大,让太子那张白皙的脸瞬间出现巴掌印。
本宫怎么会有你这么糊涂的儿子?!你真要为了他什么都不顾了吗?她说此话,又气且怒,还以手握拳在太子胸膛砸了好几下,我辛辛苦苦将你培养得这般好,你为了那个贱人的儿子,三番五次忤逆我,现在又拿整个邶朝去儿戏。你长姐是为了邶朝,为了你能坐稳太子之位才出嫁的,你现在要为了他毁了邶朝,让你长姐的付出变成一场空吗?
她说到此处,带着杀气的眼神看向我,那双与太子相似的凤眸里不仅有杀意,更有滔天的恨意。
可渐渐的,那点恨意消散了。皇后走到我面前,居然跪了下来。
当本宫求你,你别迷惑本宫的儿子了。
我从瞬间的愣怔中回过神后,当即要扶起皇后,可皇后不肯起来,她哀求我,你放过他吧,他已经为了你付出太多了,本宫给他娶的侧妃,他碰都不碰,现在又为了你,不惜杀北国人给你治体内的蛊虫。
母后!太子强行将皇后搀扶了起来,你跟他说这些做什么?
母后求他放过你啊,朝儿,母后为了你,什么都肯做的,你长姐也是。皇后在太子怀里哭得泪水涟涟,我不由后退了一步。
太子注意到我的动静,但什么都没说,他看着我退出殿外。
我心里复杂,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回到庄贵妃身边。庄贵妃没醒,但气色比前几日好些了。我轻轻握住庄贵妃的手,低唤了声母妃。
庄贵妃自然不会应我。
我转眸看向窗外,因为连月的雨,窗外的花都比往年少。最后一丝天光被云敛去,孤枝残花静静兀立。
我又转回头,更低地喊了声母妃。
我该怎么办?我轻声问。
翌日,我被允许出宫了,是四皇子帮的忙。
四皇子知道我被困在华阳宫哪里都不能去后,将此事透露给许多朝中老臣。如今皇上病重,前朝局势云谲波诡,有不少老臣就上折子。
我虽不知道折子上写了什么,但太子应该还是没能抵住压力,将华阳宫的守卫撤了大半。
在我得令能出宫的时候,宋楠也回来了。
他回来见我时,面色沮丧。
卑职办事不力,先前收集的药渣被人拿走了。
我早猜到是这个结果,太子给庄贵妃下毒,自然不会落下证据。
没事,你陪我去天极宫,我要去见国师。
我表面上是为庄贵妃祈福,去天极宫点长明灯,实则我是向国师求助。国师像是早就猜到我会来,看到我的眼神半点惊讶也没有,而一旁的彩翁则是迅速飞到我肩头。
它数月未见到我,此时亲热地以脑袋蹭我脸颊。不过没蹭两下,就盘问我:你怎么这么久不回来?佛经是不是都没抄?
我摸了摸彩翁的羽毛,就同国师行了礼,弟子回来了。
国师对我微微颔首。
我过了好一会才把心里的话说出,弟子有一件事想请师父帮忙。
为了那里的事吗?国师目光望向东方,那是皇宫的方向。
是。我顿了下,我想带我母妃、父皇他们离开这里。
对于太子,我原来是惧、是怕,我想报复林重檀,所以才会跟太子周旋。原先也有过感激,他在林重檀那件事将我的痕迹尽数抹去,可他不该动庄贵妃。
我恨他给庄贵妃下毒,恨他草菅人命、残暴不仁,我是绝不可能留他身边,所以我只想带着我在乎的人离开京城。
至于谁为君主,我不想来做这个决定。
国师久而未语,直至彩翁没耐心地啄了下他的羽冠,他才终于开口:逢舒,假若今日你之选择可能会影响邶朝未来局势,你还是要做这个决定吗?
师父的意思是?我有些不安。
国师将啄他羽冠的彩翁捉下来,递给我,你们这些皇子出生的时候,我给你们都算了命,你的命数是几个兄弟当中最难看清的,但你的命又跟邶朝息息相关。我让你抄写佛经,长居天极宫,是希望你能摆脱这个命运,但现在看来,恐怕难了。是你父皇让你来找我的吧?
