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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何时能发现他是替身 作者:Your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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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琏自出生,瑞王府里已经没了王妃,他母亲兰姨娘独宠,瑞王对他极尽疼爱,府里上下都巴结他。他幼时被娇惯,得意嚣张,看不惯成瑾占着该属于他的世子之位。
成瑾还未满岁时就封了世子,一直深得宫内宠爱。
自成琏有记忆起,他就爱去寻衅成瑾,但成瑾几乎不搭理他,最多就是冷漠地瞥他一眼,眉宇之间全是高傲,写满了不屑。不像后来傻了的成瑾,会瞪他、骂他、因他而生气,不会将他视若无物。
成瑾越不理他,他越不甘心,铆起劲儿折腾,反正瑞王会偏袒他,要么装不知道,要么就轻描淡写道:小孩间的玩闹罢了。
一个冬日雪后,成琏又去找成瑾麻烦。
成瑾穿着御赐的红狐裘,戴着毛茸茸的尖锥帽,独自在后院池塘边的僻静角落里堆雪人,堆好了笑着细看,这里捏捏那里摸摸。他这样子,自个儿就像一只灵巧的漂亮的小狐狸。
雪人很精致,成琏差点没忍心,但终究还是一咬牙,走过去抬脚踹碎了。
成瑾又不笑了,又露出矜持高贵的模样,转身要走。
成琏没气着他,自己反被气得跳脚,拦住他问:你为什么不生气?!
成瑾冷淡地看着他:我很生气。
成琏完全没看出来,嚷道:那你怎么不和我吵一架?不和我打架?不骂我?不理我?
成瑾沉默了几息,反问: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今日居然有来有往地说上这么多句话,成琏心里莫名欢喜,却又不解:真话是什么,假话又是什么?
成瑾微仰下巴,道:假话是,你是弟弟,我是哥哥,我让着你。真话是,你有爹有娘,我没必要越俎代庖,替他们告诉你何为教养。
说完,成瑾不再看他,绕开去拿池边大石头上的手炉。
成琏气得直喘气,恨恨瞪着成瑾的背影,恶向胆边生,猛地冲过去,想把他往只结了薄薄一层冰的池塘里推。可那瞬间成瑾已经拿起手炉,往旁走开了。成琏一个没刹住,绊了脚,直直地栽进满是冰碴子的水里。
他穿着厚厚的棉衣,被水一浸,死死地往下沉。
在他恐慌绝望时,成瑾边呼救边伸手来努力抓住了他。可成琏幼时胖,而成瑾瘦弱,反被他拖进了水里。
明明成瑾一直以来都那么嫌弃他,可在那个时候,成瑾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开他的手,还一直在安慰他,说没事,你别怕,哥哥会救你的。
成琏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与勇气,扯开了瑞王的手,冲出了殿门。
他只知道他不想成瑾死,别说他和成瑾并非血亲,就算是,他也不要成瑾死。
成瑾是为救他而傻的,傻了之后比以前可爱好哄多了。他如今是世子,只要老头暴毙,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瑞王,他可以养成瑾一辈子。这傻子很好养,给他好吃好喝,买好看的衣裳和有趣的玩意儿,他就会很高兴,就会冲人笑,他笑起来特别好看。
可是成瑾从不冲他笑,傻之前不冲他笑,傻了之后还是不冲他笑,甚至连那条狗都能得到成瑾的笑,他却得不到。他杀不了太后,杀不了皇帝,杀不了方孝承,杀不了陶一杰,杀不了春桃和谷音,可是他能杀掉那条狗。
如果成瑾愿意冲他笑,他可以取代那条狗,他可以做成瑾的狗,狗能做的他都能做,狗做不到的他也能做。
耶律星连!放开成瑾!他们要放箭了!他们要杀成瑾!成琏嘶声叫喊,可再不能前进,禁卫死死地拖住他,捂他的嘴。
吕由皱着眉,对远方墙头上的弓箭手做了个手势,大吼:孝承躲开!
下一瞬,数百支利箭齐发,骤雨般向四周空荡毫无遮蔽的耶律星连与成瑾射去。
成瑾!!!
成琏被禁卫按在了地上,他竭力挣扎着,想向前爬,想离成瑾近一点,却不能。
*
作者有话要说:
方孝承:?
耶律星连:哪来的野鸡占老子篇幅、痴心妄想老子的老婆?
方孝承:@耶律星连,?
第59章
听到成琏叫声那刻, 耶律星连猛地将成瑾护入怀里,朝后退去,速度极快, 如闪电, 如鬼魅。方孝承亦身形一闪, 挡到他俩面前, 以长|枪拨开纷乱的羽箭。
众人眼前一虚, 看清时, 箭已落地,耶律星连带着成瑾到了台阶下, 朝宫门逃去。
方孝承持枪拦住吕统领, 怒道:成瑾在他手上!不许放箭!
