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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嫌阴郁受重生了 作者:东施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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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我,双眼瞪得更大,先是往后缩,随后又手脚并用往我这边爬。他脚上有锁链,爬不了多远,手连门都碰不着。
门后的屋子散发出一股浓烈恶臭,令人作呕,我不得不用帕子捂住口鼻。段心亭像是闻不到,他就瞪着那双没什么神色的眼睛,趴在那里,对着我有气无力地喊:吃吃的
方才出城前,我想路上会遇到其他难民,就让人买了些食物。倒还剩了些许,此时也能派上用场。
拿吃的给他。我吩咐道。
食物刚递到段心亭面前,就被他一手夺过,但他实在没什么力气,手接食物都抖,导致食物不慎掉在了地上。他口里发出嚯嚯的声音,着急用两只手去捡。
我看他抓起地上的食物就要吃,实在忍不住说:掉在地上就别吃了,马车上还有。
段心亭置若罔闻,把掉在地上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他吃完,又对我伸出手,求求你,吃的!吃的!
我抿住唇,让人再给他送食物和水,这回段心亭吃的总算变慢了些,但我也看到他吃到最后,把脏兮兮的手指都放在口中舔得干干净净,仿佛那是什么绝世佳肴。
宋楠略微侧身,想挡住我看段心亭的视线,主子还是别看了。
我垂下眼,低声道:你找人把这里打扫干净,也给他洗个澡。之前照顾他的人应该很久没来了,重新找人吧。
我说完准备离开,可这时屋子里的段心亭喊住了我。
你别走!他身体虚弱,说一个字都要大喘气。他似乎很怕我走,声音急迫尖锐,我有重要事要说。
我没什么话好跟段心亭说的,于是脚步并没有停,直至他说出林重檀的名字。
关于林重檀的!只要你放了我,我跟你说说当年的真相!
我顿住脚步。
此时段心亭像发现了离开这里的希望,竟一口气把后面的话吐露出来,其实要我杀林春笛的人不是林重檀!
第100章 冬至(1)
今日是个少有的晴日,明晃晃的日光落在我身上,漫长的苦夏终于要过去,我感觉到吹拂在侧颈边的凉风。
我回首看向段心亭,他还趴在那里,不再像之前疯疯癫癫的模样。他伸手努力够住门槛,眼里燃着对生的渴望。
你们先退下,没我的吩咐谁都不准进来。我袖中的手不知何时握紧了,我察觉到后,又松开手。
宋楠听到我的命令,欲言又止,但还是带着人退出院子。
当这处宅子只剩下我和段心亭二人时,我停在原处,你没有疯?
段心亭抹了把脸,将遮住面部的乱发弄到耳后,是,我没疯,之前都是我装的。
说到这里,他咬了下唇,不装疯,你就不会相信相信我的话,而且你看我疯了,也不会杀我,但我接下来的话绝对没有一个字是假的,咳咳
他后面的话说得太急,导致他剧烈地咳嗽。
段心亭一面咳嗽,一面盯着我,仿佛极怕我离开。
这瞬间,我有一种极不好的预感,就像我现在正处在小舟上,小舟飘摇,我看到远方汹涌的浪潮朝小舟拍来。
也许我能平安在浪潮下活下去,但更大可能是我被浪潮吞没。
不是林重檀,那是谁?我轻声问。
段心亭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要我给他一个承诺,你把我放了,我就告诉你。
我闻言转身要走,段心亭连忙喊住我,我说!我说!是是太子殿下。
我身体僵住。
身后的段心亭继续开口,是太子殿下要我要我杀你的,他说只要我杀了你,再在你死前说是林重檀要我干的,他就就会让我进翰林院,未来为他效力
他后面的话因我的回首而生生停下,我逼自己平静着语气问他:太子要杀林春笛,有一千种有一万种方法,他为什么要找你?你和林春笛在他那里都是无足轻重的人。
段心亭深呼吸好几回,尽量把话平稳住,不说一个字就喘上三口。
他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太子殿下的确找到我,我没有骗你,是他身边的那位束公公是束公公跟我说的,他交代得清清楚楚,说殿下不想看到林春笛,但又不愿意他忽地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公公说殿下不想林春笛耽误林重檀,他更看好我待在林重檀身边。