皇宫的下面有个巨大的地下通道,可以直接通向城外,这是每一任皇帝和国师才知道的事情,地下通道因横纵路太多,没有地图的人进入那里,只会死在那个地方。我将地图给你,你把彩翁也带上,它对风极其敏感,若你不慎遗失方向,它可以帮你。
国师在说话的时候,彩翁突然挣开我的手,它飞到我后颈,脑袋往我衣领下面埋。
第99章 大雪(8)
我被彩翁的动作弄得有些痒,不由伸手将它抓出来,彩翁,我知道我回来晚了,我跟你赔罪。但我现在有重要的事跟师父说,你别闹。
彩翁不说话,只一个劲偏着头盯着我后背看。我心里有事,也顾不上彩翁的奇怪,跟国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师父,弟子近日得了两颗药,想请师父看看有没有毒。
我把铜铃里取出的两颗圣药拿出,国师接过我手中的药,仔细辨认许久后,一向波澜不惊的面容露出一丝惊讶,这是北国的圣药,几十年前,我曾有幸见过一颗。当时还是先帝在位的时候,北国人将此献上。先帝一年后中了蛇毒,御医们束手无策,最后是这颗圣药解了你先帝身上的毒。
国师拿起那颗黑色的药,至于这颗他继而喊过彩翁,彩翁低头闻了闻黑色的圣药,就作势要吞。
还是国师拂手将它推开,这才避免意外发生。
无毒。国师将药还给我,一同给我的,还有地下暗道的地图。
离开天极宫前,我给国师行了个标准的大礼,双臂交叠,与肩平齐,弟子向师父辞行,此一别,只望师父珍重身体,事事顺遂。
国师没有应我的话,只是将手轻轻落在我头顶上,又松开,似有叹气声响起。他转身踏入禅室的内间,我一直等看不到国师的身影才站起,抬首望向四处。
我在这里长居三年,细细算来,比在宫里的时间还长,如今要离开了,而一离,就彻底离开,跟这,也是跟京城告别。
十六岁那年,我与林重檀离开姑苏远上京城。我至今还记得我初入京城时,内心的兴奋与忐忑,以及夹杂带对这块未知繁华地的好奇。
再忆往昔,如黄粱一梦,物是人非。
我没有把彩翁直接带回宫,我想等我要离开时,再来天极宫接它。现在带回去,怕引起太子的注意。
接下来的几日,我都在默默盘算离开京城的计划。这件事其实很难,不仅难在从暗道离开,也难在我要在将皇上和庄贵妃都带走。
我一面计划,一面每日都会出宫。我出宫是为了看有没有人跟踪我,有时候我会故意绕圈子,让宋楠再绕后查看。
自从发现我的私兵里有太子的人,我就让宋楠只带亲信跟着我,我特意叮嘱他,必须是完全信得过的亲信。
几日下来,我发现只要我出宫,我身后就跟着人。我开始故意甩掉那些人,有时候为了躲避他们,我会从马车下来,走到死角处再迅速换了外袍,撑伞没入人群中。
出宫的这几日,我还发现了另外一件事。我曾亲眼目睹衣衫褴褛的百姓被城中的十六卫赶出去,百姓哭求说自己是京城人,只是最近连月的雨,淹了他的农田,导致颗粒无收,家中稍微值钱点的东西都去当铺当掉,好换取能活下去的食物,身上的衣物自然穿得不行。
可十六卫并不听他的话,捆了人要赶出京城。不止这一例,我看到好些被赶出京城的人,只因他们身上衣物破烂了些,就被定为难民。
我看着那些跪在地上求十六卫的百姓,脚不自觉往前迈了一步,可我又意识到我救了这些人,也只能救一时,我救不了一世,也救不了其他人。
十六卫这样做,定是有太子下的旨意,而太子这样吩咐下面的人,我猜跟皇位有关系。
现如今太子监国,他为了让文武百官支持他,自然要让京城看起来如往常一样,至少不能饿殍遍野。
主子?身后的宋楠开口。
我捏紧手里的伞,最后还是没忍住,我们出城,你待会拿点吃的、银钱给他们。
出了城,我忽然想起一个人
段心亭。
他被我关在城郊外的宅子,聂文乐上次见我说他已经很久没有去过段心亭那里,不知那边的情况如何。
我本来之前就准备让人去一趟段心亭那,但后来我被太子关起来,这事就耽搁了。
想到这里,我让宋楠赶车去往关段心亭的地方。
行到京郊的宅子,门环上的灰透露出这里恐怕已经很久没人进出。宅子里静悄悄的,院子里摆的大缸里面只有污水,蜘蛛网爬满墙角。我要踏入主屋前,宋楠先一步拦住我。
主子,还是属下先进去吧。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怕里面是一具尸体,会吓到我。我刚想说话,主屋的门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发出哐当一声。宋楠登时挡在我面前,我愣了下,随后从宋楠身后走出,盯着主屋的门看。
虽然我没看清是什么东西砸的门,但既然有东西砸门,就代表里面有活人。
我的猜想在推开主屋的门后得到验证,但我还是被里面的情况吓了一跳。我根本认不出里面的人是段心亭,他满头乱发,瘦骨嶙峋,露出衣服的腕子和脚踝细得仿佛一折就断。因为瘦,眼睛就显得更大,像两个黑黢黢的洞嵌在枯黄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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