吕统领深深地看他:我是奉皇命如此。
说完,绕过他, 喝令禁卫追围耶律星连。
方孝承远远地对上皇帝冷漠绝情的目光,耳边回响起陈琰的声音。
陈琰说:时至今日, 其实你心知肚明, 他不是为了社稷苍生,他只是想杀成瑾。
是的, 他已经全明白了。其实, 他早该明了,只怪他愚笨软弱,一味逃避,自欺欺人,就像幼年不爱诗文想学武, 却不敢对父亲言明。他总以为矛盾可以避开, 可以软化, 可以自然而然地消失。
自幼所学皆教他为臣为子从君顺父, 可如今想来,这一定是对的吗?
若他听从父亲的话,没有偷偷学武,当年他会和成瑾、太子三人死在东宫。非他居功自傲,而是当时确实无人救援,若不是没人料到他会武,留下了这一处致命漏洞,当今的天子之位是谁坐未可知。
而皇权与父权何异?君父君父,君即父。他曾违逆父亲、弃笔从戎,事实证明他做对了。那么,谁又能说他不能违逆皇帝呢?
父亲不一定总是对的,君王亦如此。
少时,他和扮成太子的成瑾躲在东宫的假山下挨着头读《封神传》。读着读着,成瑾突然叹气。他问为何叹气,成瑾说:我很喜欢哪吒,可是很不喜欢他的结局。
方孝承不解:他的结局很好啊?
成瑾冷哼道:哪吒惹了祸,李靖要么哭要么怨,一味恨哪吒要连累他,毫无担当。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他但凡敢替哪吒受罪一点,我都没这么讨厌他。哪吒倒是好男儿,小小年纪就敢担责,自剔骨肉,不累旁人。后来李靖打他金身烧他行宫亦是只怕断送玉带,哪吒向他寻仇天经地义,两人打一场,生就生,死就死,谁都不冤枉。偏偏这个帮李靖,那个帮李靖。我寻思着,若是李靖这个无能鬼占了上风,可没这个那个跳出来帮哪吒。最可恶那燃灯道人,竟送李靖金塔镇烧哪吒,逼哪吒再认这懦夫为父,恶心死我了,我若是哪吒,死也不从。
方孝承震惊地看他,既畏惧又崇敬,一时间不敢说话,怕遭他蔑视。
成瑾戳他脑袋:木头,想什么呢?
木头脑袋晃了晃,直愣愣地看着他:我想说,但又怕你生气。
成瑾瞪他:我有那么小气?
方孝承想了想,道:那我说了。照你所言,岂不人伦皆乱了?若一人连父亲都不孝顺,想来亦不会忠顺于君王。
为什么要顺从?成瑾反问,难道父亲和君王一定是对的吗?若是不对的事,难道也要听从吗?那我问你,若你爹要造反,你是帮你爹,还是帮皇上?
说啊!
方孝承被此等骇人言论惊得先四处看看没人,然后被他一味催促,犹豫着低声道:看、看谁是谁非
这话说得他心头猛跳,时刻要厥过去。实在太叛逆了!他这小半辈子(时年8岁)没想过自己竟有如此叛逆时刻!是、是太子举的例子太叛逆了!
成瑾爱用双手捧他的脸,此刻又这么做,看着他的眼睛,说:这不就是了?你也不会一味愚孝愚忠啊。要我说,一件事若不论是非,而论身份地位,那才叫人伦皆乱呢。
方孝承怔怔地看着他,仿佛看见了新宇宙。
皇帝看着方孝承决绝地转身,眉心一跳,嘶声道:方孝承!你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要自毁前程!
众臣以为方孝承是要去协助禁卫追杀耶律星连,不料听见皇帝如此一说,都愣住了。再看方孝承,他分明听见了,竟头也不回地追了下去,一路提枪挡开朝耶律星连射去的箭雨。
耶律星连一面抱着成瑾闪避,一面放声大笑。
方孝承有意护着耶律星连与成瑾,离得很近,弓箭手迟疑起来。
吕统领回头看皇帝,心中惴惴,很怕龙颜大怒,让他不顾一切地放箭。他与方孝承年龄相仿,惺惺相惜,私交不错。
他没料到方孝承竟干出这事,很惊讶,但仔细想想,还是当年素来沉默寡言没出奇之处地陪太子读书的方孝承孤身从东宫杀出一条血路更令他震惊。
皇帝一直没有说话,吕统领存着私心,示意弓箭手不再动手,只让其他人去围捕耶律星连。
好在方孝承没有放耶律走的意思,只要不放箭,他就转而帮禁卫攻击对方。
为了一亲芳泽,耶律星连一再压抑真气,又是吃药又是放血,数月来折腾得自己功力大减,加上他还要一只手抱着成瑾,实在吃力,否则早就顺利跑了。
早知道成瑾是个害人精!他一面腹诽,一面用胳膊替成瑾挡下禁卫砍来的一刀,一脚踹飞对方,吼道:方孝承你再纠缠,成瑾就要和我一起死在这了!你是真爱他吗?!我看你想他死!
