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贺端阳(55)
孟冬 作者:贺端阳
孟冬——贺端阳(55)
就算侥幸活了下来,等将来晏泰死了,新皇登基,他们这些忠诚于先帝的旧臣,自然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他们还有妻儿老小,还有自己的日子要过,这皇位本就该是有能者居之,他晏泰连自己的皇位都守不住,又凭什么要他们来卖命。
存有这种想法的人在都城之中并不是少数,因此,当大军真的发起攻势的时候,并没有遭遇太过于顽强的抵抗,北门的守军甚至直接大开城门,将大军一路放进了城中,直朝着皇城而去。
历经数朝修建而成的厚重城墙都没能阻拦住气势如虹的联军,更别提是只有几千御林军守护的皇城。联军一路宛入无人之境一般,偶尔遭遇及其细微的抵抗,也当即消除,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伤亡,就格外顺利地进到了皇城之中,一路进到内宫。
久在皇城之中的人最识时务,宫人们早在攻城之前便已四散逃窜,没有来得及离开的便等着新朝建立效忠新主。而后宫之中的各位贵人们,也尽可能找自己觉得安全的地方躲了起来,但是很快,就将被人发现,从此结束自以往尊贵富庶的生活,开始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洞中仙
但晏弘并没有心思去在意其他人的死活,如何处理前朝皇帝的后宫子嗣,是西南王该决定的事情,晏弘懒得去参与。他忍辱负重十余年,一路从江陵到都城,颠沛流离,为的从来都是一个目标而已。
身为人子,他必须要给自己尊重敬爱的父王一个交代,了结了这所有的一切,也将结束自己心头的所有仇恨,给自己一个解脱。这说不定也是给晏泰一个解脱。
晏弘抬起头,看着面前巍峨的宫殿,他记忆力还算不错,还能清楚地记起自己上次到这里来的时候的场景,记得晏泰的装模作样,也记得自己如何的忍耐回应。
那时候他跟晏泰早就看透了彼此,却仍旧要装作各自要维持的样子。晏弘忍不住好奇起来,到了今日这个地步,那个晏泰又会如何面对他?是惊讶,愤怒,还是憎恨?会不会有那么一丝一毫的悔恨?毕竟,若不是他自己当日非要除掉对自己并无二心,甚至可以说是对楚国忠心耿耿的亲弟弟,又怎么会从此与自己的亲侄子结下仇怨,忍辱负重十余年,苦心经营,只为了夺了他的性命给自己父王复仇。
但晏弘更觉得,像是晏泰这种人是不会悔恨的,他们只会自怨自艾,埋怨先帝给予晏昌太多的关注,埋怨晏昌不能尽好为臣的本分,将江陵的兵权交托出来,抱怨晏弘跟他爹一样讨厌,居然做下欺君罔上的事情,由此可见,晏弘他爹当日也一定是包含祸心,那自己提前动手也是理所应当。
孟冬侧过头,发现晏弘停下了脚步,正仰头看着面前的宫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忍不住担忧道:王爷,您没事吧?
晏弘回过神,朝着孟冬看了一眼:怎么?
孟冬抓住晏弘的手,与他十指紧扣,轻声道:我懂你此时此刻的感受,那一日,我混进郭固的营帐,准备对他动手的时候,大概就是你此刻这样的心情。有些东西积压在心头太久,终于要离开的时候,难免会觉得紧张忐忑,甚至还有几分不舍,不过,很快就将终结。就像郭固一样,晏泰也好,甚至孙乾之也好,他们这种人,终将遭到报应。
晏弘用指尖轻轻地摩挲孟冬的手背,缓缓道:我没有紧张,也没有忐忑,其实,星愿我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兴奋。
孟冬愣了一下:兴奋?