说到后面,他有些神经兮兮地喃喃道,我不得不靠近他,才能听清他所言。
我本来不想这样做的,可那是太子殿下的吩咐,林重檀林重檀又如此不识好歹,明明是他先接近的我。那年我跟父亲负气吵架离府,父亲总夸兄长,不夸我。我还记得我是站在一棵杏树下哭,他走过来递给我一块帕子。
可他转眼又对我那么冷漠,我去找他,他避而不见,我就闹到上舍去,可他根本不在意我,甚至看我的眼神是那么的高高在上,那么的疏离,仿佛一切都是我的无理取闹。我气不过,我真的气不过。后来,太学人人都在传林春笛是个婊子,被人玩得上课时腿都站不稳。
他们还猜谁是那个玩林春笛的人,他们不知道,我知道,是林重檀。他和林春笛两个人私底下早滚在一起了,林重檀就是因为林春笛才不理我。我去找他,要他给我个解释,他却掐我脖子,要我闭嘴。
后来,束公公找到我,说太子不想看到林春笛活着,林春笛活着就会耽搁林重檀。他是经世之才,而他和林春笛的事一旦传出去就是个天大的丑闻,尤其是他不是真正的林家少爷,林春笛才是。
你撒谎。我从牙关里挤出话,太子就算要你杀林春笛,也没必要将事情推到林重檀身上,难道他认为一个死人还能活过来复仇吗?
段心亭听到我的话,疯狂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但我没有撒谎,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默了一会,良吉呢?你说是林重檀杀的他。
他怯怕地望着我,我说真话的话,你别杀我。
我看他一眼,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表情,段心亭露出更加害怕的表情,是是我杀的,这真的不能怪我,谁让他突然冲出来。他看到了,还说要报官,要告诉林重檀我只有杀了他灭口。
我感觉我已经要站不稳了,那你为什么先前被关这么久都不说这些?还一口咬定是林重檀做的,你不是喜欢他吗?你看到他下牢,都不说这些实话,现在说?
段心亭不知是想到什么,他脸上的害怕蓦地变成恨,因为他又骗我!林春笛死了后,他离开太学回来后,又来联系我。我本以为他是终于知道还是我好,结果他只是怀疑我,我几下被他套了话,他还想套出是谁指使的我。我不蠢,我要是说出来,太子殿下要杀我,他也会杀了我。
我明明是为了他好,我不嫌弃他的出身,我杀了林春笛,都是为了他着想,可他一点都不感激我,天天想着一个死人。后来,我被丢下荷花池,他管都不管我,只知道盯着你看。我知道林重檀不会护我,他对我永远都是利用。
这时束公公又找到我,说殿下让我装疯,只要我装疯,再咬死说是林重檀杀的人,我不仅可以保住命,还可以进翰林院。再说,林重檀下牢不是我害的。我看到他那样子,更不敢说真话了,我要是说了,太子殿下一定会杀了我。
可太子殿下也忘了我,三年多了,快四年了,我在这里被关了这么久。前段日子还断粮,我饿得什么都吃九皇子,您现在什么都有,您就放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说了,我知道的都说了。
他爬起来,冲我磕头,我已经受了很多罪了,您就放过我这条贱命。
我没有说话,我已经说不出话了。
不可能,段心亭是在骗我。
林重檀他自己都承认了他承认是他指使段心亭杀的我,杀的良吉。
如果我说当初指使段心亭的人不是我,你会信我吗?
我抓紧胸口的衣服,身体无力到滑坐在地。我心好疼,为什么那么疼?
难道真的是我恨错了人,报错了仇?
我顾不得太多,爬起来冲到段心亭的面前,我抓住他手臂,你骗我!你敢骗我,我会杀了你,杀了你,拿你喂狗吃!
段心亭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我,他额上已磕红一片,你去问束公公,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如果不是真话,我怎么敢敢把事情攀扯到太子殿下身上?
我的手指慢慢松开,血腥味在口里弥漫。
不对,他是在骗我。
是林重檀。
是他杀的我,杀的良吉,他承认了,他承认的。我没有恨错人,没有报错仇。
口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我终是控制不住,一口血从口吐出。猩红的血落在砖石上,如刺目的白鹤顶。
日光穿过廊下,落在我脚前几寸的地方。我置身阴影处,浑身发寒。
我一直认为杀我之人是林重檀和段心亭,所以我也只报复他们二人,我毁了林重檀,囚禁段心亭,可现在告诉我,杀我的人并非林重檀,而是太子。
那我之前的报仇算什么?