方孝承吼回来:你放开他不就行了?!
我傻吗我现在放开他!耶律星连提着刚从禁卫那抢来的刀,迎面挡住方孝承刺来的枪,成瑾与我种了情蛊,我若死,他也会死!
方孝承抽回长|枪,猛地从旁朝他扫去,一面道:所以我没想今日杀你,只要逮住你。
你果然知道,南疆蛊王是你救走的?耶律星连一面闪避,一面问,狼王之死,是她从旁协助?
事实正如耶律星连猜测。
耶律星连虽耐不住对成瑾的思念情热,执意改变计划早日迎娶,可绝非不管不顾,他预料到方孝承可能釜底抽薪,或是狼国其他人趁机作乱,他做了安排,以防万一。
只是没料到,他盯住了那么多可能反他的人,偏偏漏掉了他平日最瞧不起的鸿燕,而恰恰是这个鸿燕与方孝承里应外合!
鸿燕只有十六岁,貌美刁蛮,但有眼色,从不惹她惹不起的人,譬如他。从任何角度来看,她都是个只懂吃喝玩乐的无脑也无用的女子。
哪怕他算漏了鸿燕,本也不该轻易让方孝承杀了狼王。他在王城布了迷阵,真正的狼王被他藏于秘处。若真有异动,狼王有足够的时间和能力自行解决。
若有南疆蛊王帮方孝承,事情就说得通了。他曾在狼王身上种蛊,而蛊是他从南疆蛊王那得来的,若对方有依此寻出狼王的方法,不奇怪。
几百回合下来,耶律星连落了太多的下风,终于,刀被挑飞,枪头抵着他的喉咙,将他逼到朱红色的宫墙上,再无还手余地。
他犹豫了一下,究竟没将成瑾扔出去,反而越发抱紧了。此刻他没有兵器,可以两只手抱住成瑾了。
成瑾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抖个不停。
耶律星连贴了贴成瑾的额头,轻声安抚:别怕,没事。
周围禁军见状,举着兵器围过来,正要伺机动手,听见方孝承斥道:都站住!
众人愣了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真不动了。
耶律星连勾着嘴角轻笑,不羁地看方孝承,嘲讽道:堂堂北安侯,靠几个女人成事,不觉得丢人吗?
方孝承淡淡道:我觉得栽在自己瞧不起的女人手中的你才丢人。
耶律星连眯了眯眼:你此刻得意,说什么都行。但我不会解除成瑾身上的蛊,你就只能求我活着,只要我活着,就一定能逆风翻盘,一直以来我都如此,哈哈哈哈哈哈,方铮,我没输,你没赢。
方孝承正要说话,突然听见成瑾的声音:方孝承
他一怔,耶律星连也一怔。
成瑾刚刚被吓懵了,好容易回过神来,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叫唤心中最依赖的人:我怕方孝承我怕救我
阿瑾
成瑾愣了愣,犹豫着回头,看见方孝承,又回头,看着耶律星连,如此反复两次,眉头越皱越紧,神色痛苦起来,最终抱着头哀嚎:好痛!头好痛!啊啊呜
适才遭受的刺激太大,他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幕又一幕,熟悉的,陌生的,陌生但又熟悉的
方孝承急道:耶律星连你已无路可逃,快放开他,我叫御医!
耶律星连一面安抚成瑾,一面冷冷地对方孝承道:该我说,你若再不助我离开,我就真和他一起死在你面子了。你要不要赌一赌,谁狠得下心,就谁赢。再说,我若此时落入你们皇帝之手,你认为他会留我一命?
方孝承一时进退不得。成瑾的命握在耶律星连的手上,只要耶律星连不肯写放契书,这就是一个破不了的死局。
吕统领停在他仨几步开外,低声道:孝承,圣上有令,禁卫必须动手了,不论死活,不能让耶律星连离开。
方孝承握着枪的手心冒起了汗,甚至微微颤抖。
吕统领等了会儿,无声地叹了口气,向部下缓缓举起手
方孝承低声道:耶律星连,我暂且助你离
他话未说完,愣住了,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
耶律星连也愣住了。
离得近的吕统领和众禁卫都愣住了。
没有人想到,成瑾会突然拔下发簪,狠狠地刺进耶律星连的脖子。
成瑾的心脏一阵阵刺痛,头也痛得快要裂开,很难呼吸。他强忍着,抓着发簪的手指用力泛白,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你这王八,敢强|奸我。
耶律星连低头,与成瑾四目相对。他看见了这双素来澄澈天真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愤怒与仇恨,也看见了这双漂亮的眼睛里倒映出的那个茫然、恐惧、狼狈的输家。
*
作者有话要说:
色字头上一把刀,古人诚不欺阿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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