是啊,兴奋至极,晏弘嘴角向上扬起,想到今晚就要解决这所有的一切,与你开始一段全新的人生,我就忍不住充满了期待,所以才会觉得兴奋。
孟冬微微睁大了眼,对上晏弘的目光,突然失笑:你终归是比我通透想得开的。
晏弘摇头:我不是因为想不开。是因为那一日,你去了结郭固的时候,只有你自己,但今日的我却不一样,我有你在,所以便能觉得十分的安心。
他说着话,拉着孟冬大步上了剩下的几个台阶,示意身后的侍卫上前推开厚重的宫门,沉声道:叔父,我们又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近太累了,所以特别困,估计后半部分会有错字什么的,明早起来再看吧,希望大家谅解,晚安。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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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比起上一次晏弘到这里来,这大殿显得更加的空旷与寂寥, 甚至泛着一股不易被人察觉的死气。
原本应该守在大殿之外的內侍早已不知所踪, 偌大的大殿之中,连一根蜡烛都没点, 借着殿外的光线,可以看见一个人高坐在龙椅之上的光熹帝晏泰。
不过数月的时间,晏泰变得更加的苍老, 原本只是有斑驳的白发藏在发丝之中,而现在,几乎已经完全的白了头,看起来就像一个垂暮的老人,而今日, 正好是他的死期。
不过即使到了眼下这种地步,晏泰似乎还在尽力地保持自己的体面。他换上了最为正式的冕服,满头白发用冕冠束好,十二旒白玉珠串垂在额前, 让他的脸隐藏在阴影之中,显得有几分强撑的威严。
孟冬站在晏弘半步之后,仰起头看着龙椅之上的晏泰, 心中忍不住想,到了这种时候,晏泰在想什么呢?是觉得愤恨, 不甘,还是恐惧?这么想着, 他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
晏弘感觉到他的动作,笑了一下,握住了他的手,安抚一般拍了拍,回过头朝着跟在身后的侍卫吩咐道:去搬两个椅子过来,另外,点些烛火,毕竟到了这种时候了,我总得跟我亲爱的叔父好好的告个别。
晏泰的目光穿过额前的白玉珠串,落到晏弘脸上:逆臣贼子,欺君罔上!
这不都还是拜叔父所赐,若是没有叔父的加持,我又怎么有动力做这种事?晏弘说着话,回头看了一眼,侍卫已经将椅子搬了进来,孟冬知道这种时候自己并不需要什么存在,自顾坐了下来,晏弘朝他露出一个笑容,在另一张椅上也坐了下来,这才继续道,叔父久居都城,对外面的事情不怎么了解也是可以理解的。若是你先前肯多加打听就应该清楚,我这人素无远志,性格懒散,加上我娘有意纵容,若是我父王现在还活着,搞不好已经成为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纨绔,不思进取,坐吃山空那种。但你却偏偏杀了我父王,并且还不肯放过我们母子二人。作为我父王唯一的儿子,我也没有别的选择,毕竟若是连命都保不住,再也没有享乐的机会了。
你父王是咎由自取!朕登基以后,他依然把持兵权不肯上交,分明就是意图不轨,朕不过是先下手为强而已。果不其然,在你身上就应验了,朕就应该当年一并除掉你跟你那个身份低微的娘,就是因为朕太过仁慈,才给自己留下如此后患。晏泰坐在椅上,伸手指着晏弘,但是你以为,你又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晏泰的态度与晏弘先前料想的几乎一模一样,让晏弘忍不住轻笑出声,他回过头,看见孟冬已经优哉游哉地喝起茶来,面上的笑意更明显了几分:上次见面叔父可是跟我装了好一阵的叔侄情深,追忆了许多跟我父皇有关的往事,我还以为今日到了这种时候,就算为了保命叔父也会再坚持一会,没想到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不过,到底是当长辈的,叔父自己危在旦夕,也还要关心一下我的下场?我能有什么下场,不过是先前什么样,之后就什么样罢了。
你们江陵拥兵自重,你以为换了那个晏晟登基,他就能放过你?只要你握着一日兵权,就没有哪个帝王能对你放心,朕杀不了你,早晚有人能除掉你。晏泰突然起身,向前走了几步,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晏弘,他头顶的珠串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到时候,朕就在九泉之下等着看你的下场。
晏弘微挑眉,发出一声嗤笑:西南王想要江陵的兵权拿去就是了,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他既然当了皇帝,那便是他的,我又没有统兵打仗的瘾头,将这东西攥在手里又有什么意思?我巴不得将这些甩的干干净净,安安心心地当我的王爷。
晏泰瞪大了眼:你舍得将江陵的兵权交出去?