算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我就是世上最可笑的人!
我还借太子的手毁的林重檀,对着太子一口一个太子哥哥
林重檀若不是杀我的人,那我对他的报复
我毁了林重檀,毁了他的手,毁了他的似锦前程,我亲手在他身上烙下奴印,数次问他怎么不去死,还有他的老师道清先生
我把林重檀毁了,纵使他活着,他也不再是那个被人誉为姑苏之骄、一朝看尽长安花的林重檀。
在这时,我突然感觉到后背奇异的灼热,我愣了下,继而伸手去够灼热之处。
是那只蛊虫。
我摸到它。
我抓住那一块皮肤,举目望向四处。
林重檀,你出来!你一定在这里,对不对?!你出来,跟我把话讲清楚我的指甲用力抠进皮肤里,疼痛从那一块皮肤弥漫开,你不出来,我就自己把蛊虫挖出来林重檀,你出来见见我
第101章 冬至(2)
院里静悄悄的,并没有人应答我,倒是旁边的段心亭听到我喊林重檀的名字,惊疑不定地到处看。
不知过了多久,我将手收回来,指尖已是血迹斑斑,蛊虫似乎也察觉到我想将它挖出来,没几息就躲了起来。我徒手是挖不出蛊虫的。
太子
如果他才是杀我的凶手,那么从那日他让束公公给我下请柬,要我赴荣府之宴,我就注定要死。
我不得不逼自己反复回想死前的细节,那夜我赴荣府私宴,虽我借林重檀的诗词,名声略有小显,但在太子那群人眼中,我的座位也不该那么前,居然离主位只差四个座位。
以此看来,荣府私宴就是鸿门宴,专门给我设下的。
我一个不足挂齿的人,竟也值得这场鸿门宴。
本来良吉是随我赴宴的,但我发现荣府不许带小厮进去,才让良吉去外面的酒楼吃饭,所以我出了荣府后,是孤身一人碰到段心亭和他的仆人。
是谁轰我出的荣府?
是是太子。
是太子叫人将我丢出荣府。
对了,聂文乐那夜也在宴会上,在太子说《春夜宴》是林重檀所写时,他说他早在纸上看过我写下那首诗。
在我摔倒在他面前时,他还说我活该。
我咬着牙扶着黑漆门栏,站稳身体后,转身往外走。
院外的宋楠等人看到我,皆是吓了一跳。宋楠率先迎上来,他先是盯着我脸瞧了一会,又低头看我的手,想拿手帕给我包扎。
我避开他的手,换个地方把段心亭关起来,我现在要去聂府。
宋楠顿了下,退后一步,道:是。
马车进入城中后,我撩开车帘瞧着外面。三年前,林重檀行刑那日,我也这般往马车外看。
那时,世道太平,一幅海晏河清之相,如今,海水群飞,路上行人大多面露苦色。
手指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我使劲一揉搓,赤红转水粉。
马车在聂府门口停下,我没让宋楠扶我就自己下了马车。聂府的小厮不认识我,看到我们一行人过来,还准备拦。
这是九皇子。宋楠拿出腰牌,一句话打断他们的动作。
小厮们立刻跪在地上,我无心情再去理会旁的,要他们引我去见聂文乐。
聂府府邸不算小,布置也雅致,松枝绿水,九曲回廊。
方走到半道,我就见到了聂文乐。他较我上次见他,唇角多了一块淤青。他看到我,先是又惊且喜,继而眼里多了忧色,急忙忙奔到我面前,你这是怎么了?
他对我说完,又以脚踹旁边引路的小厮,混账东西,怎么不早些来报?赶紧叫郭大夫来!
小厮应声扭头就跑,没跑两步,且被聂文乐拽回来,对了,让人守好门口,前门后门侧门都给守好了,决不许什么人胡乱来府里,什么人都不行!
是,少爷。小厮飞快跑走。
聂文乐吩咐完下人,又满眼担忧地望着我,你
我打断他的话,去你房里吧,只我们两个人。
这是我第一次来聂文乐的房中,他从进了房就忙个不停,又是给我拿软垫垫椅子,又是给我斟茶拿点心,还打了盆水。
九皇子,我我先给你擦手吧。他脸上泛着古怪的红。
我瞧着他,慢慢将手伸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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