我为何不舍得?而且不止我舍得,其实我父王也舍得,至于他当年为何不把兵权交还给你?晏弘轻笑,你也不瞧瞧自己的斤两,北梁多年以来一直对江陵虎视眈眈,除了我父王以外,还有谁守得住江陵?你当他愿意接管这些乱摊子,整日守在军中,连陪我娘亲的时间都没有。还不是因为当年他答应过皇祖父,会为了我大楚守住江陵,只要他在世一日,就不给北梁任何靠近江陵的机会。
晏弘翘着腿,脸上的笑意慢慢淡去:十余年之前,你谋害我父皇,这许诺早就不算数,但偏偏还是我江陵将士替你守住了江陵城,不然你以为这十多年里,你能安安稳稳地坐住这个皇位?若不是为了江陵百姓,为了我父王在天之灵,我早就应当打开江陵城门,放北梁人进入大楚境内,说不定,他们早就打到了都城,我的杀父之仇,也早就借着他们的手彻底了结。
晏泰用力地握紧拳,瞪着眼看着晏弘:就算你将说辞说的再好,我现在是大楚的皇帝,你站到这里,就注定了是一个乱臣贼子,哪怕你今日杀了我,也洗脱不了这个骂名。
晏弘轻哼了一声:且不说你这样的皇帝,究竟有没有后人会为了你而骂我,就算是有,那又如何呢,身后之事,反正我也听不到,随便他们去说就是了。既然你已经清楚自己今日的下场,我也不用再多浪费唇舌,不过,在你以死谢天下人之前,你还有件事必须去做。
晏弘站起身,将双手背负在身后:我要你当着我皇祖父的面,向我父王承认你的罪责。至于他老人家愿不愿意原谅你,就等你到了下面,自己去问吧。说完,他回头吩咐道,将我皇祖父还有我父王的灵位请进来吧。
晏泰的手指用力扯住自己的衣袖,瞪视晏弘:你不要痴心妄想了,你今日借着旁人的力站到这里,能得到的不过只有朕这颗头颅而已。
是吗?晏弘轻轻揉了揉自己的手指,原本西南王的某些手段我其实并不赞成,但现在看起来,在这种时候,还是要听信人家。说着,他又唤了一个侍卫,去请西南王吧,他可能也愿意来见见自己这位八竿子打不着的堂兄一面。另外,告诉他别忘了带该带的。
晏泰的喉头剧烈的抖动:你到底要做什么?
叔父别急,等西南王到了,一切就都清楚了。晏弘说完,便不再理上面的晏泰,反而走到孟冬面前,端起他手里的茶盏,将里面剩下的大半盏茶一口喝完,早知道要说这么多话,就应该让清心提前给我准备一点润喉的东西。
清心的东西还是不要随便尝了,孟冬轻笑了一声,王爷若是口干,就多喝些水就是了。他说着,给晏弘又倒了杯茶,比起晏弘,他表现地更为自然,就仿佛自己现在仍在阁楼之上,只有他们二人,根本没有晏泰的存在。
晏泰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这个跟着晏弘一起进到大殿的男人,微微眯了眯眼,想起了先前自己听说过的一些传言:我还以为,你先前所有的表现都是伪装,但现在看起来有些东西却是真的,你还真的养了个男宠,还跑到朕眼前来恶心人。也只有你父王那种会娶一个武夫之女的人,才会生的出来你这种泯灭人伦的儿子,这还真的就是你们家的报应。
泯灭人伦?大殿外传来一声轻笑,马上就要断子绝孙的人还有这个闲心去指责别人。怪不得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没有丝毫的功绩,光浪费时间在这些无用功上。
西南王说着话,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身边跟着身穿盔甲,手持长剑,满身肃杀之意的齐昭,让孟冬一时之间都忘了方才晏泰的话,注意力都转移到这英武不凡的小齐将军身上。
西南王察觉到孟冬的视线,走到晏弘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伸手指了指孟冬的方向,而后才又看向龙椅前的晏泰:堂兄如此评价南郡王,想来是对自己的儿子十分的满意来着,正好,刚刚闲来无事,我去后宫转了一圈,顺便就带了几个人过来,论起来大家都姓晏,身上流着相近的血脉,正好趁这个机会叙叙旧,毕竟过了几日,还剩下哪个,我就不敢保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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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王轻笑一声,轻轻拍了拍手,立刻有侍卫带着几个孩子走进大殿,孟冬抬眼望过去,发现这些人里面有男有女,最大的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最小的只有六七岁,每个人身上都穿着华贵的服饰,但此刻看起来,只剩下狼狈和恐惧。
哭嚎声,求饶声在大殿之中萦绕开来,晏泰先前还在竭力保持一点姿态,此刻也终于完全变了脸色:为难几个幼童,算什么本事?
西南王摇头:我方才可是说了,难得大家齐聚,凑在一起叙叙旧而已,论辈分,我算是他们的叔父,又怎么会为难几个孩子,想来皇兄也不会给我这样的机会不是吗?他说着,目光从聚在一起的几个孩子身上缓缓掠过,思索了一会,朝着晏弘问道,我瞧着这几个孩子长相都差不多,现在看起来又都是一副吓破了胆的样子,就算与他们说话大概也没人敢回应我,你好歹当人堂兄的,不如给我介绍一下?
晏弘负着手,走到几个孩子面前,挨个瞧了瞧,他跟这几个孩子还真算得上认识,毕竟几个月之前他进都城给晏泰贺寿的时候,可是被迫见了不少晏泰家的亲戚,晏泰的几个儿子更是常见,不过他却都记不太清名字了。
晏弘偏着头想了一会,又挨个瞧了瞧,最终指向其中最大的那个少年:要我说别的年纪太小,也没有什么存在感,也就这个,当朝太子,其母是中宫皇后,舅父是左将军,就是攻城的时候,拦在皇城外,被小齐将军一招毙命的那个。总之就是出身尊贵,又性情温和,仁孝,深受喜爱,咱们陛下也对他寄予厚望你。
仁孝?西南王挑了挑眉,也不知道这样的孩子能不能受得了亲眼瞧着自己爱戴尊敬的父皇死在自己面前的场面。我今日心情不错,不如就给你个机会,他说着,回手从一旁的侍卫手里抽过一把剑,扔在这太子脚旁,只要你亲手诛杀一个兄弟姐妹,我就让你父皇多活两日,若是你把他们几个都杀光,我说不定就大发善心,给你们父子二人一个活路,改为选一个好地方来幽禁,只要你们不动别的心思,就能苟活余生,如何?
长剑落地,撞在青石砖上发出明显的声响,余音甚至在大殿之中回荡开来,有的人觉得吵,有的人却只觉得心惊肉跳。那少年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生性便是个胆小温顺的,从未经历过如此的场面,方才又惊又吓,早已白了脸,他听完西南王的话,先是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长剑,跟着抬起头看了一眼龙椅前的晏泰,眼泪登时从眼眶之中涌了出来,拼命地摇着头:父皇,父皇,儿臣做不到,儿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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